摘要: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试探的、带着些微颤抖的女声,“哥?是我,林薇。”
引子
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时,我正低头吃着一碗剩饭热的蛋炒饭。
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我随手划开,开了免提。
“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试探的、带着些微颤抖的女声,“哥?是我,林薇。”
我夹着一筷子米饭的右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林薇,我小叔的女儿,我的堂妹。那个八年前,因为一场激烈的争吵,在深夜里摔门而去,从此杳无音信的女孩。
“薇薇?你……你在哪儿?”我的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心跳得像擂鼓。
“哥,你别问我在哪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有隐约的嘈杂声,像是车站或者码头,“我求你一件事,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我爸,我联系过你。绝对不能!”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我攥紧了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八年了,她联系我的第一句话,不是报平安,而是让我对她亲生父亲保密。这八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小叔他……”
“别问为什么了!”她急切地打断我,“哥,我遇到难处了,需要点钱周转。不多,五万。你能不能……先借我?”
钱。又是钱。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闪回到八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小叔通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子怒吼:“你把家里的钱都偷哪儿去了!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我心里咯吱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薇薇,你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又跟钱有关?”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这哭声,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哥,算我求你了,别问了行吗?就这一次,帮帮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你把钱打到我发你的卡号上就行。记住,千万别告诉我爸!不然……不然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嘟嘟嘟……
电话被她单方面挂断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蛋炒饭,突然就没了半点温度。我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一半是找到她的欣喜,一半是她这番话带来的巨大疑云和沉重压力。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在敲打我混乱的神经。
告诉小叔?还是不告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打了个寒颤。我想起小叔这八年来,每次喝醉了酒,都会红着眼睛捶着胸口,骂林薇是白眼狼,骂她死在了外面才好。可我知道,那骂声背后,是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悔恨。
如果我说了,他会立刻冲去找她,然后呢?又是一场天翻地覆的争吵?还是会把她逼到更远的地方?
可如果不说,我一个人扛着这个秘密,面对她要钱的请求,我该怎么办?我和妻子陈静的存款,也就十几万,那是准备给儿子上小学的赞助费。
我感到一阵头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陌生号码。上面只有一个银行卡号,和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我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那个雨夜,林薇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决绝又孤独。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那碗蛋炒饭,终究是凉透了。这件事,就像这碗冷饭,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堵在我的心口,又冷又硬。
我必须做出选择。
第一章 尘封的旧事
晚饭时,我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妻子陈静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公司里有点事。”我含糊地应付着。
儿子的饭碗被他用勺子敲得叮当响,陈静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把林薇的事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陈静的性子我知道,务实,甚至有点斤斤计较。要是让她知道林薇一开口就要借五万块钱,八成会当场炸了。
“林楠,下周该交儿子兴趣班的费用了,两千八,你记得取点现金。”陈静又说。
“哦,好。”
我心里更沉了。两千八都得提前计划,五万块,对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钱。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林薇的电话就像一颗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是我的亲堂妹,她有难,我不能不管。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我,这可能是个无底洞。
我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月光洒在窗台上,冰凉凉的。我回想起小时候,我和林薇总是一起玩。她比我小三岁,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甜甜地叫我“楠哥”。她聪明,读书好,是小叔的骄傲。可她性子也倔,跟小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心想,他们父女俩,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明明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嘴上却谁也不肯服软。这八年,小叔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而林薇呢?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
烟雾缭绕中,八年前那个争吵的夜晚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天好像也是因为钱。小叔厂里集资建房,他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差几万块。他想让林薇把她妈留给她的那笔钱先拿出来,林薇不肯,说那是她妈的遗物,她要留着上大学。
小叔当时就火了,骂她自私,不懂事。两个人越吵越凶,最后小叔失手打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好像也打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父女情分。
可现在想来,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一笔大学学费,至于让一个女孩离家八年,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吗?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我正想着,身后的门开了。陈静披着件衣服走出来,“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抽什么烟呢?”
她走到我身边,也看向窗外,“还在想公司的事?”
我掐了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这种事,瞒着她不是办法。
“陈静,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今天下午,林薇给我打电话了。”
陈静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林薇?哪个林薇?”
“还能有哪个,我堂妹。”
“她……她回来了?”陈静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但很快,那份惊讶就变成了警惕,“她找你干什么?”
“她……她想借钱。”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借钱?借多少?”
“五万。”
“五万!”陈静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林楠,你没搞错吧?一个消失了八年的人,一开口就是五万?她当咱们家是开银行的啊?”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苦笑了一下,“她说她遇到难处了。”
“难处?谁没难处啊?”陈静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八年不跟家里联系,爹死娘嫁人她都不管,现在有难处了就想起你了?门儿都没有!这钱,一分都不能借!”
“可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你妹妹多着呢!我弟弟还想换车呢,我怎么没答应?林楠我告诉你,咱们家的钱,是留给儿子上学的,一分都不能动!”她攥紧了睡衣的衣角,态度坚决。
我心里一阵烦躁。我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可情感上,我过不去这个坎。
我心想,这事儿真是两头堵。一边是下落不明、处境堪忧的堂妹,一边是态度坚决、寸步不让的妻子。我夹在中间,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她还说什么了?”陈静追问。
“她让我别告诉小叔。”
陈静冷笑一声,“呵,她还知道怕啊?做了亏心事,当然怕她爹知道了。这钱,八成又是拿去填什么窟窿了。我跟你说,你可别犯傻,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她不是那样的人。”我辩解道,但声音很无力。
“你八年没见她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陈-静一句话就把我噎了回去,“人心是会变的。你别管这事,明天就跟她说,我们家也没钱。”
说完,她转身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晚风吹得我有些冷。手里那根熄灭的烟头,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就像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随时都可能彻底凉透。
这第一个坎,就过不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二章 不速的来客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气氛就很压抑。
陈静板着脸做早饭,锅碗瓢盆被她弄得叮当响。我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我默默地喝着粥,心里盘算着怎么再跟她谈谈。
“我今天去银行,把那笔钱转成定期。”陈静突然开口,眼睛却看着别处,“免得有些人脑子一热,就干傻事。”
我心头一堵,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陈静,你用得着这样吗?我就跟你商量一下,你至于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吗?”
“我防着你?我要是不防着你,咱们这个家早被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给掏空了!”她也来了火气,“你就是心软,耳根子软!谁说两句好话,你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人家!”
“那是我堂妹!不是乱七八糟的亲戚!”
“八年不联系的堂妹,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俩的声音越来越大,儿子在旁边吓得快哭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行了,别吵了,吓着孩子。”
这顿早饭,不欢而散。
一整天,我上班都心神不宁。林薇的短信我还存着,那个陌生的卡号和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试着回拨了那个号码,却提示已经关机。
我心想,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越想越不安。难道真的要像陈静说的那样,置之不理吗?可万一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呢?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爸打来了电话。
“小楠,你小叔今天过生日,晚上回家里来吃饭。你跟陈静说一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叔的生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往年,我们都会聚在一起,简单吃个饭。可今年……
“爸,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给陈静发了条微信,告诉她晚上回我爸妈家吃饭。她只回了一个冷冰冰的“哦”字。
下班后,我开车去接她和儿子。一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到了我爸妈家,一进门,就看到小叔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紧锁,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他看起来比上次见又老了一些,两鬓的白发更加显眼了。
“小叔。”我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我爸在厨房里忙活,我妈招呼我们坐下。陈静把给小叔买的生日礼物,一条烟和一瓶酒,放在茶几上,“小叔,生日快乐。”
“嗯。”小叔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我知道,他还在为林薇的事耿耿于怀。自从林薇走后,他的生日就再也没真正开心过。
饭桌上,气氛更是沉闷。我爸努力想找些话题,可小叔始终兴致不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酒过三巡,他的话才多了起来,但句句都离不开林薇。
“养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翅膀硬了,就飞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酒都洒了出来,“我林建军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我妈赶紧劝他,“建军,大好日子的,说这些干什么。薇薇她……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有糊涂八年的吗?”小叔的眼睛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她心里但凡有我这个爹,会八年不打一个电话?我就是死了,她都不会知道!”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炭,在我心里烙得我生疼。好几次,我都想脱口而出,告诉他林薇联系我了。
我心想,如果我说了,小叔会不会立刻就不那么痛苦了?至少,他知道女儿还活着。可是,林薇那句“不然我就真的没活路了”,又像紧箍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我不敢赌。
就在这时,小叔突然把目光转向我,直勾勾地盯着我。
“小楠,你跟薇薇以前关系最好。她……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我感觉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尤其是陈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我该怎么回答?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承认,接下来就是狂风暴雨。如果不承认,我就是在欺骗眼前这个为女儿伤透了心的老人。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小叔,你说什么呢?她要是联系我,我能不告诉您吗?”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我不敢去看小叔的眼睛。
小叔听了我的话,眼神里的那点光亮,瞬间就熄灭了。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也是……她连我这个亲爹都不要了,怎么会联系你……”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落寞的背影,像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这顿生日饭,就在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陈静开着车。她忽然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今天……你做得对。”
我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我对小叔撒了谎。这个谎言,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种下了。我知道,它迟早会生根发芽,长成我无法控制的样子。
第三章 钱的难题
小叔生日过后的几天,我一直坐立不安。
林薇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这让我更加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才急需用钱?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白天上班,总是走神,好几次被领导点了名。晚上回家,面对陈静的冷脸,更是觉得压抑。
我们俩因为这件事,陷入了冷战。她不再跟我讨论家里的任何开支,甚至连儿子的事情,也只是通知我,而不是跟我商量。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和戒备。
我心想,一个家,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那还叫家吗?钱固然重要,但亲情就一文不值吗?我理解她的顾虑,可我无法接受她的冷漠。
这天中午,我没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呆。我又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银行卡号。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打开手机银行,查了查我的工资卡余额。里面有我这几年存下的三万多块私房钱。这是我背着陈静存的,本想攒着给她买个好点的生日礼物,或者带她出去旅游一次。
现在,我却要用这笔钱,去填一个未知的窟窿。
我的手指在转账按钮上悬了很久,心里天人交战。
我知道,一旦这笔钱转出去,如果被陈静发现,我们的婚姻可能会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她最恨我欺骗她,尤其是在钱的问题上。
可另一边,是林薇带着哭腔的哀求。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我还是咬着牙,把三万块钱转了过去。转账附言,我只写了两个字:保重。
剩下的两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心里既有帮助了亲人的些许安慰,更有对未来的巨大恐惧。
下午,我的手机响了。是林薇。
“哥,钱我收到了,三万。谢谢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比上次稳定了一些。
“你怎么就转了三万?剩下的呢?”她紧接着问。
我心里一沉,泛起一丝苦涩,“薇薇,我……我就这么多。剩下的,我实在……”
“哥,不够啊!”她的声音又急了起来,“还差两万,这两万很关键!你再想想办法,求你了!”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无奈地说,“家里的钱,你嫂子管着。为了这三万,我都……”
“我不管!”她粗暴地打断我,“你必须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语气蛮横又不讲理,完全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懂事的妹妹。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反感。
“林薇,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要这钱干什么吧?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我怎么帮你?”我质问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哥,你别逼我了。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现在,我真的不能说。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再帮我一次,行吗?”
我心里的火气,被她这番话浇灭了一大半。我能感觉到她的无助。
“我……我再想想办法吧。”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挂了电话,我头疼欲裂。剩下的两万,我去哪里弄?找朋友借?我拉不下这个脸。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找我爸了。
晚上,我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回了爸妈家。
我爸正在看电视,看我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怎么就你一个?陈静和孩子呢?”
“他们去上兴趣班了。爸,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我坐在他身边,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吧,什么事?”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林薇联系我、找我借钱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爸。当然,我撒了个谎,说我还没给她钱。
我爸听完,手里的遥控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薇薇她……她还活着?”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点了点头。
“这个傻孩子……”我爸喃喃自语,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了下来。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爸,她现在需要五万块钱,说是有急用。可她不肯说是什么事,也不让我告诉小叔。我手里钱不够,陈静那边也不同意。您看……”
我爸沉默了。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找到侄女的激动,也有对这件事的忧虑。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脚步,看着我,眼神无比凝重。
“小楠,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小叔当年……可能冤枉她了。”
我心里一惊,“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四章 父亲的叹息
我爸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走到柜子前,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泛黄的照片和信件。他从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封信,递给我。
“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信封已经发黄变脆,上面的字迹娟秀,是我婶婶的笔迹。婶婶在林薇上高中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这是她的遗物?
我抽出信纸,里面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
信是婶婶写给她娘家弟弟的,也就是林薇的舅舅。信里说,她弟弟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一大笔赌债,被人追着要砍手。她走投无路,偷偷拿了家里准备给林薇当嫁妆的五万块钱,去给他还了债。
信的末尾,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小叔知道。她说,你姐夫的脾气你清楚,要是让他知道我拿钱去填你这个无底洞,这个家就散了。
我拿着信,手都在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爸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这封信,是你婶婶去世后,我帮你小叔收拾遗物时发现的。当时你小叔伤心过度,我怕他看了受刺激,就偷偷藏了起来,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他说。可谁知道,后来就出了薇薇那件事。”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个碎片瞬间拼凑在了一起。
“所以……当年小叔说丢了的那笔钱,其实是婶婶拿走的?林薇她……她知道这件事?”
“八成是知道的。”我爸说,“你婶婶最疼薇薇,临终前,肯定会把这事告诉她。她可能是让你婶婶逼着发了誓,不能说出去。所以,你小叔骂她偷钱,她百口莫辩,只能自己扛下来。”
我心口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女孩,还要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和天大的冤屈。她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离家出走?
我心想,我们所有人都误会她了。小叔骂了她八年,我也曾怀疑过她的人品。原来,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她用自己的前途和名声,维护了母亲最后的体面,也保护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爸,那我们为什么不把这封信拿给小叔看?”我激动地问。
“没用的。”我爸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你小叔那个人,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把信给他看,他只会觉得是我们为了给薇薇开脱,在合伙骗他。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而且,”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婶婶的娘家,自从你婶婶去世后,就跟我们断了来往。那个不争气的舅舅,更是找不到了人。死无对证啊。”
我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感觉一阵无力。
真相就在眼前,却无法说出口。这种感觉,比不知道真相还要折磨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我爸。
“钱,我们得想办法给她凑齐。”我爸斩钉截铁地说,“这孩子,在外面吃了八年的苦,还背着这么大的委屈。我们不能再让她寒心了。”
他站起身,“我这里还有些存款,大概三万多。你先拿去。剩下的一万多,我想想办法。”
“爸,这怎么行?这是您的养老钱。”
“什么养老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薇薇的事,先不要告诉你小叔。等她情绪稳定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解开这个结。当务之急,是先帮她渡过难关。”
我拿着我爸给我的那张银行卡,心里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两代人对一个孩子的愧疚和补偿。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林薇的形象,在我心中彻底颠覆了。她不再是一个任性、不懂事的“问题少女”,而是一个有担当、重情义,甚至有些悲情的角色。
我心想,她现在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是不是跟她那个不争气的舅舅有关?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大的秘密,在外面漂泊了八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回到家,陈静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见我回来,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她问。
“我爸给的。”我坐下来,决定跟她摊牌,“陈静,关于林薇的事,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
我把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陈静听完,完全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拿起那封信的照片(我爸让我拍了下来),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这都是真的?”
“爸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电视里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
过了很久,陈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关掉电视,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那……她现在要这五万块钱,到底是用来干什么?”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第五章 信任的裂痕
我把凑齐的五万块钱,打到了林薇的账户上。
这次,她很快就回了电话。
“哥,钱都收到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充满了感激。
“薇薇,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那头,她又犹豫了。
“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太复杂了,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的闪烁其词让我心里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出现了一丝裂痕。我知道她有委屈,可她这种什么都不肯说的态度,也让我很难受。我们是在帮她,不是在审问她。
“林薇。”我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我们是一家人。你遇到了困难,我们帮你,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们。你这样,只会让我们更担心。”
我顿了顿,决定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婶婶拿钱给你舅舅还赌债的事?”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用一种颤抖的、难以置信的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爸找到了婶婶留下的一封信。”
“信……”她喃喃自语,然后,电话里传来了她压抑不住的哭声。那哭声里,有委屈,有释放,有八年来积攒的所有痛苦。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她。我知道,她需要发泄。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哥,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我爸。”她抽泣着说,“我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求我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不想死了还让他戳脊梁骨。我答应了她。”
“所以,我爸骂我偷钱,我不能解释。我只能走。”
我的心揪着疼。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又多么傻的姑娘啊。
“那这八年,你都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追问。
“我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进厂打工,后来……后来结婚了。”她说得很含糊。
“结婚了?那妹夫是哪里人?对你好吗?”我急切地问。
“他……他对我挺好的。”她的语气有些迟疑,“我们有个孩子。”
“孩子?”我更加惊讶了,“多大了?”
“六岁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竟然已经有个六岁大的外甥了,而我们全家人,对此一无所知。
“薇薇,你这次要钱,是不是因为孩子?”我凭直觉问道。
她又沉默了。
我心想,这个傻丫头,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她的人生,在这八年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感觉自己像在剥一个洋葱,每剥开一层,都让我忍不住流泪。
“孩子……孩子生病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是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我们……我们没那么多钱。”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把我整个人都炸懵了。
白血病!
我无法想象,这三个字,对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那……那配型找到了吗?手术费要多少?”我急切地问。
“配型找到了,就是我老公的。可是手术费,还差一大截。这五万块,只是第一期的治疗费。”
“那你老公呢?他家里不能想想办法吗?”
“他……”林薇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他也在想办法。”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薇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他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声音大得有些不正常,“哥,你别瞎想。我们很好。”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我长叹一口气,“薇薇,你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你和孩子。”
“不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别来!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我有些生气了,“你还把不把我们当亲人?孩子病得这么重,你一个人扛着,你想累死自己吗?”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他!”她固执地说。
“他在哪儿?让他来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我理解她的自尊心,可现在不是要强的时候。
“林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在哪儿?”我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就告诉我地址。否则,我就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小叔,让他用他自己的办法去找你了。”
我知道,这是她的软肋。
果然,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妥协了。
“我在……我在邻省的云州市。”她报出了一个地址,是云州市儿童医院。
“哥,你来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只能你一个人来。而且,绝对不能让我爸知道。”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好,我答应你。”
挂了电话,我立刻跟公司请了假,定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去云州的高铁票。
陈静看我收拾东西,走了过来,眼神里有些担忧。“你真的要去?”
我点了点头,“我必须去。我不放心。”
“那你……小心点。”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我把换洗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我知道,她已经从心里接纳了林薇。
第二天一早,我踏上了去云州的列车。我的心里很乱,充满了各种猜测。林薇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孩子病重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林薇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次见面,会揭开所有谜底吗?
第六章 迟到的真相
云州市儿童医院,住院部三楼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按照林薇给的病房号找过去,在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比八年前瘦了很多,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那双和我记忆中一样倔强的眼睛,我几乎不敢认她。
她就是林薇。
她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用一个小碗,一勺一勺地喂一个戴着帽子的小男孩喝粥。小男孩很瘦小,脸色和她一样苍白,但眉眼间,能看出她的影子。
那就是我的外甥。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薇薇。”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当她看到我时,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想站起来,但因为蹲得太久,腿一麻,差点摔倒。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
“哥。”她哽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来了。”我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楼梯间。
我把路上买的一些营养品和给孩子的玩具递给她。她没有接,只是低着头,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孩子怎么样了?”我问。
“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了,下周就可以准备手术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妹夫呢?他怎么不在?”
提到她丈夫,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林楠看着堂妹这副样子,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他知道,症结就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夫”身上。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薇薇,你跟我说实话,你丈夫是不是出事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想管孩子了?”
林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哥,我对不起你,我又骗了你。”她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我根本就没结婚!”
林楠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没结婚?那孩子……
“孩子的爸爸……他在孩子查出白血病之后,就消失了。”林薇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破碎而绝望,“他走的时候,还把我们俩仅有的一点存款,全都带走了。他说,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他不想被拖累一辈子。”
林楠的拳头,瞬间攥紧了。他气得浑身发抖。他无法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男人!
“王八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林薇哭得更厉害了。“哥,我走投无路了。我不敢回家,我怕我爸打死我。我只能找你……我真的没办法了……”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全部解开了。
没有丈夫,只有一个狠心抛弃她们母子的男人。没有家庭的支撑,只有一个病重的孩子和还不上的巨额医疗费。
林楠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他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抱住自己这个遍体鳞伤的妹妹。
“傻丫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他的声音也哽咽了,“你还有我们啊,有家啊。”
“家?”林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惨然一笑,“我还有家吗?我爸……他不会认我这个给他丢了脸的女儿的。”
“他会的。”林楠坚定地说,“他只是嘴硬心软。这八年,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林楠决定,他不能再让妹妹一个人扛着这一切了。他要带她回家。不管小叔是什么态度,这件事,必须解决。
他拿出手机,当着林薇的面,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找到薇薇了。在云州。您跟小叔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明天就带她和孩子回来。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林薇想阻止,但林楠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薇薇,别怕。有哥在。”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挂了电话,我看着林薇,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知道,回家,对她来说,比面对孩子的病情还要艰难。那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回归,更是要去面对八年前的创伤和冤屈,去面对那个她既爱又怕的父亲。
我心想,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这个结,我们全家人,必须一起解开。
我拉着她站起来,“走,我们先去给孩子办手续。明天,我们回家。”
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我仿佛看到,那笼罩在我们家庭上空八年之久的阴云,终于有了一丝裂开的迹象。
第七章 冰雪的消融
第二天下午,我开着借来的车,载着林薇和外甥小安,回到了家。
车子停在我父母家楼下时,林薇的手,紧紧地抓着座位的边缘,指节发白。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哥,我……我怕。”
我回头,摸了摸小安的头,他因为化疗,头发已经掉光了,戴着一顶小帽子,安静地睡着了。
“别怕。”我看着林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切有我。”
我抱着小安,林薇跟在我身后,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上楼。那短短几层楼梯,我们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客厅里站满了人。我爸,我妈,还有……小叔。
小叔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我们,身形显得有些佝偻。他没有回头,但我能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我爸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小安,眼眶红红的,他看了一眼林薇,叹了口气,把孩子抱进了里屋。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空气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爸。”林薇终于鼓起勇气,用蚊子般的声音,叫了一声。
小叔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八年了,这是他们父女俩第一次面对面。小叔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有心痛,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怯懦。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说出口的,还是一句伤人的话。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林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被这句话击得粉碎。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看不下去了。我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林薇身前。
“小叔!您能不能别一开口就伤人?您知道她这八年是怎么过的吗?您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走吗?”
我把我爸给我的那封信的复印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您自己看!您骂了八年的‘小偷’,到底是为了谁,才背上这个黑锅的!”
小叔愣住了,他拿起那封信,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信纸在他手里沙沙作响。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把林薇拉到身前,“您再看看她!她没有结婚,被人骗了,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现在孩子得了白血病,那个男人跑了!她走投无路才联系我!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见您!”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小叔的心上。
他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煞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他看着林薇,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林薇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
小叔手里的信,飘然落地。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个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流一滴泪的男人,此刻,终于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野兽般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那一刻,客厅里,只有他们父女俩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长达八年的那座冰山,终于开始融化了。
我悄悄地退出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我爸在里屋抱着小安,轻轻地哼着童谣。我妈靠在门边,偷偷地抹着眼泪。陈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走到我身边,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们家所有的存款了,密码是你生日。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我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你,陈静。”
她摇了摇头,看着客厅里的方向,轻声说:“都是一家人。”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走。小叔的哭声停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晚都没出来。林薇在里屋陪着小安,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二天早上,我爸熬了一锅粥。小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睛通红,像是老了十岁。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粥,走到里屋门口,站了很久,才推门进去。
我和我爸妈,还有陈静,站在外面,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里面传来小叔沙哑的声音。
“薇薇……吃饭吧。吃了饭,爸带小安去看病。砸锅卖铁,爸也给你治。”
屋里,传来了林薇压抑许久的、放声的嚎啕大哭。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暖洋洋的。
我知道,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因为,只要家还在,理解和爱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平凡的生活里,正是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支撑着我们,走过所有的风雨,给予我们最坚实的尊严和力量。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