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1年夏天,我的父亲翟向东被分配到河北省承德市工作,担任承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市委副书记,主要分管文化、卫生、教育等领域。此前,他曾任《河北日报》总编、河北省委宣传部部长等职务,尽管在河北省工作多年,却未曾在承德留下他的足迹。赴承德上任前,他特地向同事们
一
1971年夏天,我的父亲翟向东被分配到河北省承德市工作,担任承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市委副书记,主要分管文化、卫生、教育等领域。此前,他曾任《河北日报》总编、河北省委宣传部部长等职务,尽管在河北省工作多年,却未曾在承德留下他的足迹。赴承德上任前,他特地向同事们咨询承德市的情况。当他得知避暑山庄这座皇家园林之美,堪比北京的颐和园,而“外八庙”中的小布达拉宫(普陀宗乘之庙)、大佛寺(普宁寺)等宏伟建筑,更是清代历史的见证后,便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然而,当他抵达承德后,经过深入考察避暑山庄,眼前的景象却令人痛心:湖泊淤塞,古树凋零,古建筑残破不堪;景区道路变为社会通道,车辆穿梭其间,山庄仿佛已成为街头公园。山庄内,机关、医院、幼儿园、宿舍、工厂错落其间,与市区紧密相连,难以分割。唯有门外那块“全国文保单位”的石碑,在默默地诉说着它往日的辉煌。1972年,一场更大的厄运悄然向避暑山庄袭来。有人提出在避暑山庄的万树园遗址上建造9栋住宅楼。万树园是乾隆皇帝亲题的避暑山庄36景之一。园内地势平坦,古木参天,环境清幽雅致,曾是乾隆皇帝接见蒙古各部首领及六世班禅等重要人物的地方。这里自然美景与历史文化完美融合,是避暑山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住宅楼在此拔地而起,这一珍贵的历史文化景点将不复存在,其文化损失将是不可弥补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仿佛看到了避暑山庄的“美丽肌肤上即将生出一块丑陋的疮疤”。在市委的会议上,父亲挺身而出,力陈保护文化瑰宝的重要性,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极力阻止这一提议。随后,他又上书地委,详细阐述停止工程建设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然而,他的建议如石沉大海,不但没有被接受,反而引来了诸多非议。但父亲没有丝毫退缩,他像一位孤独的守护者,坚守在保护文化遗产的阵地上。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父亲日渐消瘦,话语也变得稀少,整日闷闷不乐,全家人都为他担忧。但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坚信总有一天,错误理念会得到纠正,文化遗产的尊严将得到捍卫。不久,他等来了契机。1973年10月,外交部韩念龙副部长与国家文物局王冶秋局长莅临承德视察,明确要求承德市,特别是避暑山庄要为对外开放做好准备。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大力支持下,十几个单位和300多名居民,包括部队的家属,纷纷搬出了避暑山庄。那几栋突兀的住宅楼也被逐一拆除,万树园终于恢复了昔日的风貌。那一刻,父亲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心中的喜悦如泉水般涌出。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他挥笔写下一首诗:塞上山城山水丽,槌峰召唤塑新姿。
离宫内外笃情注,云岭西东前景思。
春育春栽期岁稔,秋花秋树果盈枝。
时来阴霾阻去路,天地晴明自有时。这首诗不仅是对万树园重获新生的赞美,更是对自己长期坚守得偿所愿的欣慰与感慨。它是父亲在守护文化遗产道路上所付出的艰辛与执着的见证,也表达了对未来文化传承的美好期许。
二
因为有了国务院的大力支持,避暑山庄的整修保护和对外开放筹备工作,便成为父亲工作的重心。他创立了全国首个地方文物局,加强了古建筑修缮团队建设,并主持编制了《避暑山庄外八庙整修工程10年规划》。这一规划不仅成为整修工程的里程碑,更为后续的两个十年规划及申遗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作为避暑山庄和“外八庙”整修开放的主要负责人,父亲深知责任重大。从山庄整修保护大会的讲话稿,到避暑山庄管理处发布的公告,乃至关于保护工作的意见稿,父亲都自己动手撰写与修改。这些文件深刻阐述了避暑山庄与“外八庙”的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文化遗产的深情厚爱,以及对社会各界共同保护行动的深切呼唤。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整修工程浩大且艰巨,亟需精通中国古代建筑艺术的专业人才。然而,当时国内此类人才稀缺。父亲一方面重视并充分发挥原有古建队员工的技能,另一方面积极招募古建领域的技术人才。其中,古建队的老职工张生同尤为杰出。张生同于1951年随部队接管故宫,后师从著名古建专家于倬云及其师兄傅连兴,参与过故宫角楼等维修工程的设计。尽管因历史原因,张生同被调至避暑山庄古建队,但在国家困难时期,他仍为山庄的保护作出了巨大贡献。父亲力排众议,在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10年维修保护规划中,让张生同作为全部设计方案的具体主持人,并发挥了关键作用。针对技术人才短缺的困境,国家文物局文物处处长陈滋德向父亲推荐了梁思成教授的学生、具备古建特长的王世仁。父亲迅速安排调动手续,王世仁随即被任命为古建队设计师,带领团队完成了沧浪屿、金山亭、萍香泮和附属桥梁,以及正宫外午朝门、西北门、须弥福寿之庙等多处古建筑的维修保护与修复勘察设计。经多方努力,古建队汇聚了众多人才,成为继故宫、孔府之后,全国第三支重要的古建修缮队伍,之后发展为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避暑山庄和“外八庙”作为清王朝的第二政治中心,其历史文化挖掘研究同样需要专业人才。避暑山庄博物馆的张羽新,自1961年大学图书博物馆专业毕业后,便投身于避暑山庄与“外八庙”的研究工作。但长期夫妻两地分居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大不便。父亲特此致信文化局领导,请求解决张羽新家属的户口问题。问题很快得到解决,张羽新也得以更专注于研究工作。张羽新在研究中提出的观点——“避暑山庄是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巩固和发展的历史见证,清代第二政治中心”——得到了广泛认同。在其论文集《清朝塞外皇都——承德避暑山庄与外八庙研究》的序《因缘际遇话山庄》中,他特别说道:“感谢承德市领导袁振、翟向东,市文物局局长白坪及众多同事的支持。”张羽新不断进取,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深造,师从戴逸、罗明教授,毕业后继续深耕清史与避暑山庄研究,成果丰硕。令人遗憾的是,他因长期过度劳累,在盛年之际因病离世,给清史和避暑山庄研究领域留下了巨大遗憾。三
1979年,父亲因工作调动离开了承德市,自此告别了他倾注8年心血的避暑山庄和“外八庙”。虽然调出,但他的心中始终牵挂着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整修与开放,密切关注着相关工作的进展。1985年,父亲借工作之便重返承德,恰逢承德市委正制定《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第二个十年规划》。得知父亲到来,承德市委特派工作人员征求他的意见与建议。父亲仔细审阅了《规划》,并建议利用已修复的建筑增设陈列展览,以充分发挥文化遗产的价值,同时强调继续加强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绿化工作。承德市委高度重视父亲的建议,并及时回复了落实情况,这份文字回复被父亲珍藏多年,如同家长珍藏孩子的成长记录一般。当年,避暑山庄和“外八庙”虽拥有极高的旅游价值,却因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以及传播媒体有限等,导致知之者甚少,宛如“养在深闺人未识”。父亲有着丰富的新闻宣传经验,深知宣传对于开放的重要性,遂邀请河北省及承德市的知名摄影师对山庄进行大规模拍摄,并创新性地申请空军派直升机进行首次航拍。他还撰写散文《昔日禁地今公园》,发表在《人民日报》副刊上,并推荐作家袁鹰、韦野前来采风创作。袁鹰随后出版了散文《离宫思絮》。这一系列宣传活动极大地提升了避暑山庄的知名度,使其迅速跻身于旅游胜地之列。如今,避暑山庄作为中国古典园林艺术的瑰宝,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它不仅承载着中华文明的辉煌,也见证了无数匠人与守护者无私的奉献与坚守,我的父亲有幸成为其中的重要一员,在对避暑山庄的修缮、管理、保护与开放过程中,留下了永远都不可磨灭的印记。省政协民族和宗教委员会赴沧州开展专题调研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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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河北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