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被抬上龙床最害怕什么,不是皇上,是枕边那根油光发亮的棒子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18 23:59 1

摘要:她知道自己不会被选中。父亲的官太小了,九品芝麻,在京城简直是抬不起头。

紫禁城一年一度的选妃,开始了。

“镶黄旗,瓜尔佳氏,步军统领之女……”

总管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拉开一道口子。

一个穿着藕荷色旗装的秀女走上前,叩头,起身,再退下。

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在家中演练过千百遍。

01

月见听着一个个显赫的姓氏和官职,内心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选中。父亲的官太小了,九品芝麻,在京城简直是抬不起头。

她混在这群凤凰里,不过是一只羽毛黯淡的麻雀。

选秀结束,她就能回家,回到那间有墨香的书房里。这是她唯一的指望。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像沙漏里的沙。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空气忽然凝固了。

所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月见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前方传来,沉重,威严,不容抗拒。

她知道,是皇帝来了。

她把头埋得更低。不敢抬头,也无需抬头。

那个人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象征,是天,是这紫禁城里一切规矩的总和。

她只需要像石头一样,安静地待在原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丝绸摩擦的沙沙声。那脚步声经过一排排的花,没有停留。

月见能感觉到他正从自己身边走过。

她屏住呼吸,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

脚步声停了。

停在了她的身边。

月见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闻到一股极淡的龙涎香,混杂着奏折上朱砂的味道。

一只皂靴的靴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你叫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情绪。

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让周围的空气绷得更紧了。月见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

她定了定神,依旧低着头,声音平稳地回答:

“回皇上,小女乌拉那拉·月见。”

“月见……” 皇帝似乎重复了一遍,又似乎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对月见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抬起头来。” 他说。

月见的身体僵住了。

这是规矩之外的要求,但她不敢违抗。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她没有看皇帝的脸,她的目光,落在了他龙袍的下摆上,那上面绣着的,是翻涌的浪涛和山崖。

皇帝没有再说话。

月见却闻到了一丝异样。

他似乎微微俯下了身,他在闻什么?

不是她身上宫里统一派发的、毫无个性的熏香。也不是其他秀女身上争奇斗艳的花香。

他闻到的,是月见常年与笔墨纸砚为伴,不经意间染在袖口上的,那一缕极淡、极清苦的墨香。

这味道,和他刚刚批阅过的奏折,一模一样。

“赏。”

皇帝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离去。

一个太监走上前来,将一枚小巧的玉如意,轻轻塞进了月见冰冷的手心。

周围的空气,瞬间又活了过来。

嫉妒、惊讶、不解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月见跪在原地,紧紧攥着那枚玉如意。

02

月见被安置在启祥宫的东配殿。

地方不大,陈设简单,像她的身份一样,是这红墙之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入宫半月,除了每日向皇后请安,她没见过皇帝,她也不想见。

她每日只是弹琴、写字,试图在笔墨的香气中,找回一点盛京家中的影子。

这天夜里,更夫刚刚敲过一更,殿门就被轻轻推开。

一个陌生的、面无表情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他手里的拂尘一摆,声音像被冰浸过一样。

“乌拉那拉小主,敬事房有旨,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请小主沐浴更衣。”

月见正在临帖的手,控制不住地一抖。

一滴浓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像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没有喜悦,没有激动。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该来的

终究是来了。她放下笔,跪下接旨。

“小女,领旨。”

接下来的事,不由她掌控。她像一个被抽去魂魄的木偶,任由宫女和太监们摆布。

她被带到一间热气腾जिंग的暖阁。巨大的木桶里,漂浮着玫瑰和茉莉的花瓣。

宫女们上前,沉默地解开她的衣带,褪去她的旗装、中衣,直到她赤身裸体,像一棵被剥去树皮的白桦。

她被扶入水中,热水包裹住身体,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两个宫女拿着澡豆和丝瓜络,开始擦洗她的身体。她们的动作很用力,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寸皮肤,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器物,而非一个人的身体。

月见闭上眼,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

这具身体,正在被洗去属于“月见”的一切痕迹,然后打上“贡品”的印记。

沐浴完毕,她被扶出水桶,用一张巨大的、柔软的棉巾擦干。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一张明黄色的厚重锦被,已经在地上铺开。

她被命令躺上去。

锦被很软,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金线在烛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月见躺在中央,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牺牲。

两个太监走上前,一人一边,抓起被角,熟练地一卷。

空气被瞬间挤压出去。

厚重的棉被紧紧地包裹住她的身体、她的四肢。

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成了一个茧。

一个被明黄色丝绸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茧。

她被抬了起来。

太监们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颠簸。她被抬着穿过宫殿,穿过庭院。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太监们单调的、落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乾清宫,还是养心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抬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停了。

一股浓郁的、让人心安的龙涎香,钻入她的鼻孔。

到了。

她被轻轻地放在一张宽大得不像话的床上。

锦被被稍微松开了一些,让她可以呼吸,但她的身体,依然被牢牢地禁锢在里面。

太监们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角落里自鸣钟细微的走动声。

月见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殿内昏暗的光线。

然后,她看见了它。

就在床脚的位置,靠着床柱,立着一根打磨得油光发亮的紫檀木棍子

它大约三尺长,碗口粗细。

在昏黄的烛光下,它不反光,它吸收光。

那深沉的、近乎黑色的光泽,像一个沉默的黑洞,要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月见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认得它。入宫时,教习嬷嬷讲解过宫里的规矩。

这叫“龙床戒尺”。

为的是防止妃嫔在侍寝时,因狂喜或嫉妒而做出任何伤害皇帝的举动。

它代表着绝对的秩序,是不容挑战的威严。

它比尚未露面的皇帝,更早地等在了这里。

月见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她

门开了。

皇帝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龙袍,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

他没有看床上的月见,径直走到书案后,又翻了几页书,才缓缓走过来。

月见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示意了一下。

守在帐外的太监立刻上前,将裹着月见的锦被,从脚下缓缓拉开。

月见的身体,一寸寸地暴露在空气中。

皇帝上了床。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没有话语,没有温情,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是一场沉默的、被规矩严格限定的仪式。

月见紧紧闭着眼,将脸埋在枕头里。

她强迫自己去数枕套上绣着的莲花有多少根丝线。

一根,两根,三根……

她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出身体,来抵御这场冰冷的、盛大的侵犯。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起身离去。

太监们再次上前,用那床锦被,重新将她包裹成来时的样子。

她又变回了那个“茧”。

她被抬起,被运送回去。

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一模一样。

当月见被重新放回启祥宫东配殿那张冰冷的床上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她独自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在鼻尖。

那股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熟悉的墨香,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陌生的、属于君王的龙涎香。

03

侍寝之后,启祥宫的东配殿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恩宠。

没有赏赐,没有晋封,甚至没有第二次召幸。

皇帝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袖口上带着墨香的女人。

月见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然后便沉寂下去。

对此,月见求之不得。

她宁愿做一块被遗忘的石头,也不愿做一朵被人观赏的花。

她依旧每日弹琴,临帖,试图在不变的日常中,抵御宫墙带来的无形压力。

但她很快就发现,在这座宫里,被遗忘,是一种奢侈。

后宫妃嫔每日需到皇后的景仁宫请安,这是规矩。

月见位分低,总是跪在最外围。

她从不多话,总是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这日请安,众妃嫔正闲话家常,协理六宫的佟佳贵妃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月见。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一只吃饱了的猫。

“月见妹妹,进宫有时日了,可还住得惯?”

月见心中一凛,连忙叩首:“回贵妃娘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佟佳贵妃端起茶碗,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妹妹才貌双全,深得皇上喜爱。只是这宫里的规矩多,妹妹出身不高,怕是有些事,家里人没教过。

往后要多看,多学,免得失了体统。”

她语气温和,字字句句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月见心上。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月见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是,月见谨记娘娘教诲。”

她宫里的份例开始被克扣。

冬日里,内务府送来的银炭,总是潮湿的,点起来满屋子都是呛人的黑烟,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月见和她从家中带来的唯一贴身侍女春儿,只能抱着冰冷的手炉,彻夜难眠。

饭菜也总是送到的时候,就已经凉了。

上面一层凝固的油,看着就让人毫无胃口。

月见知道这是谁的授意,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带着春儿,在自己殿外的小院里,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地,种些青菜萝卜。

她对春儿说:“求人不如求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她想得太简单了,忍让换不来风平浪静。

一个月后,佟佳贵妃派人赏了她一匹云锦,说是见她衣着素净,特意赏她做件新衣。

那云锦是上好的贡品,水蓝色的底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宝相花纹,华美无比。

月见不敢不收,叩谢了恩典,让春儿找了宫里的绣娘,做了一件旗装。

几天后,她穿着这件新衣去给皇后请安。

刚跪下,皇后身边的一位老嬷嬷就脸色一变,厉声斥责道:“大胆!乌拉那拉氏,你可知罪?”

月见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所措。

那嬷嬷指着她的衣服,冷冷说道:“你可知你这宝相花的纹样,是当年太后少女时最喜爱的花色?你一个小小常在,竟敢僭越仿效,是何居心?”

月见浑身一颤,如坠冰窟。她看向人群中的佟佳贵妃,贵妃正一脸惊讶和惋惜地看着她,仿佛在说:“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

她瞬间全明白了。这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她一个九品官员的女儿,哪里有机会知晓太后少女时的喜好?这匹布料,从一开始就是一道催命符。

她被罚在景仁宫外,顶着寒风,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当她被春儿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到启祥宫时,她烧得一塌糊涂。

病中,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盛京的书房,父亲正手把手教她写字。父亲说:“月见,你看这‘忍’字,是心字头上一把刀。刀悬于心,时时警醒,方能保身。”

她烧得迷迷糊糊,喃喃自语:“阿玛,刀已经落下来了。”

04

这场病,迁延了半个多月。

月见病愈后,人清瘦了一圈,性子也愈发沉默。她不再对宫中生活抱有任何幻想。

她像一只冬眠的刺猬,将自己蜷缩起来,试图用沉默和顺从,来抵御外界的一切恶意。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表现得毫无威胁,佟佳佳贵妃就会失去兴趣,放过她这只小小的、碍不着路的蚂蚁。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权力的傲慢和残忍。

当一头狮子决定要碾死一只蚂蚁时,并不需要理由。

那天,佟佳贵妃在自己的储秀宫中设宴,召了几位妃嫔赏雪。

月见也在其中。

她坐在最末席,全程低眉顺眼,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春儿跟在她身后伺候。轮到给贵妃奉茶时,一个路过的小太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脚下轻轻一绊。

春儿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手中的茶盏没拿稳,滚烫的茶水,有几滴溅在了贵妃的裙角上。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春儿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佟佳贵妃低头看了看裙角那几点并不明显的水渍,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她甚至温柔地笑了笑,对春儿说:“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大冷天的,别跪坏了膝盖。”

月见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刚要落下,却听见贵妃话锋一转,对身边的掌事太监说:“不过,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咱们春儿姑娘毛手毛脚的,在这儿伺候怕是要天天提心吊胆。

这样吧,让她去浣衣局好好历练历练,学学怎么当差。等什么时候手脚利索了,再调回来。”

“浣衣局”三个字,像三道惊雷,在月见耳边炸响。

谁都知道,浣衣局是宫里最苦的地方。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腊月,在那儿当差,等于是在冰水里泡着。

不出半月,一双手就会彻底废掉。

春儿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向月见投来求救的目光。

月见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知道,贵妃的目标不是春儿,是她。

这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我不仅能让你不好过,我还能让你身边的人生不如死。

她强忍着屈辱和愤怒,跪了下来,声音沙哑:“贵妃娘娘,春儿年幼,是奴才管教不周。求娘娘开恩,饶她这一次。奴才愿替她受罚。”

佟佳贵妃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这是为她好,怎么是罚她呢?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不再看月见,转头又和别的妃嫔说笑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春儿就这么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哭喊着拖了下去。

那天,月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启祥宫的。她一个人在殿内,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日头偏西,直到夜色降临。

三天后,她用半个月的月例,买通了一个在浣衣局当差的小太监,让她得以在深夜,偷偷地去看一眼春儿。

浣衣局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皂角和霉味。

巨大的木盆边,宫女们麻木地捶打着成堆的衣物。水池里冒着白汽,但那不是热水,那是严寒的冬夜里,人呼出的哈气。

月见在角落里找到了春儿。

春儿比三天前瘦了一大圈,脸上毫无血色。她正吃力地从冰冷的水中捞起一件厚重的袍子。

月见走上前,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春儿回过头,看到是月见,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想行礼,却连站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月见拉起她的手。

那不是一双手了。那是一双被冻得红肿、发紫,像发面馒头一样的东西。

上面布满了裂开的口子,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水。指甲缝里,全是污垢。

月见的心,像被这双手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父亲教她“忍”。她也一直在忍。她以为忍让,是保全自身的智慧。

但此刻她才明白,在这红墙之内,忍让,不是智慧,是懦弱。

忍让,换不来的不是平安,是得寸进尺的欺凌,是身边人血淋淋的代价。

树不与风争,风便会折断树。

水不与石争,石便会堵死水。

她看着春儿这双已经不成形的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冷了。

她轻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替春儿呵了一口热气。

然后,她解下自己怀里揣着的、尚有余温的白狐毛手炉,塞进了春儿怀里。

“拿着。等我。”

月见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去。

她走回漫天风雪中,脚步很稳。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死了。

而另一些东西,正在从这片死寂的灰烬中,破土而出。

那晚,启祥宫的雪,停了。

但乌拉那拉·月见心中的雪,才刚刚开始下。

好的,我们继续推进棋局。月见已经觉醒,现在,是她开始布局的时候。

从浣衣局回来后,乌拉那拉·月见病了第二次。

这一次,不是身病,是心病。她不再哭,也不再怨。她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幔,一看就是一整天。春儿被调了回来——在她去看望春儿的第二天,佟佳贵妃或许是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又或许是懒得再为这点小事费心,便将春儿放了回来。

春儿的手上,裹着厚厚的布条,渗出药膏的味道。她跪在月见的床边,无声地流泪。

第三天,月见坐了起来。她对春儿说的第一句话是:“扶我起来,研墨。”

她的病,好了。

从那天起,月见变了一个人。她依旧安静,依旧不爱说话。但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从前,她的眼睛像一潭静水,映着天光云影,却什么也留不住。现在,这潭水结了冰,冰面下,有暗流在涌动。

她不再称病避宠。每日的请安,她去得最早,走得最晚。她依旧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但她不再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缝。她开始观察。

她观察佟佳贵妃最信任哪个嬷嬷,哪个太监。她观察哪位嫔妃新得了赏赐,哪位又失了恩宠。她观察她们的眼神,她们的服饰,她们不经意间的一句抱怨或一声叹息。

整个后宫,在她眼中,成了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棋盘。而她,要做那个最耐心的棋手。

她的第一步棋,落在了那些最不被人注意的“尘埃”身上。

启祥宫偏僻,住的大多是和她一样不得宠的低阶答应、常在。她们和她一样,忍受着内务府的克扣和红人的欺凌。月见开始走出自己的宫殿。

东边住着的李答应,入宫两年,家里送来的银子都花光了,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她母亲病重,她整日以泪洗面。月见主动过去,帮她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又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分了一半给她,让她托人带出去给母亲看病。李答应拉着她的手,哭得说不出话。

西边住着的王常在,为人懦弱,常被位分稍高的欺负。月见便在闲谈中,用下棋打比方,不着痕痕地教她几招避重就轻、借力打力的法子。

她还认识了几个在敬事房和御膳房当差的小太监。他们大多不识字,家里寄来书信也看不懂。月见便在夜深人静时,让他们偷偷过来,她帮他们读信,也帮他们回信。

她从不施舍金银,她给的,是这个冰冷宫廷里最稀缺的东西——尊重和人情。她从不要求任何回报,但她知道,她撒下的每一粒种子,都会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她需要眼睛,需要耳朵。而这些被踩在最底层、最渴望温暖的人,就是她最好的眼睛和耳朵。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走第二步棋:回到皇帝的视野里。

她不能像别人那样去争宠,那太愚蠢,也太危险。她要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让皇帝主动想起她。

她想起了那晚,皇帝在她身上闻到的墨香。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用尽心力,临摹了一卷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她没有用宫里上好的金笺,只用了最普通的竹纸。写完后,她将它交给一个受过她恩惠、在御书房外围当差的小太监,小安子。

她对小安子说:“过两日,若看到皇上从书房出来,你就装作慌张,从他面前跑过,让这幅字‘不小心’掉出来。记住,千万别让他看到你的脸。”

小安子紧张得满头是汗,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的黄昏,皇帝批阅完一天的奏折,带着一身疲惫,走出御书房。小安子算准时机,抱着一堆杂物,慌慌张张地从甬道另一头跑过来。

如计划一般,他“哎呦”一声,摔在地上。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一卷不起眼的竹纸字画,正好滚到了皇帝的脚边。

皇帝本没有在意,但那熟悉的、清苦的墨香,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弯腰,捡起了那卷画轴,缓缓展开。

是《兰亭集序》。

笔法飘逸,风骨天成,几乎可以乱真。这不是普通的临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争不抢、却又坚韧无比的风骨。

皇帝看着这幅字,怔了很久。他想起了那个在选秀时让他停留的女子,想起了那个在龙床上沉默如石的女子。

“李德全,”他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去查查,这是谁的东西。”

当天深夜,启祥宫的宫门,再次被敬事房的太监敲响。

月见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宣读侍寝的旨意。她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一片清明。

敬事房的牌子,又一次被翻开了。

上一次,是命运。

这一次,是计谋。

这一次侍寝,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没有那床令人窒息的锦被,也没有那段屈辱的、被当成物品搬运的路程。皇帝破例,允许她自己沐浴更衣后,由宫女陪着,走到养心殿。

那根紫檀木棍子依然立在床脚,像一个沉默的判官。但月见再看它时,心中已无半分恐惧。她平静地走过去,甚至对它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仿佛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皇帝早已等在那里。他没有批阅奏折,而是手里拿着那卷《兰亭集序》,静静地看着她。

“这字,是你写的?”他问。

“回皇上,是奴才闲时涂鸦,难登大雅之堂。”月见的声音依旧平稳。

“难登大雅之堂?”皇帝笑了笑,“朕看满朝文武,能有这般风骨的,不出五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你想要什么?”

他看穿了她的计谋。但他不在意。他见惯了后宫女子争宠的种种手段,那些手段大多拙劣又相似。而眼前这个女人,却用一卷书法敲开了他的门。这让他觉得新奇,甚至有趣。

月见跪下,叩首:“奴才不敢有所求。奴才只求,能像在家中时一样,有一方书桌,几卷旧书,便心满意足。”

这个回答,再次出乎皇帝的意料。她不要位分,不要赏赐,只要书。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起来吧。今晚,你给朕磨墨。”

那一夜,龙床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时有了君王,女人,和那根棍子之外的第四样东西——笔墨。

自此,月见圣眷日隆。皇帝时常召她去养心殿,有时是让她侍寝,但更多的时候,是让她陪着读书、下棋、谈论书法。她从不主动提及朝政,也从不为谁求情。她像一泓清泉,为皇帝烦闷的宫廷生活,带来了一丝清凉和慰藉。

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内务府送来了最好的银炭,御膳房的饭菜总是热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畏。

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佟佳贵妃的眼里。

贵妃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杀意。从前的打压,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现在,她发现这只老鼠,似乎有咬断牢笼的本事。

机会很快就来了。

冬至家宴,皇后设宴于坤宁宫,后宫稍有位分的妃嫔皆在列。皇帝一时兴起,让众人以“长城”为题,咏诗作对。

这本是文人雅士的乐事,却成了后宫的修罗场。妃嫔们大多出身名门,略有文采,纷纷吟咏出一些“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之类的应景之作。

轮到月见时,佟佳贵[妃忽然笑着说:“乌拉那拉妹妹才情最高,想必定有传世佳作,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是捧杀。所有人都知道月见出身不高,若作得太好,是“显摆”,若作得不好,是“欺君”。

月见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对皇帝行礼:“回皇上,奴才浅薄,不敢作诗。”

贵妃立刻接口:“哦?妹妹这是瞧不上我等姐妹的拙作吗?”

“奴才不敢,”月见转向贵妃,目光清澈,“奴才只是觉得,咏长城的千古名句,前人都已作尽。奴才再作,也是拾人牙慧,贻笑大方。”

皇帝来了兴趣:“哦?那你且说说,你最喜哪一句?”

月见朗声回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她念完,殿内一片寂静。这句诗气魄雄浑,谁都知道。但由她一个女子念出,却别有一番风味。

佟佳佳贵妃嗤笑一声:“妹妹倒是会取巧,拿前人的诗句来搪塞。”

月见却不看她,只看着皇帝,缓缓说道:“奴才以为,长城之雄伟,不在砖石,而在守卫它的人。有良将镇守,长城便是铜墙铁壁。若无良将,长城,不过是一道高些的土墙罢了。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家国大事,只能借前人之诗,抒心中对皇上、对大清的敬畏。”

这一番话说完,满座皆惊。

她不仅点出了诗句的精髓,更在无形中,将“龙城飞将”,比作了当今的皇帝。马屁拍得不露痕迹,又显出自己的见识和胸襟。

皇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看着月见,就像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哈哈大笑:“好!说得好!长城之雄伟,在人而不在墙!” 他转头对佟佳贵妃说,“贵妃,你的诗,是辞藻。月见的诗,是风骨。你,输了。”

佟佳贵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那一天,月见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坤宁宫。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佟佳贵妃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05

从浣衣局回来后,乌拉那拉·月见病了第二次。

这一次,不是身病,是心病。她不再哭,也不再怨。她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幔,一看就是一整天。

春儿被调了回来,在她去看望春儿的第二天,佟佳贵妃或许是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又或许是懒得再为这点小事费心,便将春儿放了回来。

春儿的手上,裹着厚厚的布条,渗出药膏的味道。她跪在月见的床边,无声地流泪。

第三天,月见坐了起来。她对春儿说的第一句话是:“扶我起来,研墨。”

她的病,好了。

从那天起,月见变了一个人。她依旧安静,依旧不爱说话。但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

她不再称病避宠。每日的请安,她去得最早,走得最晚,她依旧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但她不再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缝,她开始观察。

她观察佟佳贵妃最信任哪个嬷嬷,哪个太监。

她观察哪位嫔妃新得了赏赐,哪位又失了恩宠。

她观察她们的眼神,她们的服饰,她们不经意间的一句抱怨或一声叹息。

整个后宫,在她眼中,成了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棋盘。

而她,要做那个最耐心的棋手。

她的第一步棋,落在了那些最不被人注意的“尘埃”身上。

启祥宫偏僻,住的大多是和她一样不得宠的低阶答应、常在。

她们和她一样,忍受着内务府的克扣和红人的欺凌。月见开始走出自己的宫殿。

东边住着的李答应,入宫两年,家里送来的银子都花光了,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她母亲病重,她整日以泪洗面。

月见主动过去,帮她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又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分了一半给她,让她托人带出去给母亲看病。

李答应拉着她的手,哭得说不出话。

西边住着的王常在,为人懦弱,常被位分稍高的欺负。

月见便在闲谈中,用下棋打比方,不着痕痕地教她几招避重就轻、借力打力的法子。

她还认识了几个在敬事房和御膳房当差的小太监。

他们大多不识字,家里寄来书信也看不懂。月见便在夜深人静时,让他们偷偷过来,她帮他们读信,也帮他们回信。

她从不施舍金银,她给的,是这个冰冷宫廷里最稀缺的东西——尊重和人情。

她从不要求任何回报,但她知道,她撒下的每一粒种子,都会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她需要眼睛,需要耳朵。而这些被踩在最底层、最渴望温暖的人,就是她最好的眼睛和耳朵。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走第二步棋:回到皇帝的视野里。

她不能像别人那样去争宠,那太愚蠢,也太危险。她要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让皇帝主动想起她。

她想起了那晚,皇帝在她身上闻到的墨香。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用尽心力,临摹了一卷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她没有用宫里上好的金笺,只用了最普通的竹纸。

写完后,她将它交给一个受过她恩惠、在御书房外围当差的小太监,小安子。

她对小安子说:“过两日,若看到皇上从书房出来,你就装作慌张,从他面前跑过,让这幅字‘不小心’掉出来。记住,千万别让他看到你的脸。”

小安子紧张得满头是汗,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的黄昏,皇帝批阅完一天的奏折,带着一身疲惫,走出御书房。小安子算准时机,抱着一堆杂物,慌慌张张地从甬道另一头跑过来。

如计划一般,他“哎呦”一声,摔在地上。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一卷不起眼的竹纸字画,正好滚到了皇帝的脚边。

皇帝本没有在意,但那熟悉的、清苦的墨香,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弯腰,捡起了那卷画轴,缓缓展开。

是《兰亭集序》。

笔法飘逸,风骨天成,几乎可以乱真。

这不是普通的临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争不抢、却又坚韧无比的风骨。

皇帝看着这幅字,怔了很久。他想起了那个在选秀时让他停留的女子,想起了那个在龙床上沉默如石的女子。

“李德全,”他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去查查,这是谁的东西。”

当天深夜,启祥宫的宫门,再次被敬事房的太监敲响。

月见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宣读侍寝的旨意。她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一片清明。

敬事房的牌子,又一次被翻开了。

上一次,是命运。

这一次,是计谋。

06

这一次侍寝,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没有那床令人窒息的锦被,也没有那段屈辱的、被当成物品搬运的路程。

皇帝破例,允许她自己沐浴更衣后,由宫女陪着,走到养心殿。

那根紫檀木棍子依然立在床脚,像一个沉默的判官。

但月见再看它时,心中已无半分恐惧。她平静地走过去,甚至对它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仿佛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皇帝早已等在那里。他没有批阅奏折,而是手里拿着那卷《兰亭集序》,静静地看着她。

“这字,是你写的?”他问。

“回皇上,是奴才闲时涂鸦,难登大雅之堂。”月见的声音依旧平稳。

“难登大雅之堂?”皇帝笑了笑,“朕看满朝文武,能有这般风骨的,不出五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你想要什么?”

他看穿了她的计谋,但他不在意。他见惯了后宫女子争宠的种种手段,那些手段大多拙劣又相似。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用一卷书法敲开了他的门,这让他觉得新奇,甚至有趣。

月见跪下,叩首:“奴才不敢有所求,奴才只求,能像在家中时一样,有一方书桌,几卷旧书,便心满意足。”

这个回答,再次出乎皇帝的意料。她不要位分,不要赏赐,只要书。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起来吧。今晚,你给朕磨墨。”

那一夜,龙床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时有了君王,女人,和那根棍子之外的第四样东西——笔墨。

自此,月见圣眷日隆。

皇帝时常召她去养心殿,有时是让她侍寝,但更多的时候,是让她陪着读书、下棋、谈论书法。她从不主动提及朝政,也从不为谁求情。

她像一泓清泉,为皇帝烦闷的宫廷生活,带来了一丝清凉和慰藉。

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内务府送来了最好的银炭,御膳房的饭菜总是热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畏。

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佟佳贵妃的眼里。

贵妃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杀意。

从前的打压,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现在,她发现这只老鼠,似乎有咬断牢笼的本事。

机会很快就来了。

冬至家宴,皇后设宴于坤宁宫,后宫稍有位分的妃嫔皆在列。皇帝一时兴起,让众人以“长城”为题,咏诗作对。

这本是文人雅士的乐事,却成了后宫的修罗场。妃嫔们大多出身名门,略有文采。

轮到月见时,佟佳贵[妃忽然笑着说:“乌拉那拉妹妹才情最高,想必定有传世佳作,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是捧杀。所有人都知道月见出身不高,若作得太好,是“显摆”,若作得不好,是“欺君”。

月见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对皇帝行礼:“回皇上,小女子浅薄,不敢作诗。”

贵妃立刻接口:“哦?妹妹这是瞧不上我等姐妹的拙作吗?”

“奴才不敢,”月见转向贵妃,目光清澈,“女子只是觉得,咏长城的千古名句,前人都已作尽。奴才再作,也是拾人牙慧,贻笑大方。”

皇帝来了兴趣:“哦?那你且说说,你最喜哪一句?”

她念完,殿内一片寂静。这句诗气魄雄浑,谁都知道。

但由她一个女子念出,却别有一番风味。

佟佳佳贵妃嗤笑一声:“妹妹倒是会取巧,拿前人的诗句来搪塞。”

月见却不看她,只看着皇帝,缓缓说道:“奴才以为,长城之雄伟,不在砖石,而在守卫它的人。有良将镇守,长城便是铜墙铁壁。

若无良将,长城,不过是一道高些的土墙罢了。

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家国大事,只能借前人之诗,抒心中对皇上、对大清的敬畏。”

这一番话说完,满座皆惊。

她不仅点出了诗句的精髓,更在无形中,将“龙城飞将”,比作了当今的皇帝。马屁拍得不露痕迹,又显出自己的见识和胸襟。

皇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看着月见,就像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哈哈大笑:“好!说得好!长城之雄伟,在人而不在墙!” 他转头对佟佳贵妃说,“贵妃,你的诗,是辞藻,月见的诗,是风骨。你,输了。”

佟佳贵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那一天,月见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坤宁宫。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佟佳贵妃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赢了一场对弈。

但从此,棋盘之上,便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

07

坤宁宫的那场诗会,是一道分水岭。

从那天起,佟佳贵妃再也没有找过月见的麻烦。她甚至会在请安时,对月见点头微笑,温和得像一位慈爱的姐姐。

但月见知道,平静的湖面下,往往藏着最致命的漩涡。

贵妃越是平静,她心中的警惕就提得越高。

她不动声色,每日依旧读书、写字,陪伴君王。但她通过小安子和其他眼线,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将触角延伸到了储秀宫的每一个角落。

她知道,佟佳贵妃不会让她活过这个冬天。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暗中进行。一方在等待时机,另一方在等待陷阱。

机会,在腊月十八,皇后生辰的前三天,来了。

那天深夜,月见已经睡下。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模仿猫头鹰的叫声。这是她和她安插在储秀宫当差的一个小太监,“尘埃”之一,约好的信号。

月见立刻起身,披上外衣,走到殿外。

那个名叫小禄子的小太监,正缩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他看到月见,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颤抖着递给她。

“小主……贵妃娘娘……让她的心腹吴总管,今晚子时,把这个东西,藏到您寝殿的床板第三根横梁下……” 小禄子吓得话都说不囫囵,“奴才……奴才听他们说,是什么‘厌胜之术’……”

月见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个用黑布缝制的、巴掌大小的人偶。

人偶身上,用朱砂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后心处,还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钢针。

巫蛊之术。

这是宫中第一等的大罪,一旦查实,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好狠的计谋。

月见的心,没有一丝波澜。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她看着小禄子,轻声说:“你做得很好。回去吧,就当没见过我。从今往后,忘了这件事。”

她回到殿内,关上门,将那只人偶放在烛光下。

她看着那丑陋的、散发着恶意的娃娃,眼神平静得可怕。春儿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

“小主,我们……我们把它烧了,或者……或者赶紧禀报皇上!”

“没用的,”月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去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没有证据,只会说是我畏罪心虚,自己销毁了罪证。”

她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石像。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子时将近。

她忽然对春儿说:“把你之前给我缝的那个香囊拿来。”

春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从箱底翻出一个香囊。

那是月见让她用之前贵妃赏赐的那匹云锦的边角料做的。

月见拿到手里,却看也不看,直接用剪刀剪开。

她从香囊的夹层里,取出了一片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碎布。

那块碎布,也是云锦。

但它的花纹,却和赏赐的布料有细微的差别。

这是当初春儿去取布料时,无意中从贵妃心腹嬷嬷袖口上勾下来的一丝布头。

春儿当时觉得好看,就偷偷收了起来,后来缝进了香囊的夹层。

月见拿起那片碎布,对着烛光。

在那极其复杂的宝相花纹中,隐藏着一个用金线绣成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佟”字,她就是要用这个几乎看不见的字,让佟佳再也无法翻身。

这是佟佳氏家族的私印。非嫡系近亲,不得使用。

月见拿出缝衣针,小心翼翼地挑开人偶背后的缝线,将这片带着私印的碎布,塞进了人偶的棉絮深处。

然后,她又用一模一样的针法,将线脚恢复得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她将人偶放回油纸包,亲自走到床边,将它塞进了第三根横梁的缝隙里。

她对春-儿说:“去睡吧。记住,从现在起,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皇后生辰。众妃嫔齐聚景仁宫,向皇后贺寿。

一片欢声笑语中,佟佳贵妃忽然从座位上站起,面带忧色地对皇后和皇帝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相告。此事关乎皇上龙体安危,臣妾不敢隐瞒。”

皇帝皱了皱眉:“何事?”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狠毒,她指向月见,厉声道:“臣妾昨夜梦见有小人作祟,惊扰龙体。后经人查访,发现启祥宫近日多有鬼祟。

臣妾怀疑,乌拉那拉氏心怀怨怼,私自行巫蛊之术,意图诅咒皇上!”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月见“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臣妾没有!臣妾冤枉!”

贵妃冷笑一声:“有没有,搜一搜便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下旨,搜查启祥宫,以证清白!”

皇帝的目光在月见和贵妃脸上扫过,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准。李德全,你带人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启祥宫。

月见被人押在中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佟佳贵妃跟在皇帝身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仿佛已经看到,月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凄惨下场。

到了启祥宫,太监们冲进去,翻箱倒柜。月见的心腹太监吴总管,直奔寝殿,熟门熟路地从床下横梁里,搜出了那个用油纸包着的人偶。

他高举着人偶,大喊:“搜到了!皇上请看!”

李德全将人偶呈给皇帝。皇帝看到上面自己的生辰八字和那根钢针,龙颜大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跪在地上的月见。

“乌拉那拉氏!你还有何话可说!”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

月见瘫在地上,不住地摇头,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佟佳贵妃走上前,眼中闪着胜利的光芒。她从李德全手中接过人偶,对皇帝说:“皇上息怒。此等妖物,污秽不堪。待臣妾将它毁去,以消邪祟!”

说着,她不等皇帝发话,便用她带着长长护甲的手,狠狠地撕开了那只布偶。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月见的蛇蝎心肠。

黑色的棉絮,四下飞散。

忽然,一片小小的、带着金线的碎布,从棉絮中,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它落在地上,那么小,那么不起眼。

但皇后身边眼尖的老嬷嬷,却“咦”了一声,走上前,将它捡了起来,呈给皇后。

皇后看了一眼,脸色剧变。她将碎布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那片碎布。他的手指,在那片云锦上摩挲。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隐藏在花纹中的、小小的金色“佟”字上。

整个庭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佟佳氏的私印。

是只有佟佳贵妃的母家,才有资格使用的标记。

一个可怕的、无法解释的问题,出现在所有人心中:乌拉那拉·月见,一个九品官的女儿,是如何得到这个东西,并将它缝进人偶里的?

答案,只有一个。

她根本不可能得到。

皇帝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没有看地上的月见,而是死死地盯着佟佳贵妃。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失望。

佟佳贵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看着那片碎布,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不是我……”她语无伦次地后退,“是她!是她陷害我!皇上!是她陷害臣妾!”

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那片碎布,轻轻丢在了她面前。

那片轻飘飘的碎布,落在地上,却发出了比千钧还要重的声音。

“拖下去。”皇帝转过身,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打入冷宫,无诏,不得出。”

08

佟佳贵妃被拖下去的时候,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月见,眼神里没有了狠毒,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彻底击溃的茫然。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她明明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却输给了一只她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风波很快平息。

皇帝以雷霆手段,彻查了佟佳氏一族。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佟佳贵妃的父亲被革职下狱,其家族势力被连根拔起。

这堵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在顷刻间,便化作了飞灰。

后宫,也被清洗了一遍。那些曾经依附于佟佳贵妃、对月见落井下石的嫔妃,或被降位,或被禁足。整个紫禁城,都感受到了这场风暴带来的寒意。

风暴的中心,启祥宫,却是一片平静。

半个月后,圣旨下达。乌拉那拉氏·月见,性情温婉,品行端庄,克昭淑慎,晋为贵妃,赐号“静”,赐居长春宫,协理六宫事。

长春宫,正是曾经佟佳贵妃居住的储秀宫,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搬进长春宫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琉璃瓦,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比启祥宫大了数倍,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宫人们跪了一地,山呼“静贵妃娘娘千岁”。

月见走在其中,神色平静。

春儿跟在她身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在她看来,苦尽甘来,小主终于成了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月见却闻不到这宫殿里名贵香料的味道。她闻到的,仿佛还是多年前,佟佳贵妃身上那股甜腻的、富有攻击性的气息。

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寝殿最深处。

那里,摆着一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镜面光洁如水,能照出人最细微的表情。

这是当年佟佳贵妃最珍爱的物件,她曾无数次在这面镜子前,梳妆打扮,顾盼生姿。

月见缓缓地走到镜前,坐了下来。

她看着镜中的那个女人。

穿着一身只有贵妃才有资格穿的,绣着五爪金龙团纹的朝服。

头戴九凤朝冠,珠翠环绕,流光溢彩。面容依旧清丽,但眉宇间,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从前那种淡泊和不争。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井底深处,藏着无人能懂的筹谋和寒意。

她赢了。

她活了下来。

她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春儿。

她让那些曾经欺辱她的人,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一丝喜悦?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镜中人冰冷的脸颊。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盛京的书房里,父亲曾对她说:“月见,人心如镜,要时时擦拭,莫让它蒙了尘。”

她的镜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蒙上尘埃的呢?

是从克扣的银炭开始?是从那件藏着陷阱的云锦旗装开始?还是从看到春儿那双被冻烂的手开始?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为了活下去,她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布局,学会了利用人心。她用最冷静的头脑,设下了最致命的陷阱。她亲手将对手推下了万丈深渊,而自己,则踩着她的尸骨,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她赢了这场棋。

却发现,自己变成了曾经最厌恶、最恐惧的那个人。

那个在诗会上咄咄逼人、恃强凌弱的佟佳贵妃。

那个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摧毁另一个女人的佟佳贵妃。

她们用的是不同的手段,但她们的心,在某一刻,是不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狠绝?

月见闭上眼睛。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裹在锦被里,送往龙床的夜晚。她又看到了那根立在床脚的、油光发亮的紫檀木棍子。

它代表着规矩,代表着不容挑战的秩序,代表着这宫墙之内冰冷的生存法则。

从前,她怕它。

后来,她懂它。

而现在……

她睁开眼,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强大的、孤独的自己,忽然明白了。

她没有战胜那根棍子。

她只是学会了如何握住它。

最终,她自己,也变成了那根棍子的一部分。坚硬,冰冷,不带感情。

长春宫外,阳光明媚。

但乌拉那拉·月见知道,从今往后,她的世界里,再无晴天。

她抚摸着冰冷的镜面,第一次发现,镜中人的眼神,和过去那狠辣的佟佳贵妃,竟是如此的相像。

这场战争,原来没有赢家。

只有一个幸存者,和无数个死去的灵魂——包括曾经的,那个乌拉那那·月见。

来源:半半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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