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小小说的诞生∣蔡楠《行走在岸上的鱼》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4-11 18:02 2

摘要:那时,我经过多年的努力、奋斗、挫折,再努力,再奋斗,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由农村到城市的转变,由一个民办教师、税务局临时工转为国家干部、公务员,工作逐步稳定下来。多年的奔波和辛勤劳作,让我感觉到了底层小人物生存的艰难。我是写白洋淀的,我常去那里。有水的时候,淀里

《行走在岸上的鱼》的26年

蔡 楠

《行走在岸上的鱼》创作于1997年,是我“新荷花淀派小说”的代表作品,也是我由追求传统、唯美的小小说到现代小小说转型的一个标志性作品。

那时,我经过多年的努力、奋斗、挫折,再努力,再奋斗,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由农村到城市的转变,由一个民办教师、税务局临时工转为国家干部、公务员,工作逐步稳定下来。多年的奔波和辛勤劳作,让我感觉到了底层小人物生存的艰难。我是写白洋淀的,我常去那里。有水的时候,淀里的荷花、芦苇,还有自由的鱼儿常使我心旷神怡。现在雄安新区设立后,淀水汪汪一碧,水草连天,葳蕤繁华。但当时常有干旱、水位下降,加之环境污染、渔人无节制的捕捞,使得白洋淀成为我心中的痛。看到我羡慕的鱼儿都失去了生存的空间,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在淀边思考:我对跟着我的税务局的司机李师傅大发感慨,然后说,我要写一篇《行走在岸上的鱼》。于是,我就在第二天铺纸写作,一气呵成,写下了这篇作品。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一条鱼儿?一条被无水困扰、环境污染、渔网追捕得无处逃遁的鱼。要想活命,我们只有在岸上行走,只有在更加恶劣的环境下坚强的生存。这既是鱼儿的抗争,又是人类的抗争。那时候我还住着六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我没有自己的书房,也没有电脑。但那是个周末,我女儿不在家,阳光很好,我就在我女儿不足十平方的闺房里,用钢笔写的,用了一个上午。感谢那个周末,感谢那束阳光,感谢我女儿。1998年4月24日,《沧州日报》发表了《行走在岸上的鱼》。其后多年,一直到26年后的今天,这篇作品产生的影响,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归纳起来,有如下方面:一是报刊转载与入选选本。先后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不知多家选刊或其他刊物选载或重发,有的还是以不同的形式多次选载;入选《微型小说鉴赏辞典》《新中国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入选《中国小小说三百篇》等不计其数的权威选本。二是获奖与拍成影视剧。先后荣获1997—1998年度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10篇之一),《小说选刊》“读者最喜爱的微小说”,“大地文心河之情生态文学作品优秀作品奖”,“改革开放40年优秀小小说作品前十名”等,多家广播电台、影视机构、文化公司改编成影视剧、广播剧,音乐剧、舞蹈剧播出;三是持续不断选入大中专阅读教材、练习册与试题试卷。四是多次翻译到国外,还上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大学教材。五是逐步在评论家眼里有了一定的文学地位,给小小说创作带来了诸多启示。《行走在岸上的鱼》是小小说中最早涉足环保题材的作品之一,它通过鱼类的视角揭示了人类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具有强烈的环保意识;在写法上不仅继承了传统文学的风格,也融入了现代文学的元素,如荒诞、象征、隐喻等,使其成为一个具有多重文化意义的文本;小说的文化意义在于不仅是一个环保寓言,也是对现代社会转型期的一种深度反思。它揭示了人类贪婪和无节制的欲望如何导致自然和生态系统的恶化,同时也呼吁人们反思与自然的关系,寻求和谐共处的方式。作品不仅关注个体的命运,还上升到了对整个社会(包括国际社会)和环境生态(包括全球生态)的关注,体现了深刻的社会责任感。多位评论家还称该作“是小小说领域具有标志性地位的作品,为后来的作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和启示,为小小说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不仅在艺术表现上具有创新性,还在环保题材和文学地位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小小说领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著名评论家王山在2005年蔡楠小小说研讨会上说:《行走在岸上的鱼》如果再精致一些,可以像安徒生的童话一样,成为传世之作。《行走在岸上的鱼》的发表以及后来的影响,让我的小说创作逐渐发生了几个大的变化。一个是,我开始了有意识地、自觉地对与白洋淀、冀中农村和后来的雄安新区的进行抒写与描摹。我研究着白洋淀地区的历史变革,研究着这里的自然风雨、沧桑变幻和作为雄安新区的即将崛起的愿景,追踪着白洋淀急匆匆的脚步,写出了一系列从远古到今天的小小说系列。这里有写荆轲的《一道彩虹》,有写雄安建设的《回灌》《跑步鱼》,有写历史与现实交集的《十八岁的李响》。我想用100篇小小说来构筑我的“新荷花淀派”小说系列,来献给这方水域、这片热土。另一个是,开始了对现代小小说写作的探讨与创新。小小说在新时期发展了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写作模式和传统樊篱,已经约束了小小说的创作,小小说作品表象化、同质化十分严重。小小说文体表面繁荣的背后,实际上存在着潜在的危机,小小说文体的创新意识不够。我在创作实践中,尽量避免这种“约定俗成”,不轻易下笔写作。凡写作,必仔细揣摩,避开常规路子,尽量注入现代元素,用新的视角、新的技法、新的形式来写,尽量让小小说写得别具一格,与众不同。这样才能让小小说文本有新的发展,也才符合“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这样一个铁律。再一个是,我把小小说的阵地前移,把我的“新荷花淀派—乌立波作家工作室”建在了雄安新区,目的是将白洋淀周围的一些愿意写“新荷花淀派小说”的作家团结起来,把全国的一些与我写作倾向和写作追求保持一致的作者联系起来,定期讲座、研讨、培训、改稿、评论、推荐、发表,以多种形式来构建一支新型的小小说作家队伍,教导他们在继承传统、弘扬民族文化的同时、增强现代意识、创作出多种多样的文学作品。这样的一支队伍已经初具规模,它会为小小说领域输送一批新鲜的血液、新生的创作力量,进而用新的小小说文本来丰富小小说的文体。一篇小小说,会影响一个人的整体创作,会影响一个人的处世哲学,也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我想,26年来,《行走在岸上的鱼》对我来说,就是这样。

蔡 楠

红鲤逃离白洋淀,开始了在岸上的行走。她的背鳍、腹鳍、胸鳍和臀鳍便化为了四足。在炙热的阳光和频繁的风雨中,红鲤细嫩的身子逐渐粗糙,一身赤红演变成青苍,漂亮的鳞片开始脱落,美丽的尾巴也被撕裂成碎片。然而红鲤仍倔强而执着地行走着,离水越来越远。

其实红鲤何尝不眷恋那清纯澄明的白洋淀水呢?那里曾是她的家园呀!那荷、那莲、那苇、那菱,甚至那叫不上名来的蓊蓊郁郁密密匝匝的水草,都让她充满了无尽的遐想。她和她的父辈母辈、兄弟姐妹在这一方碧水里遨游、嬉戏、生存,实在是—种极大的快乐啊!更何况红鲤是同类中最招喜爱最受羡慕最出类拔萃的宠儿呢!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赤红的锦鳞,有着一条细长而美丽的尾巴,有着一身潜游仰泳的本领。因此红鲤承受着同类太多的呵护和太多的爱怜。如果不是逃避老黑的魔掌,如果不是遇到白鲢,如果不是渔人们不停息的追捕,红鲤也许就平静地在白洋淀里生活了,直到衰老死亡,直到化为白洋淀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厄运开始于那个炎热的夏天。天气干燥久无雨霖,白洋淀水位骤降,红鲤家族居住的明珠淀只剩下了半米深的水。红鲤家族不得不在一天夜里开始向深水里迁移。迁移途中,鲤鱼们遭到了一群黑鱼的袭击。那是一场心惊肉跳的厮杀。黑涛翻腾,白浪迸溅,红波激荡。鲤鱼们伤亡惨重。最后的结局是红鲤被黑鱼族头领老黑猎获,鲤鱼们才得以通行。其实老黑早就风闻着垂涎着红鲤的美丽。因此老黑有预谋地安排了这次伏击战。老黑将红鲤俘获到他的洞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享受着红鲤,折磨着红鲤,糟蹋着红鲤。红鲤身上满布齿痕和伤口,晶莹剔透的眼睛不几天就暗淡了下去。红鲤忍受着、煎熬着,也暗暗地寻找着逃跑的机会。中午是老黑最为倦怠的时刻。为逃避渔人们的捕杀,老黑不敢出洞,常常是吃完夜间觅来的食物后便沉入梦乡。就是中午,红鲤悄悄地挣开老黑粗硬尾巴和长须的缠绕,轻甩尾鳍,打一个挺儿便钻出了黑鱼洞,浮上了水面。红鲤望见了水一样的天空,望见了鱼一样的鸟儿,望见了树叶一样飘浮的渔船。老黑率领一群黑鱼一路啸叫追逐而来。红鲤急中生智,躲到了一只渔船的尾部。她看到渔船那个头戴雨笠的年轻渔人甩出了一面大大的旋网,旋网在空中生动地划一个圆,便准准地罩住了黑鱼群。红鲤撇撇嘴,一个猛子扎入深水,向远处游去。接下来的日子,红鲤开始了对红鲤家族的寻找。寻找一度成为红鲤生命的主题。在寻找中,红鲤的伤口发了炎,加之不易觅食,又饿又痛,终于昏倒在寻找的水道上。这时,白鲢出现在红鲤的生死线上。白鲢将红鲤拖进了荷花淀。白鲢用嘴吮吸清洗红鲤的伤口,一口一口地喂她食物。红鲤便复苏在白鲢的绵绵柔情里。荷花淀里便多了一对亲密的俪影。红鲤红,白鲢白,藕花映日,荷叶如盖。红鲤和白鲢在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听渔歌互答,看鸥鸟飞徊,享鱼水之欢。白鲢就对红鲤说,天空的鸟自由,也比不过我们呢,它们飞上天空,不知被多少猎枪瞄着呢!红鲤就提醒说,我们也不自由呀,荷花淀外的渔船一只挨一只,人们各式各样的渔具,都在威胁着我们,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会成为网中之鱼呢!果然,不幸被红鲤言中。一个午后,白鲢和红鲤出外觅食,兴之所至,便远离了荷花淀。他们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苇箔,绕过一条又一条粘网,闪过一只又一只鱼叉,快活地畅游、嬉戏、交欢。他们来到了一个细长而幽邃的港汊间。这时一只哒哒作响的渔船开过来,白鲢看见一柄长长的渔竿伸下,一个圆乎乎的铁圈拖着长长的电线冲他们伸来。白鲢用尾巴一扫红鲤,喊了声快跑,便觉一股电流划过,一阵晕眩,就失去了知觉。红鲤目睹了白鲢被电船电翻打捞上去的经过。红鲤扎入青泥中紧贴苇根再不愿动弹。她陷入了绝望和恐惧之中。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强烈地震撼着她:离开这里,离开水,离开,离开,离开——天黑了,一声炸雷响起,暴风雨来了。红鲤缓慢地浮上水面。暴雨如注,水面一片苍茫。红鲤一个又一个地打着挺儿,一个又一个地翻着跟头。突然又一阵更大的雷声,又一道更亮的闪电,红鲤抖尾振鳍昂首收腹,一头冲进了暴风雨,然后逆流而上,鸟一样跨过白洋淀,竟然飞落到了岸上。那场暴风雨过去,红鲤便开始了岸上的行走。此时红鲤的腹内已经有了白鲢的种子,可悲的是白鲢还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就为了白鲢,她也要在岸上走下去。红鲤不相信鱼儿离不开水这句话。她要创造一个鱼儿离水也能活的神话,她要寻找一块能够自由栖息自由生活的陆地。那个夏天过后,陆地上出现了一群行走着的鱼。

来源:活字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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