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朝朝不接我电话,她果然翅膀硬了,以前我们打电话给她,她哪怕再忙也是秒接的!」
她挂了电话,给我打电话了。
可我的手机早就被陆鸣砸碎了,她哪里打得通?
半晌后,我妈给我爸回电。
「顾朝朝不接我电话,她果然翅膀硬了,以前我们打电话给她,她哪怕再忙也是秒接的!」
是啊,以前我最渴望的就是父母的电话。
哪怕他们一年到头都打不了几个,但只要一打,我就会激动地立刻接听。
可现在,我死了。
我接不了了。
「这个顾朝朝太不像话了,以后休想回娘家!」我爸气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顾欢又开始拱火:「爸,必须教训一下顾朝朝才行,这样,我跟妈先不去旅游了,直接改道去找你。
「再叫上哥哥,我们一家人去收拾顾朝朝,看她能有多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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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欢一向如此,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我的机会。
现在爸妈都在气头上,她兴奋坏了,想一举灭了我。
我Ṭů₁爸迟疑:「毕竟是陆少的家,我们一家人去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是她丈母娘!」
我妈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我倒要看看顾朝朝什么嘴脸!」
我一动不动,只觉悲凉至极。
女儿不见人,电话打不通,难道不该担心的吗?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为什么呢?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吧。
不爱。
我飘出车外,默默地返回别墅。
陆鸣失去了踪影,他觉得忽悠过去了,估计跑出去买醉了。
岁岁坐在楼道台阶上,正捡地板上的面包屑往嘴里塞。
陆鸣好几天不给她带食物回来了。
她饿得难受又不敢出声,只能捡面包屑吃。
我飘在她旁边,无声地落泪。
半晌后,汽车刹车声传来,吓得岁岁连滚带爬地躲进了卧室。
我看向窗外,是我爸妈来了。
哥哥顾瑾也开着跑车来了。
时髦靓丽的顾欢正挽着妈妈的手,朝ţù⁹院子里走来——陆鸣离开得匆忙,连别墅门都忘记关了。
「有人在家里,我们直接进去!」
顾欢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要给我难堪。
可他们进屋后,发现ƭṻₚ空无一人。
顾欢朝楼上喊:「顾朝朝,我们来看你咯,快出来!」
无人回应。
爸妈脸色不悦。
顾欢故意指着鞋柜分析:「你们看,这里有一双乱摆的男式拖鞋,说明陆少换了鞋出门了,但别墅没关门,说明家里有人。
「答案只有一个,顾朝朝一定在家!」
她的分析压根没有太多道理,可爸妈偏偏认可。
我妈径直往二楼走来:「顾朝朝,你是在生我们气吗?上次你打电话说你要死了,我们骂了你,你怀恨在心?
「你自己老说不吉利的话,我们骂你也是为了你好!」
说话间,我妈上到了二楼。
可依旧没有动静。
岁岁长期处于阴影中,这会儿只敢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顾瑾不耐烦了,跑上来喊了一声:「顾朝朝,滚出来!」
岁岁被吓得尿了出来,小声地啜泣着。
我妈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她果断拧门,把卧室门打开了。
岁岁一声尖叫,疯狂地乱打乱拍。
几人吃了一惊,凑近才看清是岁岁。
岁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全身脏兮兮臭烘烘,头发也打结了,宛如一个乞丐。
爸妈哥哥难以置信,顾欢也愕然:「岁岁?什么情况?」
岁岁还在尖叫和哭号。
顾Ṱṻₗ瑾一把抱住她,柔声安慰:「岁岁,是舅舅,舅舅来了!」
「岁岁,我是外婆啊,别怕!」我妈也赶忙安抚。
岁岁终于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几人。
顾欢眼珠子一转,凭空捏造:「顾朝朝跑哪里去了?她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太不负责了吧!」
几人都震惊。
顾欢继续对着空气骂:「我真想问问顾朝朝你是怎么当妈的,人家陆少工作那么辛苦,她在家享福,还能把女儿养成这样?简直歹毒!」
一家人听得全都来气。
我爸强忍火气问女儿:「岁岁,别怕,告诉我们,你妈妈去哪里了?」
岁岁颤了一下,眼中立刻涌出了浑浊的泪水。
「岁岁别哭,你妈妈是不是跑出去玩了,把你丢在家里不管?她也太恶心了!」
顾欢还在辱骂我。
岁岁干裂的嘴唇哆嗦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稚嫩而嘶哑的声音。
「妈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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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的声音很不清晰。
几人都没听明白。
「岁岁,你说什么?」我妈温柔地抚摸岁岁的背。
岁岁大哭:「妈妈……死了……死了……」
这下,几人听清楚了,全都一惊。
我爸目光无比严肃:「什么意思?什么死了?岁岁你别乱说!」
「她才三岁,懂什么死不死的,瞎说的吧?」
顾瑾压根不信,毫不在乎地摇头。
顾欢见缝插针:「我懂了,顾朝朝又演戏了,故意让岁岁吓唬我们呢。」
「嗯,一定是这样!」
我妈立刻认同,愈发生气地喊我:「顾朝朝,你神经病啊?让小孩子那样咒你?
「立刻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别墅里依旧死寂,只有岁岁的哭声。
一股莫名的不安开始蔓延。
顾瑾掏出烟来抽,目光扫视着别墅每一个角落。
我爸掏出手机,要给陆鸣打电话。
顾瑾拦住他:「爸,别急,情况是有点怪。」
「有什么怪的?不就是顾朝朝演戏吗?她最会博同情了!」顾欢一口咬定是我搞鬼。
随后她抱起岁岁,忍住嫌弃询问:「岁岁,告诉姨妈,你妈妈躲哪里去了?」
岁岁哭得不能自已,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但她还是努力抬起手,指了指楼下角落里的冰箱。
「冰箱?」顾欢一头雾水。
岁岁哆嗦着点头。
一家人对视,都摸不着头脑。
我哥顾瑾直接下楼,打开了上层冰箱,里面只有一些冰冻的饺子和汤圆。
「岁岁,你是不是饿了,想吃汤圆?」顾瑾回头一笑。
岁岁喉咙一咕噜,显然饿坏了。
她点头,想吃汤圆。
众人哭笑不得,我妈准备去煮汤圆。
顾欢则死咬着我不放:「岁岁,待会再吃汤圆,你先告诉我们,你妈妈哪里去了?」
「冰箱……」岁岁又指了指冰箱。
几人纷纷皱眉。ŧṻ₎
顾欢撇了撇嘴:「这小屁孩饿傻了,什么都冰箱。」
「妈妈……在冰箱……」
岁岁补充了一句,将顾欢抱得紧紧的。
顾欢十分讨厌岁岁身上的臭味,一把推开她,大步朝着冰箱走去。
「绝对是顾朝朝教岁岁说的,吓唬我们呢!」
她让顾瑾让开,她来开下层冰箱。
顾瑾收了手,由着顾欢来开。
顾欢毫不磨叽,一把拉开了下层冰箱门。
当即,两袋冻肉滚了下来,砸得她脚都肿了。
她痛得嗷嗷叫,爸妈和哥哥担心坏了,全都跑了过去。
顾欢气急败坏,用另一只脚狠狠踹在冰箱上。
「顾朝朝,你他妈还会设陷阱啊,痛死我了!」
话落,冰箱里又滚出一个椭圆形的物体。
那是,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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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惊嚎、混乱!
整个别墅仿佛发生了地震,每个人都吓得放声大叫。
离得最近的顾欢当场吓晕了过去。
顾瑾也惊得后退了数十步,撞到了桌子上。
我爸脸色一白,险些摔倒。
我妈全身一颤,软倒在地。
下一刻,她面无血色,又惊恐又悲痛地朝着冰箱爬去,嘴里一直在喊:
「朝朝……朝朝……你怎么了?
「不会的,朝朝……不可能的……朝朝!」
她抑制不住恐惧,又发自本能地恸哭。
终于,她爬到了人头面前,不敢细看,却紧紧抱住:「朝朝啊……不会的……不可能!」
声嘶力竭时,她歪头晕死了过去。
顾瑾稳住了身形,两步跑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脸。
「顾朝朝……是道具吧?你给我出来,你玩什么鬼把戏!」
顾瑾朝着四周大喊。
他满头冷汗,手脚抖个不停,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爸最先冷静下来,他赶紧报警。
等到警察来了,我爸才猛然呼了口气,一下子泪如雨下。
他颤颤巍巍地靠近我,声音发颤地问法医:「是不是道具?一定是假的吧?」
法医不语,只是神色肃穆地开始工作。
显然,那是真的人头。
我爸再也扛不住了,瘫倒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
顾瑾见状,转身冲了出去。
他满嘴的血,显然咬碎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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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找到陆鸣时,他已经被顾瑾打得面目全非了。
再晚一步,陆鸣就要被活生生打死了。
我依旧在别墅里游荡,只是安下了心。
我的女儿岁岁得救了。
她不用跟恶魔一起生活了,也不会饿死了。
数日后,警方押着陆鸣回到了别墅,指认作案现场。
陆鸣面如死灰,呆滞地在别墅里指认。
我爸妈和哥哥也来了。
我哥抓着一把刀,试图冲进来杀了陆鸣,但被警察控制住了。
我爸面无血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他指着陆鸣,嘶吼着:「你个畜生,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女儿!」
陆鸣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我妈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朝陆鸣丢东西:「畜生东西,你罪该万死,你不得好死!
「我女儿哪里对不起你了!她那么乖巧懂事,那么贤惠!你个畜生还我女儿!」
陆鸣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缓缓扭头看向爸妈和哥哥,忽地嗤笑了一声。
「你他妈笑什么!老子弄死你!」顾瑾当场破防,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
陆鸣完全不怕,他继续嗤笑:「我是该死,但最该死的是你们!
「你们在装什么?不是早就知道顾朝朝被我虐待了吗?她不是满身伤痕回去找过你们吗?」
陆鸣一脸快意,「四年了,我也是玩够本了,顾家的大小姐,被我当狗一样虐待哈哈哈!」
「闭嘴!」我爸咆哮。
「闭什么嘴?你们都知道的啊,我早就虐待顾朝朝了。」
陆鸣露ṭú₊出恶魔一样的笑,「她刚怀孕,我就打她了,我还用烟头烫她的胸哦,烫得滋滋冒烟,不知道多爽。
「对了,她打电话向你们求救时,我就在一旁偷听,我并不阻止,因为我看明白了,你们压根不在乎顾朝朝!
「你们都不在乎她,我何必在乎她呢?」
陆鸣失心疯一样嘲讽,「我真得谢谢你们,送给我这么一个极品,怎么虐都行,谢谢啊!」
「我杀了你!」顾瑾彻底暴走,额头青筋暴起,身体绷得仿佛钢筋。
可惜压根无法靠近陆鸣。
我爸说不出话来,一直用手摁住胸口,眼角全是泪痕。
我妈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只会喃喃自语:「畜生,你个畜生,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朝朝?她明明那么乖……」
「为什么?」陆鸣一边被警察押走一边扭头解释,「因为她烂啊,一个被几百个男人玩过的贱货,死了就死了呗!」
「你他妈说什么?」顾瑾嘶吼。
「我说,你们把一个被玩烂了的人嫁给我,有什么脸来问罪!」陆鸣理直气壮。
我爸再也受不了了,冲过去想扇陆鸣:「闭嘴,不准侮辱我女儿!」
「老东西,是你另一个女儿告诉我的,你以为老子是傻子吗!」
陆鸣冷笑,「顾欢早就告诉我了,顾朝朝就是一个烂货,是你们他妈的坑了我!」
我爸呆住了,身形站不稳。
我妈爬起来,难以置信地质问:「顾欢说了什么?」
「你耳聋吗?顾欢说顾朝朝在村里被几百个男人玩烂了,还流过产生过娃,你们竟然好意思把她嫁给我,当我是收垃圾的?
「老子玩死她,是你们的错,跟我无关!」
陆鸣在狂笑中被押上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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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和哥哥呆呆地站在原地,每个人都止不住发颤。
我飘过去,听见妈妈的自语:「不可能的……欢欢怎么会那样说?她明明经常跟陆鸣说朝朝的好话的……」
我爸嗫嚅:「顾欢……顾欢在哪里?」
没人回答他。
顾瑾转身就走。
爸妈回过神来,赶忙跟了过去。
我飘在他们身旁,一路赶到了医院。
顾欢在医院养伤。
其实她没什么伤,只是吓坏了,不愿意出院。
我们进入病房时,顾欢正在喝粥,脸色很红润,显然已经好了许多。
见到爸妈和哥哥来了,顾欢立刻哭哭啼啼:「你们去哪里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怕!」
无人说话,都直勾勾盯着她。
她不明所以,继续装哭:「朝朝是不是真的死了?怎么会那样啊,太可怜了,早知道会这样……哎。」
还是无人说话。
顾欢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疑惑地看着三人:「爸妈哥哥,怎么了?」
顾瑾率先开口:「顾欢,这些年你都跟陆鸣说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仇视朝朝?」
顾欢脸色微变,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我跟陆鸣经常联系,我每次都夸朝朝啊,朝朝贤惠能干,任劳任怨,是贤妻良母的不二选择……」
「还有呢?」顾瑾迈前了一步,死死盯着顾欢。
顾欢脸色又变了变,接着撒娇:「哥,干嘛呀,人家本来就被吓坏了,你们还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老子问你,到底跟陆鸣说了什么!」顾瑾猛地一声暴喝,吓得顾欢全身发麻。
她又惊又气,向爸妈求助:「爸爸妈妈,哥哥吃错药了?我怎么了?」
我妈一言不发。
我爸咬了咬牙,语气阴沉:「你为什么那么歹毒?我们什么都向着你,你还不满意吗?
「你明知道陆鸣有暴力倾向,还污蔑朝朝不干净,害得朝朝被陆鸣肆无忌惮地虐待!
「朝朝被分尸了,你满意了!」
我爸的怒气比顾瑾更甚。
顾欢瞬间僵住,慌乱地辩解:「我没有!我……关我什么事?」
「畜生!」我爸一巴掌抽了过去。
顾欢脑袋都歪了,嘴里鲜血直流。
她惊呆了,不敢相信爸爸会打她。
她当即大哭起来:「凭什么打我?顾朝朝被杀也能怨我吗?又不是我杀的!」
「你比陆鸣更恶!」
我妈终于出声了,她捂着脸痛哭流涕,愤怒和悲伤交织着,让她看起来像疯了一样。
「我恶?顾朝朝打电话求救时,是谁骂她演戏的?」
顾欢不甘被骂,厉声质问。
我妈一滞,缓缓蹲在地上,再也忍不住了,哭得死去活来。
顾瑾也被戳到了痛处,一把拽起顾欢朝着窗户冲去。
「你个畜生东西,给我去死!」
他双目通红,彻底失去了理智,就这么直挺挺地将顾欢推出了窗外。
十二层的高楼,寒风呼啸。
顾欢只留下惊恐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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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火化那天,尸体已经拼凑完整了。
入殓师手艺很好,让我看不出被分尸过。
我发现,我死了比活着漂亮多了。
爸妈来看我了,送我最后一程。
哥哥由于杀了顾欢,将面临法律的严惩,自然来不了了。
我注意到,父母两鬓斑白,老态龙钟,完全不像中年人了。
「乖女,妈妈是来跟你道歉的,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妈看着我的脸,泪水决堤。
「其实你五岁失踪后,妈妈每天都很想你,夜夜以泪洗面,直到收养了顾欢,才有了精神寄托。
「是顾欢帮我乃至全家人走出阴影的,所以我们都很爱她。」
妈妈擦了擦眼泪,「后来,你回来了,但跟我们想象中的活泼可爱截然不同,十年折磨,磨去了你的灵气和过往痕迹。
「我们心疼无比,可你再也回不去了,久而久之,我们发现还是更喜欢顾欢。」
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爸爸接过话语:「我们大错特错,我们本该更加爱你,抚平你十年来遭受的苦难,可我们……」
爸爸也擦起了眼泪,「我们内心还是爱你的,但又嫌你的木讷和自卑……你被陆鸣虐待,我们也有所察觉,可又怕插手波及生意。
「其实,我们想着今年的合作结束后,就正式警告陆鸣,要求他善待你,可我们万万没想到,他会杀了你。
「原来,那晚的求救电话,你不是演的。」
爸爸痛哭起来,也说不下去了。
我耳边全是父母的哭声。
但我没有一丝波澜了。
这么多年的苦难走过,我内心只念着岁岁了。
死亡可以让人明白很多事。
比如我的父母和哥哥,他们明白错了,但悔之莫及。
我也明白错了。
我错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渴求家人的爱。
我总觉得,我是顾家真正的女儿,我理应得到他们的爱。
所以七年了,我从不肯放弃。
哪怕被区别对待,哪怕被嫁给了家暴男,哪怕一次次求助被无视。
我始终保留着一丝希望。
直到,我死了。
死亡,超脱一切。
回首过往,其实我有很多逃离的机会。
被区别对待,离家出走便是了。
嫁给家暴男,逃婚便是了。
求助被无视,报警就是了。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笑自己天真,也笑自己终于醒悟。
父母还在痛哭,见我被推进火化炉时,他们一度哭得失声。
最后,他们捧着我的骨灰盒,将我埋在了公墓里。
摆好祭品和鲜花后,他们抚摸着我的墓碑和照片,久久出神。
临走前,我妈哀求:「乖女,想妈妈就托梦给妈妈,妈妈想见你,妈妈永远爱你。」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于是,当晚我给她托梦。
在梦中,我们见面了。
我妈激动万分,一把扑了过来,可扑了个空。
鲜花盛开的梦境里,我格外明艳。
但我没有一丝笑。
我妈顿时手足无措,一边流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乖女,妈妈知道在做梦,但妈妈还是想抱抱你。」
我轻轻摇头,径直嘱咐:「我放心不下岁岁,我要求你们帮岁岁找一个好人家。」
我妈忙道:「不用不用,我们会照顾好岁岁的,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以此来弥补对你犯下的过错!」
她说完,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紧张而期待,像极了邀功的小孩。
但我只是摇头。
我妈干着急,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乖女,我真的会照顾好岁岁的,你为什么不答应?」
「你不配。」
你们, 都不配!
我妈瞬间惊醒,睁眼看着空洞的天花板,呆呆地伸出双手拥抱着空气。
旁边我爸也惊醒了,询问怎么了。
我妈开始小声抽泣,随着肩膀的耸动,愈发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在凄凉的黑夜里, 哭得宛如悲鸣的母兽。
15
我在阳间徘徊了不少时日。
留恋我的女儿岁岁。
她被一个不错的家庭收养了, 养母是律师,养父是医生。
岁岁是他们家唯一的小家伙。
小家伙待了足足两个月才适应下来, 开始能说会笑了,吃饭也嘎嘎香。
她还小, 不会记得很多人和事, 每天有得吃有得玩, 便开心极了。
我也开心极了,日夜都守着她, 凝望她。
我看见她的养母把她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把她的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天热了就在她后背塞一条毛巾,天冷了就给她戴手套。
她的养父倒是笨拙了些, 每天拿着一本《幼儿护理大全》翻来翻去,不知道研究些什么。
有时候, 养父带她骑自行车, 在她摔倒时也不扶, 只是鼓励她站起来。
可把我看得心焦坏了。
不过,岁岁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比我想象中的要棒。
岁岁在这个家待了两年。
六岁生日那天, 她吹灭了蜡烛, 突然说了一声, 谢谢爸爸妈妈。
笨拙的养父惊呆了,眨巴眨巴眼,赶忙跑去厕所抹眼泪。
养母却合不拢嘴,抱着岁岁亲了好几口, 仿佛在亲苹果一样。
我看得欣慰, 也过去摸摸岁岁的头。
岁岁,妈妈该走了。
转身走向窗外, 岁岁突然抬头看我:「妈妈, 再见。」
我一颤, 回头对上她的目光, 她却并没有聚焦。
显然, 她看不见我。
养母诧异问她:「岁岁, 你跟谁说话?」
「我的妈妈, 虽然我看不见她,但她一定一直陪着我。」
岁岁天真无邪, 「我妈妈受过很多苦, 很累很累了,我不想她累了,所以我要跟妈妈告别。」
她又看向我的位置,郑重其事地挥手:「妈妈, 再见。」
我含泪一笑,随风而去。
宝贝,再见。
-完-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