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才情况危急，我没看清。这位同学，江湖救急，借我包纸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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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男朋友第一次相遇是在哪里？
我，是在男厕所。
而且，我没看到他的脸。
1．
七月，烈日似火。
吃厌了食堂的饭菜，我中午去校外吃了碗凉粉。
回学校，走到半路，我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我头顶。
我加快脚步，咬着牙，流着虚汗，坚持走到教学楼。
不好，我的括约肌快坚持不住啦！
好在希望就在不远处。
女厕所离我还有十步之遥。
男厕所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下一秒，我冲进了男厕所。
蹲下的瞬间，我好似重获新生……
危机解除，我掏兜找纸。
左兜没有，右兜也没有！
我的神经又绷紧了。
我自言自语道：「苏曼曼，不要慌，现在要冷静，冷静……」
对了，袜子！
我低头，看到的却是凉鞋里光溜溜的脚丫子。
我的汗开始一层层地往外冒。
难道我要一直待到屁股自然风干吗？
考虑现在的气温和空气湿度，这个似乎要很久。
就在我思考这个世纪难题时，厕所来人了。
我听着他小便的声音，觉得更热了。
他开始洗手了。
水流声停了。
我拿出毕生的勇气，开口道：「同学，可以借我一包纸巾吗？」
那哥们儿被我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跑了！
我再一次陷入绝望中。
三秒后，厕所里又有了脚步声。
那人问我：「我刚才特意出去看了一下，这里是男厕所啊！」
幸好有门挡着，否则我一定当场去世。
「刚才情况危急，我没看清。这位同学，江湖救急，借我包纸巾吧！」
我好像听到了他的笑声。
笑吧笑吧，无所谓，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接着，他从厕所门下面的缝里，递给我一包纸巾。
这哥们儿手还挺白。
我接过纸巾，连声感谢。
他说了声「不客气」，走了。
这回是真走了。
我等到厕所里再无活人，才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
我特意环顾四周。
万幸，没人。
2．
下午上课前，班主任领着两个高大的男生进了教室。
「这是加入我们班的两个复读生。」
班主任对那两个男生说：「你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一个长得比较着急的男生先开口：「大家好，我叫林译涛，希望和大家共同进步。」
接着，他旁边戴着眼镜的白净男生说道：「我叫顾廷禹，很高兴认识大家！」
顾廷禹？他的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
「你俩先坐那边的最后一排。」
两个男生同时朝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顾廷禹看到我，好像笑了一下。
奇怪，他认识我吗？
可我好像不认识他呀！
我没在意，继续低头写化学作业。
就这样，两个复读生坐到了我和雯雯后面。
两节课后，我从办公室回来，正好看到林译涛背着书包往外走。
他见到我，马上露出一个笑脸。
「学习委员，我现在有点事儿，晚自习的时候回来。」
没错，我是学习委员，今天刚好轮到我记班级日志。
我问他：「你跟班主任请假了吗？」
「我刚去办公室了，班主任不在。还请学习委员高抬贵手，不要记我的名字。」
「那你晚自习一定要回来，否则班主任来查人，我想瞒也瞒不住。」
林译涛立马点头答应。
这时，顾廷禹突然从教室里走出来。
他拍着林译涛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第一天来上课，你小子就逃课，你还想不想高考啦？」
林译涛甩开顾廷禹的手，顺便锤了他一下。
「你吓死我了！我赶时间，没空和你废话！」
顾廷禹指着林译涛的背影，严肃地对我说：「学习委员，你可要多管管他！不要让他又浪费一年的光阴。他本来年纪就大。」
「这个责任太重大，我肩负不起。还有，我有名字，请不要再叫我学习委员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复读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3.
晚自习前，我正在抓紧时间写数学作业。
顾廷禹从我旁边经过，对我说了一句：「勤奋的孩子。」
我懒得理他，就当没听见。
第二天上午，我利用课间写生物作业。
顾廷禹路过我身边，又对我说：「你又在勤奋了。」
这次他没马上离开，而是端着水杯站在我旁边，看我写作业。
这家伙是太闲了吗？
我继续采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策略。
他见我不理他，终于走了。
中午吃完饭，我回教室写英语作业。
顾廷禹从我旁边经过，对我说：「你真的好勤奋啊！」
这家伙怎么还没完没了啦！
我抬起头，皱着眉，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能不能换一句？」
顾廷禹笑着说：「好的。」
快上晚自习了，我还在写作业，物理。
顾廷禹踩着铃声进教室，经过我旁边，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我对这家伙彻底无语了。
我跟他很熟吗？他干嘛总来逗我玩？
天啊！班主任什么时候把他换走！
4.
早上，我刚坐到椅子上，顾廷禹就踢我凳子。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却像没看到一样，问我：「昨天化学作业最后一道题，答案是多少？」
我拿出化学作业本，报出一个数字。
他在我背后，对我说：「你做错了。」
我没理他。
我对自己的答案有百分百的信心。
早自习结束，顾廷禹靠在栏杆上，跟林译涛聊天。
他看到我，自信满满地对我说：「要不要我教你啊？」
真搞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
我翻了个白眼，「错的是你，不是我。」
第一节是语文，我正在背《六国论》。
忽然，顾廷禹传给我一个小纸条。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我没错！
这字，又大又难看，还不及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的水平。
我把小纸条放进抽屉，继续背书。
下课了，顾廷禹又踢我凳子。
我转过去，见他手里拿着化学练习册。
「我跟你说，真的是你错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想去撞豆腐。
我真的不理解！
不就是一道化学题吗？至于这么认真吗？
顾廷禹干嘛非要跟我较这个劲呢？
为了不被他继续骚扰，我只能给他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顾廷禹终于沉默了，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
我的眼睛无意中扫过他的手。
等等，这白净的手怎么有点眼熟？
我又想起了在男厕所见到的那只手。
不会那么巧吧？
肯定不会。
我心虚地转过去，不再想这个问题。
5.
清晨，我踏进教室，正准备坐下。
林译涛喊我：「苏曼曼，你看顾廷禹今天性不性感？」
我这才正眼瞧了瞧顾廷禹。
他坐在椅子上，上身穿着一件满是小洞洞的短袖圆领衫。
透过这些小洞洞，可以看到里面橘黄色的内衬。
好时尚、好前卫的衣服啊！
可惜，不在我的欣赏范畴内。
我一脸嫌弃地答道：「他不是姓顾吗？怎么今天改姓感了？」
这一次，顾廷禹居然没有反驳我。
上完英语早自习，顾廷禹在后面对我说：「你学习那么勤奋，都有白头发啦！」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要为了这种人浪费宝贵的时间。
课间，趁顾廷禹不在教室，我问雯雯：「我的白头发明显吗？」
雯雯盯着我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不仔细看，看不到。」
我越来越看不懂顾廷禹。
复读生不应该都是发奋图强、勤奋刻苦的少年吗？
怎么顾廷禹上课不认真听讲，还有闲心观察我的后脑勺呢？
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我的理解有误？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非常、非常希望他离我远一点。
最好是教室里对角线的距离。
中午，雯雯靠在课桌上，手里拿着一张贝克汉姆的海报。
顾廷禹看到了，特别自然地对雯雯说：「怎么把我照片印上面了？」
雯雯一脸的不可思议。
估计她还遇到这么不要脸的男同学。
我对雯雯说：「幸好你不喜欢贝克汉姆，喜欢托蒂。」
顾廷禹立马问雯雯：「你喜欢拖地？我怎么没看见你拖地？」
雯雯瞬间拉下了脸，眼里带刀。
林译涛笑着对雯雯说：「你别理他，他就是一个嘴贱的人，简称贱人。」
顾廷禹居然没有反驳！
估计他是无力反驳。
毕竟，这是事实。
我问林译涛：「你和他以前是一个班的吗？」
这个他，自然指时不时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的顾廷禹。
不等林译涛回答，顾廷禹认真地抢答道：「我们以前是一个年级的。」
果然是废话大师！我懒得理他。
林译涛说出了真相：「当然不是了，我们班不出这样的败类。」
败类？
这个词不错，非常符合顾廷禹的气质。
6．
新学期开始，我正在座位上誊课表。
顾廷禹看到了，对我说：「帮我抄一份。」
我头都没抬，只说了一个字：「不。」
顾廷禹不再说话，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抄。
等我写完最后一笔，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我刚誊好的课表拿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跟我说声「谢谢」。
这位大哥，我真的会谢！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去把自己的劳动果实抢回来。
但我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廷禹是什么人？
脸皮比城墙都厚的人！
跟他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不就是一份课表吗？再写一份，就当加强记忆好了。
唉，昨天的《阿Q正传》真没白看……
下雨了，课间操取消。
雯雯问涛哥：「你想考哪个大学？」
「我女朋友在北京，我想考北京的学校。」
雯雯又问道：「顾廷禹，你想考哪个大学？」
顾廷禹自豪地拍了一下林译涛的肩膀，得意道：「兄弟，告诉她！」
林译涛郑重地咳了一声。
「顾廷禹的目标是武汉大学生物工程系，去年的分数线才……670分。」
他故意拖长了“才”的音。
我浅笑不语。
毕竟，再菜的练武之人都可以有个武林盟主的梦想。
只是，梦想和做梦，还是有区别的。
7．
午休时间，我在座位上写作业。
雯雯和林译涛在聊足球，顾廷禹还没回来。
「我看你和顾廷禹都挺高的，应该都很擅长运动吧！」
「顾廷禹更喜欢打篮球。你没看到他的AJ吗？都是限量版的。」
「啊？他家很有钱吗？」
「一中的教学楼是他家盖的，一中的食堂是他家盖的，正在建的科技楼也是他家盖的。你说他家有没有钱？」
「看不出来啊！他居然是个富二代！」
「他这个人，在这方面比较低调。」
「既然他家那么有钱，他干嘛还要复读啊？花钱上个大学，或者干脆出国，不是挺好的吗？干嘛再受一年高三的苦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廷禹说了，他不想靠他爸，他要凭自己的本事考大学。」
我真的没想到，顾廷禹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居然还有些骨气在身上！
雯雯和林译涛又开始聊各自喜欢的歌。
林译涛忽然问我：「苏曼曼，你听过周传雄的《冬天的秘密》吗？」
我转身答道：「听过啊！」
林译涛眼里放着光，「我特别喜欢这首歌。」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也随着我的节奏，开始点头。
我俩的头同时上抬下落，动作整齐，看得林译涛笑出了声。
我问顾廷禹：「你干嘛点头？你又不知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顾廷禹故作深沉地来了一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看着顾廷禹，却完全看不透这个人。
有骨气的低调富二代？
不着调的嘴贱复读生？
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不过，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还是赶紧趴着睡一会儿吧！
8．
我刚趴下，就听到有东西放我桌上的声音。
我一睁眼，恰好看到一只白净的手。
这只手刚把钥匙和钱包放到我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只手，就会想起社死的那天。
我抬头，却迎上顾廷禹的笑脸。
「钥匙和钱包，先放你这里保管一下，我跟林译涛要去打篮球。」
我愣了。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为什么找我保管你的东西？
我和你很熟吗？
顾廷禹还是老样子，通知我一声，就走了。
走之前，他还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我看了眼桌上的桌上的钥匙和钱包，又闭上了眼睛。
刚听完《我的心太乱》，雯雯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睁开双眼，她一脸八卦看着我。
「我们看看顾廷禹的钱包吧，说不定有他女朋友的照片呢！」
「这……不太好吧！」
虽然我是被迫的，但我还要履行一个保管员的职责。
「没关系啦！我们只是看一眼，就一眼！」
不等我拒绝，雯雯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顾廷禹的钱包。
我立马伸手去抢。
怎奈雯雯往旁边一转，我抓了个空。
我就不明白了，顾廷禹的女朋友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他有女朋友吗？
「什么嘛？居然只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雯雯失望地说道。
我趁机一把抢回钱包，顺便低头瞄了一眼。
照片里的小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白白胖胖的，比现在的顾廷禹可爱多了。
我把钱包折好，放在它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
微微睁开一只眼，我又看到了那只白净的手。
顾廷禹悄悄地拿走了钱包和钥匙。
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又闭上了眼睛。
等我睡够了，顾廷禹又踢我凳子。
我回头，看到他一脸惊恐的表情。
「苏曼曼，我的钱包和钥匙不见啦！」
我懒得欣赏他那拙劣的演技，摇摇头，送给他两个字：「幼稚！」
9.
班主任终于把顾廷禹调到别的地方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我和雯雯现在坐在靠窗的地方。
后面是林译涛和另一个男生。
下午发了昨天考的物理试卷。
我的成绩惨不忍睹。
选择题居然只对了三个！
我正在分析错题，一个脑袋从窗户里伸了进来。
「这次的选择题确实很难，你不用灰心哈，连我都只对了三个。」
不用抬头，我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这道题选C，我当时怎么会选B？」
一只白净的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指着我试卷上做错的选择题。
「这道题我也做错了，应该选A吧……」
顾廷禹开始在窗边给我讲他做错的选择题。
我扭头看他，「你就说你做对的那三道题就可以了。」
这样更省时间。
晚自习前，我在座位上听着歌，看《情的菩提》。
顾廷禹晃到我身边，站在我斜后方，看着我看书。
我没看他，也没说话。
他先开口道：「林清玄还写了《心的菩提》，我买了一本，你要不要看？」
这家伙居然会看林清玄的散文？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可以啊，借我看看呗！」
顾廷禹得令，一路颠着回到他的座位。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本书来到我面前。
「林清玄的书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我这有另一个姓林的作家写的书。」
说完，他把林语堂的《吾国与吾民》放在我桌上。
反正这本我也没看过，那就看看吧！
10.
晚自习是数学考试。交完卷子，我趴在桌上休息。
「苏曼曼，走，一起去厕所！」
我闻声抬头，在旁边的窗口，看到了顾廷禹的脸。
他微笑看着我，眼神却有一些神秘。
我的大脑已被考试掏空。
所以我选择关上窗户，远离噪音。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苏曼曼，刚才男厕所人特别少！」
我赶紧做了个深呼吸，压压心头的怒火。
我站起来，看着顾廷禹的一脸坏笑，又一次拉上窗户。
这一次，我把窗户锁住了。
被他这么一闹，我没那么困了。
想起顾廷禹刚才说的话，还有他的表情。
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喊我一起上厕所？
他为什么总跟我提男厕所？
难道……
他真的就是我那天在男厕所遇到的人？
应该不是吧！
如果真是他，以他的个性，早就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了吧！
所以，肯定不是他。
嗯，不是他。
11.
中午，我在教室写作业，顾廷禹坐在我旁边，指着数学练习册的一道题，对我说：「这道题，能给我讲讲吗？」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装的。
我看了看那道题，说：「你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
讲了一遍，他听懂了，跟我说：「谢谢！」
这时候的顾廷禹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题讲完了，他却没有走。
他避开我的视线，问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难道是我讨厌得不够明显？
「嗯，我是有点讨厌你。」
我的坦白让他猝不及防，他好像有些失落。
于是，我马上解释道：「那只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假以时日，等我看到你身上的优点，说不定就不讨厌你了。」
他扭头看我，认真地对我说：「谢谢你的坦诚！」
雯雯回来了，顾廷禹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愈发迷惑。
我一直以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所以才能那样肆无忌惮。
可现在，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12.
体育课结束，我去接水。
不知何时，饮水机前面多了一滩水。
白云拿着杯子，指着地上的水，气愤地对我说：「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叫顾……」
她忽然看向我后面。
「看，这是你干的好事！」
我回头，看到了罪魁祸首。
我建议他：「你拿拖把，拖一下吧！」
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顾廷禹真的拿个拖把，将地上那滩水拖干净了。
雯雯仿佛看到了什么奇观，惊讶道：「天啊，他居然这么好心，把地拖了！」
「那些水就是他弄地上的，他这是将功补过。」
雯雯却不以为然，「这已经很不错了。别的男生，才不会管地上有没有水呢！」
唉，雯雯的要求还真低。
上次考的物理试卷发下来了。
满分120，我考了100分。
我没想到，我的选择题居然都做对了。
我更没想到，我竟然算错了一道15分的大题！
我拿起后面林译涛的卷子。
他错的，我没错。
我错的，他没错。
我对他说：「咱俩如果考试的时候合作一下，都能考满分。」
「咱俩要是合作合作，也都是满分。」顾廷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回头，看到他正在研究我的物理试卷。
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吧！
很快，他放下我的物理卷子，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对我说：「我也考了100分，咱俩好有缘啊！」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走了。
我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但雯雯却当真了。
她睁大了眼睛，问我：「难道，顾廷禹喜欢你？」
我笑着跟她解释：「你听顾廷禹在那胡说八道！他就是逗我玩，不用理他。」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顾廷禹说的话。
我可不是傻子。
13．
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班里同学热情高涨。
下午自习课，宣传委员叫我去楼下的空教室帮忙打气球。
我前脚刚走，顾廷禹后脚就跟过来了。
宣传委员很高兴，也让顾廷禹帮忙打气球。
顾廷禹不负众望，卖力地给气球打气。
然后，教室里开始接二连三地传出气球爆炸的声音。
砰，砰，砰……
宣传委员听着惊心动魄的爆炸声，终于放下了画笔。
于是顾廷禹有了新任务：把吹好的气球绑在一根绳子上。
等他绑完气球，他趁宣传委员不注意，拿起画笔，在绑好的气球上画画。
我无意中看了一眼，后悔莫及。
这家伙画的画，和他写的字一样，丑得惨不忍睹。
我劝他：「你不要再画了，这样的气球，我们不好意思拿出去给别人看。」
他手里的画笔却没有停，继续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线条。
「你没看过毕加索的作品吗？大师的画都是抽象的，就像我画的这样。」
他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点点头，对我说：「看，这是可以媲美毕加索名画的杰作。」
我看着那个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气球，心想：毕加索的棺材板估计都快压不住了。
宣传委员关了灯，大家正准备离开。
忽然，一个气球爆炸了。
我回头一看，跟顾廷禹说：「你的杰作爆炸了。」
他淡定地答道：「没事儿，这样的杰作，我分分钟就能画一张。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个折，苏曼曼同学。」
瞧我这张嘴，该打！我就不该告诉他。
14．
午休时间，我在听歌看漫画，《犬夜叉》。
顾廷禹坐在我旁边，对我说：「苏曼曼，你都多大了，还在看漫画！」
我翻了一页漫画，漫不经心地答道：「反正没你大。」
然后，我的一个耳机被拽掉了。
我扭头一看，它居然在顾廷禹的耳朵里！
「哇，《布拉格广场》！」顾廷禹兴奋地叫道。
我被他吓了一跳。
「我跟你交换，晚上就换回来。我现在特别想听《布拉格广场》！」
顾廷禹把他的MD机放我桌上。
我对他说：「想听《布拉格广场》，就自己去下。」
「现在上学呢，我去哪里下？再说，MD里的歌要录制，有点麻烦。」
那一霎那，我改变了主意。
我拿自己的MP3换他的MD机。
雯雯去文具店买东西回来，看到我桌上的MD，又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曼曼，这是你新买的？」
「这是顾廷禹的。」
我才不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雯雯发出感叹：「看来我以后还是要傍大款。」
我笑而不语。
虽然顾廷禹这个人很不着调，但他听的歌都很着调，都是我爱听的歌。
林译涛回来了，雯雯和他聊起了情感话题。
雯雯有个从初中就开始追她的男同学，一直追到高中。
高二那年，雯雯被这位男同学的执着打动了，男同学升级成了男朋友。
谁知，上周他跟雯雯说，他对另一个女生动心了，问雯雯怎么办？
雯雯一巴掌呼过去，对这个花心渣男说了两个字：「分手！」
刚才雯雯回学校，偶遇了前男友和他的新欢。
新欢很嚣张，看到雯雯，故意往男友身上贴。
雯雯差点儿看吐了。
她快走几步，走到他们前面。
新欢在后面嗲嗲地对她男友说：「看吧，只有温柔的女人，才能留得住男人！」
这话就是对雯雯赤裸裸的挑衅。
雯雯回头，愤恨地看着那对狗男女，却无计可施。
我很同情雯雯的遭遇。
同时，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不是我不想谈恋爱，而是高中的男生，太幼稚！
我才不会为他们动心呢！
略略略略略！
15.
课间操时间，雯雯挽着顾廷禹的胳膊，在她前男友和新欢面前走过。
这一幕把我看懵了。
回到教室，我问雯雯。
她说：「我让顾廷禹当几天我的男朋友，气气那对狗男女！」
顾廷禹居然会答应帮这个忙？
我提醒雯雯：「小心假戏真做哦！」
雯雯却满不在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想出口恶气！」
接下来的几天，雯雯和顾廷禹经常出双入对。
别说，他俩看起来还挺登对的。
就是顾廷禹这个人太不靠谱，配不上雯雯。
学校的图书馆终于修好了。
吃完午饭，我回教室拿上书本文具，去图书馆写作业。
刚走到一楼，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我：「苏曼曼，等我一下！」
这家伙又想干嘛？
我回头，看到顾廷禹拿着习题册向我跑来。
「你是不是去图书馆？我和你一起去。」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图书馆？
我问他：「你去图书馆干嘛？」
难道这家伙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啦？
顾廷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俯身在我耳边，悄悄说：「听说校花每天中午都在图书馆学习。」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想法。
顾廷禹还是那个顾廷禹，估计一百年都不会变。
我冷冷地问他：「你看校花就去看啊，干嘛非要跟我一起去？」
他狡黠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我的挡箭牌啊！」
我没理他，转身就走。
他一直走在我旁边，不再言语。
路上，我们碰到了班里的两个男同学。
其中一个看着我，诧异地问顾廷禹：「你换老婆了？」
没错，这段时间，顾廷禹和雯雯就是以「老婆」「老公」相称。
不等我解释，顾廷禹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啊，苏曼曼是我兄弟。」
我一脸嫌弃地对他说：「谁跟你是兄弟？」
我可没有这种没脸没皮的兄弟。
顾廷禹却一点儿都不恼，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难道，你想做我老婆？」
「你……」
我很想骂他不要脸，可骂一个不要脸的人不要脸，似乎没什么意义。
我只能快走几步，离这个不要脸的人远一点。
到了图书馆，我刚坐下。
下一秒，顾廷禹坐到了我对面。
我听着歌，写作业，只当对面坐着一个陌生人。
顾廷禹写了会儿数学作业，找了几本军事杂志看。
奇怪，他不是来校花的吗？
我起身离开，他也跟着我起身离开。
我疑惑地问他：「你看到校花了吗？」
他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明明他才是幼稚的那个嘛！
16.
天冷了，顾廷禹的座位上多了个坐垫。趁他不在，林译涛把坐垫拿了过来。
我问他：「你干嘛坐顾廷禹的坐垫？」
林译涛一脸享受地说：「我来感受一下，这个价值1000元人民币的坐垫。」
我看了看那个坐垫。
就这？要1000？顾廷禹果然是有钱人啊！
林译涛体验完毕，总结道：「别说，这个坐垫真的很暖和！」
那是，都1000了，还不暖和！
「苏曼曼，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连忙摆手，「不用啦！」
我的屁股不配坐这么贵的坐垫。
万一坐坏了，我可赔不起。
林译涛把坐垫还了回去。
他问我：「苏曼曼，你是不是还讨厌顾廷禹啊？」
我想了想，「没有啊，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他了。」
「你之前说讨厌他，他还难受了一阵子。」
啊？他还会难受？抱歉，我真没看出来。
「顾廷禹一直很受女生欢迎。他条件这么好，你为啥看不上他？」
「不是看不上，我觉得，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你喜欢啥样的？」
我拿出《犬夜叉》，指了指里面的杀生丸，「我喜欢这样的。长得帅，富二代，皮草围脖天天戴。」
林译涛眼珠一转，凑到我跟前，笑着说道：「你看顾廷禹怎么样？虽然他没有皮草围脖，但他有皮草坐垫啊！」
我送给林译涛一个杀人的眼神，不再搭理他。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顾廷禹？
师兄可真会乱点鸳鸯谱！
17.
第一次考理综，我没及格，178分。
晚自习课间休息，我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靠在栏杆上，迷茫地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色。
不一会儿，顾廷禹过来了，他站在我身旁，问道：「你怎么了？」
我有气无力地答道：「你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会儿！我这次考得太水了，都可以水解了。」
顾廷禹没有离开，他问我：「你猜，我第一次理综考了多少分？」
我没说话。
「163分。你猜，我第二次理综考了多少分？」
我依然没说话。
「175分。你猜，我第三次理综考了多少分？」
这一回，我随口说了一个分数：「188？」
顾廷禹笑了，「很接近了，我考了190。第一次考理综，不适应很正常，以后考得多了，成绩会提高的。我这样的高考都能考200多分，你急啥？」
我转身看他，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我跟在他后面，回教室。
他挺拔的背影装满我的眼睛。
我第一次发现，其实，他挺帅的。
18.
顾廷禹最近有些奇怪。
他每天吃完午饭，都会在教室等我，然后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对此，我很不理解。
他爸在学校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他每天都去那里吃特供的午饭、晚饭。
据林译涛说，房间里有床、有空调。
可顾廷禹却偏偏天天跟我去不太暖和的图书馆。
哦，我知道啦！估计房间里没桌子。
可还是很奇怪啊！
从他吃饭的地方去图书馆只需几步路。他干嘛非要回教室等我呢？
哦，我又知道啦！他是想饭后走一走，消消食。
嘻嘻，我可真聪明！
路上，我们会聊各自喜欢的歌，喜欢的电影，喜欢的历史人物。
其实，他好好说话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愉快地聊天的。
而且，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除了看鬼片。
我完全不敢看鬼片，顾廷禹却在看《午夜凶铃》的时候，睡着了！
他的大脑和心脏到底有多强？
中午，我回教室，顾廷禹不在。
这家伙乖了这么久，不知道今天去哪儿happy了。
我收拾好东西，去图书馆。
路过顾廷禹吃饭的地方，我看了一眼。
接着，门开了，他出现在我面前，一秒不差。
他扶了扶眼镜，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昨晚新学了一个鬼故事，你要不要听？」
我没理他，先走一步。
他在后面追着我，契而不舍地讲道：「从前，有一个村子……」
我只能捂着耳朵，加快脚步，最后竟然变成了小跑！
直到进了图书馆，这家伙才闭嘴。
哼，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我怕鬼啦！
19.
晚自习结束，顾廷禹跟着我一起下楼。
他爸有事，不能来接他，他要自己坐车回家。
他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对我说：「苏曼曼，上次的鬼故事还没讲完，现在刚好可以继续。」
我板着脸，威胁他：「你要是再给我讲鬼故事，我们就绝交！」
这招很好使，他果然换了话题。
「苏曼曼，你送我回家吧！我家很近的，只有四站路，走走就到了。」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我快累得睡着了。
我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废话。
我们来到车站，刚好来了一辆公交车。
我俩上了车，车最后一排刚好有两个相邻的空座位。
我拿出MP3，戴上耳机，耳朵里传来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谁在摇我？不要打扰我睡觉！
「苏曼曼，你快醒醒，你快到站啦！」
怎么会有顾廷禹的声音？
我微微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顾廷禹的四个眼睛。
然后，我彻底醒了，但我宁可这是一场梦。
我竟然靠着顾廷禹，睡着啦！
车里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清楚地听到他对我说：「你睡得好香啊，都流口水啦！」
我赶紧扭过头去，用手背擦嘴。
奇怪了，没有口水啊！
「哈哈，我骗你的！你快回家睡觉吧！」
我看看窗外。
嗯，快到我家了。
等等，顾廷禹应该在三站前下车，他怎能还在这里？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着跟我解释：「既然你不愿意送我回家，那我就送你回家喽！我是不是很够意思？」
这时，公交车到站了，我俩一起下了车。
我匆忙地说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我身后喊了一句：「苏曼曼，晚安！晚上要梦到我哈！」
这个家伙，想什么呢？
我皱眉转身看他，只见他在路灯下吊儿郎当地站着，对我挥手。
他怎么还不走？
回到家，我整个人还有点儿蒙圈。
我怎么靠他肩膀睡着了呢？
晚上，我真的做了个梦，梦里真的有顾廷禹！
我俩居然手牵着手，一起去海边看夕阳！
这是多么可怕诡异的画面！
我只能反复给自己洗脑：梦都是反的……
20.
最近我好像病了。
我总会在教室里、操场上，不自觉地搜寻顾廷禹的身影。
顾廷禹跟我说话，我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和他一起走，我的心里像在开party……
种种迹象表明，我喜欢上了顾廷禹。
天啊，我居然背叛了我家杀生丸大人？
我想跟顾廷禹保持距离，可我的眼睛和心不答应。
怎么办？
我安慰自己，高三学习压力大，他天天跟我在一起，我喜欢他，很正常啊！
等高考结束，我再也见不到他，自然就会慢慢忘了他。
没错，就是这样。
我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在他面前，话越来越少。
放寒假前一天。
顾廷禹趁我不注意，拿起我的手机，给他自己打了个电话。
除夕夜，他给我发了消息。
「提起祝你春节快乐！愿你高考超常发挥，考上梦想的大学！」
「谢谢，也祝你今年梦想成真！」
「你想考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我想当律师，目前还没想好考哪所大学。」
他没再发消息过来。
我坐在电脑前，继续看动画版的《犬夜叉》。
杀生丸可真帅啊！
忽然间，我想起了林译涛的那句玩笑话：「你看顾廷禹怎么样？虽然他没有皮草围脖，但他有皮草坐垫啊！」
顾廷禹很好，可惜不适合我。
我玩不起一个名为爱情的游戏。
但他不一样，他可以靠他的钞能力，吸引无数美女。
我们注定将走向不同的道路。
我只想珍惜最后跟他是同学的时间。然后，各自珍重，再也不见。
过了12点，我给顾廷禹发了条消息。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勇气。」
这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他说。
可我每次看到他，却说不出口。
他很快回复我：「复读的勇气？」
我发了个嗯嗯的可爱表情。
然后，我终于问出了藏在我心里很久的问题：「你现在后不后悔？」
他秒回：「不后悔！」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的脸，戴着眼镜，目光坚定，一脸认真。
21.
一周后，开学了。
第一次考试，我考得不太好。
晚上，我没去食堂吃饭，边写作业，边啃面包。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竟莫名其妙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了。我懒得擦，没管它。
忽然，一只白净的手，拿起我桌上的蓝色水杯。
我抬头，刚好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滴在课桌上。
顾廷禹拿着我的蓝色水杯，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我不过就是用你的水杯，喝水吃个药，你不至于哭吧！」
刚才，他把胶囊放嘴里，才发现他杯子里没有水。
恰巧饮水机也没水了。
情况紧急，他看到我桌上的水杯，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就喝。
幸好里面的水足够让他把嘴里的胶囊咽下去。
我赶紧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他手里拿过水杯，冲去厕所。
先洗杯子，顺便再洗一下脸。
等我再回到教室，顾廷禹已经开起了个人演唱会。
他手里拿着用作业本卷成的话筒，正在唱Beyond的《海阔天空》。
我坐下来，他笑着对我挥手，喊道：「那边的观众，你们好！」
一曲《海阔天空》结束，他跑到我旁边，开始唱《真的爱你》。
别说，这家伙的粤语歌，唱得还不错！
顾廷禹唱到副歌部分，突然停了下来。
他微笑看着我，说：「那边的掌声不够热烈！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我被他逗笑了。
他后来又唱了《光辉岁月》，班里会唱的同学都跟着一起唱。
教室变成了演唱会现场。
「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我小声地跟着哼唱，心情似乎没刚才那么糟糕了。
其实，喜欢顾廷禹，好像没什么不好。
那我就继续暗恋他吧！
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22.
第一节晚自习，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下课后，顾廷禹跑到我跟前，装起了可怜。
「苏曼曼同学，我今天没带伞。等放学了，麻烦你送我到我吃饭的地方。」
说完，他就出了教室，都不给我拒绝他的机会。
可我会拒绝他吗？好像不会。
放学了，我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一眼看到顾廷禹在等我。
他双手插在兜里，深灰色的大衣好似给他量身定制的。
他温柔地看着我，好像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完了，我又沦陷了。
我赶紧深呼吸，控制狂跳的心脏。
走到一楼，我刚打开雨伞，他一把将我手里的雨伞抢到手，然后潇洒地一歪头，笑着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的伞有点小。
雨水顺着雨伞，如瀑布般流下来。
他比我高半头，却把伞倾向我这一边。
他另一侧的肩膀，完全暴露在雨中。
我把伞柄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他却又把伞柄复位。
我们都没说话。
哗啦啦的雨声，盖住了我的心跳声。
这五六十米的距离，我们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快到目的地了，顾廷禹突然把伞塞到我手里，笑着说：「我走了！谢谢你，苏曼曼。」
我看着他大步冲进雨里。
这家伙，就剩两三步了，干嘛不一起走到最后？
现在还是冬天，他的感冒还没好。
回到家，我忍不住给他发消息。
「回家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吃完药，早点睡觉。」
快速编辑完信息，我却犹豫了。
这些话，是我这个同学可以对他说的吗？他会不会察觉到我的心思？
我正想着该如何编辑信息，他却先发了消息给我。
「今晚雨有点大，你回家先洗个热水澡，再睡。」
我回复他：「你也是，吃完药，早点睡觉。」
放下手机，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否则，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可他对我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罢了，罢了，不想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23.
五一过后，气温回升。
明媚的阳光给高三暗无天日的生活，添了些许希望。
吃完午饭，我一踏进教室，就听到林译涛的声音。
「苏曼曼，你终于回来了，顾廷禹想死你啦！」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下一秒，顾廷禹蹦蹦跳跳来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说：「你怎么才回来？我的MD摔坏了，拿去修，把你的MP3借我听。」
「我现在也要听。」
这是实话，我正准备听着歌，眯一会儿。
顾廷禹提议：「那我们就一人一个耳机？」
我拿出MP3，递给他一个耳机，然后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窝，闭上了眼睛。
听着孙燕姿的《遇见》，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糊中，我睁开眼睛，微微侧头，刚好看到旁边的顾廷禹。
他也趴在桌子睡觉，和我脸对脸。
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脸。
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平时都挡在眼镜后面，看不到。
哇，他的鼻子好挺啊！
嗯，他的嘴唇好薄啊！
忽然，他的眼睛动了动。
我心虚地迅速闭上眼睛，但耳朵还在捕捉周围的声音。
奇怪，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难道他没醒？还在睡？
我悄咪咪地睁开眼睛，正好迎上他温暖的目光。
那一刻，时间彷佛静止了。
我一边看着他的脸慢慢变红，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脸正在急速升温……
好在顾廷禹没有调侃我，只是趁机提出一个请求：「把MP3借我一天吧，明天就还你！」
我答应了。
顾廷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第二天中午，他如约把MP3还给了我。
他告诉我，他在我的MP3里加了一首歌，然后就走了。
他中午有事，没和我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我趁着午休，一首一首地找那首神秘的歌。
咦？《情非得已》？
我之前好像没有下载这首歌吧？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听着熟悉的歌词，我陷入了沉思。
顾廷禹为什么要在我的MP3里加这首歌？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情非得已地喜欢上我啦？
一瞬间，我百感交集。
兴奋，紧张，怀疑，不可思议……
24.
下午上课前，顾廷禹回来了。
我抬头看他，他冲我一笑，我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如果这首歌真的是他的表白，那我该如何回应？
答应和他在一起？万一被老师发现，事情可就麻烦了。
拒绝他吗？可我又舍不得。
哼，都怪这家伙，非要这时候整这么一出，让我左右为难。
大坏蛋！
我不再看他，免得更加心烦意乱。
晚自习前，我一个人跑去大操场散步。
夕阳笼罩着大地，给万物蒙上一层柔和温暖的薄纱。
我坐在看台上，闭上眼睛，沐浴夕阳，内心平静而满足。
忽然，我眼前的光好像被什么遮住了。
我睁开眼睛，却看到顾廷禹痞帅的笑脸。
他挨着我坐下来，问我：「你听到我加的那首歌了吗？」
我目视前方，看着夕阳，决定撒个小谎。
「没有。」
「是吗？」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了许多。
就在我以为危机解除时，他缓缓道：「苏曼曼，我喜欢你。」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立马扭头看他。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笑脸上，显得他温柔俊朗。
我一下慌了神。
不同于往日里他的嬉皮笑脸，我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
清凉的晚风吹起我的头发，我不知所措地把碎发别在耳后。
可我一松手，风又将碎发吹起来……
「你转过头去。」我红着脸对顾廷禹说。
他乖乖转头，我对着他的后脑勺，鼓足勇气说道：「我……也喜欢你。」
顾廷禹刚想转过头来，我立马喊道：「别动！我的话还没说完。」
他安分下来，我接着说：「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我不想影响学习……你现在可以转过来了。」
顾廷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大红脸，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我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现在表白？」
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万一……我不喜欢你呢？」
他一挑眉头，「怎么可能？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我被他逗得咯咯笑，他却趁机抱住了我。
「我答应你，等高考以后再谈恋爱。先让我抱抱，好吗？」
大哥，你都抱上了，现在才问我好不好，是不是有点晚了？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双臂，小心地圈住了他的腰，将脸贴着他的胸膛。
原来，这就是爱的抱抱！感觉，很美妙。
我人生第一个和异性的拥抱，在落日的见证下，给了这个有点儿不着调的复读生。
25.
我和顾廷禹还像以前那样，只是他会在图书馆偷偷牵我的手。
其他一切亲密行为，都被我禁止了。
高考结束那天，我正在跟学霸对理综最后一道题的答案。
顾廷禹悄悄走到我身边，和我十指紧扣。
不远处的林译涛看到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搂着顾廷禹的肩，问道：「兄弟，你和苏曼曼是怎么回事？」
顾廷禹得意地举起手，「就是你想的那回事。」
我一脸无奈地问顾廷禹：「你就不能等两天再官宣吗？」
他却贴着我的耳朵说：「不行！我一分钟都等不了，我的女朋友！」
我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男朋友，小声地说了句：「幼稚！」
不料被耳尖的顾廷禹听到了，他乐呵呵地对我说：「我就是这么幼稚！你可不能反悔哦！」
校门开了，我俩手牵着手，堂而皇之地走在人群里。
他把我领到一辆黑色宝马前，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请上车，我的女朋友。」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有名字！」
坐进车里，我才想起来问他：「你会开车吗？」
他熟练地挂挡，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一脸坏笑地对我说：「不管哪种车，我都会开！」
我忍着揍他的冲动，看向车窗外。
26.
顾廷禹带我去商场吃甜点。
我吃着香蕉船，他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有些神秘。
我问他：「你干嘛一直看着我笑？我很好笑吗？」
「我只是想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第一次相遇？不就是班主任领你到我们班吗？有什么好笑的？」
他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比那时候早一点。」
我放下勺子，开始认真思考。
顾廷禹看着我，嘴角快咧到了耳边。
不等我想明白，他揭晓了答案：「我那天中午去上厕所，忽然听到厕所里有女生的声音……」
天啊，不会吧，那天真的是他！
我好想土遁，但我不会，可我会尿遁。
「我先去上个厕所。」
我刚站起来，准备去厕所静一静，却被顾廷禹拉住了手。
他站起来，笑着对我说：「不急，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又羞又恼，只想离这家伙远一点。
顾廷禹见我生气了，忽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你再生气，我就要亲你啦！」
啊？？？
我有点想把这个男朋友退货了。
顾廷禹拉着我坐下来，接着说：「那天我离开厕所，躲在一个角落里，然后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从厕所里出来。那时候，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后来我在复读班看到你，心里还有点儿高兴。再后来……我对你越来越有好感。可你却说你有点讨厌我，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真的伤了我的心……」
他边说边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苏曼曼，你不觉得我和你很有缘份吗？」
我点点头。
他的眼神闪着狡黠的光，悄声说道：「我说的粪，是米共粪！」
「顾廷禹！」我生气地喊着他的名字，忽觉腰上一紧。
下一秒，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
三秒后，他松开我，得意洋洋地说：「我刚才说了，你再生气，我就亲你。」
这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27.
我们考得都不错，我去了他梦想的大学，学法律。
他在同一个城市选了个大学，也学法律。
我俩经常把约会变成一场辩论。
大学毕业，他考到我所在的学校，我们一起读研。
我们在学校里租了一套房子，开始了合法的同居生活。
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了。
周末晚上，我准备了凉粉当晚饭。
我吃了几口凉粉，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就是凉粉让我吃坏了肚子，情急之下跑去男厕所，才遇到了你。」
老公故作夸张道：「是吗？那我可要把这碗凉粉供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
四年过去了，他还是当初那个不着调的少年。
我希望，他能永远这样。
我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
完
来源：泉水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