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工作泛滥,打工人只能在低薪与失业间挣扎,出路在哪?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4-11 09:07 1

摘要:随着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关于大规模失业的预测此起彼伏。但从最近几年全球失业率的数据来看,“大失业”并没有到来,到来的其实是一个充满不稳定(precarious)工作的世界。

《下一个素熙》

近几年,大家普遍感觉到,工作不好找了。

随着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关于大规模失业的预测此起彼伏。但从最近几年全球失业率的数据来看,“大失业”并没有到来,到来的其实是一个充满不稳定(precarious)工作的世界。

不稳定工作的基本特点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缺乏长期、稳定的就业合同,打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职走人,劳动关系和劳动收入都不稳定,升职加薪基本上不可能;第二,缺乏各种形式的法律保护和劳动保障。

这种工作当然不是什么好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那么多人选择考编、考公的原因所在。因为不稳定工作的泛滥,体制内稳定的工作的含金量就显得越来越高。

虽然不稳定工作的概念源自于西方学术界,但是不稳定工作的现象却是全球性的。

01.

西方的不稳定工作

“二战”以后,西方普遍实行福特制加福利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这种模式为西方带来了高速的经济增长和普遍的社会繁荣。打工人在很大程度上分享到了发展的成果:工作稳定,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优厚。

这种模式在“二战”以后的西方持续了将近三十年,被称为西方的“黄金三十年”或者“黄金时代”。即便是学历不高的蓝领打工人,也可以成为中产阶级。

当时基本实行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因为一个成年男性的工资就足以养活全家。人们对企业有一定的归属感,对工作有一定的自豪感,在退休之后还可以领到可观的退休金。

《推销员之死》这部现实主义悲剧写于1949年,表现的就是当时美国的现实生活。

主人公洛曼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但通过推销员的工作成了中产阶级。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洛曼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买了房子,还买了汽车以及各种现代化家电。在中青年时期,洛曼比较成功地实现了“美国梦”。

不过,从1980年代开始,西方打工人的境况就急转直下,低工资、不稳定的工作大量出现。这种现象在当时的西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灵活(flexible)就业”。2000年以后,“不稳定工作”的概念成了学术界的常见说法,不稳定工作的现象成了比较普遍的社会现象。

在最近几十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虽然科技的发展让很多工作岗位消失了,但是西方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失业,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出现了新的工作岗位,而这些岗位大部分都是低薪的不稳定工作。

也就是说,虽然西方的工作数量没有大规模下降,但是工作的质量,比如工作的报酬和稳定性,却出现了严重的下滑。不论是在美国还是欧洲,不稳定工作都在大量地增加。

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全面揭示了全球不平等的严峻现实。在西方,不平等关系的再度扩大,就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因为普通打工人的工资停止了增长,而富人的财富却在迅猛地积累。

很多打工人都成了不稳定劳工。这也是中产阶级在西方不断萎缩的原因所在:过去那些中产阶级工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薪的不稳定工作。

而这些不稳定的工作恰恰是工作的增长点,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社会的就业率,换句话说,拉低了社会的失业率。以美国为例,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的失业率一直保持下降趋势。

《推销员之死》

2019年10月,美国失业率为3.5%,为196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美国的失业率在2020年之后有所攀升,不过截至2025年2月,失业率为4.1%,并不是很高。

这一点在新冠疫情期间可以看得更清楚。新冠疫情似乎为机器取代人类提供了难得的契机,但是那些把赌注投在自动化上的绝大多数企业都血本无归。

出现在街道、仓库和医院中的依然是人类,基本从事着所谓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比如外卖骑手、快递员、仓库和工厂工人、司机、环卫工人、护工和护士等等。

这些人奔波在外,暴露在病毒的威胁之下,为社会提供衣、食、住、行、护理、救助等维持生活和生命所必不可少的服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被称为核心工作人员(essential worker)或者关键工作人员(key worker)。

2020年3月中旬,“为了应对新冠疫情,亚马逊官方宣布要在物流中心额外雇佣10万名送货司机,这个事实说明,这家强大的科技公司也离不开人类工人。”

尽管美国的失业率创历史新低,尽管劳动生产率在不断增长,但是劳动者的工资并未见涨,低薪劳动者在就业人口中的比例也不断上升。

据2012-2016年美国劳动力的数据统计,在18至64岁的劳动人口中,超过44%的劳动者属于低薪劳动者。这些人大多属于不稳定的打工人,升职加薪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如前所述,这些不稳定劳工广泛存在于饭店、酒店以及家政护理等行业,这些就业属于典型的低品质就业,因为这些工作工资低、工会化程度低,缺乏福利和保障。但是这些行业恰好就是就业的增长点。

另外,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以及各种各样平台企业的出现,很多所谓科技企业抛弃了传统的雇佣方式,在全球范围内分派任务。这些平台企业不需要与劳动者缔结任何劳动关系,只需要发布任务,然后等待合适的人来竞争、获取并完成任务。

这可以说是新时代的计件工资制。这种经济形态一般被称为零工经济(gig economy)。

零工经济的工作看起来很美好,好像劳动者可以灵活地安排自己的时间,像个企业家那样经营自己的事业。但是参与零工经济的主要是中下层劳动者,他们的收入岌岌可危,每天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待并且竞争平台企业所派发的任务,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时间。

因为他们跟企业没有正式的雇佣关系,也就无法享受医疗保险、失业保险等福利。这些零工经济的参与者也是不稳定劳工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不稳定工作的浪潮下,很多美国年轻人因为工资菲薄,难以承担独立生活所需要的各项开支,不得不与父母同居,以降低生活成本。据皮尤研究中心统计,2018年,美国25至29岁的年轻人中,有33%的人跟父母或祖父母同住。这一比例是1970年的三倍。

而且从趋势来看,这些千禧一代的年轻人不管是工作前景还是工资收入的前景,都很难超越他们的父辈。美国梦正在破灭,美国年轻人正变得越来越愤怒。这也是近些年来年轻人抗议不断增多的原因所在,比如各种各样的“占领”运动。

疫情期间,美国爆发“大辞职”浪潮,很多失业的人即便有工作也不去做,而在家办公的人也不愿意再回到公司上班。据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分析,这些辞职者认为市面上的工作都低薪且不稳定,宁可赋闲在家也不愿意上班受罪。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

不过,打工人的问题和愤怒并没有被美国民主党看到。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为什么2024年的美国大选民主党会败给共和党,哈里斯会败给特朗普。

民主党内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伯尼·桑德斯发表声明说,民主党抛弃了工人阶级,所以也被工人阶级抛弃。

从表面上来看,特朗普好像更关注工人阶级,更有可能为工人阶级谋福利。但实际上,特朗普的右翼民粹主义根本不可能给工人带来任何好处。

02.

中国的不稳定工作

中国的境况与西方存在着一定的相似性和同步性。

西方“二战”以后确立了福利国家制度和稳定的就业制度,而中国在1949年以后也逐步为大多数城市工人确立了稳定的工作和全面的福利;西方在1980年代以后开始出现大量的不稳定就业岗位,中国也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出现了大量的劳工。

美籍华人学者黄宗智认为,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农民工的涌现和国企改制,不稳定的雇佣方式突然成为主流。

从1990年到2010年,城镇不稳定就业人员的总数呈不断增长的趋势,不稳定就业成员占城镇就业人员的比例从1990年的78.3%上涨到2010年的83.2%。也就是说,中国绝大多数的城镇就业人口都是不稳定劳工。

中国近两年的失业率维持在5%左右,在二十国集团属于中等水平,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大规模失业。不过,中国新增的工作岗位和西方相似,都是低工资的不稳定工作,尤其是平台经济所带来的服务业岗位,比如外卖、快递、网约车等,此外还有批发、零售、餐饮等传统服务业岗位。

这种就业方式不适用于或者只是部分适用于《劳动法》,资本以更低的经济成本和更小的法律代价使用和剥削劳动力,打工人很难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在黄宗智看来,不稳定的就业趋势还在延续。

曾几何时,很多人期待中国也能成为中产阶级占多数的橄榄型社会,但是最近几年,跟“白领”“小资”一样,“中产阶级”这个概念也失去了它的魅力。

当然,“中产阶级”是一个非常含混的概念,没有靠谱的标准。很多人可能觉得自己离中产阶级的标准很远,也被算到中产阶级的范畴里。但是在中国的语境里,作为一种理想,“中产阶级”意味着相对体面的工作和生活。

然而我们的社会现实离“中产阶级”的理想越来越远,很多人觉得中产阶级生活成了遥不可及的理想。

《逆行人生》

在社交媒体平台,年薪百万的精英满大街都是。但国家税务总局发布的2023年度数据显示,在中国的7.2亿就业人口中,月收入3500元以下的超过6亿人,月收入5000元以上的只有6500万人。

也就是说,如果月工资超过5000元,就名列全国收入榜前9%。在月收入不足3500块的劳动人口中,大多数都是城镇就业的不稳定劳工,他们基本上也没有可能成为所谓的中产阶级。

03.

不稳定工作与劳动力商品化

在“二战”以后的西方国家,因为一系列因素,比如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压力、本国的工人运动以及生产力的迅速发展,政府普遍采取一定的妥协政策,保障大多数劳动者拥有稳定的全职工作以及相应的社会福利。

在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保障劳动者的主人翁地位,保障他们稳定的就业和相关的福利,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铁饭碗”。

中西方劳动者所经历的这段历史时期,在近代工业革命以来的历史中,更像是一段美好而又短暂的插曲。正如皮凯蒂所指出的,“黄金三十年”只是一个历史的例外。大多数劳动者都能享受稳定的雇佣方式,也是历史的例外。

因为从近代资本主义工业革命以来,在绝大多数时期内,大多数劳动者从事的都是不稳定的低薪工作。站在这个角度来看,当下的就业趋势更像是向常态的回归。

国际劳工组织(ILO)告诉我们,不稳定就业是全球发展中国家的普遍现象。2018年,全球有20亿不稳定的劳工,而当年全球的劳工总数为33亿。也就是说,在全球打工人中,将近61%的打工人所从事的都是不稳定工作。

劳动者境况改善的前提是降低劳动力商品化的程度,而劳动力商品化的程度主要是看劳动者有没有稳定的雇佣合同,有没有组织起来的团结权,以及有没有国家所提供的全面福利。

在西方“二战”以后的“黄金三十年”,劳动者有了稳定的雇佣合同、全面的公共福利以及组织起来的团结权,境况有了很大改善,劳动者自身的集体力量也得到了强化。

不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打工人的团结权都最为重要,因为这种集体权利是保证打工人拥有集体力量、逆转劳动力商品化趋势的根本前提。

阿西莫格鲁和约翰逊也强调,只有当打工人都组织起来,形成强大的集体力量,才有可能去分享经济和科技发展所带来的好处。这里的好处主要就包括稳定的中产阶级工作和体面的收入。

在1980年代以后,不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打工人的集体力量都在急剧弱化。工会会员比例降低,打工人组织化程度降低,团结权遭到破坏,结果就是劳动力商品化程度的提高,打工人没有力量再去分享科技和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好处。

《下一个素熙》

相比之下,资本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强化。资本家为了攫取更多的利润,不愿意跟打工人共享发展的成果,反而还要变本加厉,对打工人进行更加深刻的剥削。不稳定就业是资本家降本增效的一个策略。

尾声.

除非人工智能研究取得真正革命性的进展,成为通用人工智能,否则,机器既不可能超越人类,更不可能取代人类,造成所谓的大失业。

科技的使用还涉及到成本问题以及社会制度问题。不同的社会制度对同一种科技的使用方式也可能会有所不同。不过,在我们所处的当下社会,科技带来的往往是不稳定的坏工作。

很多打工人面对的关键问题不是工作和失业的选择,而是不稳定工作和失业的选择。

2024年,徐峥导演的电影《逆行人生》触及了社会的敏感神经,那就是,打工人的失业焦虑和就业压力,找工作只能找外卖员那样的不稳定工作。

其实在2019年,英国导演肯·洛奇就拍摄了类似的题材。电影《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中,男主角因为次贷危机丢掉了中产阶级的建筑工工作,只能在互联网快递平台做送货员;女主角是互联网平台上的家庭护理工。夫妻二人从事的都是典型的不稳定工作。

女主角签订的是“零时工合同”(zero hour contract),员工需要随时待命,工作报酬根据实际上工时间来给。如果一天内没有工作需求,员工的工作时间就等于零,白等一天。

虽然员工有权拒绝他们认为不合适的工作任务,但也会担心平台不会再给自己分配任务或者分配好的任务。大部分“零时工合同”都不包括带薪病假或休假,也没有裁员津贴或养老金,对人的身心健康造成恶劣的影响。

女主角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这种工作制度意味着劳动者基本没有组织起来的可能,也就基本没有集体维权的可能。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

电影有一个场景,女主角照顾的一位老人回顾往昔集体抗争的经历,并且以此为傲。当老人了解到女主角的工作境况时深感惊讶:“难道法定工作日不是八个小时吗?”她没有办法理解下一代劳工的境况会如此恶劣。

不稳定工作的出现不是必然的,毕竟,在历史的某个短暂时期,大部分劳动者都享受到了稳定的就业和有保障的生活,享受到了发展所带来的红利。科技发展与经济发展的成果应该为全社会所共享,否则,少数人垄断的进步只能是历史的倒退。

社会进步的内容也包括工作的改善,比如更稳定的工作和更全面的福利,而不是把劳动者变成纯粹的劳动力商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或者用完就抛弃。

当然,只有当劳动者团结起来,拥有足够的集体力量时,这些进步才有可能。

来源:看理想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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