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股熟悉的、尘封已久的刺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HR总监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下一个季度的战略规划。

“林总，这是新媒体运营岗位的拟录用人员资料，您过目一下。”

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我的桌上。

我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伸手拿了过来。

只是随意地翻开，目光扫过简历的第一行。

姓名：林月。

我的手指，瞬间僵住了。

林月。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股熟悉的、尘封已久的刺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也许只是重名，我这样告诉自己。

可当我看到籍贯和出生年份时，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就是她。

简历上那张一寸照片，笑得标准又职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我的好妹妹，林月。

那个抢走了我高考名额，偷走了我人生的妹妹。

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里，我刻意地遗忘了这个名字，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人。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重逢。

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夏天。

八年前，我十八岁，是县一中最有希望考上顶尖大学的学生。

我的梦想是复旦大学，新闻系。

为此，我熬过了无数个凌晨两点的深夜。

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知识点和激励自己的便签。

而我的妹妹林月，只比我低一个年级，心思却完全不在学习上。

我刷题的时候，她在看剧。

我背单词的时候，她在追星。

爸妈总说：“咱们家就指望微微了，小月嘛，开心就好。”

我以为，他们至少是公平的。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考了621分。

这个分数，刚好够到复旦的线。

我抱着爸妈喜极而泣，感觉全世界的灯都为我亮了起来。

可我等啊等，却始终没有等来我的录取通知书。

眼看着别的同学都收到了，我心急如焚。

我每天都去翻好几遍邮箱，手都快把邮箱门给磨秃了。

最后，我颤抖着拨通了复旦招生办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老师很客气，帮我查询了情况。

“林微同学是吧？你的录取通知书半个月前就寄出了。”

“可是我没收到啊！”

老师顿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系统显示，你本人已经提交了书面申请，自愿放弃复旦的录取资格，转为接受调剂。”

“什么？这不可能！”我失声大喊。

“我们这里有你的亲笔签名确认函，还有户口本复印件。”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质问我爸妈。

他们眼神躲闪，沉默不语。

直到我看见茶几上，一份南江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收件人姓名，写的是“林微”。

可附带的学生照片，却是林月的脸。

这时，林月从她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姐，恭喜你啊，被南江师大录取了。”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截下了我的通知书，伪造了我的签名，用我的分数，换她一个她永远也考不上的本科院校。

“为什么？”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爸叹了口气：“微微，你妹妹那分数，连个大专都上不了，她一个女孩子，没学历以后怎么办？”

“所以就偷我的人生吗？”我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妈拉着我的手，开始哭。“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你是姐姐，让着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大不了你明年再考一次！”

“让？这是让吗？这是偷！是犯罪！”

林月在一旁凉凉地说：“嚷什么啊，不就是个大学吗？再说了，爸妈也觉得上海太远了，女孩子家家的，在省内多好。”

她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刺穿了我最后一道防线。

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妹妹，他们联手策划了这场足以毁掉我一生的骗局。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我攒下的几百块压岁钱。

我爸站在门口，指着我鼻子骂：“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们：“是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夜里。

我还是去了上海。

那个我梦寐以求，却又将我拒之门外的城市。

没有大学，没有文凭，没有家人。

我能做的，只有最底层的工作。

我在餐馆后厨洗过盘子，洗到双手一到冬天就裂口子。

我做过保洁，发过传单，当过收银员。

我住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有时候深夜下班，我会坐很久的公交，去复旦大学的校门口看一眼。

那里的灯火辉煌，和我无关。

每一次看，都是一次凌迟。

但我告诉自己，不能认输。

他们越是想把我踩在泥里，我越是要开出花来。

我省吃俭用，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互联网，成了我唯一的大学。

我开始自学，从最基础的编程语言开始。

后来是数据分析，是网络营销，是用户增长。

有整整三年的时间，我每天的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

困了就用冷水泼脸，饿了就啃最便宜的干面包。

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零散的活，第一个项目，赚了500块。

我拿着那500块钱，在地下室里哭得像个孩子。

慢慢的，我的技术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

我用我的作品集，敲开了一家小型创业公司的大门。

老板很欣赏我的拼劲和才华，他成了我的伯乐和导师。

他教我商业逻辑，教我管理，教我看行业趋势。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养分。

我一路晋升，从专员到主管，再到部门经理。

四年前，我和公司的两位技术合伙人一起出来单干。

我们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专注于数据驱动的整合营销。

创业的路无比艰难，好几次都差点资金链断裂。

但我们都扛过来了。

今天，我们的公司已经成为业内的佼佼者，估值过亿。

而我，林微，这个曾经被家人抛弃、被剥夺了教育机会的女孩，是这家公司的首席运营官，COO。

我缓缓合上简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张总监。”我平静地开口。

“林总您吩咐。”

“你刚说，这个人已经办了入职？”

“是的，简历很不错，南江师大毕业，也有几年营销经验，通过了两轮面试，今天刚办完手续，还在试用期。”

我扫了一眼她的简历。

教育背景那一栏，赫然写着“南江师范大学”。

我的分数，她的脸，我的名字。

而工作经历，却是几年里换了好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每一份都做不长久。

很显然，她彻底浪费了那份不属于她的机会。

一份偷来的学历，并不能给她带来与之匹配的能力。

“让她进来一下，”我说，“我想亲自和新同事聊聊。”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月走了进来。

她变了。

曾经的骄纵和无知被一层职业化的外衣包裹着，但那身不太合体的西装，让她看起来有些局促和廉价。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疲惫，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意。

她完全没有认出我。

也对，八年的摸爬滚打，早已让我脱胎换骨，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

干练的短发，量身定制的西服，以及久居上位者的气场，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姐姐完全不具备的。

“林总，您好，”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紧张的笑容，“我是新来的营销专员林月，非常感谢公司给我这个机会。”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静静地看着她。

我没有说话，任由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她开始坐立不安，额头渗出了细汗。

“林月，”我终于开口，“简历上说，你毕业于南江师范大学？”

“啊，是的。”她立刻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不错的学校，学的什么专业？”

“呃……汉语言文学。”她犹豫了一下。

我在心里冷笑，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偷走的专业是新闻学。

“是吗，”我语气不变，“那你还记得，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分吗？”

她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恐慌，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这个……有点久了，记不太清了。”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是吗？”我追问，“高考分数对很多人来说，可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数字。”

“我……我可能记性不太好吧。”她脸上的职业假笑快要挂不住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我的声音陡然变冷，“是621分。这个分数，当年可以上复旦大学的新闻系。”

林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眼中的迷茫，慢慢变成了惊恐，最后化为一种迟钝的、可怕的辨认。

“林……林微？”她用气声叫出了我的名字，“姐？”

“别这么叫我，”我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八年前，你就没这个资格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怎么……怎么会是你？”她喃喃自语。

“这个公司，是我和合伙人一手创立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在你享受着偷来的大学时光时，我在上海的地下室里，自学我本该在课堂上学到的一切。”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终于哭了出来，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不是故意的？”我发出一声嗤笑，“你和爸妈，不是很清醒地做出了选择吗？选择牺牲我的未来，来成全你的安逸。”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每天都在后悔！”她哭喊着。

“后悔？你的简历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心安理得地用着这份偷来的学历，用了整整八年。你找工作的时候后悔了吗？你现在坐在这里，才开始后悔？”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用哭声来掩饰心虚。

“我猜猜，”我继续说，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这些年过得不怎么样吧？建立在谎言上的地基，太脆弱了，根本盖不起高楼。”

“姐……不，林总，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似乎想对我下跪求情。

“坐下。”我冷声命令道。

我拿起内线电话，拨了HR总监的号码。

“张总监，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月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张总监很快就进来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林总？”

我的目光从林月惊恐的脸上，移到张总监身上。

我用手指了指我的好妹妹。

“这个人，林月，”我的声音清晰而响亮，足以让门外的同事也听见。

“她的简历存在欺诈。她的大学文凭，是通过冒名顶替的非法手段获得的。她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建立在一个罪行之上。”

张总监的眼睛猛地睁大。

“她不具备我们公司要求的职业道德，更不具备相应的工作能力，是我们公司的潜在风险。”

我重新靠回椅背，看着林月泪流满面的脸，说出了那句在我脑海里盘旋了许久的话。

“张总监，立刻终止她的试用期合同，让她马上离开公司。”

我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击。

“现在，立刻，把她给我开除了。”

林月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尖叫起来。

“我能，”我冷漠地回答，“这是我的公司，我说了算。八年前，你拿走了我的名字和前途；今天，我只是收回我应有的权力。”

“保安！”我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很快，两名保安进来，架起几乎瘫软的林月，将她的哭喊和求饶声一起拖离了我的办公室。

整个楼层鸦雀无声。

张总监脸色发白地向我道歉：“林总，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我们的背景调查……”

“不怪你，”我挥了挥手，“处理好后续。另外，将她列入行业黑名单。”

他点点头，迅速退出去处理烂摊子。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空虚之后，慢慢升起的平静。

那个纠缠了我八年的梦魇，那个代表着我所有不甘和屈辱的幽灵，终于烟消云散了。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家乡号码。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大概是接到林月哭诉电话的母亲吧。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亮起又暗下。

然后，我按下了拒接键。

并且拉黑了这个号码。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

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来到这里，一无所有。

我用八年的血和泪，为自己挣来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他们没有给我未来，是我自己，创造了未来。

林月偷走的，只是一张纸，而不是我的命运。

我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握在自己手里。

和过去有关的一切，到此为止了。

我转过身，走回我的办公桌，走回属于我的战场，走回我亲手打造的人生。

是时候，彻底翻篇了。

来源：堤岸快意赏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