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她的头发剪成狗啃过一样,把她关进小黑屋三天三夜不给饭吃,把她踹进茅坑。
我霸凌了父王带回来的烈士遗孤。
我把她的头发剪成狗啃过一样,把她关进小黑屋三天三夜不给饭吃,把她踹进茅坑。
朋友问我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我道:“她的鞋,我不喜欢。”
-
关于前世最后的记忆。
是我被老鸨灌下烈性春药后,大庭广众之下行为失控,被所有人当作动物观赏。
清醒后,我强忍着巨大的羞耻感,找到被我哥护在身后的赵沅儿。
然后抓起地上的花瓶碎片冲过去,扎在她的胸口。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重新睁开眼。
周围安静的环境让我愣了一下。
我不是还在青楼吗?
直到看到不远处,年轻了许多的赵沅儿——
还没有很温暖的初春,她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裙,正拿着一把剪刀,小心翼翼从耳畔剪下一缕头发。
然后把头上簪子钗环都摘下来扔到地上。
一边摘,一边笑着问我:“你猜,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一天。
前世我被认定仗势欺人、欺凌烈士遗孤的马球会。
见我疑似被她的举动唬住,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
“想好要怎么和父王和兄长解释了吗,郡主殿下?”
她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刺得人眼好疼。
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冷笑一声,冲过去将她扯进马球会给女眷准备的更衣帐篷,将她的脑袋狠狠按进收集了污秽物的木桶里。
“剪几根头发就想给我扣黑锅了?来,本郡主亲自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仗势欺人!”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更衣的帐篷里响起来。
“宋慈你疯了,快放开我,咕噜咕噜,呕——”
我仰天狂笑。
“赵沅儿,你完了!”
老天有眼,让我从头再来。
这一次,我再也不要被那该死的纲常伦理、礼义廉耻绑住手脚。
我要发疯,我要复仇!
-
前世,我死在人生中本该最幸福的一天。
我与青梅竹马顾长风情投意合,约在中秋之夜,向圣上请求赐婚。
岂知我刚跪下去求了圣上,顾长风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我绝不会和一个无才无德、谋杀烈士遗孤的纨绔成亲!”
然后,赵沅儿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圣上面前。
眼含热泪,一张清纯的小脸倔强极了。
“郡主殿下还认得我吗?我是被你从悬崖上推下去的赵沅儿啊!”
“您大概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自从跟随义父和义兄来到京城,我一直忍受着郡主所有的坏脾气,可我没想到您居然还想要我的命。”
“不过没关系,义父和义兄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怪郡主。”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充满了委屈,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只是,我总觉得如果我自己的父兄还在,我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此言一出,如惊雷乍起。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我成了众矢之的。
圣上让我跪在宫门反思。
父亲和兄长趁机撤走我的仆从和护卫。
半夜,我拖着疼痛难忍的双膝,独自从宫门处步行回家时,被人一棍子打晕带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
老鸨给我灌了烈性春药,大庭广众之下,我行为失控,成了满脑子只剩下交姌的念头的野兽。
兄长和顾长风带着搜查的官兵冲进来,跟在他们身后女扮男装的赵沅儿惊呼出声,一语点破我的身份:“长乐郡主!”
“即便长风哥哥不想娶你,你也不该如此自甘堕落、辱没王府的名声啊!”
我身上残存的理性和极致的生理冲动来回拉扯,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再也没有昔日京城第一闺秀的端庄典雅。
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转瞬而已。
回过神后,我松开手。
赵沅儿跌坐在地上。
那张清纯的小脸,沾满了污秽物,神情狰狞极了。
这就装不下去了?
我一脚踩在她脸上:
“别生气啊,现在你可以如实去和你亲爱的义父、义兄、长风哥哥告状了。试试看,这次他们还护不护得住你?”
想到前世被剥夺所有尊严的屈辱,我忍不住又踹了她几脚,才转身离开。
帐篷不远处,侍女阿鸢在等我。
“郡主怎么去这么久,皇后殿下还在等您呢。”
我理了理衣袖,坦然道:“教了我那位新义妹一点京城的规矩。”
我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阿鸢惊讶道:“郡主亲自教训她了?”
我自小受名师教导,举止端庄、行事有度,是京城名门贵女的典范。
这是第一次不顾体面和人动粗,不怪阿鸢感到震惊。
我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带着她朝马球场走去,谁知迎面碰上了顾长风。
“阿慈,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春风和煦,暖阳高照。
像记忆里我最喜欢的模样,意气风发的顾长风穿一身飘逸的青衫,漂亮的桃花眸浸满笑意看着我。
我亦面带微笑走向他。
等我们的距离缩到只剩一步之遥,在他的注视下,我突然毫无征兆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
一旁的阿鸢再次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顾长风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阴鸷。
虽然很快,但这次我很轻易就捕捉到了。
下一瞬,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含情脉脉,拉起我的手放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怎么啦小祖宗,谁惹你不高兴了?”
-
前世,直到中秋之夜前夕我才知道顾长风与赵沅儿是旧识。
顾长风是安阳侯私生子,十岁才被找回来。
在这之前他白天在大街上四处乞讨与狗争食,晚上栖身于破庙之中,饥一顿饱一顿,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身上。
在他最窘迫的时候,善良的小女孩从天而降,将他从破庙带回去,并苦苦央求父母将他留在家里,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那个小女孩就是赵沅儿。
她是照亮顾长风灰暗人生的第一道光,对他意义非凡。
后来她父母战死沙场,她被我父亲认作义女带回京城。
顾长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对赵沅儿指控我的那些话深信不疑,打心眼里厌恶我。
只是我出身名门,与我联姻能让他父亲看重他,让他在安阳侯府站稳脚跟。
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和我周旋。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慨前世的自己愚蠢至极,居然被如此低劣的演技迷惑,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
我将手从他脸上抽回来,掏出帕子,仔细将被他碰过的每根手指擦干净。
我一边擦一边问阿鸢:“没有人教过他不可以乱摸女孩子的手吗?”
听我话锋不对,阿鸢不敢出声,安静站在一旁。
顾长风立马讨饶:“是我无礼了,阿慈那么善良,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他生得俊俏,哄人时笑眯眯的,眉角眼梢都浸着宠溺。
以前我最喜欢他这样哄我,可 ℨℌ 如今我也最厌恶他这副样子。
我扔了手帕。
“轻浮浪荡,屡教不改。娼妓之子,无怪乎而。”
丢下这样一句,我无视顾长风,从他身边走过。
阿鸢已经彻底震惊。
走远后,她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然后喃喃自语道:“也不烫啊,难道中邪了?”
我无奈地将她的爪子从我身上拎开:“看路,别摔了。”
不怪阿鸢这么不淡定。
以前的我虽然从未在举止上逾矩,可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借兄长的名义送给顾长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对他的偏爱,默认我们一定会成亲。
可惜,如今的我已不是昔日的我。
这具躯壳里只装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
如同我预料的,这一天,赵沅儿没有再出现在马球会上。
毕竟剪掉几缕青丝楚楚可怜出现在众人面前卖惨,和顶着一脑门的屎闯进皇后的马球会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前者也许会得到众人的怜爱,后者却是御前失仪、冒犯凤驾。
轻则挨板子,重则入狱处死。
不过这事也不会轻易揭过。
赵沅儿心计歹毒,一定会对这事加以充分利用。
我当然不能空手等待。
马球会结束,众人散去,皇后留我说话。
我趴在她膝头,病恹恹道:“姨母,我最近总梦到娘亲,她责备我活得窝囊,丢了英国公府的脸。”
英国公府满门忠烈,乃大周第一武将世家。
爵位从开朝传到现在,始终手握实权。
外祖父膝下虽只得二女。
可我母亲烈阳郡主,虽为女子却曾统帅三军,最后为救一城百姓英勇战死。
我父王如今的爵位就是那一战,用我母亲的性命换来的。
姨母坐镇后宫,为陛下执掌皇家暗卫,是大周唯一掌兵的皇后。
听了我的话,皇后立马皱起眉头:“刚刚在马球场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你年纪轻轻,眉宇间却死气沉沉,毫无少年人的朝气可言,怕不是病了?”
言罢,她叫人唤来太医给我把脉。
太医眉头紧蹙:“郡主郁结于心长时间无法开解,才导致贵体有恙。如今倒还好说,只是再这样放任下去,恐怕会影响寿数。”
姨母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可怎么办好?”
太医语重心长道:“老朽会给郡主开些疏肝解郁的药,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郡主平日万不可再过分苛求自己。”
“想说什么就去说,想做什么就去做。须知言行是我们与万物沟通的桥梁,若都被堵缕皱住,人就被万物所孤立。阴阳失衡,自然要生病的。”
我犹犹豫豫道:“可父王和兄长说女子必须知书达理才不会给家族蒙羞。”
姨母怒道:“你都生病了还听他们这些狗屁歪理作甚?就说我允许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若不服尽管来凤仪宫找本宫!”
要的就是这金口玉言。
我诺诺道:“是。”
-
一回到家,祠堂中门大开,宋家所有人都被聚在里面。
父王不在。
我哥宋峥坐在首位,看到我,面色一凝:“你还敢回来?”
我假装没看见站在他身后泫然欲泣的赵沅儿,和目色晦暗的顾长风。
“为什么不敢回来,这里不是我的家吗?”我一脸无辜道。
宋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欺凌妹妹,辱骂朋友,你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还敢说自己是宋家人?!”
哥哥是王府嫡子,虽然和我非一母同胞,可长幼有序,若是以前,我绝不会当众驳他的面子。
祸起萧墙,兄妹不和是家族大忌。
可死了一回我才知道,被这种伦理捆绑住的从来都只有我。
哥哥才不在乎我的死活。
就像现在,他毫不顾及我的名声,当众发难,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妹妹?”我狐疑道:“我不记得母亲给我生过妹妹啊,难道父王又续弦了?”
宋峥的脸一下子青了。
父王还是个无名小卒时,宋峥生母嫌家里穷,刚生下宋峥就和云游的富商私奔了。
娘亲嫁给父王做续弦后,视宋峥如己出,外人便以为宋峥是娘亲亲生的。母族如此显赫,众人自然都高看他。
可出身能伪装,他骨子里的卑贱却藏不住。
他那不知廉耻的生母永远是他最脆弱的疤,稍微一碰就鲜血淋淋。
他狰狞怒斥道:“放肆,你屡教不改,还背后妄议长辈,给我跪下!”
偌大的宗祠,无数人投来异样的眼神。
“平日里比谁都清高,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恶毒,居然欺负自己的义妹。”
“沅小姐可比她讨喜多了,肯定是看大家都喜欢沅小姐不喜欢她,嫉妒了呗。”
“还好世子是个明白人,不一味袒护自己的亲妹妹……”
宋家这些远亲从来是看不上我的,不会放过任何诋毁我的机会。
嘈杂的议论声里,赵沅儿的眼神逐渐得意起来。
我自顾自找个位置坐好,喝了口茶,等议论声逐渐平息才看向宋峥。
“哥哥说什么胡话呢?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曾让我行跪礼,哥哥觉得这祠堂供奉的人有谁越得过他们吗?”
我娘亲的牌位不在宋家,而在外祖家。
宋家往上数十代都是白丁,说起来,在满地贵胄的东京城又是笑料一场。
宋峥脸色青了又紫。
他身后的赵沅儿见势不对,忿忿不平道: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用因为这个绿轴和哥哥赌气伤他的心,他都是为了你好啊!”
她气呼呼挡在宋峥面前,一双清纯的眸子蓄满委屈的泪珠,仿佛她和宋峥才是亲兄妹,而我是加害他们的女魔头。
宋峥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温柔。
顾长风看见了,莫名皱了皱眉,不着痕迹上前一步,隔开二人。
尔后,他面沉如水对我道:
“阿慈,做错事情就该道歉认罚,一味抵赖,非君子所为。”
我学着赵沅儿睁大双眼,一脸无辜。
“就凭你,也配教本郡主什么是君子吗?”
然后似笑非笑,用口型示意:娼、妓、之、子。
其他人不知道看没看懂,但他们三个肯定看懂了。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接下来,宋峥怒吼道:“你一个女儿家,都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腌臜下流的词汇?你还知不知羞耻!”
“羞耻?”我忍不住笑起来,“哥哥你吃里扒外,联合外人对自己的妹妹喊打喊杀就很荣耀了?”
“你做错了事,我身为兄长,难道不该管教你吗?”
兄长管教不懂事的妹妹,确实没错。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只凭自己的心意做事,毫无公正可言。
我问:“从头到尾,你都只听赵沅儿的一面之词,证据呢?证人呢?或者你有问过我做没做吗?”
“哼,”宋峥冷笑一声:“好,那我问你,你欺没欺负沅儿?”
前世我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个绿̶性,他料定我做了就不会否认。
可重活一世,我才没那么傻,不打自招。
“敢情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啊?”
我笑了笑,突然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沅儿从他们二人的保护圈揪出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没有证据也敢诬赖我?好!那我便如你所愿——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我踩在她脸上,挑衅地看着宋峥。
宋峥目眦欲裂:“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沅儿,谁给你的胆子!”
“不好意思了,我生了点小病,太医说都是被气出来,再憋下去恐怕会早死。”
“哥哥要是不服,就去凤仪宫找皇后娘娘吧。”
小时候,前线战事吃紧,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和宋峥待在府里。
他不爱搭理我。
我却很喜欢这个哥哥,每天拿着自己的小玩具去他的院子找他。
玩偶、木剑、蹴鞠,我有的玩具他都会收到一份。
可能是因为惧怕母亲,他不会直接拒绝我,可那些精心挑选的玩具,最终无一例外都会出现在废品堆里。
那时,我以为他天生就比同龄人成熟,不喜欢玩具。
等长大了一点,父亲母亲依然很少归家,我便学着给哥哥做饭、煲汤。
他一口都没尝,皱着眉和我说:“以后别麻烦了,这是下人才做的事。”
说完全不伤心是假的。
可母亲说哥哥和父亲一样,都是外冷内热,虽然不会说话,但心里都是疼我的。
于是我又信了。
兄妹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哥哥性格淡漠,那我就主动一点、热情一点好了。
我就这样热脸贴冷屁股,舔了宋峥十几年。
直到赵沅儿出现。
我才发现,他所谓的外冷内热只针对我。
我亲眼看见他珍而重之将赵沅儿送他的小玩意,和书房的古玩珍藏在一起。
也亲眼看到他捧着赵沅儿煲的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她煲的汤又油又咸,明明没有我煲的好喝。
他却说:“有了沅沅煲的汤,这个冬天总算不那么难捱了。”
说这些话时,他的眸子都是温柔之色。
即便赵沅儿闯了祸,他也从不像对待我那样疾言厉色。
他会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没有关系,下次再做好就是了,沅沅是最棒的。”
明明我和赵沅儿做了同样的事,可是得到赞扬的永远只有她。
我像个乞丐,眼巴巴站在一旁,却分不到哥哥和顾长风真正的爱。
前世,直到死的时候,我都被那种被抛弃的绝望笼罩着。
重活一世,我幡然醒悟。
他们能抛弃我是因为我始终对他们有所期待。
可是没有他们,世界并不会停止转动。
没有他们的爱,我依然可以好好活着。
-
有宋家人添油加醋,我大闹宋家宗祠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
只是此时我口碑还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彻底受损,虽然不少人批评我仗势欺人,但大部分人持观望的态度。
父王出游归来,赵沅儿故技重施,泪眼汪汪跑去他面前卖惨。
如我所料,父王和宋峥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喊我去祠堂受罚。
“孽畜,你不仅欺负妹妹,还顶撞哥哥,如此横行霸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我欺负她?”我冷笑道:“还是那句话,证据呢?证人呢!”
“还需要什么证据?你妹妹的话就是证据!”
说着,父王一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后背瞬间皮开肉绽。
赵沅儿一脸痛快的笑意,想藏没藏住,强行扭过头去假装镇定。
相比之下,宋峥沉得住气多了,刚勾了勾嘴角立马收住了。
真是一对好兄妹。
我娘是统帅三军的元帅,区区一鞭子,休想让我服软。
我仰起头,恶劣地笑着:
“父王,你与其责罚我,不如好好想想,这才没认识几天,哥哥为什么和你的好义女如此亲密,不惜为了她出手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在三个人逐渐狰狞的注视下,我越发疯狂:
“哥哥可千万别是动了某些不该动的心思,到时候父王你的好儿子好义女不小心睡到一张床上去,那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这可不是我污蔑他们。
前世,他们顶着兄妹的名义,在佛堂清静之地大行苟且之事,父亲发现的时候,真是好大一张床!
“住口!你住口!不知羞耻的孽障!”
父王彻底怒了,连抽了我好几鞭。
我硬生生都受了。
最后,抹了抹嘴角咬出来的血。
“若我母亲没有战死,今日你们还敢这样对我吗?这家里容不下我,那我走便是!”
说完,我连夜收拾东西,入宫找姨母。
这顿鞭子我是故意要挨的。
赵沅儿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我先在马球会欺负了她,可我挨的鞭子却是实实在在的。
宋峥匆匆赶到宫门拦我。
“家丑不可外扬!你刚挨了鞭子,血淋淋的,这时候去找皇后,岂不是为难父王?快跟我回去!”
家丑不可外扬?
是了,前世他们每次亏待我也是用这六个字堵我的嘴。
而我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强撑着。
因为我怕我的软弱会辱没母亲的身后名。
她一生铁骨铮铮,世间英雄男儿都不如她,她的女儿怎么能软弱?
我宁愿在众人眼中当个霸凌者,也不愿被他们知道,我其实是被人欺负得很惨的可怜虫。
赵沅儿看准这一点,一次又一次当众恃弱凌强,强自将罪名栽在我头上。
最后我不仅丢了性命,母亲的名声也没有维护住。
我死的时候才明白,母亲不仅仅是战神,真正让她名垂青史的,是她心怀苍生,为此宁愿牺牲自己的伟大精神。
一个毫无缘由去霸凌别人的女儿才会真正辱没她的荣耀。
那么这次,我要让霸凌找到完美的理由,让霸凌不再是霸凌,而是反击。
我看向宋峥:“你联合外人在宗祠审我,纵然宋家人将诋毁我的谣言传遍满东京时,为什么不说家丑不可外扬?”
宋峥:“那能一样吗?我们是你父兄!”
“所以呢?你们剥削我、苛待我、压迫我,我都应该忍让?我就必须维护你们?”
“对!”宋峥理直气壮,“没有父兄,你一个女人在这世道就是活不下去!所以你必须维护我们,就算我们错了,你也得捧着!”
这狗东西。
我一脚将他踹下马车:“滚!”
宋家人添油加醋传播谣言,我当然不能输阵。
入宫第二天,我乔装身份,雇了几个口才了得的说书人,让他们在各处生意兴隆的酒楼茶肆讲一个故事——
出身高贵的女将军不嫌贫寒,嫁给一穷二白的凤凰男,将他和前妻的儿子视为己出。凤凰男靠女将军母族的扶持,仕途青云直上。后来女将军为救一城百姓战死沙场,凤凰男又凭借妻子的功劳封王,一跃成为朝中新贵。
凤凰男和继子受尽女将军的恩惠,可在她死后,却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绿茶女,虐待女将军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将她逼得有家不能回云云。
故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凭借妻子的功劳受封王爵之位的男人,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
宋家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众人的八卦热情缕皱高涨。
顺着这个势头,我一一将消息放了出去。
父王曾因家贫被发妻抛弃、宋峥非我母亲所生、赵沅儿无凭无据控告我欺负她,父王和宋峥为了她,打了我几十鞭将我赶出家门……
东京城么,繁华地,争斗场,宅子里那点腌臜事前院的男人也绿̶许看不懂,可后宅里讨生活的女人怎么会看不懂?
这个时代,舆论太好控制了。
说我仗势欺人的声音瞬间销声匿迹。
我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姨母气得找人去宋宅大骂了一顿,我那窝囊的父王吓得好几天没敢来上早朝。
期间,我一直在凤仪宫养伤。整整一个月,背后的伤捋走才完全长好。
一个月后,我才去了某位侯爵夫人的赏花会。
侯夫人一见我就说我清瘦了,我摇摇头,笑道:“多谢夫人关心,生了点小病,不打紧的。”
众人眼中怜惜的意味更浓。
直到我一巴掌呼在赵沅儿脸上,像疯了一样,拿起一旁的剪刀将她头发全剪了。
整个宴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阿鸢站出来行了一礼:“各位夫人小姐请见谅,我家郡主上个月生了场大病,病好后,性情大变,眼里见不得脏东西。不过大家也不用过于惊慌,我们郡主只对脏东西动粗。”
“天呐,”有人小声道:“好好一个闺秀,竟被逼成了这样子?”
赵沅儿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掐住她的后颈,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道:“怎么办?明明受害的是你,可他们却同情我呢。”
赵沅儿想要反抗,姨母派给我的两个嬷嬷立马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我提脚狠狠碾压她每一根手指:“觉得冤枉?觉得委屈?哈哈,我说过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的!”
从这天开始。
只要赵沅儿出现的宴会,我一定也出席。
我把她关进小黑屋三天三夜没人发现她,把她踹进茅坑,让她成为笑柄……
与我交好的贵女问我:“你一向不是个刻薄的人,怎么如今却这么针对她?”
我冷冷道:“她穿的鞋,我不喜欢。”
我也不想死揪着她不放。
归根结底,在这个时代,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若非父王兄长和顾长风给她撑腰,她根本伤害不了我。
可她脚上穿的分明是我母亲战死前为我缝的最后一双鞋,我自己都不舍得穿,她怎么敢穿出来。
她是在挑衅我,即便我可以在外面耀武扬威,可我有家不能回,我的父兄也疼爱她不疼爱我,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
贱人。
那些身外之物我并不在乎,那对心瞎眼盲的父兄,如今对我而言亦是陌生人。
只是,我在乎我娘亲给我留的鞋。
听说那天赵沅儿回家路上遇到恶徒,两条腿被打骨折,爬着到家,一双鞋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又逢中秋,姨母遍邀东京城名门闺秀在凤仪宫赏月。
明面上说是中秋夜宴,实际姨母受少时好友女琴师白羽安先生所托,要在一众闺秀中择一琴艺天赋出众者,收其为徒。
琴,乃君子之器,我朝又颇为看重。
白羽安先生被誉为琴艺第一人,若能拜其为师,可谓一夜成名、一步登天了。
姨母是一国之母,以自己的喜好择人有失公正。
因此,赵沅儿也在邀请之列。
前世,赵沅儿在宋峥和顾长风的安排下,在夜宴上表演了一首凤求凰。
她确实绿轴有些天赋,琴声时而幽怨悲伤,时而激情昂扬,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
最终,被白羽安先生选中。
至于我?
我被誉为东京城第一闺秀,五岁开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本来也准备了一曲《广陵散》。
可是顾长风找到我。
我在凤仪宫花廊的亭子里练琴,刚弹完一曲,他突然从角落里走出来。
“阿慈,你能不能……别去夜宴?”
他眸光微动,嗓音微哑,眼神里充斥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别让他们听见你的琴音,你这个样子就只给我看,可以吗?”
时至今日,我必须感叹,他当时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足以以假乱真。
也怪当时的我为情所迷,看不破他的诡计,被他这副样子搞得意乱情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我没有去夜宴,而是在无人的花廊里,一遍又一遍给他弹琴。
又一曲终了,宴厅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顾长风满足地笑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没有一丝伪装、发自内心的愉悦。
我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傻乎乎问他:“你开心吗?”
他眉眼弯弯,说:“很开心,都亏了阿慈。”
那时我真以为他是因为我答应只为他弹琴而高兴。
后来我才知道,他开心是因为,赵沅儿的表演大获成功。
照亮他生命的那束光,迎来了属于她的光明未来。
我只是她的垫脚石。
-
这一世,皇后问我有没有想好要在中秋夜宴弹奏的曲子。
我摇摇头:“姨母,我不想参加。”
“为什么?”
“琴弹得再好也不过是给我增添几分好名声,可我现在的名声已经够用了,有人比我更缺这个机会——我想给姨母推荐一个人。”
皇后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英国公府出来的人心思缜密、百密无一疏,我的变化这么大,姨母怎么可能没察觉?
我笑了笑:“姨母不必担心,我只是吃得亏多了,终于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已。”
我不打算参与竞选,却特意在街上开了间琴堂,和其他闺秀探讨琴艺。
我才名在身,闻声而来的闺秀络绎不绝。
最后一日,琴堂难得清静了些,我正指导每天都来的林家三小姐林姽婳,如何拨弦琴声会更清脆。
赵沅儿居然也厚着脸皮来了。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哟,赵小姐的断腿终于可以出门了?这些日子见不到你,本郡主的日子可是无聊得很。”
赵沅儿脸白了白。
这时候林姽婳却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
赵沅儿像是抓到了我的弱点,立马挺直腰杆:“郡主如今真是不挑,七品小官家的庶女也能入你的眼。”
这人还真是上赶着找虐。
她今天无疑是来试探我的实力的,那我就让她见识见识。
我示意林姽婳让开,自己坐在琴桌后,故意挑了《广陵散》中最难的一段弹起来。
这曲子很考验琴师的功力,功力太浅者,弹奏此曲会显得不伦不类。
可功力到了,这曲子蕴藏的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便扑面而来。
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一曲终了,杀伐之气还充斥在小小的琴堂间,久久不散。
我看向赵沅儿:“过几天就是夜宴了,赵小姐肯定很有自信赢过本郡主,不然也不会有功夫在这闲逛。”
她虽然有些天赋,可深厚的功力却不能投机取巧,再练三年她也比不上我一根指头。
赵沅儿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不甘心地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夺门而出。
也不知道她在宋峥面前哭诉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又被他拦在宫门口。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中秋夜宴,你不许演奏,听明白没?”
我翻了个白眼:“哪里来的狗在这乱吠?”
我搡开他走过去。
宋峥却在背后冷冷道:“你敢不听我的,后果自负!”
这废物,也就敢冲我放狠话。
我头也没回,摆摆手:“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兄长。”
第二天,我去琴堂收拾东西,顾长风居然也来找我了。
为了赵沅儿,他们一个二个,还真是上心。
我抬指在琴面随便撩拨了几下:
“贵客大驾光临,小舍蓬荜生辉啊。”
阴阳怪气的琴调和语调,阿鸢听得忍不住发笑。
我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给客人沏茶,本郡主倒要听听他想放什么狗屁……哦不,是要听听顾公子有什么指教呢。”
阿鸢憋笑憋得困难,肩膀都在耸动。
我无辜地看向顾长风:“请坐。”
“阿慈。”
“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一气就去了凤仪宫,我去找你,你也不肯见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人了?”
说到这,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红了。
委屈得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然后,他小心翼翼蜷缩在我脚边,哽咽道:“可你以前明明说过,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啊……”
他演得情真意切,入木三分。
若我没有重生,此时一定因为那双蓄满泪珠的眼睛心软了。
可现在,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我的胸口。
我对他情深似海,他却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我。
恨吗?
当然恨。
可我更厌恶自己的愚蠢。
我伸手勾起顾长风靠在绿轴我膝上的脸。
他立马恰到好处流下一滴泪珠。
美人落泪,当真好看。
我的指尖划过那滴泪,最终忍不住笑起来。
“这都是你母亲教你的?安阳侯性情风流,你娘亲却能让他为她赎身,还有了你,她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她没告诉你吗?以色事人终究不长久,再多的手段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否则你们母子怎么会被安阳侯抛弃?”
不堪的身世永远是顾长风、宋峥这类人的弱点。
一戳一个准。
但顾长风比我哥更能忍,他强忍羞辱——
“你不喜欢我这样?”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眼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那我再去学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喜欢的,阿慈,不要抛弃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啪!”
我再也忍不住恶心,甩了他一巴掌。
顾长风有些懵。
我抡起右手,朝他左脸又来了一耳光。
好了,这下对称了。
我用了十足的力气,顾长风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掌,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和赵沅儿早就认识。”
“你今天不就为了她来求我的吗?”
顾长风也属实能屈能伸。
半晌,擦掉眼泪,站起来理了理衣襟,面无表情在我对面入座。
“既如此,开个条件吧,郡主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去参加中秋宴。”
我点了点头:“确实有个条件,只是恐怕有点难。”
顾长风道:“无论多难,我一定都为沅儿办到。”
“那好,”我俯身靠近他,一字一句道:“你们三个一人给我磕一个头,我就不去中秋宴。”
最后一个字说完,顾长风终于破功。
他怒道:“沅儿怎么能受此屈辱?”
意思是,如果我只让他磕,他还真打算磕?
我坐回去,把玩着茶盏:“顾长风,你如此下贱、不择手段,不愧是娼妓之子。”
若非被他利用的是我,我还真有些佩服他。
顾长风眼中似有风暴在酝酿。
我嗤笑一声,看向阿鸢:“送客。”
中秋当天,距离夜宴只剩一个时辰的时候,我的琴弦毫无征兆突然断了。
为了赶时间,我没有带仆从,独自打马出宫买琴弦。
谁知刚踏进最常去的那间琴铺,门突然在身后关上。
屋内烛火摇曳,刀光乍起,带着一股劲风迎着我的面门砍来。
我立刻往左撤了一步,那刀擦着我的侧脸险险划过,割下一缕碎发。
世家名门很少允许家中女儿习武,因为舞刀弄棒太粗鲁,不符合女德。
但我母亲烈阳郡主,高瞻远瞩,从小便要求我习武。
奈何父王一直从中阻止,我只习得皮毛。
对上一屋子的刺客,我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
很快被捆住手脚绑在了椅子上。
刺客首领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我两耳光,一左一右。
这架势,真是无比的熟悉啊!
我强行将嘴边的血都咽下去:“当街刺杀从一品郡主,你不要命了?”
“当街?”那人冷笑了一声:“这门堵得死死的,外面又那么热闹,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厮还真是自信。
我舔了舔嘴角的伤,无奈笑道:“顾长风,你不会真以为扯张黑布在脸上挡挡,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吧?”
琴铺里瞬间落针可闻。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眼神里惊慌显而易见。
上一世,我被害死时名声尽毁,姨父姨母也被蒙蔽,觉得我恶贯满盈,不会为我出头惹民怨。
可这一世,东京城人人都知道我可怜,我若死了,护短的姨父姨母岂会放过凶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谁知顾长风却很干脆地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
“郡主知道是我又如何?我现在把你杀了,随便扔在荒郊野岭,还有谁知道是我做的——证据呢?证人呢?”
当日我针对赵沅儿的话被他一字不差还回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有道理,”我耸耸肩,一本正经谈条件:“好歹也这么多年交情了,你饶我一命,我当这事没发生过,行吗?”
顾长风放肆大笑。
半晌,他问:“郡主求人也这么理直气壮?”
我忍耐着不适。
“那你想怎样?”
“简单,”顾长风俯身,双目与我相接:“你跪下来,给我磕一个头,我就放了你。”
绿轴还真是很记仇。看来是不准备放过我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
“让我磕头,就凭你这娼妓之子,也配?”
顾长风怒不可遏,一脚将我连带椅子踹翻在地。
“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要不是命好生在王府,你这种歹毒的心肠,连沅儿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我身上的刀口被他这么暴力一推,再次血流如注,染红整条白裙。
- ℨℌ
我猛然吐出一口瘀血,神志却越发清醒:
“宴会前掐好时辰弄断我的琴弦,逼我独自出宫,又算到我会来此处买琴弦……计划如此周密,你还有同谋吧?”
“当然还有你的好哥哥,你不是猜到了吗?”
顾长风残忍地踩住我肩膀上一处伤口,将我踩下去:
“他这一路都跟着你,确保你不会半路跑掉,现在就在门外放风,你想不想见他?”
我闷哼了一声:“不必了。他长得随他娘,我都要死了就不要让他顶着那张丑脸,来脏我的眼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的捋走狼狈总是拜宋峥和顾长风所赐。
顾长风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不堪的我,这大概让他产生了某种征服的快感,好看的五官都狰狞起来——
“郡主自视清高,可到头来,连你的亲哥哥都恨不得杀了你,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透顶了吗?”
我嗤笑了一声:“确实挺失败的,识人不清,养了你这头白眼狼。”
顾长风冷哼了一声,从腰侧抽出匕首,猛然刺进我的肩膀:
“其实我本来不打算杀你,可你非要拆穿我的真实身份,现在,我们都没有后路了。”
说完,他将匕首从我肩膀里拔出来,又猛然刺进另一个地方。
“回东京城这几年,我一直在学各种手艺,学得最好当属刀法。我可以在你身上捅几十刀,而不让你死亡。郡主好好受着吧。”
我咬紧牙关——
“你就那么恨我?”
顾长风露出一丝阴鸷的表情:“你一出生就站在最高处了,什么都有,可你为什么还要和沅儿争呢?”
我道:“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赵沅儿?”
顾长风道:“沅儿那么善良、那么优秀,却因为出身得不到任何出头的机会,还要随时被你这个毒妇欺凌……”
“若她能拜白羽安为师,就不用再过这么委屈的生活了,所有挡她路的人,我都会帮她杀掉,就算你是郡主也不例外!”
他眼底有些疯狂的偏执,再无当初我认识他时的温润。
他说一句便插一刀,失血开始让我感到寒冷。
口供都差不多到手了,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她就那么好?”我痛苦地蜷缩起来,“长风哥哥,那年你初回东京城,去宫中参加宴会,孩子们嫌你娘亲低贱不肯和你玩,还用石头砸你,你记得是谁救了你吗?”
当然是我。
我赶走所有欺负他的孩子,还给了他一碟桃花酥。
顾长风动作一顿,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又插了我一刀:
“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吗?”
“你心机深沉,屡次陷害沅儿。谁知道你当时是真心帮我,还是为了博得大人们的赞赏?”
他冷漠地否认我曾经为他做的一切。
同样的事,赵沅儿做就是善良,我做就是别有所图。
漫长的沉默过后。
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以为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放过我?”
我按住袖中的机关,锋利的哨箭瞬间弹出,刺穿屋顶,然后在漆黑的夜空爆开发出惊天的声响。
我盯住顾长风,一字一句道:
“不,我说这些是在提醒自己,千、万别放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不知ᴸᵛᶻᴴᴼᵁ何时,外面熙攘热闹的大街变得寂静无声。
顾长风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猛退几步,喝道:“有埋伏,撤!”
琴铺紧闭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外面放风的宋峥失去意识,像条死狗一样被一脚踹了进来,横在我和顾长风中间。
埋伏良久的皇家暗卫将琴铺层层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顾长风见退无可退,又冲上来想挟持我,却被我抬脚踹退几步——绑我的绳子早就被藏在我袖中的小刀割断了。
顾长风武功比我高,可我拖延的那一刻完全足够了,他刚站稳,姨母派给我的暗卫首领已经拔刀横在他脖颈上。
“别动,否则本将不介意,现在就摘了顾公子的项上人头。”
顾长风当即不敢再动。
皇家暗卫,什么权贵没杀过。
我走过去,抡起右手,用最大的力气将他打我的那两个耳光加倍还了回去。
顾长风被打得发冠都歪了。
可他却笑了起来:“郡主杀了我也无用,此时中秋宴已经结束,没有你挡道,沅儿一定已夺得魁首。”
我没理他。
我身上的伤口非常惨烈,一袭白裙简直被染成了红裙,脸白如纸
阿鸢吓得不轻,进来后,一直扶着我哭。
我点了点她的鼻子,哄她:“你说到底是谁告诉这蠢货,东京城琴艺比赵沅儿厉害的闺秀只要我?”
阿鸢抽抽搭搭道:“如郡主所愿,林小姐已夺得魁首。”
顾长风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故意的,你根本就不打算参加晚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口中的林小姐转移我们的注意!”
说到最后,他已面无血色。
我看向他,坦然一笑。
“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
林姽婳只是七品小官家的庶女。
生母早死,家中彪悍的嫡母掌家,对她很苛刻。
幸得家中祖母庇佑,再加上天赋使然,习得卓绝的琴艺。
就连我也甘拜下风。
只是她身份低微,为了不惹是非,一直藏拙。
前世,林姽婳并没有参加中秋宴,但最后却兜兜转转被白羽安收为徒弟,成了赵沅儿的劲敌。
赵沅儿心机深沉,又有我的父兄和顾长风撑腰,对付我都游刃有余,对付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最终,林姽婳被赵沅儿陷害,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自尽而亡。
我自觉与她同病相怜,棺材出城那日,为她在街边设了路祭。
可惜人们觉得我和她是一丘之貉,将祭堂砸了一干二净。
重活一世,我不想林姽婳再无辜惨死,便请姨母暗中下帖子,让林姽婳的嫡母放她去参加中秋宴。
然后设计了接下来的一切。
故意在琴堂展现高超的琴艺,让林姽婳弹错音。
赵沅儿看到后,以为我是她唯一的竞争对手。
却不想,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林姽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要和她一起,从赵沅儿手里一一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宋峥和顾长风连夜被投放狱中。
我赶到的时候,凤仪宫中秋宴还没有散场。
姨父姨母坐在主位,赵沅儿跪在宴厅中央,哭得双眼红肿。
“我不知道兄长和长风哥哥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什么也没和我说。”
“虽然平日里长乐郡主对民女极为苛刻,可义父义兄对民女恩重如山,民女从未在人前抱怨过郡主……”
有人出言打断:“赵小姐,宋峥和顾长风都亲口承认他们是为了你才谋杀郡主,你这时候把罪名都推到他们头上,未免也太没良心了吧?”
是林姽婳。
上辈子她谨小慎微,恨不得藏起来让所有人看不到她,自己安静、安全地活在角落。
可这一世她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些我很熟悉的东西。
匆匆赶来求情的安阳侯和父王,因为林姽婳的话露出不满的表情。
赵沅儿连忙摇头,泪蒙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不曾抱怨,但义兄和长风哥哥一定是自己注意到了,所以才会去为难郡主……”
她长得清纯可人,哭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姨母看得眉头紧蹙,怒火似乎快压不住了。
姨父却怜惜地对赵沅儿说:“先别哭了。听你的意思,阿慈……咳咳长乐郡主平日里对你很苛刻?”
-
赵沅儿似乎找到了救星。
她飞快抬头看了姨父夫一眼,哽咽道:“郡主对民女非打即骂,好几次差点要了民女的命,京中女眷人人可为民女作证啊,陛下。”
姨父看向姨母:“是这样?”
姨母为难地点了点头。
姨父当即摔了一个杯子:“这不是胡闹吗!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凌弱小,皇后就是这么教育自己的侄女的?”
天子雷霆之怒。
宴厅人人自危,尽数跪了下去。
“因果循环,今夜她遭祸都是因为她平日里不积德惹来的!若事实如此,朕倒觉得顾长风和宋峥没做错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周的男儿,若都和他们一般有觉悟,朕何愁江山不平?”
赵沅儿和父王隐秘地对视了一眼。
父王当即磕了一个头:“陛下,宋慈仗势欺人、为所欲为,我儿是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啊!”
姨母怒道:“她也是你的女儿!”
一向窝囊的父王居然没有就此闭嘴,而是说:“皇后娘娘怜惜她母亲早逝,可她却仗着娘娘为她撑腰,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连微臣也不敢管教她。”
“上一次就是这样。她欺负妹妹,微臣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便跑到皇后娘娘这里告状——娘娘不是还派人去府里训诫了吗?”
姨父看起来并不知道此事,怒气冲冲看向皇后:“还有此事?你都背着朕做了什么!”
姨母没有说话,看了皇帝一眼,跪了下去。
一旁的安阳侯若有所思。
父王却趁机道:“皇后奉命执掌皇室暗卫,守卫陛下安危,今夜却为了长乐郡主私自调用皇室暗卫,公私不分、欺君罔上!若此时刺客乘虚而入,陛下出了差池,皇后罪不容诛啊!”
姨母是第一个执掌皇室暗卫的皇后,三天两头总有人诋毁姨母心怀不轨。
此时,就连我也有些忐忑,难不成姨父要趁机削掉姨母的兵权?
一脸阴沉的姨父却突然笑了起来——
“爱卿,你也知道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说完,姨父看向我。
“阿慈,把证据都呈上来,朕倒也看看你的父王和义妹还想怎么蒙蔽朕。”
姨母没有说话,看了皇帝一眼,跪了下去。
一旁的安阳侯若有所思。
一脸阴沉的姨父却突然笑了起来——
“爱卿,你也知道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说完,姨父看向我。
我呼了一口气,将证据呈到众人面前。
父王在凤仪宫安插眼线,赵沅儿知道后利用此人在宴会前割断我的琴弦,逼我独自出宫。
宋峥和顾长风则在宫外买凶杀人。
这计划周密严谨,一环扣一环,他们几个人缺了谁都不可。
姨父讨好地将姨母从地上扶起来后,将记录了父王和宫人金钱往来的账册扔在父王脸上。
“你平日里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一个,朕没想到你倒有这个胆子,往凤仪宫安插眼线!”
父亲一脸煞白:“臣、臣是想为陛下监督皇后啊!”
哈哈,亏他说得出来。
姨父听得青筋暴起:“朕的皇后何时需要你来监督?你真以为朕和皇后离心至此,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
没错。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姨父姨母设下的局。
我知道宋峥和顾长风不会让我平安参与中秋宴,心中一直有所戒备。
所以被收买的宫女弄断琴弦时被我当场抓住了,之后在我一番威逼利诱后,那宫女将他们全供了出来。
我将一切告知了姨父姨母,然后拿着姨父的调兵令,将计就计去了琴铺。
顾长风和宋峥都是侯爵之子。
再加上以前大家都以为顾长风是我母亲亲生的,军中将领对他很亲厚,安阳侯自己也颇有些军功。
若是证据不够充分,即便是姨父也不能贸然将人处死。
何况,他们当时的计划只是想拖住我,不让我参加中秋宴。
这么小的错误,怎么能要他们的性命?
所以,我必须让他们犯下更大的、不可遮掩的、必死无疑的错。
顾长风在我身上插的每一刀,最终都会转化成刽子手手中的屠刀,落回他身上。
-
父王被宫中侍卫拖了下去。
赵沅儿抖得像筛糠,却还不死心。
“我不应该谋害郡主,可她对我做的那些恶毒事,你们为什么不提?”
“陛下,民女的父母是为你而战死的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闻言,宴厅里居然真有人露出不忍的神情。
不得不说赵沅ᴸᵛᶻᴴᴼᵁ儿最大的本事就是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能颠倒黑白、模糊是非。
我摘下斗篷,露出里面血肉模糊、数不清的刀口。
“你可怜,就可以跑到我家,抢占我所有东西,联合我的父兄伤害我?”
“你父母为国捐躯,难道我的母亲就不是?”
“因为你是烈士遗孤,所以你做错了事也不能被惩罚,所有人都必须包容你?”
说着,我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若我母亲还在,当日绝不会允许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进我家门。那样,我的父兄就不会被你蒙蔽,今日我便也不必遭受这种家破人亡的痛苦了。”
烈士遗孤?
谁不是呢。
-
处决前,我亲自去狱中看望了宋峥、顾长风和赵沅儿。
宋峥还是像以前那样,眼睛长在鼻孔上。
“畜生,连自己的父兄都不放过,看以后谁敢娶你!”
我说:“嫁人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依照陛下的旨意,父王已经被削爵流放,家里的财产是我一个人的了。”
宋峥气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真丑。
顾长风稍微冷静点。
安阳侯当日见风向不对,便立刻向姨父表忠心,说自己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利落地将顾长风当弃子抛了。
“是我辜负了郡主一片真情,”顾长风眼眶微红,“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选赵沅儿,而是选郡主。”
这戏子又开始了。
我有些无语地扶了扶额。
“顾长风,我现在觉得你还是像砍我时那样硬气点,比较吸引我。”
说完,我懒得再看他,转身离去。
【全书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