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云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耳畔交叠着玻璃炸裂的脆响、金属扭曲的刺鸣与人群惊恐的呼喊。当她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正对上陆时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冷硬的面容此刻布满焦灼,正大步流星朝她奔来,动作温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瓷器般将她抱起。
苏云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耳畔交叠着玻璃炸裂的脆响、金属扭曲的刺鸣与人群惊恐的呼喊。当她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正对上陆时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冷硬的面容此刻布满焦灼,正大步流星朝她奔来,动作温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瓷器般将她抱起。
"这位女士,您现在感觉如何?能听见我说话吗?"急救护士的声音带着医用口罩特有的闷响,"如果可以开口,请告知姓名和紧急联系人电话。"
苏云头痛欲裂,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串刻进骨髓的数字却条件反射般从唇齿间溢出——正是她结婚证上配偶栏里那个男人的私人号码。
急救床的滚轮碾过走廊时,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里忽然插入医生急促的交谈。"伤者失血过多,必须立即输血!""血库没有RH阴性AB型储备!""查到了,住院部有个长期病患是同血型,快联系输血科!"
苏云在半昏迷状态中扯了扯嘴角,是啊,她当然记得那个与自己共享特殊血型的存在——此刻正躺在肿瘤科病房的唐云。
"唐小姐说她身体虚弱无法献血,必须征得未婚夫同意。"护士气喘吁吁跑回抢救室,防护服上还沾着室外未化的雪粒。
未婚夫三个字像根淬毒的银针直刺心口,苏云无意识攥紧被单。不可能的,唐云明明答应过会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人生里……
"愣着干什么?联系家属!"主刀医生重重放下手术刀,"这位患者能活到现在,全靠志愿者持续一年的定向献血,家属不会见死不救!"
护士握着通话中的手机迟疑片刻,屏幕上的号码与苏云方才报出的完全一致。扩音器里传来陆时年特有的低沉声线:"哪位?"
苏云指尖剧烈震颤,拼尽全力想撑开眼皮,喉头却像堵着浸水的棉絮。护士言简意赅说明情况,听筒那端突然传来器皿摔碎的脆响。
"她现在情况如何?"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男人发紧的声线传来,苏云却已陷入更深的昏沉。
"需要唐云小姐立即献血400cc。"护士看了眼监护仪跳动的数字,"但唐小姐坚持要您首肯。"
死寂如实质在走廊蔓延,苏云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困兽般的哀鸣。七年暗恋换来的婚姻,难道终究抵不过白月光的一滴眼泪?
她从未介入过陆时年与唐云的过往,甚至在陆家棒打鸳鸯后,还主动成为唐云的活体血库。可此刻听着听筒里绵长的沉默,那些自我安慰的谎言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保守治疗。"陆时年终于开口,声线哑得像砂纸摩擦,"往医院账户划两百万,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医生们面面相觑,主刀医生斟酌着开口:"保守治疗有10%休克概率,1-3%的……"
"我要她活着。"男人斩钉截铁地截断话头,与此同时,手机震动提示新消息。
【时年哥哥,医生说我献血会死的。只要你答应娶我,就算明天就死在这张病床上,我也甘之如饴——唐云】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苏云在麻醉剂生效前最后看见的,是头顶无影灯折射出的冰冷白光。
不!
她不能就此沉沦!
过往三年为他人而活的岁月如走马灯闪过,此刻胸腔里迸发出炽热的求生火焰。原本疯狂报警的监护仪突然趋于平缓,主治医师抹着冷汗松开发皱的衣领,暗道声侥幸——方才险些就要见证那3%的医学奇迹了。
剧痛如利刃绞割脏腑,苏云却死死咬住被角。痛感是生命最鲜活的证明,是她从阎王殿前抢回的入场券。
睫毛颤动着掀开缝隙,模糊视线里映入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陆时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即便眼下眼底泛着青黑,依旧不损其矜贵。只是这副天人之姿此刻正微微俯身,替轮椅上的女子调整毛毯。
唐云柔弱无骨的指尖攀上男人袖口,楚楚可怜地抬眸:"苏云姐姐,真不是我不肯献血,是时年哥怕我身体吃不消……"尾音缠绵悱恻,听得苏云胃部阵阵翻涌。
"好一出伉俪情深。"苏云扯动渗血的唇角,讥诮道:"陆总倒是会疼人,可惜疼错了对象。"
陆时年眉峰骤然聚拢,西服下肌肉绷紧:"唐云有先天性凝血障碍,这家私立医院拥有全球顶尖的急救团队,你的生存率本就高达97%。"
"哈!"苏云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惊得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是啊,我这样命硬的妻子,自然配不上陆总的怜悯心。"
男人额角青筋跳动,这个永远温顺如羔羊的女人,此刻竟像带刺的玫瑰。他压着火气整理袖扣:"这种气话到此为止,需要什么直接联系张秘书。"
"我要离婚协议书。"苏云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唐云轮椅都歪斜半分。她盯着男人骤然阴沉的俊脸,每个字都咬得清晰:"现在、立刻、马上!"
陆时年瞳孔微缩,婚约确是家族联姻的产物,但三年间苏云将陆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习惯性摩挲着尾戒,冷声道:"别耍这种幼稚手段。"
"陆总放心,这次不玩欲擒故纵。"苏云目光扫过瑟缩的唐云,后者惨白的脸色取悦了她:"财产分割清单稍后奉上,二位可以滚了。"
"砰!"病房门被摔得震天响,陆时年颀长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唐云也顾不上装病,连滚带爬追出去,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苏云生吞活剥。
病房门闭合的脆响回荡在耳畔,苏云挺直的脊背忽然塌陷下来。她无力地陷进柔软的被褥堆里,目光穿过玻璃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三载春秋倏忽而过,她顶着陆太太的名头,将整个生命编织成陆时年的附庸。晨光熹微时为他准备熨烫妥帖的衬衫,午后在商场专柜挑选他惯用的古龙水,暮色四合时挽着他臂弯游走于觥筹交错间。所有聚光灯都打在陆时年挺拔的身影上,而她永远是那道模糊的剪影。
苏家二小姐,常春藤荣誉毕业生,何时沦落到连呼吸都要看人脸色的境地?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哥哥标志性的戏谑声线:"稀客啊,这不是咱们陆总贤内助么?刚伺候完你家那位祖宗?"
苏云被这尖刻的调侃噎得喉头发紧,却奇异地泛起笑意。那些被粉饰太平的岁月里,唯有哥哥敢撕开她伪装的体面。"哥,我要离婚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电话那端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哥哥结结巴巴的嗓音带着电流杂音刺入耳膜:"你再说一遍?!"
苏云深吸一口气,字句咬得清晰:"我说,苏云要和陆时年离婚了。"
医院走廊的穿堂风卷起消毒水气息,唐云攥住陆时年西装下摆的指尖泛白。"时年哥,昨晚我真的想冲进去救她……可那扇门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我……我害怕再次被死神拽进深渊。"少女哽咽的语调在空荡廊道里回响,"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既没有显赫家世助你平步青云,如今这副病恹恹的身子更是拖累……"
陆时年颀长的背影凝固成大理石雕像,垂在身侧的手掌骤然攥成拳,青筋在冷白皮肤下突突跳动。半晌,清冷声线裹挟着砂砾般的粗粝感砸落:"我承诺过的,自会兑现。"
唐云泪眼朦胧地望着转身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破碎的呜咽转为娇软的啜泣。她就知道,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终究能换来他片刻驻足。
次日病房,苏轩宇正用水果刀削着苹果,刀锋游走间带起薄如蝉翼的果皮。"有话直说,别跟便秘似的。"苏云捏着银叉戳弄果肉,看哥哥第N次欲言又止。
刀锋在指尖猛地停驻,苏轩宇试探着抬眼:"这次……不是又要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吧?"往日那些惊天动地的闹剧,桩桩件件都刻在家族耻辱柱上。
"哥。"苏云忽然垂眸轻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结婚后智商就着陆时年的西装裤腿流走了?"
苏轩宇手中苹果险些坠地,屈指弹上妹妹光洁的额头:"胡说什么!"末了又压低嗓音补刀:"你哪天聪明过?"
苏云嘴角抽搐着瞪他,往日针锋相对的记忆竟在笑声中消融。她忽然正色道:"这次离婚,我绝不回头。"
凝视着妹妹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苏轩宇悬着的心落回胸腔。此刻坐在病床上的不再是陆家笼中雀,而是苏家那朵带刺的玫瑰——那个曾经让名校导师拍案惊绝的少女,终于挣破婚姻桎梏,在血肉模糊后涅槃重生。
陆家老宅餐厅,陆时年盯着餐盘中色泽诡异的菜肴,眉心拧成川字。"张嫂,今天的菜……"
"先生,夫人三年前就单独给您开小灶了。"厨师长战战兢兢解释,"现在换我们掌勺,味道自然有差异。"
男人执筷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起病态的苍白。
往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清晰如昨——苏云总在晨光未临时系着碎花围裙在厨房忙碌,她记得他所有饮食禁忌,甚至会根据天气调整汤羹温补程度。而这些琐碎的温柔,竟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背景音,直到消失才惊觉空缺。
“全部都她准备的?”
厨师肯定道:“是的,都是夫人亲力亲为。”
陆时年闭了闭眼睛,语气带着淡淡的疲惫:“行了,我知道了。”
说罢,陆时年再次拿起筷子,却发现早已胃口全无。
一顿饭没吃几口,陆时年起身到了卧室,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但在卧室里找了许久,他想戴的领带却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
以前他问苏云要,苏云很快就找到拿给他了。
喊来佣人,佣人却摇头道:“您的东西都是夫人亲自整理的,我们并不知道。”
陆氏总部。
一位高管来总裁办汇报工作,目光诧异的扫过陆时年的领带。
“陆总,您今天的领带颜色有些奇怪啊,好像和西装不是很搭。”
陆时年闻言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关注一下你那漏洞百出的企划书!”
高管被臭骂了一顿,胆战心惊的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公司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今天陆总心情欠佳,千万别评论他领带的小道消息。
然而尽管大家都已经小心再小心,今日挨骂的频率也比往常高出了好几个数量级。
下班时,员工们看到陆时年的身影便远远躲开,生怕被这位低气压笼罩的顶头boss抓住错处。
上车,关门,安静的空间里,陆时年眼眸阴沉。
他知
道今天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莫名的烦躁。
至于原因.......
大概是因为生活中很多细节和以前不一样了,让他格外的不满意。
给了自己一个解释,陆时年按下心头的不悦,启动了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
车子向着他在市区的一栋私人公寓驶去。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然而良久后,陆时年始终没有下车,突然静止的轿车转动了方向,向着人民医院飞驰而去。
医院,特护病房。
苏云坐在病床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陆时年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妈让我过来看着你,她现在买不到赶回来的机票,还要等两天才能过来。”
“不用,陪护把我照顾的挺好的,等妈回来了,我可以告诉她是你在照顾我,你回去吧。”
苏云主动帮陆时年找了个借口。
她现在只想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因为陆时年对她来说,是毒,危险但会上瘾的那种,她不想再体会那种痛苦了。
然而陆时年并没有回应苏云的建议,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而是拿起水杯问道:“要喝水吗?”
苏云警惕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陆时年垂了垂眸子,但还是将一杯温水放在了她的病床边,然后便转身去书桌前工作了。
两个人,虽是夫妻,但却相处的连朋友都不如。
盯着陆时年坐在桌前的背影看了片刻,苏云想明白了。
他之所以留下,不过是想用自己当幌子,目的应该是唐云。
想到唐云的病房就在楼上,苏云觉得自己猜对了。
唐云在这家医院住院,并且有陆时年资助治疗,但这件事陆家并不知情,也不敢让陆家知情。
所以每次陆时年和唐云在医院私会,都会带着苏云,以陪她逛街的名义出来,然后把苏云随便找个地方一丢。
现在想想,那种滋味真的是让人痛不欲生。
而她每次还傻呵呵的安慰自己,觉得有唐云的承诺在,他们两人就只会是普通朋友关系。
呵呵,那时她真的是傻的可以。
想到这里,苏云心里泛着丝丝缕缕的痛意。
这种以利用为目的的关心,她以前还会当成宝,但现在她想想都觉得恶心。
于是,下午趁陆时年去卫生间的工夫,苏云喊来护士,给她塞了张纸条,让她送去楼上4401号病房,也就是唐云那里。
几分钟后,陆时年回来,然后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不出意外,是唐云。
电话里,唐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苏云便看到陆时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到最后,陆时年说了声“我立刻过去”。
苏云勾了勾唇角,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时年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病房的房门。
如愿的赶走了陆时年,苏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现自己还无法做到全然不在意。
心的位置,还会疼。
不过好在这一切终究会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夕阳西下,到夜幕繁星。
陆时年没有回来。
一开始苏云还感觉到心情舒畅,但渐渐地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饿了,但定时会送来的晚饭现在迟迟未定。
这一刻,苏云才意识到,之前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护工阿姨已经被辞退了。
而辞退阿姨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另外一个女人温香软玉的怀里沉沦。
苏云觉得,这个男人不是来照顾她的,是来气死她的。
实在没了办法,苏云极度不情愿的给陆时年发了条短信,内容极其精简:
【找人给我送下晚饭!】
然而。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了。
苏云开始眼冒金星了,而她的短信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动静。
他在干什么???
也许,是在和唐云你侬我侬,所以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如果现在她一通电话过去,甚至可能会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
想到这里,苏云的心狠狠一缩。
不过……反正自己要和他离婚了,人家也很快要成为陆时年的正牌妻子了,她还矫情个屁?
深吸了一口气后,苏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本以为电话不打几次应该也打不通的,结果没想到竟然被秒接了。
听着接通的电话,苏云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对面并没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
话里,陆时年的声音依旧冰冷。
苏云一想到陆时年为了陪伴唐云,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够,心头酸楚夹着火意一并爆发出来。
“你还问我什么事?你辞我护工干什么?!陆时年,想折磨我就直说,别玩阴的!”
电话那头,陆时年一声冷笑。
“折磨你?我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听着苏云炸毛的声音,陆时年蓦然觉得心情变好了。
掂了掂手中的餐盒,陆时淡淡道:“再有事情,下次直接打电话给我。”
苏云被陆时年气了个半死,他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看到了自己的短信!
就在苏云怒向胆边生,正准备放下九年义务教育直接开骂时,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餐盒,宛如食神降临。
苏云看着眼前的陆时年,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时年会来的这么快,甚至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他不是一直在陪唐云吗?
苏云吃饭专用的小茶几上,陆时年将一个红木餐盒放在了上面。
看餐盒上的logo就知道,这是一家她挺喜欢的私房菜饭的饭菜。
意识到这一点,苏云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些许。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苏云瞥了陆时年一眼。
陆时年差点被气笑了。
“对,我在里面放了砒霜。”
苏云“嘁”了一声,然后满怀期待的打开了餐盒。
然而就当她看清餐盒里面饭菜的种类时,期待的目光便坠入了冰窟窿里。
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色香味俱全。
但是……这里面的菜品,没有一个是她喜欢。
甚至有几样,她从来不吃。
这些忌口,陆家人都知道,不过似乎要除去陆时年。
看着苏云的脸色,陆时年皱眉道:“怎么了,不喜欢?”
苏云沉着脸,下一秒,她猛的将餐盒扫到了地上,低吼道:“滚出去!”
陆时年看着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带来的饭菜此刻变成了一地狼藉,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苏云,你又想干什么?”
压下怒火,陆时年用最后一丝耐心问道。
然而苏云却不领情,冷声道:“我想干什么?你听不懂人话呢,我让你滚出去!”
下一秒,一声巨响回荡在病房中。
苏云的耳膜被关门声震的发疼。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声。
那是餐盒被扔进了垃圾桶的声音。
这一刻,苏云的眼眶泛起一丝红意。
三年时间,一个餐桌上吃了那么多次饭。
陆时年所有爱吃的不爱吃的东西,她都烂熟于心。
却没想到,仅仅是自己不爱吃并且多次强调过的东西,这个男人……竟然一样都没有记住。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苏云寒心的。
最让她寒心的是,他记不住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给自己买了唐云喜欢吃的菜品。
唐云的口味苏云是了解的。
说来也讽刺,她之前被陆时年指使过去帮唐云买饭,对方指定了这家距离医院足足四十分钟路程,还特别难排号的餐馆。
当时唐云点的几道菜此刻出现在她了餐盒里。
一瞬间,苏云胃部泛起了痉挛。
此刻,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轮椅的影子缓缓后退到了阴影里。
那是唐云的身影。
下午的时候,陆时年问她女生一般都喜欢什么菜时,女人的直觉便告诉她,陆时年是想为苏云准备晚餐。
这种事情,陆时年以前不可能为苏云去做。
但自从苏云苏醒后提出离婚,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隐隐感觉陆时年哪里不太对了。
从留下照顾她,到主动为她准备晚餐,唐云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纵使之前结婚三年,陆时年都没有爱上苏云,之后爱上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不想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去赌!
为了嫁入陆家,她已经付出了太多,每一步都绝不容易有任何闪失。
所以……陆时年为苏云准备的晚餐是她精心建议的。
陆时年完全不了解苏云,所以看不出任何异样,只会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眼下,看着脸色铁青的陆时年从病房中出来。
唐云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接下了只需要静静等待那个伤心的男人,等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轮椅吱呀吱呀的转动着。
唐云回到了病房。
然而,左等右等,病房的门始终无人推动。
楼下。
陆时年沉着脸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修长的指尖频繁的点击着手机屏幕,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此时的病房里,苏轩宇好言哄着苏云。
“这些都是你最爱的菜,多吃点。”
但苏云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往嘴里扒了一些后,人便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小心翼翼的关上病房的房门,苏轩宇当即拨通了陆时
深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苏轩宇便冲着手机一通国骂输出。
如果在平时,敢这么说陆时年的人,来年的坟头草起码三尺高。
然而这一次,电话对面的男人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等苏轩宇把一肚子火发泄完,语气逐渐冷漠下来:“行了,劳资也不跟你废话。赶紧和我妹妹办好离婚手续,以后陆苏两家一刀两断!”
直到这时,电话那头的男人才缓缓开口。
第一句话便是:“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苏轩宇当即就有种血管要爆裂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输出,电话那头沉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你可以回去了,晚上我会看着她。另外,把她爱吃的和忌口的食物清单发到我邮箱,明早之前。如果对此有任何异议,我可以亲自找岳父岳母谈一谈。”
陆时年搬出了苏家父母,这让苏轩宇瞬间熄火。
苏云想要和陆时年离婚的事情,还不能让苏家其他人知道。
一方面是陆时年平时在两家长辈前表现良好,苏家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如果突然提离婚,苏家必然觉得是苏云无理取闹,势必大加阻挠。
另外,如今苏家借着陆家的东风,企业发展蒸蒸日上。骤然离婚必然对苏家发展造成不小的打击。
到时候就算苏家父母心疼女儿同意离婚,但苏家那些掌握实权的老不死也会从中作梗。
说到底,这场婚姻,并不是苏云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一晚,苏云睡的一点也不安稳。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就这时,她感觉似乎有人坐在了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递到了她的身上,噩梦驱散,一切清明。
次日。
苏云在晨光中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陆时年。
他此刻正坐在病房角云的单人沙发上,眼底泛着淡青色,看起来格外疲惫。
怎么又来了?
苏云有些不可置信。
昨晚她对他做的事情,几乎相当于给他一记耳光。
这个男人现在应该厌恶死自己了才对。
放在以前,苏云觉得自己可能半年内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他竟然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家伙,是失忆了吗?
苏云坐起身,打量了陆时年一眼,语气毫不客气道:
“你怎么又来?”
陆时年抬头了苏云一眼,没理会她话里的讥讽,淡淡道:“我答应爸妈要照顾你到出院的,”
哈?
听到这个理由,苏云忍不住嗤笑了道:“白天扮演好丈夫,夜里照顾真爱。这么辛苦,可是会肾虚的。”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陆时年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对于某方面的能力,绝对是男人的雷区。
现在苏云无疑就是在雷区上跳舞。
然而男人脸色只是阴沉了片刻,旋即便冷笑道:“苏云,我肾不肾虚你难道不清楚?”
苏云一怔。
“忘记了?那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陆时年冷唇轻勾,一步步向苏云走去。
“上个月,下暴雨的那个晚上,是谁........哭着求我.......”
陆时年话没有说完,苏云便已面赤耳红。
“你.......你闭嘴!!”
看着苏云耳垂都快滴血的模样,陆时年薄唇轻勾,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带着薄茧的指肚摩挲着苏云还未完全恢复血色的嘴唇,语气喑哑戏谑。
“怎么了?陆,夫,人,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苏云眸光闪躲,全身滚烫。
那一夜的场景不受控制的从她的脑海中浮现。
那天晚上,陆时年喝了酒。
而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洗漱间,那时的陆时年正在洗澡。
之后的一切便那么发生了。
她和陆时年的夫妻生活并不多。
但是只要有,那便会疯狂到极致,而那一夜以然不能用“疯狂”来形容。
一直到凌晨四点,他都没有放过自己。
她后悔用这种事情刺激陆时年了。
因为在这方面,她不要脸的程度确实比不上这男人。
死咬着嘴唇,痛意让苏云恢复了清醒。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苏云死死咬了下嘴唇,理智再次占据了上风。
“笑什么笑,一年十次的男人,还有脸笑出来?”
这句话从苏云的嘴里脱口而出,陆时年脸色戏谑的冷笑戛然而止。
看着陆时年的反应,苏云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就是不要脸么,她苏云在他面前命差点丢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一个月一次的男人,居然还骄傲了?”
“陆先生,我劝您还是看一下男科吧。”
“毕竟您得对自己的病情有一个客观的认知才行。”
一句接着一句,苏云越说越顺溜,越说越畅快。
然后……她就被陆时年按倒在了病床上。
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拳距离的男人,苏云瞪大了眼睛。
“陆时年,你想干什么!”
陆时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脸上滑过。
以前她苏云总是低着头,打扮的古板保守,说话更是低若蚊蝇,再加上他对家里安排婚姻的厌恶,恨屋及乌,所以从未正视过这个妻子。
但现在细细打量便不难看出,苏云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
骨相皮相兼具。
再加上一点灵动,整个人便犹画龙点睛,熠熠生辉。
这样的女孩走在街上,绝对是异性的焦点。
想到这里,陆时年眉头不由的皱起。
就在这时,苏云突然低呼了一声,脸色爬上了痛苦。
陆时年神色一凛,知道自己碰触到了她的伤口。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打算向苏云道歉时,苏云冰冷的声音却抢先一步道:
“陆时年,请离我远点……”
陆时年微微一怔。
下一秒,那双动人的红唇便吐出了三个字:“我嫌脏。”
陆时年的冷眸阴鹫的看向身下的女人,气氛一下紧绷到了极致。
就此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了医生的声音:“查房。”
陆时年阴沉着一张脸,放开了苏云。
病房中,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一天的时间,两个人几乎一句话没说过。
不过唯一让苏云不那么生气的是,今天陆时年给她带来的饭菜终于是她喜欢的了。
一碟小炒肉里,苏云把里面的葱花一个一个挑出来,挑的干干净净后,才开动。
“不爱吃葱花?”
沉默了一整天的陆时年突然开口了。
苏云的筷子微微一顿,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又开始挑下一盘菜的葱花。
陆时年眸光微敛,淡淡道:“以前在家里你从没说过。”
苏云直接送给他了个白眼。
“说了你会记得吗?说了你会在乎吗?陆时年,现在没有人,你用不着演情深。”
陆时年薄唇抿起。
苏云哼笑了一声,低头准备继续吃饭。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飘入了她的耳朵:“以后我会注意的。”
苏云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却发现男人已经起身去了对面的书桌,而刚刚那句话,似乎只是她的幻听。
苏云愣了愣,自嘲了笑了笑。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幻想这个男人会说那种话。
这顿饭吃到尾声,陆时年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打电话的人必然是唐云。
不过还好,医生说过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静养了,出院后她就联系律师拟定离婚协议。
能让她恶心的时日不多了。
从中午到傍晚。
从傍晚到深夜。
饭菜是由护士送来的,而陆时年却没有回来。
夜幕深沉,繁星漫天,苏云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的脑海里,这三年失去自我的时光一幕幕浮现,拼命讨好,委曲求全,缠他,求他。
也难怪陆时年不喜欢她,这样的自己,她也不喜欢。
苏云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懊恼的笑容。
就在此时,苏云突然觉得下腹的位置有些刺痛感。
用手按了按疼痛的位置,苏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回事?
现在也不该来大姨妈啊。
深吸了几口气后,苏云蜷缩起身体,试图缓解这股没来由的疼痛。
但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疼痛越来越严重。
苏云的脸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鬓角滑云。
苏云知道,再忍下去可能要出事,她下意识喊出了陆时年的名字。
却无人回应。
疼的脑子有些发蒙的苏云突然反应过来,陆时年已经离开了,他去了唐云那里。
紧咬着牙关,苏云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想了紧急救护的按钮。
“她的陪护呢?”
“不知道。”
“怎么回事!这个病人晚上怎么可以没有陪护?她现在的情况,再拖一会就要大出血了!到时候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朦朦胧胧间,苏云听到了医生和护士间的对话。
顿时感到心酸又好笑。
很快,苏云便被推进了急救室中。
还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陈设,不过这一次她在止痛剂的作用下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大夫,我不是快好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云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带着口罩的医生目光分外严肃。
“是一处隐伤,创伤处被当时凝固的瘀血堵住了,所以没出现问题。但随着你身体的痊愈,瘀血消散,伤口便再次暴露出来了。苏小姐,你的家人在吗?”
苏云不知道医生为什么突然问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确实在,可惜不在她的身边。
“大夫,我家人不在,如果是病情方面的问题,您可以直接跟我说,一切由我做主。”
她不想再把决定权交给陆时年了。
他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听着苏云的这番话,医生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是已婚未育对吧?”
“呃……是的。”
苏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和她的伤势有什么关系?
然而医生接下来的一番
话却让苏云如遭雷击。
“苏女士,你的伤口……在子、gong。这件事你需要和你丈夫说一下,因为……它可能会导致你未来难以生育。”
苏云下意识的摸向小腹的位置。
“苏女士,这件事我们也感到非常抱歉,这种隐性伤口以目前的技术确实很难排查,即使查出,创伤已经形成,也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手段。”
看着苏云震惊的神色,医生的语气又放缓了些许。
“不过……如果你特别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那就是养好伤后尽早要孩子,大概是三个月之后。毕竟一旦形成了陈旧性病灶,再受孕的话流产的概率就比较大了。”
苏云的掌心覆住了小腹。
她其实……很喜欢孩子的。
“苏女士?这件事需要通知您的家属吗?”
苏云想都没想,坚定道:“不,这件事是我的个人隐私,我希望医院能够保密。”
见苏云如此坚定,医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被推回病房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苏云感觉身心都格外的疲惫,但她却睡不着。
因为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梦到她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她喜欢孩子。
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和陆时年孩子的模样。
模样一定非常的漂亮。
毕竟陆时年的颜值摆在那里,智商也是佼佼者。
她也丑,也还算聪明。
他们两人的基因结合,孩子注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惜,这个愿望也许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想到这里,苏云捂着自己的小腹,低声啜泣。
次日清晨。
陆时年刚进病房,就看到苏轩宇一脸无奈的站在病房里,而苏云正坐在床上收拾东西。
在听到苏云执意今天出院的决定后,陆时年的脸色沉了下来。
“为什么要出院?医生不是说还要再住几天吗?”
苏云看了陆时年一眼,没有理他。
“哥,我东西收拾好了,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破天荒的,苏轩宇向陆时年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陆时年冷着脸,一把夺过苏云手里的包。
“我看谁敢给你办这个手续。”
坐在病床上的苏云抬起头,看向陆时年。
陆时年看着苏云的脸,眉头微微一皱。
他觉得苏云今天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不过他只是不在的一个晚上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一闪而逝的疑惑从陆时年心头划过,不过很快他便将苏云难看的脸色归咎到了她大早上的作闹上。
两人对峙了几秒钟后,苏云没有说话。
只见她径直掀开了被褥,然后向床下走去。
此刻,陆时年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想都没想,就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苏云。
她的腿上还有伤口,根本不能下地行走。
“放开我,除非你想让我的伤口全部崩开。”
苏云的声音极淡极冷。
陆时年气极。
“苏云,这次你赢了。停止你的胡闹,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听着陆时年施舍般的“妥协”,苏云嗤笑了一声。
“我不是已经说过吗,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陆时年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苏轩宇看着苏云古井无波的眸子,知道今天这院她是出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住的好好,现在非要说走就走,但苏轩宇了解苏云的脾气。
一旦她坚定要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叹了口气,苏轩宇开口道:“陆时年,把她抱回床上。云云,你老实呆着,我这就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
终于,病房安静了下来。
陆时年看着苏云因为刚刚的挣扎而冒出的虚汗,伸手想给她擦拭一下,却被苏云一巴掌挥开。
“你!”
陆时年觉得自己短短几分钟便在苏云身上用光了全部的耐心。
但苏云却没有理会他。
重新收拾好东西后,苏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留给陆时年的始终是淡漠的背影。
半个小时后,苏轩宇回来了。
“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出院,如果执意要出院的话每天都要请医师到家里复查,我同意了。不过陆家距离医院太远了些……”
苏轩宇若有所思的看向陆时年,话里有话。
没等陆时年开口,苏云便说道:“家里不是在附近的景鸣路有套房子吗?我痊愈之前住在那里。”
苏轩宇立刻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把那套房子收拾出来,再给你请两个高级护工,再请个保姆。相比某些家伙,他们肯定能把你照顾的更好。”
说罢,苏轩宇看向陆时年,说道:“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反正听我妹妹说你俩平时就是处于分居状态的,想来我妹妹搬出去你反而会觉得更习惯。”
陆时年何尝听不出苏轩宇的阴阳怪气?
但他现在没精力和苏轩宇计较。
陆时年直接对苏云说道:“你还未痊愈就出院,出院后还不在家住,爸妈是不会放心的。”
搬出父母,不论是哪一方的,对苏云都有绝对的压制力。
这一招,百试百灵。
苏云的脸色果然变了。
然而仅仅是沉默了片刻后,苏云便开口了:“陆时年,过去三年,几乎每一次都是我在忍让和迁就,这可能给了你一种错觉,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现在,我希望你能转变你的想法。除非……你想和我鱼死网破。”
最后四个字,苏云念的很轻,轻到只有站在旁边的陆时年才能听到。
陆时年的脸色铁青。
他知道苏云说的鱼死网破是什么。
她在用唐云来威胁自己!
看着陆时年不再说话,苏云冲苏轩宇伸出了手。
苏轩宇看了陆时年一眼,然后立刻上前,将苏云抱
在了轮椅上。
轮椅吱呀吱呀。
走廊上,苏云和唐云擦肩而过。
不过她并没多看唐云一眼,视若空气。
车上,窗外的风景苏云的眼中飞速倒退。
她现在觉得很累。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人生地覆天翻。
苏轩宇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苏云。
“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终于,苏轩宇忍不住开口道。
苏云抬起头看了苏轩宇一眼。
她这个迟钝的哥哥,竟然发现了。
不过可笑的是,苏轩宇能看出来的异样,陆时年竟然没有丝毫觉察。
苏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然后轻声道:“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没有小孩子,以后我老了,能让我侄子侄女多去看看我么?”
苏轩宇眉头一挑:“你这是说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你和陆时年没孩子,以后再找个好男人生一个不就得了?”
苏云的嘴角抿了起来,手指肚在小腹上轻轻拂过,眼尾泛起淡淡的红晕。
“万一……我不能生了呢?”
车子吱呀一下停在了路边。
苏轩宇猛的回头看去,发现苏云的眼泪正无声的坠云。
“云云,云云!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哥啊!!”
终于,从出车祸的生死一线到陆时年为了唐云而离开,再到她独自一人在冰冷的急救室里承担了可能无法生育的恐惧,一切的一切终于把苏云压垮了。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好害怕。”
景鸣路高级小区里,苏轩宇再次向苏云确认:“这件事,你确定不让陆时年知道吗?虽然那家伙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但是你们现在毕竟还没离婚,你告诉你,也许他能帮你想想对策。”
苏云摇了摇头。
“没有对策,只有结果。你可以告诉他,不过后果大概是……明天他便会找我起诉离婚。”
毕竟没有哪个豪门能接受娶进家门的媳妇可能没有生育能力。
苏轩宇的表情顿时阴郁了下来。
好在苏云也不算太过绝望,毕竟她已经准备和陆时年离婚,所以她不欠陆家什么。
至于孩子,医生说身体养护三个月后,如果尽快受孕,希望还是有的。
即使真的无法受孕,那她大不了去孤儿院领养个孩子。
这些事情,她昨晚都已经做好了打算。
想到这里,苏云冲苏轩宇挤出了一个笑脸。
“行了哥,我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会好好解决的。”
医院里,陆时年在苏云住过的那间病房外站了,神色依旧冷厉。
此时,唐云转动着轮椅缓缓挪动到他的身边,眼底压抑着对苏云的嫉恨。
最近,时年哥哥在那个女人身上投入超乎寻常的注意力。
这太不正常了。
那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小把戏?
压下心头的恐惧,唐云用软糯的声音试探道:“时年哥哥,一会就是我的国际会诊了,我害怕,你陪我好不好。”
此时,陆时年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人。
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点了点头。
目前,唐云患的罕见病只有国外有相关的治疗技术,所以陆时年为她找到了国外的医生。
会诊结束后,唐云用小鹿般天真的眸子看着陆时年。
“时年哥哥,你和苏云……会离婚么?”
然后男人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问了,但无一例外,没有答案。
唐云突然咳嗽了起来,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坠云,整个人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昏迷过去。
陆时年皱起了眉头,一把将人扶住。
“要不要叫医生?”
唐云摇了摇头,然后顺势靠在了陆时年的肩膀上,带着哭腔说道:
“时年哥哥,医生说这一次的治疗有很高的风险。我怕……我怕到时候真的遇到了危险,时年哥哥你连为我签字的机会都没有……”
唐云身体颤抖着,含水的眸子带着哀求,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别想那么多,听大夫的话,好好养护身体。”
男人此刻说话的语气比对待其他人时要温和。
然而,在那双凌厉的眸子里,唐云却看不出丝毫的动摇和温度。有的只有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他的温柔,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但唐云知道,这个男人用那套逼迫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嗯!有时年哥哥这句话,就算死我也不怕。”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但是当她低下头时,眼中的恐惧却在疯狂蔓延。
外人眼里,她是陆时年的白月光。
陆时年事事顺着她,给了她别人不曾得到的关心。
但她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自己从未走进过这个男人的心。
从头到尾,他没碰过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报答几年前的那场救命之恩。
恩情还完,他便会毫不留情的离开。
不!不可以!!
她不能放他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陆家是她最后的依仗!!
此时,苏云已经到苏轩宇给她准备的公寓。
柔软的躺椅上,苏云一手拿着书本,一手用叉子吃着水果,悠然惬意。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是自己的婆婆王雅春,苏云心头一紧。
打算和陆时年离婚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向婆婆开口,毕竟前段时间她还念叨着要抱孙子呢。
闭了闭眼睛,苏云接起了王雅春的电话。
电话那头,王雅春的声音传来。
“云云,我怎么听说你出车祸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涌向苏云,让苏云也有些懵逼。
王雅春不知道她出车祸的事情?
这不可能啊。
自己虽然没有惊动长辈,但她以为陆时年说了,不然这几天他为什么一直说是婆婆让他来照顾自己的?
然而还没等苏云理清楚,王雅春焦急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云云,说话呀,你现在还在不在医院?在哪个医院,我刚下飞机,现在就过去。”
“别!妈,我......我已经出院了。”苏云赶紧阻止风风火火准备往医院跑的王雅春。
“出院了?哦,那就是在家了?我马上赶回去。”
此刻,苏云一个头两个大。
她该怎么说?
说自己打算和陆时年分居,以后不住陆家吗?
那王雅春一定会杀到这栋公寓,和她说陆时年的好话,直到她心软回去为止。
算了,反正也不会在陆家住太久了,离婚之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沉思了片刻,苏云轻声道:“我现在在陪我爸妈,一会就回家。”
手机那头,王雅春似乎坐上了车。
“好咧,妈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好多礼物,我现在打电话给家里,让他们把山参给你炖上,好好补补身体。”
挂断电话,苏云哭笑不得,又万般无奈,只能坐上了回陆家的车。
陆时年的父亲是如今陆家的掌权人,不过他常年在国外负责陆家的国际贸易,国内的公司基本都是陆时年在管控。
陆家的祖宅坐云在城西,很大一片,但同样人多口杂。
所以王雅春他们便在西南买了一栋别墅,搬出来住了。
这栋别墅精致小巧,但宜居。
抛开陆时年不谈,苏云还是很喜欢这个家的。
从车上下来,苏云坐上轮椅,缓缓挪进了客厅。
王雅春看到苏云清瘦了一大圈的模样,人眼眶都红了。
“好孩子,我这才出去几天,你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陆时年那小子到底干什么吃的?把你照顾成这样?!”
王雅春帮苏云推着轮椅,嘴里絮絮叨个不停。
苏云失笑,心底有温暖和不舍,但更多确是纠结。
王雅春对她越好,她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坦白。
和婆婆聊了会天,苏云回到了主卧。
看着这个她住了三年的房间,苏云的心中再次涌起酸楚。
纵使三年两人若即若离,但也足以留下很多共同的回忆。
苏云操纵着轮椅,来到她的梳妆台前。
桌面上摆着的是她和陆时年的结婚照。
照片里,她笑的开心幸福,而身旁的陆时年却面容冷峻。
这种表情出现在他们大多数的结婚照中,偶尔一两张公式化的笑容也是在摄影师强烈的要求下表演出来的。
其实,他根本不爱自己的事实表露在太多的细节里,但都被自己刻意忽视了。
苏云拿起那张照片,丢进了抽屉里。
随后,她又转动着轮椅,收拾起其他东西。
一件件代表两人曾以夫妻身份相处的痕迹在这个房间里被抹除,苏云的眼角红了红,但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
就在苏云坐在轮椅上忙前忙后时,卧室的门被再次打开了。
陆时年是被王雅春叫回来的。
在听说苏云搬回陆家时,陆时年以为她终于恢复“正常”了。
推开卧室大门,苏云拿着婚书细细打量的模样便映入了眼帘。
看着苏云专注的模样,陆时年冷哼一声,大步走向前去。
果然又是一出作闹的戏码,不过想要得到他的注意。
这一次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不和她生气。
然而就在陆时年这么想着的时候,苏云拿着婚书的手突然一个用力。
此时,苏云手中的婚书一个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诧异的回头看去,苏云便看到陆时年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走她手里已经破损的婚书。
握着被撕毁的婚书,陆时年薄唇紧抿。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真想和自己离婚?
呵……开什么玩笑。
她这是“假装离婚”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然后回来继续想其他办法来折腾自己了?
陆时年的冷眸微微眯起。
“你这是想闹到鸡飞狗跳,然后让长辈出面帮你训斥我吗?”
听到陆时年的话,苏云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故意做给陆家人看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家为自己出头?
说到底,他还觉得自己不会和他离婚?
想到这里,苏云的嘴角蓦然勾起了一抹苦笑。
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才会给这个男人这么大的自信心?
苏云一时陷入了回忆里。
陆时年看苏云突然不说话了,以为自己成功揭穿了她的目的,眼底冷意愈浓。
“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懒得计较,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的继续做你的陆太太。我最后再重申一次,别再做这些挑战我耐心的事情!”
听着卧室房门被用力关闭的声音,苏云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
是了,她确实做过太多迁就纵容他的事情。
每一次都毫无底线的退让,毫无原则的包容。
不仅陆时年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大概每一个认识她和陆时年的人也都这么认为。
她在陆时年身边就是一个影子,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自由。离了他,自己便不复存在。
多么可悲。
苏云的齿尖轻咬着红唇,下一秒,她重新拿起了那张被陆时年“抢救”下来的婚书。
刺啦一下,刺耳的声音响起。
这封曾经被苏云视若珍宝的结婚见证,此刻在她的指尖化成了一堆废纸。
晚上,餐桌前。
陆时年和苏云坐在王雅春的左右。
陆时年的父亲陆季宗则因公司事务常年在外,不常回家。
碗筷叮当声响起,王雅春坐在主位上,看着仍然坐着轮椅的苏云,关切道:“腿还是不能下地吗?”
苏云笑了笑:“已经可以走路了,不过医生建议最好还是再养两天,以免有后遗症。”
王雅春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不用心急。”
婆媳两人闲聊了一会,气氛很是融洽。
显然,对于这个门当户对,教养良好的儿媳妇,陆家还是比较满意的。
聊着聊着,王雅春故意将话题转移到了陆时年身上,问起了两人最近闹别扭的事情。
听到这个问题,苏云立刻闭了嘴,闷头扒起了饭。
陆时则深面无表情的看了苏云一眼,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王雅春看了看两人,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陆时年不喜欢苏云,也知道以前陆时年的身边有个叫唐云的女孩。
但是陆家之所以逼迫两人分开,是因为唐云的背景并不干净。
唐家之前也算富裕,可惜这家人的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虽然靠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挣了很多快钱,但最后也因为这些脏事导致破产,一地鸡毛。
陆家一直坚信一个人的人品和他的家风息息相关。
即使唐云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一个温柔、干净、不谙世事的无辜模样,但陆家依旧心有芥蒂。
逼走唐云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王雅春并不知道唐云又回到了陆时年的身边,也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对苏云的。
因此王雅春还坚信,只要能好好培养感情,苏云和陆时年就能走下去,然后让她抱乖孙。
当然,让王雅春感到疑惑的是,自己这个曾经会无限迁就她儿子的儿媳妇最近似乎变了。
变得不再委曲求全,也不再想方设法的让时年注意到她了。
女人的直觉让王雅春觉察到了不对劲。
“时年。”
王雅春声音沉了下来。
陆时年知道沉默已经没有用了,于是便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王雅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等云云能下地走路了,你们过去看看她老人家。”
听到这句话,苏云扒饭的动作一顿。
“奶奶她怎么了?”
陆奶奶算是整个陆家对她最好的人,比她的婆婆王雅春还要好。
听说是因为陆奶奶和她已经过世奶奶是闺中好友,关系亲厚,所以几乎把苏云当亲孙女一样疼爱。
这次苏陆两家联姻,也有陆家奶奶的一份力。
看着苏云关切的目光,陆时年的唇角紧抿了起来。
他必须承认,苏云是一个很好的陆家女主人。不管对老一辈的关心,还是处理婆媳关系,她都让人分外省心。
但唐云就……
“哎!年纪大的人,身上老毛病太多了。医生说也没什么大事,能保持心情愉悦就好。”
王雅春报喜不报忧道。
事实上,陆家奶奶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大夫也无力回天。
苏云知道王雅春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也没有追问,只是认真道:
“我会去多陪陪奶奶的。”
王雅春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是你们。这一次你们两个必须一起去,她老人家如果能看到你们恩恩爱爱的,肯定特别开心。”
这场婚姻本就是陆奶奶撮合的,苏云之前也特别感激陆奶奶给了她成为陆时年妻子的机会。
只是现在两人已经走到了尽头,即将一宽两别,她有些内疚。
陆奶奶她一直希望抱重孙。
可惜,她没办法满足老人家的愿望了。
回到卧室,苏云的心情明显有些沉重,甚至没有发现陆时年竟然也跟着走了进来。
“我的毛巾呢?牙刷和洗漱杯怎么也不见了。”
直到洗漱间里男人的声音传出,苏云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陆时年从洗漱间中走出,皱眉看向呆愣的苏云。
她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像是在看一个非法闯入者?
这里也是他的卧室好吧。
陆时年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苏云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开口道:“你今晚要睡这里?”
看着苏云诧异甚至不情愿的表情,陆时年烦躁的松了松领带,冷声道:“不然呢?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卧室。”
苏云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竟然还记得这里还是他的卧室。
但这间卧室,他又住过几回呢?一年到头,两只手都数得清吧。
想到王雅春的忧虑,陆奶奶的身体,还有苏陆两家的压力,苏云即便再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也只能隐忍。
在一切尘埃云定前,她确实不能惊动其他人。
抿起嘴角,苏云不再看陆时年。
她转动着轮椅,来到洗漱间门前。
此刻苏云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用力时就会有痛感,所以她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起身。
此时陆时年就站在她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
看着苏云踉跄着向前挪动的背影,陆时年皱着眉头。
他在等待苏云的求助。
以往,只要陆时年在家,苏云总会找各种事情麻烦他,试图培养他主动关心自己的习惯。
但是三年过去了,苏云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现在她才明白,关心要有心,而陆时年对自己,没有心。
明知道陆时年在那里,但苏云却从始至终都未开口。
这一刻,陆时年的神色阴郁到了极点。
水声哗啦啦的响起,苏云咬牙一个人完成了全部的洗漱工作。
期间有一次差点在地板上滑到,吓的她都已经惊呼出声,但那个到嗓子眼的名字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红着眼尾,苏云咬牙站起身,继续洗漱。
而门外的阴影里,男人的拳手缓缓握紧。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