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兄长见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很是欣慰，给清欢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
宫斗失败后，我假死逃出宫外。
遇到了偏爱我的人，有了可爱的女儿。
直到六年后，兄长找到我，
「陛下病重，昏迷时喊着你的名字。」
「太子也日日来侯府打探你的消息。」
「小妹能回去照看几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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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兄长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出现在林间小屋时，我正忙着给谢乔和女儿缝补衣衫。
清欢在屋里屋外来回跑，吵着不吃饭要吃糖。
我正要冷下脸教训她，突然看见了屋外兄长的身影。
和六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好久不见。」
兄长见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很是欣慰，给清欢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
谢乔忙着招呼倒茶，又带着清欢出去玩，给我们兄妹独处空间。
兄长犹豫半晌，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今陛下重病缠身，太子顽劣不堪，朝局动荡。」
「小妹能否回去照看几分？」
2
我脱口而出的就是拒绝。
提到京城，提到皇宫，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痛，那里简直是我的噩梦。
而噩梦的来源是与我同床共枕的夫君顾原
顾原是一介藩王时，我是王妃。
他被前太子猜忌设套圈禁，是我一直在身边陪伴他，和他同生死共进退。
借助我母家的势力，前太子被废，他迁至东宫成为太子，我理所应当被封为太子妃，又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可顾原登基后却要封他的心上人为皇后，贬我为贵妃，让京城内外看尽了我和侯府的笑话。
陛下册封后宫嫔妃的前一夜，特意跑来警告我，
「池语，你也知道我爱慕白芙很久了。」
我声嘶力竭，「那我在你身边的这些年又算得了什么？」
顾原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皇后的位置和大皇子，你只能选一个。」
「你当了皇后，我就把大皇子送到白芙那里。」
我看着在内侍怀里哭得嗓音嘶哑的孩子，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他可是我十月怀胎，一朝痛楚掉下来的心头肉。
冰冷的后位和孩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3
我给孩子起名叫顾衡。
他成了我在深宫里唯一的心灵寄托。
我对他注入了所有的心血，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请朝中最有威名的朝臣当他夫子，最骁勇善战的将军教他骑射。
天冷了，我半夜起来给他掩被子；生病发热，我日夜守着他担心他出事。
虽然陛下冷落我，但顾衡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我又把他教养得很好，
所以他很得陛下的看重。
顾衡几乎每日都要去圣宸宫，行走御前，这是其他皇子从未有过的待遇。
七岁时，他学会了结交人脉，但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竟然要偷偷跑去秦楼楚馆那样的地方。
我勒令他不许离开长乐宫，好生在殿中反思，他却砸了殿里所有的摆件，又把书简全部投入火中，朝我怒吼，
「我是皇子，不学这些我也是父皇的儿子。」
「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让我学这些，不就是让我当太子？为了让父皇来长乐宫多看你一眼吗？」
「让自己的亲儿子帮你争宠，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
我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我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
我气急败坏，险些晕倒，第一次罚他长跪，然后质问伺候他的人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他的。
顾衡第一次违抗我的话，跑出长乐宫。
陛下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他带到圣宸宫教养。
算算时间，我已经有三日未曾见到顾衡了，他从未离开我这么久。
我带着他素日爱吃的糕点一路前往圣宸宫，打算和他好好聊一聊。
孩子在长大，或许真的是我往日里管得太多，剥夺了他的自由。
路过御花园时，我还在排演待会儿怎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耳边突然响起顾衡可爱的笑声，接着就看到了顾原白芙在逗我的孩子，像极了一家三口。
这个场景刺痛了我的心，却见顾衡拉着白芙的手，
「母后，如果我是您的儿子就好了。」
「我一点都不喜欢母妃，她哪里都比不上你。」
4
我愣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白芙不愧是白芙，能同时赢得父子俩的喜欢。
她抢走我的位置，让我受尽屈辱。如今还要抢走我的儿子。
白芙瞧见我的身影后，莞尔一笑，扶了扶头上的凤冠，眼神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我深吸一口气，打算装作没有听到那句话，陛下却突然开口，
「既然大皇子喜欢皇后，想当皇后的儿子，以后就让皇后抚养他吧。」
我如遭雷劈，开口质问，「陛下，当初是您金口玉言，只要臣妾让出了皇后的位置，大皇子就能让臣妾抚养……」
陛下不以为意，「贵妃，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是大皇子想去，而不是朕让他去。贵妃不也经常说要尊重衡儿的选择吗？」
我气得头晕耳鸣，瞬间化身护着幼崽的母兽，「不行，谁都别想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顾衡打断我的话，兴高采烈，「太好了，我愿去凤仪宫，今后皇后娘娘就是我的母后了。」
我仿佛掉进了冰窖，亲儿子的话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芙得意地笑了笑，「陛下放心，臣妾膝下无子，一定对大皇子视如己出。」
陛下很满意白芙的说法，又觉得我打扰了他们的相处，拉着白芙的手就要回凤仪宫。
我的亲儿子走到我的面前，冷笑两声，
「皇后娘娘从来都不会像你一样逼着我读书骑射。」
「父皇厌弃你，连带着我也受牵连，可皇后娘娘不会。」
「我当你的儿子只能是皇子，可我现在是皇后的儿子，不用学那些东西，我照样成了太子。」
「妃就是妃，皇后就是皇后，贵妃让我反思，不妨自己好好反思。」
儿子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打在我的身上。
我在深宫中仅存的牵挂就这样被无情地剪断了。
顾衡说完后没有一丝愧疚，蹦着跳着追赶顾原和白芙的步伐。
我急火攻心，晕倒在地上。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传我兄长过来，
「哥，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想回家。」
5
兄长虽然早就知道我的打算，但出于各种缘故还是想劝我忍耐。
无法，他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娘娘这又是何必？」
「您在宫里位同副后，大皇子被封为太子也是一桩好事。」
「太子虽在凤仪宫，但您还是他的生母，日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我想起陛下登基时对我的警告，还有昨日在御花园里一家三口对我的极尽嘲讽。
我恶心地想吐。
屋外传来圣宸宫内侍的声音，兄长连忙躲了起来。
我擦干眼泪，整理仪容准备接旨，却发现内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高公公叹了口气，「贵妃娘娘，这是陛下赏你的。」
我无助地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陛下说，太子有皇后娘娘一个母亲就足够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唉！」
我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顾原靠着我的母族支持才能成功登基为帝，我为他操持家事笼络朝臣，又为他生下嫡子。
如今他为了他心中所爱要置我于死地。
我先是无声流泪，然后悲苦痛哭，最后竟然自嘲着放肆大笑。
高公公挥退了屋内伺候的所有人，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娘娘，世子，这碗药是假死药。」
我突然愣住，兄长也按着剑从房梁一跃而下，我们相视一眼，高公公感慨万千，
「奴才是看着贵妃娘娘怎样一路走到这个位置的。」
「今日陛下不顾念与娘娘的旧情，来日只怕奴才也会遭此境地，届时还望娘娘和世子给奴才一条生路。」
6
有了高公公和兄长的掩护，我顺利假死逃出宫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我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去了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像平民百姓一样过着普通日子。
我遇到了珍爱我、信任我的人，和他结为夫妻，生下我们的女儿。
兄长派人在暗中保护我的安全，又担心引人猜测，从来不曾来见我。
直到今天，
我知道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太子已经十三岁，但性格乖张，不思进取，几次冲撞陛下。」
「陛下精神不济，又被太子惹怒，竟然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一旦太子被废，侯府岌岌可危。」
「陛下病重之时，恍惚间喊着你的名字。小妹，你能不能回趟京城？」
我想起那年高公公端着汤药走到我面前时，我听到了兄长长剑出鞘的声音。
兄长是真的想过不顾一切地去保全我。
我宁死都不愿再踏入京城一步，但为了兄长，我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兄长容我和夫君孩子说一声。」
「此番离家要数月之久，我总要找个借口。」
兄长点头，「应该的。」
我走到院中，谢乔似乎等候已久，我们四目相对。
我轻声开口，「有些事情要去做，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吐露实情时，谢乔打断了我的忧虑，
「你的气度举止、谈吐行事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他看着我笑，「我知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喜欢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忍心和我们分开。」
「你只管放心离开，家里有我。」
7
谢乔给了我所有的偏爱，我在他面前永远不需要小心翼翼。
我拉着他的手，「你放心，只是离开几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清欢就跑过来，伸出两只小肉胳膊抱住我，噘着嘴抬头，
「娘亲要去哪里？」
「娘亲不要欢欢了吗？欢欢不让娘亲走。」
我眉眼含笑，揉了揉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把她抱起来，
「欢欢可是娘亲的小心肝。」
「娘亲怎么会不要欢欢呢？」
谢乔担心我累着，伸手接过清欢，
「欢欢听话，你娘有事情要去办，办完就会回来的，爹爹陪你玩好不好？」
清欢一向懂事，今日却格外执拗，「不要，不要。」
「我听见娘亲和怪叔叔说的话了。」
「怪叔叔要带娘亲回另一个家，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呜……」
清欢拿出藏在怀里的所有糖果，坚决又万分不舍地递给我，
「娘亲，我好好吃饭，不吃糖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不要走，好不好？」
8
我从来都没有在谢乔面前提过从前，那些事情始终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眼看着清欢以为我要抛夫弃女，我和谢乔之间也要起矛盾，我意识到我必须要做出解释了。
正当我打算开口时，谢乔制止了我，他替清欢擦干眼泪，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清欢乖，你娘亲在很远的地方确实还有一个家。」
「有一个比你大的哥哥生病了，欢欢也知道生病了会很难受对不对？你娘亲要回去照顾他。」
「等哥哥病好了，娘亲就会回来了。」
清欢今年五岁，她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嘟着嘴看着我，
「可我不想让娘亲一个人去。」
她还是担心我不回来。
「爹爹，我们能和娘亲一起去吗？」
9
这是一条我从未想过的路。
不是不能去，而是我担心他们入京会有危险。
站在门外停留已久的兄长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突然开口，
「那就一起去吧，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兄长走过来，伸出手把清欢抱在怀里，「你们一家人哭闹着分别，倒显得我如同一个让你们骨肉分离的恶霸。当心吓着我的外甥女。」
清欢嘻嘻一笑，搂着兄长的脖子猛亲一口她的脸颊，
「舅舅真好，谢谢舅舅。」
院子里再一次响起欢声笑语。
踏入京城的前一夜，我郑重地对谢乔说，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的。」
谢乔回握我的手，「我信你，我等你，你要注意安全。」
10
我又一次踏入了京城。
为了不惹人怀疑，兄长没有带我们回侯府，而是把我们安置在早已空闲的王府中。
灯下黑，任谁都想不到已逝的贵妃居然藏在阔别已久的王府里。
我也察觉到兄长对京城的掌控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走到原先居住过的主院，物是人非。
奇怪地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屋子里放得还是当年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变。
我想起当年被先皇圈禁时，顾原吃不下东西，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我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劝他放宽心。
也是在这里，我被诊断出喜脉，不久后我就入了东宫，成为太子妃。顾原握着我的手深情述说，「不负天下不负卿。」
后来一切都变了。
顾衡平安健康的降世，成了我无尽黑夜里的唯一一点亮光。
看着孩子安静的睡颜，我感觉自己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他会喊的第一个字是「娘。」
会在晚间睡觉时让我亲自哄他入睡，「我喜欢娘，娘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后来，怎么就一切都变了呢？
因为我让他读书，让他学骑射？
还是因为他觉得他父皇厌弃我，让他远离了太子之位？
而白芙放纵他荒废学业，给了他所有的自由，又给了他太子名分，所以对她百般讨好？
父子俩果然是一脉相承。
在「利己」和「我」需要二选一的时候，永远选择了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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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对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奇。
她指着屋檐上的神兽雕像和描金填漆的壁画，不停地问我，
「娘，那是什么？是狗狗吗？」
「这上面画得是什么？云朵吗？和天上的一点也不像啊？」
谢乔在正院收拾行李，我耐心给她解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就逛到了王府后院的小花园。
在那里，我遇到了宫里的熟人还有她的孩子。
尚在后宫时，虽有皇后，但六宫主事的大权还落在我这个贵妃手里。
彼时黄昭仪难产，皇后却不许太医和稳婆为她接生，只是因为赏荷花时提到了皇后的名讳中的「芙」字，皇后自觉受到了侮辱。
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我请来太后坐阵，又亲自过去安慰黄昭仪让她安心生产，最后才得到母女平安。
黄昭仪瞧见我满脸惊喜，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姐姐，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你走得时候一声不响，害得我每年都要假借替太后祈福的名义，偷偷出宫到王府为你烧纸钱。」
黄昭仪是我母亲家的表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害我。
小公主和清欢一见如故，手拉着手跑到花园里玩，身后跟着信得过的侍女。
黄昭仪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六年里发生过的事情，我都插不上嘴。
耳边突然传来两个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我和黄昭仪连忙跑过去查看，丫鬟和内侍跪了一地挡住我们的脚步。
「昭仪娘娘，是太子殿下。」
「小公主和清欢姑娘被太子殿下训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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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训斥，不如说是罚跪。
黄昭仪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我担心谢乔被人发现，担心清欢受到惊吓，不顾黄昭仪的阻拦，硬是跑了过去。
小公主和清欢被内侍强硬地按着跪在地上。
两个女孩子又怎么能挣脱成年男子的力量，只能无助地哭出声。
我冲了过去，一把拉开禁锢她们二人的内侍，把她们扶起来，
「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的眼里只有被吓坏的清欢，只顾着帮她揉膝盖安慰她。
余光中看见穿着明黄色的男孩子满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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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被哄好后，就开始告状。
她指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太子顾衡，「娘亲，就是他要抢我的东西。」
我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顾衡手里紧紧握着兄长送给她的长命锁。
清欢嘟着嘴委屈巴巴，「那是舅舅送我的。」
「舅舅说那个长命锁是娘亲亲手画的图样。」
「他是坏人，他抢清欢的。」
清欢很喜欢这个长命锁，一路上都捧着它，和上面刻着的鱼和花说话，连带着和兄长的关系都亲近了些。
我抬起头，这是逃出宫后，我第一次和顾衡见面。
锦衣玉冠，少年的视线原本游荡在长命锁上，这会儿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母妃，真的是你吗？」
「你回来了，是不是？」
黄昭仪说顾衡的模样从来都没变，我却觉得相由心生，他早就不是我心中那个孩子了。
顾衡死死地盯着清欢，「她为什么也有一块长命锁？」
「为什么她会喊你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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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池鱼，顾衡满月时，我特意画了双鱼牡丹的纹样，交给兄长让他去打长命锁。
如今兄长见到他的外甥女，一视同仁，自然要送上相同的礼物。
小时候的顾衡特别喜欢，指着长命锁上的鱼和花学着说话。
他去圣宸宫伴驾后，就开始厌弃这把锁。
有一次从圣宸宫回来，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羊脂玉锁，
「母妃你的眼光真不好，黄金多土气，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白玉看着贵气。」
话音刚落，就把黄金锁扔进了长乐宫后的池塘里。
……
我从顾衡手里夺过来长命锁，重新挂在清欢脖子上，指腹按着双鱼牡丹的纹样。
「这是我的女儿清欢，长命锁是我送给她的。」
顾衡手里的东西被我抢走，听到我的话后瞬间炸起了毛，
「你说什么？」
「你可是父皇的贵妃，怎么能再嫁给别人？还生了一个野种？」
「父皇他可是天子啊！」
六年的时间里，顾衡没有一点长进，和当初离开我去凤仪宫时的嘴脸一模一样。
我呵斥他，「闭嘴，清欢是你的妹妹。」
「你父皇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怎么就不能再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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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懒得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你怎么会来这里？」
黄昭仪走到我身边，试图缓和我们的关系，
「皇后膝下无子，虽然收养了太子，但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求生子秘方，一年前生下了亲生孩子。」
「明面上对太子做到了视如己出，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捧杀。」
「自从你离开后，陛下就越来越不喜欢太子，连带着也不喜欢皇后。」
我的余光里看到了园子中尚未被扑灭的火盆，里面还有烧了一半的纸钱。
确实，若顾衡真的被视如己出，为什么还要偷偷来这里祭拜我？
顾衡向我走近，想伸出手像清欢一样，拉着我的衣袖，却又把手放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襟。
「母妃，父皇对我说他知道错了，你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府还被布置成以前的样子。」
「父皇和皇后都不喜欢我，舅舅也不喜欢我。」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喜欢我了。」
「我现在只有你了，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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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顾原特意让人把王府装扮成我还是王妃时的样子，
难怪主院的摆件和院子中的景色都那样的似曾相识。
可是这些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我心里记着兄长对我说过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见顾原一面。
太子的马车就在王府外面，黄昭仪和小公主告辞后静悄悄地回到寺庙。
我让暗卫把谢乔和清欢送到侯府，清欢搂着我的脖子不松手。
兄长把谢乔暗中带走，让我带着清欢入宫，还告诉我不必害怕。
马车上，清欢吃着她舅舅送来的糕点，我在旁边为她擦嘴，顾衡眼里满是嫉妒和愤恨。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母妃，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说那些伤你心的话，我不该离开你去凤仪宫。」
「我真的都改了，我现在跟着太傅勤学苦练，武艺上也有了进步。」
「我是太子，父皇打下来的江山以后都是我的，你以后就是唯一的太后。」
「母妃，留下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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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
太子被废的风声愈演愈烈，顾衡害怕了，想让我留下。
清欢咽下嘴里的糕点，挤到我俩中间，
「道歉有什么用？你早干嘛去了？」
「你明明顽劣不堪、不思进取，却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小把戏被清欢揭穿后，顾衡怒视着她，想伸出手揪她的脸，却被我的目光制止。
马车进入东宫，可巧陛下正好在东宫等着太子。
高公公走上前行礼，朝我微微点头致意后，让宫女带着清欢先去了偏殿。
我走进熟悉的房间，紫檀木案前，早生华发的顾原刚生了一场大病，老态龙钟。
他正在仔细看着一副鸿雁图，那是他亲手为我所绘。
大雁是忠贞之鸟，可绘画的人却不是。
他也不回头，听到有动静只顾着发怒，
「成日里游手好闲，只顾着贪玩享乐，皇后就是这样教你的？」
「你这般不务正业，朕怎么放心把祖宗的基业交给你？」
我听见他的声音就直泛恶心，又不得不留下完成兄长的嘱托，
「顾原，我们谈谈吧。」
顾原的身体好似被定住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头转身，眼神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和激动，语气也格外激动，
「朕不是在做梦。」
「池鱼，朕就知道你还活着。」
「往日是朕对不住你，朕离不开你，太子也离不开你，你回来吧？」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顾原，我们谈谈吧，谈谈你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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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顾原眯着眼瞅了我半晌，自嘲着笑了笑，拄着拐杖坐在桌前，
「你这么着急回来见我，是怕我废了太子，影响到你们侯府？」
高公公进来布置茶点后又很快退下，我坐在顾原对面，给我们各倒了一杯茶水，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昔日你没有给我后位，太子也被你送到了凤仪宫，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如今连衡儿的太子位也要被你送给别人吗？」
顾原喝了口茶，「池鱼，朕知道你怨朕，朕都补偿给你。」
「朕现在就可以废了白芙的后位，立你为后。」
「以前朕对你的亏欠，对侯府的亏欠，朕统统都补给你。」
他抬头看着我，「可是太子位不行，太子不堪大用，江山到他的手里迟早要毁于一旦。」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要把太子的位置给谁？给白芙的亲生儿子吗？」
「白芙想要当皇后，你就把属于我的后位送给她。」
「她想要儿子，你就夺走我的儿子送给他。」
「如今她想要太子的位置，你就要废掉我儿子的名分，再送给她。」
「顾原，你是觉得我这辈子都得给白芙让路吗？」
顾原叹了口气，「池鱼，你不要任性，太子的事情没得商量。」
「但只要你肯回来，你就是后宫之主，朕不会亏待你的。」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成家了。」
「孩子都能自己去买冰糖葫芦了。」
「顾原，我如今也被人偏爱着，不是非得回来给你们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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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原是真的没想到我会再次出嫁，不然他手中的杯子也不会掉落在地上。
「你说什么？」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你那么喜欢我，为了我什么委屈都能忍受？怎么可能会嫁给别人？」
我的心再一次发痛，原来他都知道。
利用我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有多爱他，
伤害我的人从始至终都知道我究竟受过多少委屈。
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小孩子轻快的脚步声，
清欢活蹦乱跳地跑过来搂着我的胳膊，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过分可爱，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清欢饿了。」
「爹爹一定在家里等着急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顾原看着清欢的眼神里带着杀气，清欢从小在乡野长大，这会儿竟也不怕他，
「这位爷爷长得好凶啊，说话也不好听。」
「欢欢不喜欢他，娘亲也不喜欢他，那我们就走吧。」
清欢拉着我的手就要带我走，顾原脸色阴沉。
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青筋暴起，生气怒吼，
「来人，来……」
话都没说完，就突然晕倒在地，没有声响。
清欢害怕地躲在我身后，兄长听到动静也赶紧入内，抱起清欢让暗卫送她回府。
高公公快步走进来，和兄长打了个照脸后，神色慌张地跑出去，
「不好了，陛下中风了，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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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很快被送到圣宸宫里。
人是在东宫出的事，兄长封锁了关于我的所有消息，传出陛下中风乃是太子所为。
顾衡慌了，但他不敢和我对峙。
因为我背后有侯府，有我兄长，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每日只能跑到圣宸宫，明面上是在陛下面前尽孝，实际上是在百般讨好我。
「母妃，您瞧，儿臣今日刚做了一份策论，太傅都夸赞我的文采。」
「儿臣新学了一套拳法，给母妃展示一番可好？」
「今日东宫新做了糕点，母妃可要尝个新鲜？」
顾衡如此低声下气，不过是为了在我面前卖弄乖巧，好保全自己这一条命和以后的荣华富贵。
我接过糕点，浅尝一口，「味道不错。」
顾衡听到我的赞许，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样，然后又低眉顺眼地看着我，
「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母妃会送礼物吗？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我沉思了一会儿，从匣子里取出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我已经绣了很长时间了。」
顾衡兴高采烈地接过来，当场就戴在身上。
我盯着香囊，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一位故人。
皇后白芙。
21
圣宸宫被兄长带领的御林军包裹得严严实实，内阁大臣也都和兄长穿一条裤子。
朝野内外，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白芙三番两次求见陛下都被拒绝，竟然直接放话说御林军挟持陛下，谋权篡位。
我当着顾衡的面，让高公公把她绑回凤仪宫，又命人暗中看顾着太子。
果然，夜半三更时，暗卫回禀，太子去了凤仪宫，至今未出。
我心里只有说不清楚的感觉，高公公得了我的吩咐，命人抬着早就装扮严实的陛下，同内阁大臣一同前往凤仪宫。
宫外伺候的丫鬟和侍卫早就被白芙挥退，也方便了我们一路畅通无阻。
未见殿中人，就先听殿内音，暧昧至极。
白芙的声音沙哑娇艳，「圣宸宫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连进都进不去。」
顾衡的声音响起，「父皇中风，明明是池家惹得祸，如今把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等我登基当了皇帝，定把池家满门抄斩。」
「到时候，母后依旧是母后，还是儿臣心里的皇后。」
短短几句话，我却只想干呕。
御林军冲进去，凤榻上两条人影交叠。
内阁大臣原本只是来捉奸，但没想到会看到如此香艳的场景。
中风的陛下顾原此刻已经气得啊啊乱叫，眼睛瞪着殿里，若他能动，只怕已经把这两个人千刀万剐。
顾衡最先反应过来，「母妃，不是儿臣的错，都是皇后，都是皇后在勾引我。」
白芙看着顾原，梨花带雨，「陛下，臣妾终于见到你了。是太子逼着臣妾委身于他，否则他就要杀了臣妾。」
两个人鬼话连篇，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
顾原费力地抬起手指着榻上的两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来得及说话就倒在地上。
高公公连忙喊着太医，「快来人啊，陛下被皇后和太子气晕了。」
众人慌慌张张抬着陛下返回圣宸宫，白芙和顾衡被圈禁起来。
我离开前顺走了送给太子的香囊。
只是一丁点迷情香，若是没有念头，根本不足以成事。
顾原到底是老了，满足不了白芙的私心。
22
太医喂了碗参汤下去，顾原回光返照，第一件事就是传旨废后，废太子。
我笑语盈盈，「陛下放心，皇后和太子已经命人看管起来了。」
「陛下，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顾原轻轻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高喊，「传旨，朕要立太子，立皇后之子……」
我打断他的话，「陛下病糊涂了，皇后已经被废，又哪来皇后之子？」
「何况，皇后的孩子也不一定是陛下的呢。」
顾原仿佛想起了什么，拼命地拽着龙榻上的围帘要起身。
高公公扶他躺下，「陛下放心，太子虽然被废，可东宫早已经有了皇孙。」
我端来一碗汤药，「太后会垂帘听政，内阁大臣也会好生辅佐新帝，侯府也会尽自己所能保佑祖宗基业。」
顾原来回扫视着我们，口齿不清，「毒妇逆贼，毒妇逆贼。」
我走到他身边，「这碗药六年前陛下赐过我一份，如今我还给陛下。」
「趁热喝。」
天光大亮，陛下宾天，寺庙里的丧钟响起了三万次。
皇后与陛下情深义重，带着幼子殉情而亡，世人感慨，变成一段佳话。
太子德行有亏，陛下废黜，圈禁别宫。
后宫暂无其他皇子，立皇孙为新帝，太后垂帘听政，内阁大臣辅政。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顾原为了心上人负我，失去我后又异想天开要挽回我，那我也让他尝尝被爱人中伤的滋味。
顾衡，我悉心教养的儿子，竟然为了名利背叛我，知道自己地位不保时，又跑过来腆着脸求我，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我遥望着宫城，喃喃自语，「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
清欢拉扯着我的衣袖，「谁说的？娘是天下最最好的娘亲。」
谢乔笑着把她抱起来，拉着我的手，我微微一笑。
「今晚想吃什么呢？吃鱼好不好？你娘亲最爱吃鱼了。」
「好呀，欢欢要喝鱼汤，娘亲做的鱼汤最好喝了。」
「小馋猫，咱们现在就去买鱼，晚上你娘下厨，爹爹烧火。」
「好耶，今晚有鱼汤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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