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如卿:三十二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16 10:33 1

摘要:周礼孝刚要开口,不知何时握在傅晚儿手里的发钗,突然抵在她喉咙处,她目光逼仄地望着他:“要么滚,要么对我傅家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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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信念

周礼孝刚要开口,不知何时握在傅晚儿手里的发钗,突然抵在她喉咙处,她目光逼仄地望着他:“要么滚,要么对我傅家赶尽杀绝!”

什么叫赶尽杀绝......

周礼孝百口莫辩了微举双手,“三姑娘你别这样,我......”

“滚!”

傅晚儿眼神清寒冰冷,这一刻,她是真的恨,这发钗她是想插在周礼孝身上的,可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倒不如......

倒不如利用他对自己的那点点龌龊之心,眼泪又止不住了,但这一次,是悔恨。

她恨自己竟差点被他迷惑,恨自己天真,愚蠢,居然相信他的鬼话,也许宿卫影就是他派去的。

因为他也姓周,他们是父子,是兄弟,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他们都是内心黑暗扭曲的魔鬼!

他一边在她面前惺惺作态,一边谋害她最亲的人,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就像那些纨绔子弟,以戏弄别人的命运为乐趣。

她又一次看错人了。

傅晚儿眼里的悲和痛,像把利刃,也刺痛了周礼孝,他虽然不知道她心理活动那么复杂,但知道她此刻是真的恨透了自己,或者说是皇家人。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周礼孝无奈般往后退:“好,我走。”

他退出卧房,傅晚儿保持着危险的姿势也跟了出来。

“带上你的人,一起滚!”

在周礼孝出来的瞬间,回风和彩铃就已经停止了打斗,他俩打半天,谁也没伤分毫,倒是周礼孝满脸伤,有些惨不忍睹。

二人正惊讶,便看到傅晚儿,彩铃魂儿都差点吓飞。

“三姑娘,你做什么,放下!”

回风也下意识上前两步,然后就听到了那句一起滚,他眼神有些受伤地看向周礼孝。

周礼孝朝他示意,先撤,主仆二人一步三回头。

“三姑娘你多保重,等我从渠州回来,再向你解释.……你要打要杀都行。”

周礼孝说完,再没回头,彩铃目光一厉,等不了那么久,她现在就想杀。

“彩铃!”傅晚儿将人喝住,直到看着周礼孝二人走出去,方才放下发钗,长松一口气。

“姑姑,姑姑……”禾儿漫儿扑过来抱着她大哭。

彩铃一脸无措地看着,想哭,又不能哭:“三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她其实想马上回清溪村,但她答应过二爷二夫人,要保护好三姑娘。

傅晚儿将禾儿漫儿搂在怀里,坚定道:“我们去找时宁。”

如果二哥真的不在了,她最担心的是温时宁,她尚且心碎崩溃到不想活,时宁就更不用说了。

二哥临死,肯定最担心的也是时宁,这一刻,傅晚儿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一要立即赶到温时宁身边,陪她一起面对。

这一定是二哥想看到的。

彩铃眼睛一亮:“我马上去准备!”

禾儿漫儿一听,哭的更伤心:“那我们怎么办呀?”

傅晚儿忍不住又落泪,生在傅家,真是苦了她们了,沈家靠不住,这种情况下,宗亲也靠不住,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将禾儿漫儿托付给柳氏一家。

另一边,虞老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柳氏还没敢让他知道这个消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心力交瘁,儿子儿媳还没回来,二爷又出事了,时宁可怎么办呀?

一想起苦命的时宁,她是哭了一场又一场,但傅晚儿将两个侄女儿托付而来时,柳氏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天下乱不乱她不知道,反正她的家已经乱了,但再乱,她也得撑着,等孩子们回来。

从京城到芜县,走水路最快,快的话只需一日便到,傅晚儿和彩铃想连夜出发,本以为晚上不好找船,谁知到岸边就看到一艘。

船夫喊着:“芜县芜县,还有没有到芜县的?”

傅晚儿想也没想,拉着彩铃就上了船,待船开出些距离,彩铃突然发现不对,那船头上站着的,不是回风还能是谁?

同时,周礼孝踏进船舱,一声无奈:“这一路上,盗贼特别多,劫船杀人,不留痕迹,三姑娘就不害怕吗?”

傅晚儿死死瞪着他,彩铃已经抽刀在手,眼神更加凶狠。

“哦,忘了有彩铃女侠在了。”

周礼孝苦涩调笑,可惜一点都不好笑,他轻叹:“我刚接到消息,二夫人已经护送你哥前往渠州,我们大概两日后,能在苍州追上他们。”

而后,沉重地加上一句:“三姑娘,你最后信我一次,我若有害傅问舟之心,天打雷劈!”

傅晚儿容颜似雪,冷冰冰地笑了声,似嘲似讽,周礼孝也自嘲般笑了笑,他是无害人之心,可若傅问舟最后不得善终,他敢说无愧于心吗?

整个朝廷都不敢。

夜色渐浓,船越行越远。周礼孝不再解释,只安静坐着,面有萧条,目有哀意,傅晚儿审视般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泄了口气,拉着彩铃坐去了远远的地方。

已经上了船,再闹没有意义,傅晚儿只能寄希望于,周礼孝没有诓骗自己,此行,只要能追上温时宁,什么都好说。

梁州,君子珩秘密抵达,接头人将他一番乔装后,往州府,也就是原来的梁州皇城里带。

进城时,就见有北蛮军驻扎在此,进了城,也随处可见北蛮人,但都没干什么人事儿,抢杀掳掠,肆无忌惮。

亲眼目睹北蛮人当街强抢民女,屠杀孩童,君子珩太震撼了,这就是最真实的战争。

一次大动干戈后,往往伴随残忍的奸、淫掳掠,更甚至会屠光一整座城池,留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漫天冤魂,再如狂风般席卷到下一个目标。

比如大周,若这次大周败了,大周的百姓也会是这个下场,君子珩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比万斤。

梁国国君梁栩,是个女人,还是个极其年轻的女人,若不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那绝对是个容颜似仙的女人。

君子珩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女人身姿曼妙,穿一袭华丽长裙,裙摆拖地,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在下君子珩,拜见梁君。”

闻声,女子身形微顿。

第206章 梁君

如今梁国只是北蛮的一个州县,梁栩名为知州,实际上就是个摆设,已经许久没人称她为梁君了。

梁州百姓只骂她无能,骂她媚敌卖国,一身贱骨,可他们忘了,梁国地处北蛮和大周之间,数百年来,被一点点吞没,早已是风雨飘摇,国力衰微。

她也曾戎装上阵,以血肉之躯,捍卫过国之领土,可终究还是败了。

若不是,她愿意委身嫁给一个小小的北蛮将领,这满城百姓早已不复存在。

活着,就还有希望,只是这希望,很快就被北蛮人残忍撕碎了而已。

一声梁君,令梁栩百感交集,她缓缓回头,目光淡静地看向君子珩。

君子珩被她脸上的刀疤惊了下,忙拱手歉身:“在下失礼,请梁君恕罪。”

梁栩摆摆手:“无妨。”

这世道啊,吓人的鬼,总比做人好。

她眼神中透着一丝淡然,仿佛已经看尽了世间的冷暖。

“傅问舟当真已死?”只片刻停顿,梁栩单刀直入,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君子珩目光沉痛:“千真万确。”

梁栩手指不由收紧,心里有千万声的可惜,语气不由得也冷了许多:“那你还来做什么,我说过,只和傅问舟谈。”

君子珩极力镇定,牢记太子教给他的话术:“是傅问舟让我来的.……他在出事前就已病重,许是觉得时日不多,恐与梁君再难相见,便嘱咐我一定要来。”

梁栩目光轻飘飘地将他上下打量:“你是谁?”

“我......”

君子珩道:“算是他的学生吧。”

梁栩:“他让你来做什么?”

君子珩:“傅问舟说,他与梁君早年有些交情,在梁国有难时,他未能出手相助实在歉疚,如今局势所迫,大周想邀请梁君再次并肩,共御敌人。”

梁栩眸瞳微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傅问舟说的交情,是源于多年前的一场战争。

那时大周名将接连折损,梁国老国君又因病去世,北蛮人贪心,既想要梁国,又想要大周,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而她的哥哥们忙着争皇位,梁国岌岌可危。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周突然冒出一个叫傅问舟的小将,竟找上了她,后来,他们设下陷阱,狠狠给了北蛮一击。

她脸上刀疤正是拜那一战所赐,再后来,傅问舟成了名动朝野的战神,而她因战功被力保成了国君。

自那以后,梁国与大周之间再无战事,并默契地一致对北蛮,如此平衡数年,直到傅问舟倒下。

大周与北蛮达成五年不战之约,却给梁国,以及齐国和夏国带来了灭国之灾,梁栩曾想过,梁国若真的国运到头,她希望是被大周吞没,而不是北蛮。

而缘由,居然是因为大周有傅问舟,因为她愿意相信,一个有人性底线的将军身后,一定有一个重视人性和正义的国家。在傅问舟的身上,她看到了大周的希望和未来。

她愿意将自己的子民交给这样的国家,可现如今,傅问舟死了。

被他的国家杀死了,她的想法,也随之成了个笑话。

“你走吧。”

梁栩神情再无温度:“回去告诉你们的圣上,他杀死的不仅仅是傅问舟,还是大周的希望。今日的梁州,便是明日的大周。”

她几乎可以笃定,大周必败。

一切如太子所料,但君子珩还是紧张的后背直冒冷汗。他用力握了握双手,语速有些快的道:“我猜,梁君一定觉得,一个国家的兴衰,往往与民心息息相关。而大周的圣上杀死傅问舟,不仅是对一个忠良的背叛,更是对道德底线的践踏。这样的行为,将会让大周失去民心和天命,傅问舟之死,便是大周灭亡的预兆......”

梁栩凤眸微眯,望着君子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君子珩被她看的更加紧张,下意识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但眼神却是一点不敢闪躲,尽自己所能的表现出镇定从容。

“梁君会这样想,北蛮人大概也会这样想,否则拓跋羽不会疯到非要坚持看到傅问舟的尸体。”

梁栩愣了愣:“你说什么?”

君子珩:“想来此刻,傅问舟的尸体已经在前往渠州的路上了。”

“你们!”

梁栩眼底怒意一闪而过,随之整个人定住,她突然想起自己‘丈夫’的行为,作为驻扎在梁州的北蛮军首领,他前段时间一直处于备战状态。

那时她就知道,北蛮与大周就要有一场死战,可前两日,他突然就松弛了下来,成天喝酒寻乐......

“傅问舟死了有几日了?”

君子珩算了下:“今日第五日。”

梁栩内心忽起风浪,她想起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将曾对她说的话。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不是看自己有什么,而是要看对方有什么,需要什么.…….你得了解自己的对手,最好是比他自己还要了解,像情人一般了解.....”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战争中占得先机,无论是用阳谋还是阴谋。”

再纵观现如今的北蛮,自新一任的北蛮王登基后,抱的就是一统天下的野心。

北蛮王深知光靠野蛮是不行的,他开始学着效仿那些有着百年千年根基的治国策略,比如以仁治国,这也是北蛮攻下夏、齐、梁后,没有直接屠城的原因之一。

还说要一视同仁,不分种族,若以这样的心态,在大周内乱的时候,是趁虚而入还是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北蛮王似乎已经做了决定,是以,北蛮暂无围攻大周的意思,可北蛮人的野蛮和残暴,同样延续了千百年,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血里,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好比现在的梁州,其实只是北蛮人的屠宰场而已,否则,她不会生出希望,冒险也要与傅问舟见上一面,梁国是如此,夏国齐国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梁栩突然笑了:“好一个以退为进,以乱易整,这是傅问舟的意思吧?”

君子珩哪知道她想了那么多,他只是负责背书而已。

“大周现由太子主持大局……太子殿下让我转告梁君,大周国不止一个傅问舟,还请梁君为梁州百姓考虑,为天下苍生考虑,做出正确的决策。”

第207章精神

梁栩轻蔑扯唇:“他还说了什么?”

君子珩回忆了下:“太子他还说这也是傅问舟最想看到的,请梁君念在昔日情分上,好好考虑。”

大周是真的乱了,傅问舟的死讯传开后,只要有听风阁成员在的地方都起了乱,舆论如风暴席卷,百姓也都纷纷加入骂战,对朝廷失望至极。

即便太子调了精兵护送灵柩,一路也有人不怕死的拦截,于是,精兵越派越多,每每遇到有人拦截,穆九和护送队伍的首领就会轮流站出来喊话。

“各位乡亲父老,傅将军一生为国为民,他的死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更是大周朝的损失。”

他们喊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穿透了周围的喧嚣。

“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怨气,有不满,但此刻,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共同面对国家的困难。”

而一身素白丧衣的温时宁,也会跟着站出来,目光扫过人群,眼中闪烁着决绝和悲切的光芒。

“作为傅将军的妻,我请求大家,不要让傅将军的牺牲白白浪费,不要让他的死成为我们分裂的导火索……此行,我们为的是和平的希望,为的是大周的未来,为的是我们子孙后代的安宁......”

人群中,有人被他们的话语所打动,开始沉默下来,开始反思,更多的人,开始加入护送队伍。

除了有人暗中引导以外,这其实也是一种北蛮人所不能理解的,难以言说的精神力,在北蛮人的认知中,一切问题都只能靠‘力量’去解决。

如果换作是北蛮王杀了拓跋羽,他们会迅速分为敌对的两派,一派誓要热血复仇,另一派则是屈服于权势,他们会用一场血战来分出胜负,也分出对错。

北蛮人信奉内部问题不解决,就无法对外展现统一和强大的力量,然而在大周,道德和律法被视为约束人行为的重要力量。大周人相信,除了力量之外,还有其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比如智慧、策略、团结和牺牲。

这种精神力,是大周人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的,它体现了大周文化的深厚底蕴和民族的内在凝聚力。

在傅问舟的榜样作用下,这种精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和发扬,成为了大周人面对困境和挑战时的重要支撑。

当然,这些都归后人总结。

当下的每一个人,包括傅问舟自己,都不可避免的被现实裹挟。

温时宁就更不可能想那么深了,话术是太子教的,她这么做,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此受伤流血,因为她觉得,这也是傅问舟不想看到的。

她更不会想到,她此行走过的每一步,都将成为她走上人生巅峰的垫脚石。

只是这么一来,她真的太累了,还没喊到苍州就喊不出来了,但好在影响力已经形成。

到苍州时,大家只是守在必经路两旁,默默垂泪或是喊话,基本上没人再拦了,而傅晚儿和周礼孝,也在第二日下午追到苍州,刚下船,就听百姓议论纷纷。

“傅将军真是了不起,人都死了还要为天下苍生考虑。”

“要我说,真正了不起的是他夫人,明明承受着丧夫之痛,还要成全傅将军的大义!”

“天杀的狗皇帝,他不以死谢罪,难以平民愤!”

“听说太子已经回京,希望他会是个好皇帝......”

“若大周多一些像傅问舟这样的大义之士,大周何愁不安稳。”

“希望他们此行能谈判顺利,免去战乱.....”

“还是先希望大周人不要再继续自相残杀,能清醒地面对现实吧。”

周礼孝一路听着,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舆论走向控制的还不错。

而傅晚儿听到这些,是又痛又恨,她本就晕船,加上悲伤过度,整个人苍白的如落满雪的枯叶,摇摇欲坠。

周礼孝和回风却只能远远跟着,生怕自己走路风大,会冲撞到随时会破碎的三姑娘一般。

回风因幼时脑子受过伤,想问题向来简单直接,他百思不得其解:“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周礼孝没法解释,只说:“我错在不该姓周。”

“那你别姓了。”回风说。

周礼孝看他一眼,气笑:“那我姓什么?”

回风想了想:“就姓那吧,叫那人。”

周礼孝:“?”

回风说:“三姑娘每次叫你那人时,是温柔的。”

他喜欢温柔的三姑娘。

那人?什么鬼?

回风目不斜视,重复着傅晚儿曾说过的话:“那人走了吗?”

“那人可有回来?”

“那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是有病?”

“那人.…”

周礼孝恍然大悟:“行了行了,别说了。”

扎心,‘那人’只差一步就能走进三姑娘的心里了,可现在,‘那人’成了‘那混蛋’。他恐怕是再没戏了。

苍州是原定的休息站,温时宁等人被安排在知州府上歇脚,灵柩停在专门准备的冰窖里。

此行,廖神医将宋哲和万里都带了来,加上温时宁,四人第一时间打开灵柩查看情况。

谁也没想到,傅问舟眼睛是睁着的。

宋哲正好站在傅问舟头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吓得叫一声跌坐在地,温时宁眼睛一亮:“二爷!二爷醒了吗?”

廖神医也大为震惊,不是说假死药,可维持一个月以上吗?

他忙伸手去探脉。

傅问舟确实是醒着的,准确来说,他大脑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睁不开眼睛。

清溪村发生的一切,这一路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到,睿亲王和太子的命令来得太急,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反应,他知道温时宁一定会难以接受。

但他相信身边的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时宁,陪着她一起度过难关,他也相信睿亲王一定会有万全的计谋,将他的死利用到价值最大化。

这样的结果,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排,那一刻,他甚至感到解脱。

解脱的不仅是他,还有所有人,倒数生命的煎熬,是一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凌迟,且不是他一个人的凌迟......即便是傅问舟,也会感到胆怯。

第208章 不配

傅问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低估了温时宁。

她不仅是他的妻,更是他最坚定的盟友一一这句话,他是掺杂着希望当成情话来说的,而时宁,是当成誓约来听的。

世间情爱不算什么,一时半会儿刻骨铭心,年岁久了,便也会淡去,可盟约是刻在一个人信念里的,是像脊梁骨一样支撑着人站立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磨灭等于摧毁,他听到了她的痛苦,听到了她让所有人难以招架的清醒和智慧......也听到了她替他捍卫尊严的决心和魄力。

傅问舟惭愧之极,甚至觉得自己懦弱又卑鄙,他以为自己的死,会像枯木压倒劲草。

虽然,本心是相信劲草在沉寂和枯竭后,会重新长出,焕发新生,虽然这个过程残忍又不公......

可他还是打着爱的名义这么做了,也万不会想到,劲草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没有长成参天大树,能不能支撑得住枯木,她只是本能的,全心全意,毫无杂念的托举着他,不肯放弃。

意识到这些时,傅问舟万箭穿心,他想要挣脱束缚,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告诉温时宁,他傅问舟不配得到这样的爱,不配被她这样对待!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听着她一路配合,喊话,尽自己所能的阻止事态恶化,他的心如同被困住的野兽,这种无力感让他心如刀绞。

终于,在他们打开棺木的瞬间,他挣脱开了眼睛的束缚,看到了光亮,也看到了她。

傅问舟百感交集,可也只是眼珠子微微的转动了下,什么也做不了。

几人趴在棺材上,震惊又意外地看着他们温时宁更是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他眼珠子动了!”宋哲突然激动地喊了声。

穆九一个眼刀过去:“闭嘴!”

话落,他才想起戒备,赶紧带上万里先出了冰窖。

廖神医诊过脉后,又扒拉了几下傅问舟的眼皮,眉头皱起来:“奇怪....明明还是死脉,怎么就醒了呢?”

温时宁激动落泪,紧握着傅问舟的手,哑声问:“二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傅问舟眼珠子费力地动了动,温时宁心脏怦怦跳,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们真的没有骗她,二爷也没有骗她,太好了!

“现在该怎么办?”宋哲小声问。

人是活着的,但身体是死的,廖神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自己行医一生,仿佛也还是个门外汉。

医学之境,浩瀚无边,人体奥秘,深不可测。

他能给出的解释无非是:“许是二爷身中奇毒,又常年服药,因而对假死药的效力有所影响。”

“但从医学角度来讲,他的身体还处于死亡状态的话,还是得低温处理才行。”

也就是说,这一路,他还是得躺在冰棺里,直到身体知觉全部恢复,他话还没说完,傅问舟的眼睛就合上了。

温时宁心一沉:“这是又死了吗?”

廖神医又是一番诊断:“应该就是眼睛得到短暂恢复而已,支撑不了多久。”

温时宁:“但二爷是有意识的,对吗?”

廖神医迟疑地点了点头,让一个人清醒地躺在棺材里,确实残忍,可形势如此,已经走到这一步,又能如何?

假死药没有解,只能等,这一路又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出不得差错,否则前功尽弃。

在场三人,心情都很复杂,最后还是温时宁做了决定:“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不能让二爷一个人这么待着。不如这样,我们四人轮流来守,随时观察着情况。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廖神医同意:“只能先这么着,我再想想法子。”

“我先来吧,你们可以出去了,别让人怀疑......如果有人问,就说我执意要陪。”温时宁道。

廖神医看一眼她单薄的身体,劝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这徒弟,上辈子肯定是头倔牛。

“回头我让人送棉被进来,别冻着自己。”

廖神医递了个眼神给宋哲,二人先退了出去,生死交战,煎熬倍至,温时宁心里一根弦,绷得太紧太紧,廖神医是真怕她会突然绷断。

傅问舟来这么一出‘回光返照’也好,至少能让温时宁稍稍的松一松,只是,身体一直这么冻着,到底行不行?

廖神医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涉猎太少,好在睿亲王派了个南疆巫医在下一站等着,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冰窖里,温时宁一点都不觉得冷,反倒是热血沸腾,盯着傅问舟那张死灰的脸,笑了哭,哭了笑,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

“二爷,你都不知道,我真差点信了......因为我在梦里问你来着,问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你说你舍不得,但真的太累....”

“我不该信的,因为梦都是反的呀!我真是糊涂,我太笨了!”

傅问舟听得心酸,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睁眼。

“我不该忘记的,我的夫君是不死战神呀!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现在国家危难,我夫君当然要担起大任......我竟连这些都想不到,还以为你不想信守诺言,真要弃我而去......”

“对不起呀,是我不够聪明,差点拖了你的后腿….…”

温时宁托起傅问舟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语声带着点哭腔,语气却是温柔缱绻:“夫君,你别担心,好多好多人都在一起努力,大周不会亡的….我的夫君,是所有人的英雄......”

没有一句埋怨,没有一句质问,字字句句间,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也有捧在手里还是怕碎掉的忐忑。

可是时宁呀,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做英雄,活着,我只想做你的夫君,做一个闲散又平庸的普通人。

死了….我什么都不想留下,我想你忘记我,就像忘记夏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就像此刻掌控不了我的身体一样,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多怕自己,像藤蔓一样,缠你太紧,会连你的生命力也一并磨灭掉...

第209章 报复

傅问舟心中悲悸,生理也仿佛有了感知,眼角微微潮湿。

另一边,周礼孝四人到达知州府,傅晚儿一见穆九和廖神医,呜咽一声,迫不及待地问:“我二哥呢?时宁呢?”

廖神医示意宋哲带她去,随后拉着周礼孝进房,关上门便道:“傅问舟醒了!”

周礼孝瞪大双眼:“啊?不会这么快吧?”

廖神医:“谁说不是呢。”

二人合计一番,决定得连夜启程赶往下一站,等见到巫医再说。

傅晚儿被带到冰窖,听到温时宁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顿时心痛的无以复加:“我二嫂她,她一直这样吗?”

宋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道:“二夫人她,她时而也是清醒的。”

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样,她二哥该有多自责呀!

傅晚儿快速的拭去眼角泪水,示意彩铃和宋哲就在外面等着。

冰窖里寒气逼人,宛如地狱深处,傅晚儿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步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但她强迫自己站稳,不要哭,要像二哥和母亲一样,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世事磋磨也要坚守住自己的责任。

“时宁......”

温时宁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之前听他们说假死,因为太离奇,她心里是存疑的,全凭信念在支撑着自己,亲眼目睹傅问舟睁眼,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点亮,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此刻和傅问舟说着话,她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泪花,但这次是喜悦和激动的泪水,因而,听到有人喊她,她下意识回头时,脸上还挂着泪水,神情却是笑着的。

“晚儿!”

“晚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温时宁松开傅问舟的手,两步迎上去,孰不知,她这副样子真真的是吓坏了傅晚儿。

傅晚儿强忍毛骨悚然的颤栗,轻握着温时宁的手,语气小心翼翼:“时宁,我都知道了,你不要怕,我来陪你。”

她眼里的闪烁和痛意,同样让温时宁愣了下,接连失去至亲,她难以想象傅晚儿心里有多痛,多害怕。

可她还是放下京城的一切,冲破世俗礼教,在孝期离家,毫不犹豫地奔赴而来,对她说,时宁,我来陪你......

温时宁心里暖意涌动,却鼻酸的更厉害,用力将傅晚儿拥进怀里:“好妹妹,我没事.……”

她实在不忍,贴着傅晚儿的耳朵道:“你二哥还活着,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傅晚儿心一抖,更加绝望,时宁疯成了这样,她该怎么办?

傅晚儿望向棺材里脸色死灰的至亲,悲惧交加,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京城,皇宫,圣上周济民还是每日坚持批审奏折,即便只是走走过场,最后还是要全部从内阁过手。

因而,大周如今的局势,他都是知道的,知道他们是如何把一盆致命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知道太子和睿亲王在下一盘混乱的险棋......赢了算他们的,输了算他的。

也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时日不多,人之将死,所想皆过往。有时想着想着,竟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如此刻,外面阴云密布,殿中烛火摇曳,踏步而来的青年金相玉映,眉目风雅,有他年轻时的气度,也有尹皇后的绝代风华。

他曾是他挂在嘴边的骄傲,也是潜藏于心底的威胁。

“太子,你来了。”

周济民面上端着的是慈爱和睦,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青年眉目冷冽如雪:“圣上忘了吗?太子早已被你流放,追杀,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是其实,你也一直盼他来向你索命?”

还没入冬,这宫殿里竟这般的冷。

周济民沉声:“李德!”

良久,无人回应,这宫殿,连同宫里的所有人,仿佛都死了一般。

周济民突然失声发笑:“连他也....”

太子也笑:“圣上高高在上,眼里只看得见权势,又怎看得清身边的人呢?”

他又怎会记得,曾经有个小太监,不过是染了风寒,不小心在他面前咳了两声而已,就险被赐死,讽刺的是,小太监最后成了他在这世上最依赖和信任的人。

周济民目露寒光,死死盯着他:“这些都是她教你的吗?”

“谁?”

“尹、音!”

听到这个名字,太子目光逼仄,利如寒刃:“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周济民以同样的目光凝视着他:“你当真以为你母后无辜吗?”

“尹家若无野心,又怎会费尽心机的逼朕娶她!”

“朕若仁慈,这天下就是尹家的了!成王败寇而已.....”

太子心脏蜷缩,嘲讽地看着那高高在上,却已面目全非的故人:“好一个成王败寇,所以,圣上现在是在不平什么呢?”

“江山有赌未为输,圣上难道从未想过吗?”

周济民沉默了,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颓然地后靠着椅背,仿佛所有力气一瞬间被抽走:“所以,你借我之名,杀了傅问舟,要让我背上千古骂名,要将我置于永无翻身之地。”

他怀疑过傅问舟没死。但若是他,他不会手软,傅问舟的死,就好比那棺材钉,能永生永世将他牢牢钉死。

这是最彻底的报复。

太子轻飘飘地:“圣上不也是想杀他的吗?”

“就没想过会因此背上千古骂名?”

无非是形势不同了而已,彼时,他权势在手,要倾轧一个凡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高高在上的人,怎会去思考踩死一只蚂蚁的后果?

如今,只是让他尝尝权势的反噬而已,他又喊着冤枉。

太子嘲讽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却将周济民的心扎的千疮百孔,他恼羞成怒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指着太子。

“那你呢?”

“你弑父篡位,大逆不道,就不怕遭天遣,不怕后人耻笑吗?!”

太子挑起好看的眉头:“我做了吗?”

“做了又如何呢?”

“历史是由胜利者所创,这还是圣上你教我的。”话落,他转身就走。

周济民气急败坏:“你究竟要如何?”

第210章镜子

太子脚步未停:“自然是看着你一点点咽下苦果.……直至撑死。”

他的背影在大殿的阴影中逐渐消失,带着隐隐回声的脚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周济民的心上。

尹家终究还是成了,曾经风清气正,眼里有光的少年郎,已经深谙权力游戏的规则,在这场游戏中,他不再是那个温顺的继承人,而是一个决心夺取权力的挑战者。

但他姓周,天下有赌未为输,这江山依然姓周。他真的输了吗?

周济民唇角扯出一抹诡异,映在烛火摇曳中,如同夜色中的鬼魅。

孟县,楚砚陪着虞清然,已经被关第三日,许是一路太累,加上毒药伤身,虞清然前两日一直迷迷糊糊的。

这日稍稍清醒了些,悲痛便寻到出口,喷薄而出:“问舟哥到底怎么死的?”

虞清然嗓音沙哑哽咽,向来沉静的眸子盈盈噙水,门口有人守着,许多话不能说。

但楚砚看不得她伤心,一边答着,一边沾了水在桌上写字:“是圣上的宿卫影。”

“果然是他!”

虞清然愤声之余,目光投向那桌上一闪而过的两个字一一假死,她怔怔瞪着楚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逆流声振聋发聩。

楚砚将她拥紧,语声悲伤又无奈:“傅问舟毕竟毁了他最看重的儿子,如果太子回京,必会替尹家翻案......”

虞清然瞬间意会:“所以,圣上根本不想促成谈判,他希望能借北蛮之手,除掉睿亲王和太子?”

楚砚叹声:“可他低估了傅问舟的影响力。”

虞清然:“大周真的乱了吗?”

楚砚:“听睿亲王说,傅问舟早年创建了一个情报组织,那些人对他很忠心,这些年所有人都在替他寻找解药。更何况傅问舟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名震朝野,在军中更是颇有威望。他若是病死,战死,倒也没什么,可他是被圣上下令所杀.…….大战在即,谋杀忠良,天家这次是犯了大忌。”

虞清然:“圣上这么做,难道就没想过后果?”

楚砚嘲讽地一哼:“他虽然坐得高,但皇城障目,大概还以为大周仍是这天下不可撼动的霸主,他乃天子之命,地位不可动摇。”

虞清然语声悲戚:“可怜问舟哥,落得如此下场,怎叫人不心寒.…….还有时宁,她该怎么办?她肯定伤心死了,可惜我们都不在她身边………”

说着说着,悲声痛哭,却眼里已无泪水。

楚砚又是一阵好哄:“好了清然,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我们不说这些了。眼下,我们怕也是回不去的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悲伤渐渐止住,二人说尽了情话,很快,对话和情话一字不差地传进拓跋羽耳朵里。

哈桑也在场,放声大笑:“堂堂三元及弟,竟为了个女人什么也不顾,和大周皇帝一样是个女人脑,大周不亡才怪!”

拓跋羽却陷入沉思,眉冽如霜,每日情报,雪花般源源不断的飘来,大周多地起乱,大周皇帝手忙脚乱地调兵镇压,引得满朝文武恐慌不满。

傅问舟的灵柩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往渠州,所到之处,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大周百姓骂声一片,天家威严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损。

正如虞清然所说,大周皇帝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他一定是想过的,但对傅问舟的影响力也一定是低估的,或者说是藐视的,天下君主好像都一个样,自以为站在权力的巅峰,便能洞察一切掌控一切。

在他们心中,江山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在他们的手中缓缓展开,每一笔都是他们智慧的体现,每一划都是他们权力的象征。

至于背后牺牲了多少将士,重要吗?

人命于他们而言,和花草牛羊没有区别,都应该腐烂在泥土里,成为滋养他们江山的肥料,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决策,相信天命所归。

真是可笑!

拓跋羽又想到自己,打了快十年的仗了,一日闻不到血腥味儿都难受,可他为北蛮拼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又换来了什么?

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嫌他过于残暴,成了北蛮‘以仁治国,天下一统’的绊脚石,甚至为了牵制他,将他心爱的姑娘派去大周,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这就是帝王之心,薄情寡义,自命不凡,藐视众生。

这众生中,谁若过于出众了些,有让他们感到威胁,那必然是要杀之而后快,古往今来,多少忠良死在愚昧君王手里。

傅问舟不是例外,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将军,怎么了?”

哈桑被拓跋羽的沉默弄得有些不安,

拓跋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傅问舟的死,就像一面镜子,照探着他内心深藏的一丝忧虑。

见他不语,哈桑猜,将军是看到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羡慕了。

哈桑狗腿道:“将军是担心玲珑公主吧?您若想见,我这就去谈。”

起码能远远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拓跋羽脸一沉,眉眼似刀。

哈桑忙道:“是是是,将军岂是那种只顾儿女情长的懦夫,属下知错。”

但其实,他跟着玲珑公主在大周的这几年,知道她有多苦,若不是想早些完成任务,回到北蛮与心上人团聚,她不会将安王逼的那么紧。

也许,事情会顺利许多,不至于闹到如今地步,当然,对北蛮来说,当下局势是喜闻乐见。

但对玲珑公主来说,恐怕是另一番滋味在心头,毕竟,拓跋羽不是楚砚,眼里只有心爱的姑娘。

她身后也没有傅问舟这样的人,愿意为她做出牺牲,她本身就是北蛮王上手里随意可以牺牲的棋子。

只是,幸运地与北蛮最有战斗力的男儿互生情愫,这才有了不一样的价值,可惜,最有战斗力的男儿,更在乎的是输赢。

哈桑觉得,许是在大周待久了,自己也有些妇人之仁,竟对玲珑公主产生了怜悯之心。

“吩咐下去,今晚设宴,宴请使者。”良久,拓跋羽终于下了命令。

预知后续如何,精彩明日继续……

来源:九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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