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骄阳无情地炙烤着钢铁厂高耸的烟囱,浓烟直冲云霄,仿佛一支燃烧的巨型蜡烛。
1998年的仲夏,整个城市都在闷热的空气中煎熬着。
骄阳无情地炙烤着钢铁厂高耸的烟囱,浓烟直冲云霄,仿佛一支燃烧的巨型蜡烛。
我是张伟,刚满30岁,是这家国营钢铁厂的设备维修工。
六年前从职业技术学院毕业,满怀理想和抱负踏进了这座工业小镇最大的钢铁厂。
我痴迷于修复各种损坏的设备,每当看到那些报废的机器在我手下重获新生,内心就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我天生木讷,在这个讲究人情世故、拼酒量比关系的时代,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同事们都叫我「沉默张」,因为我话少得可怜,但工作能力从来没人质疑过。
那天接到维修通知,要去第五车间抢修一台故障的轧钢机。
第五车间在全厂出了名,被大家私下称作「修罗场」,原因很简单——那里的生产主管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寡妇:王雅琴。
王雅琴,三十八岁,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表情。
四年前,她丈夫在一次生产事故中殒命,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严厉苛刻,不近人情。
厂里关于她的传言满天飞,有人说她如何严苛地训斥下属,如何敢跟厂领导针锋相对。
甚至有流言蜚语称,她丈夫的死亡背后另有蹊跷。
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八卦传言,只专心做好本职工作。
踏进第五车间,滚滚热浪和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瞬间包围了我。
王雅琴站在车间正中央,一双犀利的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每台设备和每个操作工人。
「就是那台机器。」一个工人压低声音对我说,手指指向角落里一台已经停止运转的轧钢机,「千万别招惹她,修完赶紧撤。」
我默默点头,提着工具箱朝那台设备走去。
轧钢机的毛病并不复杂,只是电路接触出现了问题。
我蹲下身子,全神贯注地检查每一个元件,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你是新来的维修工?」一个略显嘶哑的女声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一看,王雅琴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眼神中满含审视的意味。
「不是,我已经在厂里干了六年。」我简洁地答道,继续埋头专注手头的活计。
「六年?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她皱起了眉头。
我一边检查线路一边回答:「我主要负责动力车间的设备保养,很少到轧钢车间这边来。」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站在旁边观察我的操作。
十五分钟后,我合上控制面板,重新启动了机器。
轧钢机重新恢复运转,发出平稳有序的工作声响。
「搞定了。」我收拾工具,准备离开现场。
「等等。」王雅琴突然叫住我,「你叫什么名字?」
「张伟。」
「从今以后第五车间的设备维护全部由你负责。」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回到单身宿舍,室友老李一脸震惊地盯着我:「我刚听说,冰山女王指名要你专门负责她车间的维护工作?」
「嗯。」我言简意赅地回应。
「兄弟,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得罪了哪个领导被发配到那去受罪?」老李满脸八卦地凑过来。
我摇摇头:「可能是觉得我修机器的技术还行吧。」
「哈!你可小心点,那娘们儿不好对付。上一个被她看上的维修工,现在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呢。」老李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
我没有理睬他的危言耸听,洗漱完毕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照安排准时来到第五车间报到。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王雅琴对我的态度竟然出奇地温和。
她亲自带我熟悉车间的每一台设备,详细介绍它们的运行状况和常见故障类型。
中午饭点,她甚至主动邀请我去小餐厅用餐,而不是普通员工去的大食堂。
小餐厅只有车间主任级别以上的管理人员才有资格使用,环境优雅,菜品质量也远超一般标准。
坐在小餐厅里,我能明显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诧异和好奇目光。
「别理会他们,」王雅琴似乎看透了我的局促不安,「安心吃你的饭。」
饭菜确实比大食堂的丰盛美味许多,我情不自禁地多盛了一碗米饭。
「看起来伙食很合胃口,」王雅琴嘴角微微翘起,「以后中午都过来这边吃吧。」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只能点头表示谢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成了第五车间的常驻维修工。
02
每天早晨按时到岗,逐一检查所有设备的运行状态,中午和王雅琴一起在小餐厅就餐,下午处理各种临时故障,黄昏时分再做一遍全面检查才下班离开。
王雅琴总是亲自监督我的工作进度,但并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挑三拣四。
相反,她经常在我工作时递上一杯温水,或者贴心地提醒我注意操作安全。
这种截然不同的待遇让车间里的工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我是她的远房表弟,有人怀疑我替她办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甚至还有人暗示我和她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我对这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只是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但谣言就像野草,一旦生根,便会疯狂蔓延。
很快,整个钢铁厂都在传播我和王雅琴的「绯闻」。
老李警告我:「兄弟,悬崖勒马吧!这事没有好结果。她丈夫当年可是车间副主任,听说死得蹊跷得很。」
我反驳道:「我们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
老李摇摇头:「厂里没人会相信。你小子如果真的对她有想法,趁早断了这个念头。那女人身上有问题。」
我心里有些恼火,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每天都如此期待着中午和她共进午餐的时光。
就在这时,厂里又来了一个新的电工助理,叫刘强。
刘强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总爱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事。
他一来就对我和王雅琴的关系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
「张哥,听说你搭上了冰山美人?真有你的!」刘强挤眉弄眼地说。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专心干你的活。」
但刘强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散布更多关于我们的谣言。
转眼夏天过去了大半,我和王雅琴之间的关系依然是全厂上下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03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午后,第五车间的主控设备突然发生重大故障,几乎所有生产线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我接到紧急通知后火速赶到现场,发现问题比预想中严重得多。
主控电路板完全烧毁,必须更换全新的零部件,而这种精密零件厂里没有库存,需要从省城紧急调货。
王雅琴得知消息后,立即组织工人清理现场,避免发生二次事故。
「需要多长时间能修复?」她焦急地询问我。
「零件最快明天下午能到,安装调试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我如实汇报。
她紧皱眉头,但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大发雷霆。
「这样的话今天的生产任务肯定泡汤了。」她自言自语道。
我深知,对于一个生产主管来说,完不成日产指标意味着什么。
不仅奖金全部扣光,还可能面临严厉的行政处分。
「我可以尝试用其他车间的备用零件临时改装,」我主动提议,「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原有功能,但至少能让一半的生产线重新运转。」
王雅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能做到吗?」
「试试看吧。」我坚定地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跑遍了全厂的各个车间部门,四处借调各种零配件。
有些部门主管不愿意外借备用零件,我只好搬出王雅琴的名号施压,这才勉强拿到了所需物资。
回到第五车间,我马不停蹄地投入抢修工作。
一边是高温酷热的折磨,一边是时间紧迫的压力,汗水很快就浸透了我的工作服。
王雅琴时不时过来查看我的进展情况,还亲手给我送来毛巾和冰水。
就在这时,刘强也凑了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张哥,这么拼命啊,是为了讨好美人主管吗?」刘强阴阳怪气地说。
我没理睬他的挖苦,继续专心工作。
王雅琴却冷冷地瞪了刘强一眼:「滚远点,别在这里碍事!」
刘强讪讪地走开了,但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
傍晚七点,我终于让一半的生产线恢复了正常运转。
工人们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车间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景象。
王雅琴站在我身旁,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你,张伟。」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如此亲切地叫我的名字,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今天辛苦你了,去我家吃顿饭吧,」她忽然开口邀请,「我炖了排骨汤。」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突然的邀请。
「别想太多,就是为了感谢你今天的辛苦付出。」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犹豫。
最终,我点头接受了邀请。
王雅琴的家在厂区附近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是一套朴素的两居室。
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但能看出装修已经有些年头了。
客厅墙上挂着一张男人的遗像,想必就是她已故的丈夫。
照片中的男人神情严肃,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雅琴让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进了厨房忙活。
不一会儿,诱人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
餐桌上,王雅琴给我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汤汁鲜美,排骨软烂,味道确实很棒。
「手艺真不错。」我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她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再是那个令人敬畏的「冰山女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
「你一个人住宿舍?」她关切地问道。
「对,住厂里的单身职工宿舍。」
「伙食怎么样?」
「凑合着吃,反正我也不挑剔。」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男人总归要有个家。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工作太忙,也没机会认识合适的人。」
王雅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像你这样踏实可靠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试探的意味。
饭后,我主动帮她收拾餐具。
洗碗时,我无意中注意到厨房角落有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看起来很特殊。
王雅琴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我的视线:「餐具我来洗吧,你去客厅休息一会儿。」
我没有多想,回到了客厅。
临别时,王雅琴送我到门口:「今天谢谢你,不只是修机器的事,还有...」
她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复杂难懂的情绪。
「还有什么?」我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明天见。」
回到宿舍,老李满脸八卦地凑过来:「听说你去冰山女王家里吃晚饭了?全厂都传遍了。」
我皱起眉头:「你们别瞎传,就是普通吃个饭而已。」
「普通?」老李挤眉弄眼,「她可是出了名的高冷,连厂长请她吃饭她都不赏脸,你有什么特殊本事啊?」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发生的种种细节。
王雅琴展现出的温柔一面,与她在工厂里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个女人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我,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寻这些秘密。
04
此后的日子里,我经常被邀请到王雅琴家中共进晚餐。
每次我都会带些小礼物过去,水果或者糕点,虽然价值不高,但她总是很开心地收下。
我们之间的话题也从工作逐渐扩展到生活和往事。
她告诉我,她年轻时曾在省城的理工大学就读,专业是机械工程。
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省城的大企业工作,但因为家庭因素,最终选择回到了这个工业小镇。
「你家人都在这里工作?」我好奇地询问。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是的,他...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触及了她的痛处,便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反过来问起我的家庭背景。
我告诉她,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住在县城里,每个月我都会按时寄生活费回去。
「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她温和地说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应该的。」
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发现王雅琴其实是个很有学识的女性。
她见识广博,思维敏锐,与厂里大多数只会搓麻将、聊家长里短的女工截然不同。
她告诉我,她每天晚上都会阅读书籍报刊,保持对外界动态的关注。
「知识就是力量,」她经常这样说,「尤其是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
她的丈夫很少被提及,偶尔会透露他们的婚姻并不美满。
「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乏感情基础,」她曾经这样对我坦白,「他是个工作狂,整天扎在厂里,回家就是吃饭睡觉,从不关心我的感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倾听。
有一次,我试探性地问起她丈夫的死因。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生产事故,你还想了解什么?」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赶紧道歉。
她的神情缓和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这个话题对我来说仍然很痛苦。」
我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对这个话题更加好奇了。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的笑容,她的谈吐,甚至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都深深地吸引着我。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坠入一段不被世俗认可的情感漩涡。
她比我年长八岁,是个寡妇,还是我的直接上级。
但这些现实的障碍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某个周末,我鼓起勇气,邀请她去镇上的电影院看电影。
那是一部刚上映的爱情电影,剧情虽然老套,但却深深触动了我们的心弦。
漆黑的放映厅里,我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先是一愣,但并没有抽回手,而是轻柔地回握住我的手。
电影散场后,我们沿着小镇的河堤慢慢踱步。
夜风徐徐,远处的万家灯火倒映在河面上,宛如洒落的繁星。
「雅琴,」我停下脚步,直视着她的双眼,「我爱上你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复杂难明的情绪。
「张伟,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很清楚,」我坚定地说道,「我爱你,不在乎年龄差距,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存在太多的现实障碍。我年纪比你大,是个寡妇,还是你的上司。厂里的人会怎么说?你的家人会怎么想?」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紧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也爱我就够了。」
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轻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行吗?」
我点点头,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她的顾虑。
回到宿舍,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王雅琴并没有出现在车间里。
工人们说她请了病假,这在她一向严格自律的作风中极为罕见。
我担心是昨晚的表白给她造成了困扰,便在下班后径直前往她家。
敲了许久的门,屋内毫无回应。
正当我准备失望离去时,电梯门缓缓打开,王雅琴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十分疲惫,眼眶有些发红。
「你怎么来了?」她看到我,显得有些意外。
「听说你请病假,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我关切地说道。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屋内和往常一样整洁有序,但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些文件和照片。
她匆忙地收拾起来:「随便坐,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行。」我回答。
她去厨房倒水,我注意到她刚才收起的文件中露出一个角落,上面印着厂里的公章。
「你今天去厂里了?」我疑惑地问道。
「没有,」她递给我一杯水,「这些是以前的旧文件,我在整理房间。」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她在我对面坐下,双手紧握在一起,「我想了整整一夜。」
我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最终决定。
「张伟,我比你大八岁,已经是个中年女人了。你还年轻,应该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建立一个受到所有人祝福的家庭。」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决。
我摇摇头:「年龄只是个数字,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
「你以为爱情能够战胜一切吗?」她苦涩地笑了,「现实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那就让我们携手面对复杂的现实,」我握住她的手,「我不想留下终生的遗憾。」
她的眼中闪烁着内心的挣扎:「你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我坚定地说,「如果不去尝试,那才是真正的后悔。」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终于缓缓点头:
来源:聪明高山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