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找到他时,听见他同人嗤笑:「春华郡主看上那个莽夫,做义兄的,当然要想办法成全,一杯迷情酒,他不娶也得娶!」
追着穆直松在边疆三年,他终于答应回朝后娶我。
可庆功宴上,他却求皇帝赐婚郡主。
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只有他的死对头江风鹤出言安慰,我赌气嫁给了他。
新婚之夜,红烛烧干,新郎却迟迟不见踪影。
我找到他时,听见他同人嗤笑:「春华郡主看上那个莽夫,做义兄的,当然要想办法成全,一杯迷情酒,他不娶也得娶!」
「至于温青瑶,若不是为了她的嫁妆,跟她说句话,我都嫌恶心!」
我转身要逃,却被发现。
江风鹤给我灌下一杯毒酒,烧哑了喉咙,寒冬腊月,强拖进池塘将我溺死。
再睁眼,我回到了圣上赐婚这日。
1
我所中的毒名为『莺不啭』。
传言前朝以歌喉扬名的花魁,嫁人后遭到主母妒忌,为她精心研制了此毒。毒发时,咽喉灼热无比,需不停地饮水,直至五脏涨裂而亡。
前世我死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长发散乱。
男人挑开我绑束自己的绳索,双手按着我的肩膀,一寸寸往下压,塘水灌进了我鼻腔、喉咙……
剧烈的挣扎,我咳出血来。
可天光越来越远,我挣扎着向上看,最后的画面,江风鹤拍了拍手,神色阴狠。
「谁让你撞破了计划,就只好去死!」
他说的『计划』,是娶我的因由。
一刻钟前,我听到了他的嗤笑声:「她还想嫁给穆直松?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郡主抢?」
「凭春华要嫁,穆直松就必须得娶。昨夜不过一杯酒,就能让他意乱情迷。我看他对温青瑶也没什么真心!」
我屏住了呼吸。
穆直松在殿前的改口,原来是因为这个。
然后,我就听见江风鹤继续说:「一个闺阁小姐,不知廉耻,追着男人跑到边境三年,谁知道她有没有脏了身子!」
「说不定孩子都流过,不然为什么她爹要拿出百万巨贯的嫁妆?」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娶她,这样一个女人简直玷污了江家的门楣。但是你看到今天穆直松那张脸了吗,真痛快啊!」
『咣当』一声。
我不小心踩到了石头,发出响声。
江风鹤拉开门冲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心腹仆人。
他拽过我的头发,在听到我说的那句话后,眸底猩红,渐染上疯狂,完全不复平素的模样,更像是变成了一只恶鬼。
倏尔,他手中端过一杯酒,撑起我的下巴,大红的喜袍似血。
「娘子,新婚之夜,你就要与我和离,可是怪为夫没与你共饮合卺酒?来,喝下它,从此你我夫妻一体,生死不离……」
仅仅撞破这一幕,他为什么非取我的命?
我正恍惚间。
江风鹤忽地向我伸出手:「温姑娘面色不好,可是多年夙愿终将成真,以至昨晚辗转不眠?」
我吓了一跳,牙齿颤抖。
不能抬头看。
多看一眼,我都怕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我重生的节点实在太晚,既来不及阻止自己回京;也没有去捉到穆直松和郡主的夜会。
等回来时,已一身隆重身处宫宴,还把穆直松要娶我的消息,散播得到处都是,已有不少人来恭贺我将得偿所愿。
江风鹤也是其中一个。
他摇着扇子时,隐约可见眼神中的戏谑:
「温大人不愧是第一巨富,听说他已包了全京的酒楼,来庆贺独女出阁的喜事!散宴后,不知江某是否可以去讨杯酒水喝?」
这句话像针尖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我父亲是昭国的传奇,今天过后,我的存在将让他沦为全京的笑柄。
江风鹤还要再靠近。
就在这时,一道冷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离她远点,没看到她讨厌你吗?」
我心下一跳。
穆直松。
他没看我,冷冷地同江风鹤对峙。
少年南征北战,蹈锋饮血中杀出来的,如殿中阎君,眉目间天然一股煞气,即便是笑,也带着种强势的压迫感。
唯独侧目瞥过我时,柔和了眉眼,一把将我拽到身后。
回护之意显而易见。
他说:「江风鹤,这是我从远军中的人。」
……何必如此?
我叹气。
2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穆直松。
年少时见他,他还只是殿前司的禁军,因刀法好,被父亲请来府中给我做武夫子。
少年英挺,气质不凡,又有前途,出行当差时总引得很多闺秀围拥。可他只对我笑,给我带坊间时新的小玩意儿。
「青瑶妹妹。」他这样叫我。
刀剑铮铮,在院中响了三年。
穆直松的手,并不白净,还有粗茧,却胜在温暖与安心。牵引着我,向前向后,横劈空气。
「朔风六月生双臂,犹意左右用如一……」
吴殳的《双刀歌》被他哑声念出来。
而我已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三年的课业,一塌糊涂。可少女的喜欢,汹涌成劫,避无可避。
穆直松却要走了。
他的心很大,殿前司的升迁装不下。
在向我辞行时,我失手打碎了茶盏,血沿着手腕往下滑落。
「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
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掰开我的手,拿出药膏小心涂抹。
他是喜欢我的。
在那时我看来,嫁给穆直松好像就差一道功名,让他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软饭』。
「阿穆哥哥。」
我歪着头瞧他,笑得甜丝丝,攒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陪你一同去边疆吧。」
他上药的动作顿了顿。
将头垂下去,光影明灭,我看不清他掩在眸中的情绪,只看见了他长长的睫毛轻颤,划动了我心中的涟漪。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
穆直松组建的从远军是个草台班子,朝廷一开始并不重视,军饷后勤更是样样短缺。
是我在里面当了三年的军医。
我爹舍不得我吃苦,粮草后勤、甲胄兵器,像海一样,从京都运到北疆,源源不断,还修了几条甬道。
这才有了后面的鸣沙丘一战。
穆直松带着装备精良的士兵,直捣黄龙,亲手砍掉敌军可汗的头颅,那一天军旗飘飘,少年将军从此天下扬名。
回京前,他找到我,郑重许诺:「青瑶,你救死扶伤,我会向圣上请旨为你表功。女子名节为重,我更会求娶你,做我唯一的夫人。」
耳根子腾起火烧云。
我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可他骗了我。
真正去爱一个人,是不会想着算计她;更不会在求婚时说出,为了名节这样敷衍人的话。
穆直松啊穆直松。
你混帐。
其实过去有很多次机会,他都能跟我说清楚,我决计不会纠缠。怎么到了后来,我反成了居心叵测、毫无廉耻追在他身后的荡妇?
这世道,真不公平。
我堵着一口气,把身前的穆直松推开,江风鹤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流转,眸色深下去,穆直松也有些意外,一脸凝重。
这尴尬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小江哥哥……穆将军!」
风把脂粉香吹过来,春华郡主打扮得极美,珠翠满头,穿着开领的流云绢纱,隐约可见脖颈上鲜红的痕迹。
她拢了拢衣衫,主动开口道:「昨夜蚊虫太多,我没有睡好。」
「蚊虫?」
江风鹤笑得不怀好意:「半个昭国的药行生意都是温家的,不若让温青瑶给你配瓶青蒿油?」
前世也有这一出。
可笑我当时蠢笨。
其实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发现穆直松瞬间抿起的唇,他半侧过身,试图挡住我的视线,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
胸口有些沉滞。
前世我死时不过十八,刚从窒息的绝境中回过神,又来到了这个指向我命运的宫宴上,情绪难免复杂。
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我看着穆直松的眼睛:
「穆将军,我有事要与你单独说,是关于……」
「我的耳坠!」
却被焦急的女声打断。
我们是在一处高亭中,春华郡主的耳坠子突然掉下去。
她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往下探,半边身子都歪了出去,随时有跌落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拎住她的脖领,往后一拉,郡主扑进了他怀中。
「你不要命了?」
穆直松的情绪很强烈,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直到半晌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才不自然地将手收回去。
两个人各退开到一边。
春华郡主娇娇怯怯:「耳坠子本不值当什么,可送东西的人……」
她咬了重音。
「却无比重要,我希望让他明白,我待他的一片真心。」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猛然瞪圆双眼。
莫非……
穆直松并不是全然被陷害的?他对春华也早有情意?
这个想法如凌迟一般,划过我的心口。
鲜血淋漓。
这算什么?四个人的故事,只有我是配角,他们全部要踩着我的肩膀向上?
他们做梦!
3
春华郡主崴了脚,被宫女扶下去。
穆直松是今日赏宫宴上的焦点,也很快有人找他寒暄,说什么『虎父无犬子』『穆老将军英灵可慰』,他鼓了鼓牙,和我告别离去。
我撑住栏杆,看到他绕到假山石后面,弯腰把某样东西捡起来,攥在手心,那形状,依稀是春华掉的珍珠耳坠子。
上辈子这么明显,我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温姑娘。」
亭中只剩下江风鹤,他摇着扇子靠近:
「你未婚夫很受欢迎啊,大昭国最年轻的将军,前途无量。嫁给了他,至少三品诰命。今天过后,怕是全京城都会羡慕温姑娘吧?大胆追爱,终于得到甜果。」
戏谑又漠然。
一股颤栗席卷了我的身体。
将指甲掐进手心,我才能勉强盖住眼里汹涌的杀意,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时机不对,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鸳鸯刀学得太潦草,可我医术是家传的,很好。
我端起酒杯,不易察觉地往其中洒了一些药粉,举起要敬江风鹤:
「既是我的好日子,江大人不是要讨酒吗?也不必去我父亲面前,我现在就敬给你。」
这个孬种。
他不敢接。
江穆两家从前是至交,可穆父死后,两家因不为人知的情由反目,据说还屡次刁难过穆直松。
我既心悦穆,对江风鹤便从来没有好脸色。还曾做主,凡江家人登门买东西,价格都加一倍,好为穆直松出气。
现在想想,实在自作多情。
江风鹤出神的片刻,我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端着的酒杯往外一倾,悉数洒在他手上,他捂住手背看我。
我语气歉疚:「江大人,是我太开心了。」
这药名叫红棘粉,原不算什么毒,世家姑娘常用来熏衣服。可江风鹤是个疑心重的人,定会用大量清水冲洗。
越洗就越热,皮肤变得溃肿,瘙痒难耐。
而这,不过是我提前收取的利息罢了。
终于能清静会儿了,我撑着下颌,思索破局之法。穆直松回京前夕,给圣上表了道折子,话里话外已有恳求赐婚之意。
要全身而退,要保住我温家的颜面,再想办法搞死江风鹤……
忽然间,一个人影闪进我的视线,是穆直松,他甩脱前来寒暄的官僚,径直往南走。我下意识追上去,直到一处偏远荒芜的宫殿中。
鬼使神差地往门缝里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浑身都发冷。
室内的脚链铃铛一簇簇地晃,春华郡主面色潮红,斜靠着床榻,手指拂过刚戴上的珍珠耳珰:「还真去找了?好乖啊,小穆将军。」
穆直松背对着门,宽肩窄腰,缓缓在榻前跪下,郡主的脚就搭在他胸前,绣花鞋上流苏乱晃,穆直松替她把鞋脱了。
「我看看崴了哪里,郡主。」
「还叫人家郡主,假正经的东西!全身上下哪里你没摸过,没碰过?」
她边说,边挺起身子。
在穆直松耳边轻轻吹气,一声哼笑。
「嗯?不过是杯水酒,就让穆将军软瘫了身子。你根本是意乱情迷吧?你在温青瑶面前,也这样过吗?」
「别闹。」
穆直松气息紊乱,「我根本没碰过她。」
春华郡主就笑了出来,声音里有压不住的得意:
「我就知道,当初你接近她,不过是为重组你爹的军队。又恼了我庄王府赶你走,只能去殿前司当一个小小的禁军是吧?可穆哥哥,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爹!当初他肯为你求情,已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
似想到什么,春华的眉眼中竟闪过一丝狠厉:
「明明我认识你更早,怎么京中都在传你们天造地设?」
「哼,敢跟我抢,就让她后悔!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幸福时跌落深渊。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要娶她。可在陛下面前,你求的却是与我的婚事。届时,温青瑶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我觉得心脏跳停了一瞬。
他们之间的纠葛远比我想的要深,我竟全然不知。
可依旧怀有期待。
我多想从穆直松嘴里听到他的反驳,即便没有男女之情,我们到底六年相伴,生过死过,养只猫都有感情了吧。
穆直松却让我失望。
我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含着宠溺:「你喜欢的话,我都依你。」
还在幻想什么呢?温青瑶。
显然,那些从前共有的回忆,只有我一个人视若珍宝。
我的喜欢,他不在乎。
远处有烟花绽开,这场宫宴即将开始,流动的光影落在我脸上,将透明的泪好像照成了血,我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
既然这样!
穆直松,武春华,你们觉得很好玩是吗?
拿一个女子的贞洁当笑话,家族荣誉做赌注,那我真的很好奇,当这样的戏码反噬在你们身上时,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吗?
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准备再温和地解决这一切。
4
我在偏殿放了一把火。
这里地处荒芜,野草蓬勃,坠落的烟花星子,再配上梳头的桂花油,很快就映起冲天的红光,风往南吹,凶险的火势把院子围了起来。
他们逃不出去!
离开前,我把殿门锁上了。
「走水了,快跑啊!」
宫人们慌乱地喊着。
我从檐廊后显出身形,面无表情地解下穆直松送我的定情玉佩,撒开手,看玉佩直直沉入湖底。
『咕咚』一声。
正如我们之间这段感情,彻底结束。
我向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毫无波澜的脸上却陡然出现了泪水,我哭得眼睛红红,见了人就问。
「你们有没有见到穆将军,我看着他往南的,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春华郡主的侍女们也乱成一团。
她们是知道主子去向的,此刻听闻着火,个个面色难看,贞洁名誉什么都顾不得了,发疯似地拦住奔逃的宫人。
「春华郡主就在偏殿,你们还不赶紧去灭火?稍迟一步,让郡主有个好歹,你们是想拉着九族一起陪葬吗?」
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除了惶恐,更多的是惑然。
偏殿已弃用。
多年来,连低等侍卫宫女都不会到这里,四周又有亭湖,乃至起火后大家救援并不积极。
春华郡主千金之体,她怎么会……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为什么。
在宫人们组织救火时,我也在朝臣命妇堆里哭诉,还不时地擦擦眼睛,很快就把人引到了附近。
「那是不是穆将军?」
有个眼尖的贵妇伸手一指。
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火势凶狠,房梁倾覆,木柱纷纷倒塌,穆直松从火海中跑出来,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
「天呐,这多伤风化?」
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楚。
她将头深深埋在穆直松的怀中,身上披着男人的外氅,露出来的裙裾都被撕碎,一截白嫩的脚腕上布满红痕,还往里缩了缩。
这样暧昧的氛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这可是赏宫宴,小穆将军就算……也要顾及着场合吧?偷情偷翻了火,这事情闹得!万一圣上知道了。」
「太轻狂!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莺莺燕燕,见着高枝就往上攀,瞧那副不知廉耻的模样,纵使楼中妓子也比不得!」
这是跟我家交好的命妇所说,还捣了捣我的肩肘,示意要为我出头。
众说纷纭,人人都恶意揣测那女子的身份。
我看见春华郡主身体颤了颤,把污言秽语硬忍下,却一言不敢发。穆直松抱着她,大步往前走,穿越人群,不敢看我的眼睛。
「这是我穆府的家务事,还请诸位都散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
郡主府的侍女带着潜火队来了。
「哪里?春华郡主人在哪里?奴才们救援来迟,还望郡主娘娘恕罪。」
队长捏着袖中厚厚的一摞纸钞,大声喊道。
侍女拼命给他使眼色。
潜火队长不高兴道:「不是你说十万火急,春华郡主身处火场,命悬一线的吗?冲我眨眼做什么?你抽风了!」
我的侍女远远跟在潜火队后,冲我点了点头。
全场震惊错乱:「郡、郡主?」
庄王府这两年的势力很大,在场朝臣无不是人精,不想去沾这个麻烦。可我上前一步,猛地把女子身上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
春华郡主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
她的裙裾都快拢到了腰间,肩头上星星点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够了,温青瑶!」
穆直松很快地把衣服再给她披上,哑着声音喊:「这么多人在,你不要太过分!」
他揉了揉眉心: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等我回头再给你解释。」
我差点笑出声来。
光环褪掉,原来从心动到清醒,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穆直松,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是吧?」
他没明白。
「先别说这个,也不害臊,你赶紧跟郡主道个歉。」
我就真的笑了:「你还是不懂,我喜欢你的重点,不是你,是我。是我在,你才能从大昭无数个将领中脱颖而出;是我在,这才让你有了不同,和全天下的男人区别开来,熠熠生辉,像是会发光一样。」
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所以,我见你,与众生草木殊无不同。
「白雯,陛下快来了,对吗?」
我转头看向归位的侍女。
她清了清嗓子:「半刻钟前,文乾宫的太监来报,仪仗清路,陛下眨眼就到。」
我提裙前行。
穆直松神色僵硬,眼里竟闪过哀伤,想攥我的胳膊问清楚:
「温青瑶,你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什么?」
郡主『哎呦』一声。
扰乱了他的深思。
他急急去扶,就此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而我已经走远了。
5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陛下。
高台上,男人约莫五旬,神色威严,护卫们分列两行,随从们拥在身后给他打着扇,喧嚣的朝臣瞬间噤声,提起小心。
宴开半刻,穆直松和郡主才来,他们匆匆换了身衣服。
引起皇帝的注意。
「穆爱卿。」
皇帝眼尖地发现穆直松的大氅上有一块污渍:「你的外衣脏了,可是沾染上什么东西?」
穆直松挺起身子,要下跪:「是郡主不小心撒的。」
皇帝却免了他的请罪,反赐给他几件珍贵狐裘。
刚从偏殿赶来的朝臣,眼观鼻鼻观心。
了然那片湿漉漉是什么。
我只想干呕。
宴开舞曲时,我看见几位朝臣咬耳朵,议论小穆将军受宠,很会玩。
余光瞥见穆直松端起茶盏,有些心绪不宁,把热茶都溅到手臂上了,却没发觉。江风鹤坐在他对面,一改往日纨绔的戏谑样,手伸进袖子中似乎在拼命抓挠。
我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微笑。
开席前,皇帝要对鸣沙丘一战中的将领论功行赏。
由小到大,从轻到重。
我垂下眼,安静地饮完一杯茶。很久后,唱礼官才会念到我的名字,前世也有这一出,那时我后面就是穆直松。
整个人天真到赤诚。
跪拜在名堂前,我声音轻却坚定:
「民女生在富贾家,比寻常人已幸运很多,是以无所求。在这里,愿把这份赏赐叠给穆将军。阿穆哥哥所想,就是我所想。」
朝中一片唏嘘。
当时所有人都认定,穆直松会借这个机会娶我——
毕竟。
求婚这种事,还是由男子开口的好。
可最后,穆直松却娶了春华,他求圣上为他们赐婚。因为我放弃了奖赏,他甚至可以领两份,在京中得了个指挥使的实官。
可谓春风得意。
而我呢?
眼看就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话,父亲准备的婚宴终成一场空,是以在江风鹤递给我枚擦泪的帕子时。
我动了真火:「你想娶我吗?」
他点头。
我赌气嫁给了他,婚期就选在和穆直松的同一天。
我盛装打扮。
没等来穆小将军不顾一切的抢婚,我连男裤都备好了,却在那晚,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死亡。
现在想来,一步错,步步错。
青瑶,你糊涂。
如今我依旧跪在殿前,深吸一口气,额头抵在手背上。
礼官把我这一战的功绩依次唱喏出来:
「天启十年初,军中生瘟疫,温姑娘以身染病试药,命悬一线,功三等。」
「同年,穆将军和前锋营被困黄沙,温姑娘冒险救援,功二等。」
「年末与戎人交战鸣沙丘,可汗王欲逃,温姑娘拼死拖延,功一等。」
……
念到最后,连礼官面上都带了严肃,喧嚷的朝臣,看我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尊重。
从前我没想过要把这些事放到台面上讲,枉自顶着『毫无廉耻』的名头许多年;重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礼官,三百两银子,他只要实事求是,加一个这样的环节,就能为我正名。
于是。
人们不由想起,从远军潦倒,是我父搬空了一半家底才撑起;世人感叹我年幼单纯,追着穆直松跑到边疆三年,九死一生,他却负我至此
来源:小樱桃剧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