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月初的临江，春暖花开，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傍晚时分夕阳未落，晚霞初现，偶尔吹来一阵清爽温凉的夜风，令人心旷神怡。

（作者 清风徐来）

四月初的临江，春暖花开，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傍晚时分夕阳未落，晚霞初现，偶尔吹来一阵清爽温凉的夜风，令人心旷神怡。

时近闭园，程泽和卫黎强拉着意犹未尽的小朋友踏上了归途。

工作日的五六点是下班高峰期的起始点，而周末的这个点也是出游一天的人们归家的时间。

所以在二人第三次没有挤上公交之后，终于把主意打到了自行车上。

临江市的公共自行车推出不过两三年，租借的市民并不多，所以找两辆带后座的自行车并不困难。

卫黎这回抢着把球球抱到了自己后座上，举着市民卡对程泽得意洋洋地笑道：“还好我早有准备。”

这个准备自然是为了程泽——自从知道程泽只能乘坐公交车之后，他就往市民卡里充了钱来当交通卡用。

程泽抿了抿唇，笑容勉强：“嗯，卫少爷未卜先知。”

卫黎瞧出他情绪有异，但是当着两个小朋友的面也不好多问，只好踩着脚踏跟在他身后骑了出去。

这次两个小朋友并没有感觉到大人们莫名其妙的氛围，欢欢乐乐地晃着腿聊天。

“球球，那个长颈鹿好长呀！”

“长颈鹿长有什么用？大老虎才威风呢！”

他们一只手抓着大人们的衣服，一只手腾出来比划，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

他们车速不快不慢，安然坐在后座上的小朋友们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笑闹着争了一阵儿之后又马上和好，不一会儿就乐呵呵地唱起儿歌。

“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

卫黎和程泽听着他们稚嫩清澈的童音，忍不住相视一笑，彼此都有些不计前嫌的意思。

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他们大小相合的背影相得益彰，温馨得如同四口之家。

送杜子辰回家的时候，正好碰见杜家家长，于是程泽被招去结算上个月的工钱，而本想趁机说些体己话的卫黎只好灰溜溜地等在一边。

不过卫少爷也正好想琢磨下，刚刚程老师是怎么了？

他摸着下巴眯起眼，放开思路想得乱七八糟——程泽其实不爱逛动物园？没有啊，看他表情挺愉快的嘛……

不然就是球球和酒酒太吵闹了？

滚吧，对着他还可能吵闹，对上程泽明显乖得像小白兔……

不然我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

也没吧，他也挺乖的顶多偷偷牵个小手过过瘾……

“卫黎？”

他恍惚间抬起头，然后看见程泽皱眉看向他。

“到！”卫黎一个激灵，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差敬个礼。

程泽被他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无奈地笑了起来：“怎么了？”

卫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犹豫了会儿才道：“你在生气？”

程泽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瞧见对方的神色，了然的同时居然有些怒气上涌。

他握了握拳，然后克制地抬起手拉住卫黎的胳膊往外走，沉声道：“出去说。”

卫黎很是听话，脚上自发主动地跟着往外走。

程泽走出杜家大门之后茫然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在对方的提醒下去了老地方。

只不过这个老地方留给二人的印象都不好，于是走到亭子边的时候他们的气氛居然难以克制地凝重了起来。

程泽看见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惴惴不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人前洒脱的卫少爷每每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种害怕被……抛弃？的神情，他总是忍不住心中酸涩起来。

程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卫黎闻言抬起头看他，一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表情，偏偏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不爷们，硬是挑着眉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显然在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

程泽见状更是心软，他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卫黎，我最后说一次。我喜欢你，我们现在可以是……恋人。”

他说着上前一步，按在对方肩上的手滑到背部，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你不要这么小心翼翼。”

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得……让我心疼。

于是卫黎闻言放松下来，把头搁到他肩上，喜滋滋地翘起嘴角问道：“那你刚刚怎么心情不好了？”

程泽一怔，显然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观察已经细致入微到这个地步。他想了想，坦然相告：“我觉得很抱歉，要你迁就我挤公交，迁就我骑车。”

卫黎闻言立马离开了他的怀抱，十分吃惊地看着他：“你是女人么，程泽？”

从没被卫少爷毒舌攻击过的程老师：“……”

“心思怎么就那么重呢。果然只有我配你才行啊。”卫黎摇摇头，一边口是心非地抱怨着，一边把自己往他怀里塞，心里的甜蜜劲儿几乎要翻天，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挤公交或者骑车又怎么了？跟你一起做任何事，都可以让我快乐。”

这话朴实到有种诚挚的味道。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再傻乎乎的无意义的事，由恋人做来都显得趣味十足，何况是同对方出游。

程泽虽然心里很是感动，但也觉得自己这样扭扭捏捏得样子太过难看，于是坦然认错：“是我想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之前想着发了工资要请你吃饭。”

“之前？”卫少爷眯眼。

“又觉得吃一次饭让你奔波劳累，得不偿失。”

“你敢说你不打算请了试试？”

“今天发了工资，不知道卫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共进晚餐？”

“废话，必须吃穷你！”

虽然说着要吃穷心上人，但卫少爷显然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于是把闹着要同去的电灯泡球球托付给卫家父母之后，卫黎带着程泽去吃烤鱼。

“本来想带你去老地方的，是一家火锅店，我跟我一哥们儿经常去，不过想着距离你家挺远的。”卫黎一边拆餐具一边说，

“这烤鱼味道也不错，而且香而不辣，特别适合你这种爱吃辣又不能吃辣的。”

程泽点点头，顺从道：“我没经验，都听你的。”

瞬间生出“翻身做主人”自豪感的卫少爷喜笑颜开，一拍胸膛道：“放心，我号称吃遍临江，一定带你一家一家体会。”

说着他又挤眉弄眼地笑起来，暗示意味十足，

“不过我觉得手艺最好的大厨是我本人啊，什么时候咱一块住呗？一日三餐交给我！”

程泽闻言板了板脸，一本正经道：“咱们慢慢来，要一步一个脚印。”

他见对方眼角耷拉下来的委屈模样立马心软了，他犹豫了会儿伸手过去握住对方的，语重心长道，

“卫黎，相处需要过程，喜欢是一瞬间的事，生活在一起却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慢一点，稳一点，好不好？”

手被人攥着，像是心也被人揪住的卫黎，听话地点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管如何对方能接受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恩赐。何况，程泽说得也没有错。

他在用结婚成家的那份认真和重视来对待自己。卫黎这么想着，又不自禁地开心起来。

不过，他比较意外的是对方一个恋爱菜鸟，居然有这样的经验，再加之今天从程泽口中听来的甜言蜜语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于是卫黎怀疑地瞅着他，语气古怪道：“谁教你这些的？”

程泽听了这话马上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脸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泛出红晕，直到最后整张脸都涨红了。

卫黎瞪大眼，贪婪而吃惊地看着程泽害羞的整个过程。

“我……昨天在网上查的资料。”程泽坚持地并没有躲开对方的眼神，声音虽轻却很坦然。

卫黎觉得好笑又感动，他循循善诱道：“你查的什么？”

程泽板起脸，面无表情地答道：“恋人之间如何相处。”

“然后呢，有多少答案？”

“很多。”程泽看着他，沉声道，“但对我来说只有一种。”

因为他要的是相处一辈子的那种方式，而不是那些迁就讨好对方得到身体上的愉悦、或者是年轻情侣那些若即若离的试探与暧昧。

那些五花八门的答案，他唯一认同的只有一点——坦诚相待。

正在卫少爷感动得恨不得扒拉住对方亲一口的时候，久候的烤鱼终于上桌了。

一条四斤多的烤鲶鱼对半剖开，满满当当被装在一个长方形的不锈钢盆里，上面铺了一层鲜红的尖辣椒和翠绿的青葱香菜，当真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二人虽刚确定了新的关系，但因为都是男性的缘故，并不会为了保持仪态而故作矜持，当下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虽然烤鱼在临江已经盛行了一段时间，但因为程泽并不常吃外食，加之梁凉对此类菜系并不热衷的缘故，所以这是他第一回吃。

并且卫黎相中的这家烤鱼十分出名，皮脆肉嫩，香而不腥。

卫黎期间一直致力于把鱼背肉质最佳的部位夹给他，每当对方带着一脸无奈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吃掉鱼肉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比自己吃入口中更甚的满足感。

这大概就是爱情。

这一天美妙得让二人都产生一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所以即使吃完了饭，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外磨磨蹭蹭地闲晃。

“今天开心吧？”

“嗯。”

“鱼很好吃吧？”

“对。”

“我合格么？”

“嗯？”

卫黎指着自己，问得毫不犹豫：“我，表现如何？”

“卫黎，也许你也应该搜索一下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程泽忍笑说道，说完却见对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我在开玩笑。”

永远听不出恋人在讲冷笑话的卫黎：“……”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你很好。”程泽无奈，只好认真作答，“你不需要别人肯定。”

“你是自己人啊。”卫黎理所当然道，然后拉着他转进一条小巷子里，急切而炙热地望着他，“自己人，打个啵儿？”

程泽被他故作的流氓腔逗笑，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等不及的卫少爷封了口。

唇舌相依的感觉一如既往的美好。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这次他们明显少了几分生涩，多了一些……躁动。

自认已经不是新手的卫黎，与对方相贴了几秒之后就探出了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舐着他柔软的唇瓣，间或抿唇轻轻含住，有种在吃软糖的满足感。

程泽感受到卫黎那种舔棒棒糖的方式，喉咙里顿时逸出一声低沉又带点冷感磁性的笑声。

卫黎听到后稍微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与他额头相抵，略有些不满道：“笑什么？”

程泽抬手摩挲着他的脸颊，轻笑道：“笑你。”

心上人如此明目张胆，卫少爷不能忍啊，就在他伸手环住对方腰的时候，却听程泽压低后显得温柔又磁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张嘴。”

卫黎闻言愣愣地想要抬眼望他，下一瞬却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发觉这个姿势被动又弱势时，对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凉中带暖的气息，温热的鼻息，以及……柔软湿滑的舌头。

起先的几十秒，卫黎僵立原地，任由对方带几分小心翼翼的舌头一点一点地试探自己的口腔柔软，划过牙齿的时候，他还能分出心神来纳闷，没有神经的牙齿怎么会传递一种舒适而刺激的战栗呢？

但在他僵直的舌头等到对方的探访后，那股巨大的电流在瞬间流过了他整个躯体。

我滴天！难道这就是所谓舌吻的幸福感觉啊！

卫黎激动起来，揽在对方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同时探出舌头去挽留对方巡视完一圈后打算结束任务的同样部位。

追逐碾压、纠缠卷绕。

程泽从来不知道，他觉得除了讲话外没有任何用处的舌头，居然可以柔软成这样不可思议的形状。他感受到卫黎震惊过后汹涌而来的热情，对方几乎是强势而不容拒绝地顶弄、按压着自己的舌面。

因为牙关无法闭合，爱情的唾液顺着二人动作正在慢慢的相融，最后交汇在一起，就像他们彼此缠绕的唇舌般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在觉得即将窒息的那一刻，程泽揽着对方脖子与他拉开了距离。

下一秒，卫黎剧烈的喘息声响起。

程泽望着他叹气：“憋不住气了，就不会早一点叫停？”

卫黎着迷地望着他，理直气壮道：“舍不得啊。”

程泽被他的厚颜哽住，用大拇指给他抹掉嘴角的津液，轻声道：“我们是不是大概疯了。”这话既像是抱怨又像是心甘情愿，不知是在说谁。

“嗯。”卫黎点头，眷恋地凑过去又亲了亲他的嘴角。

程泽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腿。然而这个动作显然反而吸引了卫黎的注意力，他不怀好意地把目光投注到他的下半身，带着一点了然和得意洋洋：“触电了吧？”

程泽垂下眼，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

然而卫黎这回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他抬腿挤到对方身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做了个十分挑逗的动作。

程泽没有防备，被他挑了个正着，原本慢慢平息下来的激动，立马又开始膨胀起来。他眯着眼看他，然后出人意料地伸手过去盖住了对方同样蠢蠢欲动的地方。

卫黎震惊地瞪大眼睛。

然而程泽却面无表情，眼神正经地仿佛碰触的东西不是感应器，而是一本数学书。

然而还不等卫黎因为心上人的触摸，而发出舒服的呻吟之前，对方却凑到自己耳边道：“别激动。”

说着他把手移到卫黎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严肃认真道，“卫黎，恋爱婚姻之前的某行为可不好。”

那时卫黎被对方庄严肃穆的神态和义正言辞的说辞给震住，一直晕晕乎乎地回到家洗完澡后，躺到床上之后才想起来——

他们这种扯不了结婚证的有哪门子的婚前啊？！

于是反应过来后坚持地认为自己被玩儿了的卫黎拿着手机开始发短信。

——我们这种哪有婚前婚后的？【怒火】By卫黎

——虽然我们没有证，但是心里可以有一个结婚日期。By程泽

——哦哦哦，那岂不是婚前婚后你说了算？【抠鼻】By卫黎

——不是，我们一起定。By程泽

于是好哄的卫少爷再次被劝服，美滋滋地滚去翻台历，摩拳擦掌着打算定一个黄道吉日。

不多会儿。

——四月二十七号怎么样？黄历上说宜嫁娶啊。By卫黎

于是程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你去翻黄历了？

——是啊，最近的日子就是四月二十七了！

——卫黎，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

——等我们的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嗯，矢志不渝？

大概是不习惯讲这么直接而肉麻的话，程泽的声音有些不稳，平日里的冷淡自持全化作了面对自己时的颤音。

——嗯？

卫黎笑弯了眼，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深切期待。

——就是等到我们确认想跟对方一直走下去的那一天。

——现在就是啊。程泽，自从我跟你告白之后我就一直很坚定。

这话说完，对面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像是在考虑说辞。

——但是我希望我们能郑重一点，再郑重一点。卫黎，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是那什么，我不认为是很随便的东西。我不会因为你不是女孩子就随便待你，对我来说，无论你是男是女，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都是我需要郑重对待的人。

这番自我剖析简直比婚礼现场的“I swear”还要来得令人震颤。

卫黎一直都知道程泽是个很纯粹的人，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但是他不知道对方纯粹到了这样的程度。这样如待珍宝的庄重让他心都颤了起来。

——我知道。不过下回咱俩再激动不已的话，互相帮助一下总可以吧？

于是对面又出现了一阵沉默。

——卫黎，多做伤身。

说完这句，程泽就挂断了电话。

当然，成功调戏完程老师的卫少爷并不在意，嘻嘻哈哈地给他发了条道晚安的短信后，就乐呵呵地入梦与他相会去了。

——泽泽大宝贝别害羞嘛，晚安摸摸大。【亲亲】By卫黎

两人虽然确定了关系，但之后的相处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一来，他们都是恋爱新手，暂时还在努力摸索着最为合适的相处模式；二来，他们较旁人来说确实是特殊了一点，没办法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当然，这其实是程泽每次上完课之后，想到卫黎时对自己的告诫——

距离上次见面过了一个礼拜，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早晚安短信之外，卫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这让程泽免不了有些患得患失。

难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

果然是男人的劣根性？

可是他怎么就……挺想见他的呢。

程泽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过了会儿终于摁亮手机屏幕，开始研究短信。

——这周末去爬山吗？By程泽

——不行啊，泽泽大宝贝，最近好忙。【流泪】By卫黎

——明天一起吃晚饭？By程泽

——晚上加班啊啊啊啊啊。【郁闷】By卫黎

要不是卫黎的语气与平时无异加之程泽对他的了解，不然单凭这三番两次的拒绝，也会让他怀疑对方对他可能是三分钟热度，而今是时候消散了。

只是虽然不会由此产生嫌隙，但程泽的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他想，当初你死缠烂打地追着喊着要我对你敞开心扉，而在我好不容易做到之后，你难道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不过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大山又何妨呢！

于是程泽去了卫黎公司所在的大厦。

他进了大厅之后并没有马上找人，而是等待了半个小时，见电梯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下班的人之后，他才拨了卫黎的电话。

彩铃响了很久，但他并没有不耐烦，因为是那首I swear的英文歌。

——喂？

——卫黎。

——诶诶诶，程泽！我没来及看来电显示！太惊喜了！

对方一如既往的热情和活力让他不由地安了心，再开口声音更加沉静。

——今天有空吃饭么？

——晚饭啊、我瞧瞧……

大概是对方把手机拿远了的缘故，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知道，六点……供应商……啊，七点……提前，人不在？好……知道。哎，泽泽，没办法啊，现在是五点，我撑死了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噢，是么，那好吧，再见。

——啊啊啊？怎么就再见了？那，那我好歹还有半个小时啊！

——嗯？

——我的意思是，咱们聊聊天呗？好久没见你，想死我了。

卫少爷的声音哀哀怨怨，让程泽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不紧不慢地同对方闲扯。

——我约了你多少次，你就拒绝了我多少次。

——没办法啊，这段时间是真忙，不然我哪舍得拒绝你？

程泽出了门之后右转往一家卖斋菜的店走去，口中随意地问道。

——忙什么？

——哎，没什么啦。就是一堆破事。

这个问题原本程泽只是随口问问，但是对方这样推拒而敷衍的态度，却让他忍不住在意了起来。

——商业机密么？

——怎么可能？就算是商业机密又怎样，咱是自家人嘛？诶对了，你吃饭了没？

自家人怎么就不能说。

——嗯，正要吃，在考虑要吃面还是饭。

——吃饭吧，吃饭顶饿。哎，我倒想吃面，最近几天净吃盒饭了，有点想念隔壁的斋面啊，可惜他们不外送。

程泽闻言勾唇笑了笑，点好单付了钱。

——下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是真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见你？那啥，想我没？

程泽对着这个问题有些无语，他很想逞强跟卫少爷说没有，偏偏感情上一点都不想撒谎。

不想对方，他又怎么会巴巴地跑过来，还十分老土地想要制造一个惊喜。

——想你，你能出现在我面前？

瘫着一张脸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有些后悔——这样煽情到极致，如同小情侣间的相处模式，让他牙酸的同时又忍不住害羞起来。

——我也想啊，好几次做梦梦到你……嘿嘿嘿嘿。

这笑声包含了太多的深意，程泽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他一脸镇定地接过外带袋，对服务生脸上写着的“先生你和女朋友感情真好”的羡慕表情视而不见。

——我跟你说，有一回梦特别真实，我都快亲到你好么，结果小捣蛋球球居然来喊我起床了！

——听语文老师说，有一天早上的早读课，卫子初迟到了半节课。

——……程泽这是重点吗？

——那是什么？亲吻？你根本没时间见我。

——泽泽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我没时间见你，我就觉得自己像负心汉。

——嗯。

——嗯什么啊！我明显是绝世好男人！啊啊啊啊好想见你好想亲你！

——嗯。

——又嗯什么？！

——来开门，给你见……给你亲亲……

卫黎冲去开门的时候，觉得就算是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也无所谓，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带给他的甜蜜，已经能抵过接下来的失望。

但是当他在下属的诡异目光中，猛力拉开门的下一刻，卫黎觉得自己在做梦。

心心念念的恋人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卫黎在这一刻觉得他忽然能理解，女人们喜欢男朋友为他们制造惊喜的原因了。

这种喜悦并不是因为惊喜，而是源于恋人本身。

恋人愿意为你花心思，愿意对你包容体贴、细致温柔，这才是令人感动的地方。

程泽见他傻愣在原地的样子也不在意，提着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淡笑道：“送外卖。”

卫黎这会儿瞧见自己刚还念叨着的斋面却来不及惊喜，他伸手接过袋子，然后在他手上摸了一把，压低声音道：“外卖不是重点，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就哥俩好似的勾着对方的肩膀把人往里引。

往经理办公室走的途中还碰到年轻的职员打趣道：“哟，卫经理命真好，还有专人送外卖呀？”

“是啊，外卖小哥真帅！”

“卫经理，订的哪家外卖啊？”

“小哥留个电话呗？下回我也叫。”

诸如此类的起哄起此彼伏。

程泽倒是心态很好，把他们全都当成成人版学生，颔首点头之后就目不斜视地跟着卫黎往前走。

然而卫黎却对手下这群活泼过度的员工们似笑非笑道：“诸位很闲？六点跟供应商的会议，看来可以提前了？”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层静了静，直到他们转弯才听到小声的议论响起。

“卫经理居然摆了个架子，我没眼花吧？”

“必须没有，其实我想说的是会议提前的话，经理的外卖什么时候吃？”

把旁人的议论置于耳后，二人面上的规规矩矩待进了办公室之后就立马扔在了一点。

准确来说，是卫经理把自己的架势扔得渣都不剩。

他把程泽抵在门上，自己一个熊抱紧紧搂着对方，大葡萄眼黑得发亮，里面的惊喜清晰可见：“给我亲亲？”

程泽淡定地点点头，凑过去偏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推开他，严肃道：“亲完了，吃饭。”

对于浅尝辄止，绝不能忍，并且十分心痒，却还是忍了的卫少爷，不得不扭曲了一张脸：“……好。”

卫黎的办公室占地之广没有辜负总经理的头衔。

只是虽然空间很大，但里面摆的东西却不多，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外带一颗醒目的盆景松，除此之外，大件也就剩套沙发了。

不过比较巧妙的是，沙发和办公桌之间有一层与装修不太搭的古味屏风。

卫黎把一旁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回来见程泽盯着屏风看的时候解释道：“屏风是后加的，有时候加班久了就想睡会儿，这是用来隔断的。”

他说着拉着程泽坐到长沙发上，“这个沙发可以折成床，勉强躺会儿也可以。”

程泽从外带袋里拿出餐盒，一边递给他一边道：“经常加班？”

卫黎见他吃的是饭，立马产生了一股自豪感，闻言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也不算，看时间。”

他把筷子拆开递给对方，“吃饭吃饭，快馋死我了，最近几天总是在吃青椒炒肉片……”

程泽再次被他带远话题，有些微妙的不适感，但是他来此的本意不是质问，所以就顺势拿过筷子，他想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谈恋爱的意义可能就在于，同一件事，一个人做就是做事，而恋人来做，就是甜蜜。

至少卫黎觉得，就着程泽这绝佳佐料下饭，原本的八分饱也变成了十分。

他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一边揉肚子一边叹道：“天天对着你吃饭，我肯定长肉。”

程泽对他的长肉论不置可否，侧过身见他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猫，一脸的懒意和餍足，于是忍不住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卫黎挑眉，斜了个特别恶心人的媚眼过去，捏着嗓子道：“程老师给我顺毛么？”

他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一用力，自己挺直了身体凑过去，目光热烈地盯着心上人的嘴唇，轻声道，“可是我比较想亲嘴啊。”

程泽闻言神色不变，好整以暇地调整好坐姿，捏着对方的后颈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然后放下手确保他们没有任何会令人心软的肢体接触后，表情严肃道：“卫黎，公司出了什么事？”

卫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道：“啊，没事……”

“卫黎，不要敷衍我。”他冷声打断他。

卫黎怔然，脱口道：“没敷衍你……况且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卫黎瞧见对方倏然睁大的眼睛，透过镜片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受伤？他立马后悔了，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泽平复了下情绪，面无表情地换了个话题：“我跟张林分别上了一节公开课，上面说谁的效果好，就会推选上去评比市奖。”

卫黎心里忐忑，但又对此来了兴趣，赶忙问：“然后呢？”

“市奖关系到教师的评级，谁得了奖，谁就能在今年评选二级教师。”

“结果呢？”

“没选上。”

“我去！怎么会呢？”卫黎瞪大眼，气鼓鼓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程泽看着他，冷淡道：“告诉你有什么用？”

被自己的话打回来的卫黎：“……”

他愣了会儿，总算琢磨过来，气得笑了：“嘿嘿！程泽，你是故意气我么？”

“不是。”程泽看着他，神色认真地如同在跟学生讲课，“我只是想让你亲身感受一下我的感受。”

卫黎望着他，既觉得对方“以毒攻毒”的攻击模式很好气，又觉得他这样严肃正经的模样招人疼，半晌才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揽着对方背，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挺不舒服的。”

程泽不自在地侧过头，与他对视，语气平淡道：“从你第一次跟我说没事起，我不舒服到了现在。”

卫黎心里一颤，立马就觉得自己混账了。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难得带了些不确定道：“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觉得没用。”

“嗯。”

“我就是不想让这些破事儿烦你。”

“嗯。”

“我觉得我一大男人的，难不成还得你跟哭诉公司出了事儿？”

“嗯。”

“你别光嗯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哭诉呢。”卫黎不乐意了，但是他瞧见对方平平静静的目光顿时萎了，继续自我反省，

“我吧，自从喜欢上你之后，我就给自己安排了个使命。”

他语气显得有些无谓，但偏偏“使命”这个词透着难言的认真。

“我觉得我得是你的小太阳，最不济也得是开心果。”卫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前小半辈子我没来得及认识你，那接下去的大半辈子我就想让你活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程泽抚在对方背上的手顿住，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在那一瞬，他所有的知觉仿佛全部消失，只剩下听觉一脉，循环往复地播放着卫黎虽轻却坚定的声音。

我就想让你活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程泽听见自己哑着声音道：“你当养孩子么。”

谁知卫黎却理所当然：“是啊，反正这辈子也没打算要小孩了，所以就打算把你当儿子疼怎么着？”

莫名其妙被动低了一辈的程泽忍不住笑出来，他掩饰般地按了按太阳穴，像是害怕眼角的湿润被对方看出来。程泽环抱着卫黎，勉力克制着自己才维持在一个适当的力道上。

“但是我不想当小孩子。”他轻声说，“我希望我们能够彼此依靠。有些事情，就算我们坦然告知对方，也不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我还是想要了解你的情况。不管你的情况是好是坏，只有做到心中有数，我才能放心。”

“卫黎，不要让我担心。”

卫黎从小独立并且早熟，虽然有个大他七岁的姐姐在头上，但他习惯于自己拿主意。

自从接管公司以来，他遇事从来都是自己解决，几乎从未求助过父亲。

身为卫家顶梁柱的卫黎在程泽问起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分担这件事。

而程泽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成长环境和交友状况，才导致他对恋人的高要求——既然我敞开心扉接受你，那从此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相对的，你的喜怒哀乐，我也要一并分享。

不得不说，这要求有些苛刻，正如他当日对卫黎描述过的对未来对象的独占欲。幸而他遇到的卫少爷，对此自然是乐得配合。

况且也没什么不好说。

“本来安心打算在今年年初去邻市开分店，但是供货商这边出了点问题，对于赞助费有分歧，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想着协调协调就行。但是最近他们接二连三地跑来跟我解约，我才发现这事儿严重了。”

卫黎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卸下面对别人时的镇定和自信，“不过情况暂时还在控制之中。”

程泽这时才发现他眼下的乌青，但是这件事他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他看了眼腕表：“还有半个小时，我给你揉揉头？”

卫黎闻言很惊喜，立马喜滋滋地躺好，积极主动地把头搁在他腿上。

程泽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一边力道适中地按揉着太阳穴，一边淡淡道：“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你说出来有没有好受点？”

卫黎盯着他期待的眼神毫不犹豫道：“没。”

程泽：“……”

卫黎见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的样子，立马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自己努力仰起身：“开玩笑的。泽泽大宝贝就是我的良药。”

程泽面无表情地拉下他的手，继续给他按头，冷冷道：“苦么？”

卫黎这回终于及时赶上他的笑点，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甜腻腻地看着他道：“不苦不苦，分明是甜如蜜啊。”

来源：清淡的一杯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