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亲身为太师独女,自是京中贵女之典范,自幼便心高气傲,风姿卓然。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母亲换了我和堂妹的婚事。
我被迫下嫁给穷苦举子,而堂妹却做了国公夫人。
经年过去,我夫君一路高升,位极人臣。
国公府却获罪下狱。
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母亲。
第一次求到了我面前。
1
外祖母辞世之际,我尚在娘胎未得见这世间。
那日,恰逢母亲的及笄之礼。
母亲身为太师独女,自是京中贵女之典范,自幼便心高气傲,风姿卓然。
可偏偏在她这一生最为风光无限之时,祸事骤起。
外祖母与马夫的苟且之事,竟被外祖父那善妒的妾室给捅了出来。
更令人惊愕的是,亲自去抓奸的,竟是外祖父本人。
那一日,太师府中高朋满座,来的皆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
众人皆翘首以盼,欲一睹这太师府嫡女的及笄风采。
谁料,却撞上这等丑事。
外祖父面色铁青,怒喝道:“你这贱妇,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外祖母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却无言以对。
当晚,外祖母便自缢于家中。
可母亲细细查看,却见那脖子上分明是指痕,而非自缢之痕。
母亲满心狐疑,问道:“母亲,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然外祖母已死,无人应答。
母亲虽瞧出端倪,却觉此事太过丢人,便掩下真相,未曾声张。
因着外祖母这等丑事,母亲与太子的婚约也被退了。
外祖父更是狠心,将那妾室扶正,那妾室之女也趁机代替母亲嫁给了太子。
母亲恨得咬牙切齿,怒道:“这等jian人,竟敢如此欺我!”
可她亦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将她下嫁到四品官家做续弦。
我洗三礼那日,姨母在一群勋贵夫人的拥簇下,趾高气昂而来。
姨母在家中做女儿时,母亲身为太师嫡长女,处处压她一头,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她庶女翻身,做了太子妃,自是扬眉吐气,怎会放过这羞辱母亲的大好机会。
姨母当着众位勋贵夫人的面,掩唇惊讶道:“哟,这孩子耳后竟与那柳氏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红痣呢。”
母亲闻言,笑意瞬间僵硬在脸上,问道:“妹妹此言何意?”
外祖母被抓奸后,便被太师府除名,只被称做柳氏。
母亲死死抓着木盆,恶狠狠盯着我耳后那颗红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得眼眶通红,怒道:“这贱种,竟生得如此模样!”
太子妃笑得惬意,说道:“都说外孙女像自己,柳氏是个大美人,这孩子以后定然不会差的。”
说罢,她嬉笑着摘下耳上耳珰,放在一边的桌几上,说道:“父亲以前常常夸赞柳氏的耳朵漂亮小巧,我瞧这孩子的倒更加精致些。”
“这对耳铛,便当作我这个姨母送她的洗三礼了。”
众人跟着夸赞道:“太子妃真是大方,这孩子有福了。”
纷纷留下自己的耳铛,眼里唇角的讥笑不加掩盖。
母亲急怒攻心,陡然一口气没上来,竟气晕了过去。
此事瞬间传开,母亲成了女眷圈里人尽皆知的笑话。
母亲醒来后,状若疯妇,怒吼道:“都是这贱种,害我如此!”
她竟拿起匕首,生生将我耳后那颗红痣剜去。
我疼得撕心裂肺,哀嚎不止,哭喊道:“母亲,疼啊!”
她眼眶赤红,扬起刀刃,对准我的喉咙,口中喃喃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会遭此羞辱!”
若不是奶娘及时赶到,夺下她手中匕首,我早已经命丧黄泉。
父亲祖母知道后,勃然大怒。
父亲怒道:“你怎可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祖母也气道:“你简直是疯了!”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母亲对我的厌恶。
只要一看见我,她便疯狂咒骂道:“你这贱种,怎不去死!”
奶娘哭着劝道:“夫人,只是一颗痣而已,小姐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要被人挑唆,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母亲崩溃哭泣,指着我道:“她分明是柳氏投胎,来害我的!”
祖母看着我流血的耳朵,骂道:“你简直疯了,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
祖母不放心,将我带走抚养。
随着我年龄渐长,姨母每次来时,都要说上几句风凉话。
姨母阴阳怪气道:“这孩子眉眼出落的也像柳氏呢,姐姐你真好福气啊!”
母亲不悦,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厌恶,竟然还有恐惧,问道:“你为何生得如此模样?”
每当外祖母忌日的时候,母亲都会请法师来府中做法。
母亲冷冷道:“你这贱种,今日便要你受些苦头!”
她要我跪在蒲团前受柳枝鞭打驱邪。
我哭喊道:“母亲,我知错了,不要再打我了!”
母亲却充耳不闻,冷声道:“继续打!”
当我伤痕累累走下供台,却性命无虞时。
母亲次次震惊,追上法师逼问道:“当真不是?”
法师无奈道:“夫人,小姐只是你的女儿。”
母亲却不信,怒道:“不,不可能,一定是你道行不够!”
法师拂袖而去,在外面隐晦说了几句话。
姨母抓住了空子讥笑道:“姐姐,看来这法师也不中用啊。”
母亲本想命人去找更厉害的法师,但不想让姨母看笑话,只能忍下。
我因此少了些皮肉之苦,心中却对母亲充满了恐惧与怨恨。
2
我七岁那年,父亲领着堂妹林如锦踏入家门。
父亲言道:“叔父远赴海外经商,将这孩子托付于我,往后便在咱们家住下。”
林如锦乃祖母嫡亲孙女,亦是父亲亲侄女,此等安排,祖母与父亲自是应允。
可令满府上下皆惊诧不已的是,母亲竟也欣然同意,还特意让林如锦住进她所居的院子。
母亲道:“这孩子既来了,便由我亲自教养。”
祖母听闻,忧心忡忡道:“你素日里性子急,这孩子初来乍到,可别委屈了她。”
就连我这懵懂孩童,亦傻傻地为堂妹忧心。
母亲脾性暴躁,对我动辄打骂,堂妹年幼,怎受得住这般对待?
我偷偷拉住堂妹,悄声道:“妹妹,往后在母亲院里,记得多穿几件衣裤,莫要冻着。”
“吃饭时,切莫发出声响,只能浅尝几口,不然母亲定会不悦。”
“待母亲用完膳,你再去厨房与丫鬟们一同吃些。”
我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
可万万没想到,母亲待她与待我竟截然不同。
堂妹满脸欢喜道:“姐姐,母亲对我极好。”
“她让我与她同坐一桌吃饭,还为我夹菜呢。”
我瞪大双眼,满脸不信,大声嚷道:“你定是在撒谎!”
堂妹哼了一声,双手叉腰道:“不信你自个儿去看!”
我满心狐疑,偷偷躲在门缝处窥视。
只见母亲与堂妹从开始吃饭,直至结束,始终和颜悦色。
一顿饭下来,我腿脚早已僵硬麻木,眼睛也酸涩得厉害。
堂妹所言非虚。
不仅如此,母亲还会细心地为堂妹擦拭嘴角,轻声询问她的课业。
甚至,还会温柔嘱咐:“夜里莫要踢被子,当心着凉生病。”
我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转身飞奔而去。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想理会堂妹。
我满心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狂!
我夜夜盼着,她能离开我家,离开母亲!
我亦渴望……能得母亲这般温柔对待。
此后,我开始笨拙地讨好母亲。
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
可母亲依旧对我冷若冰霜,不理不睬。
终于,她肯与我说话了。
可说出的话,却如利刃般刺痛我心。
“你烦不烦,没事少在我面前晃悠。”
初春时节,寒意未消,我与堂妹双双染病。
母亲怒目圆睁,指着我骂道:“定是你将病气传给了你亲妹!”
我满心委屈,辩解道:“母亲,我是在妹妹之后才病的呀。”
母亲却根本不听,骂声愈发激烈。
她日夜守在堂妹病床前,悉心照料,不眠不休。
而我,只能孤零零躺在床上,任由病痛折磨。
眼见堂妹高烧不退,母亲竟放下身段,前往她一向厌恶的姨母府上。
只为求姨母出面,请太医来为堂妹诊治。
堂妹病愈后,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婶娘,我从未见过京中的宴会,您带我去瞧瞧吧。”
母亲自嫁给父亲后,便因外祖母之事,闭门不出,不再参与任何交际。
可此次,她却破天荒地答应了堂妹。
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母亲头一回接下外面的帖子。
自那以后,京中各类赏花宴、马球赛。
堂妹一场不落,皆有母亲相伴。
祖母与父亲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忍不住对母亲道:“你也把阿月带上吧,她这般年纪,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堂妹拉着母亲的手,笑得乖巧可爱:“婶娘,您就带上堂姐吧,不然旁人都要以为我是您的亲生女儿了。”
母亲轻轻抚摸着堂妹的头发,柔声道:“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可当她的目光扫到祖母身旁的我时,笑容瞬间凝固。
“丢人现眼的东西,小小年纪便与你亲妹攀比!自私自利!”
“你亲妹长在乡下,你生在京城,你不知享了多少福,还不知足!”
我被骂得泪流满面,哭着朝外跑去。
却被母亲一把抓回,狠狠扇了两巴掌。
“给我在院门外跪着!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给谁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堂妹欺辱了你!”
“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想坏了你堂妹的名声不成?还敢耍心机,让你父亲祖母前来为你撑腰!”
我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哭着道:“母亲,我没有……”
可无论我如何解释,母亲皆不信我。
直至外面大雨倾盆而下,祖母才将我带走。
我扑在祖母怀里,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问道:“祖母,为何母亲不喜欢我?为何她对堂妹那般好?”
祖母一边为我擦泪,一边板着脸训诫道:“阿月,你是姐姐,心胸莫要如此狭隘,切不可记恨你堂妹,知不知道?”
“你堂妹比你小,父母又不在身边,比你可怜多了。”
“更何况,你们还有血缘亲情在。”
我愣住了,泪水无意识地滑落。
余下的委屈卡在喉咙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却也咽不下去。
我难受得几乎想要死去。
我为何不死?
我为何不死啊!
3
这一场瓢泼大雨,似要将我这条小命彻底夺去。
我浑身滚烫如炭,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整个人昏昏沉沉,几近气绝。
祖母心急如焚,老泪纵横,苦苦哀求母亲:“儿媳啊,你快去找你亲妹,请个太医来瞧瞧吧,这孩子眼看着就不行了呀!”
母亲却一脸冷漠,轻哼一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乃天数,何必强求!”
“明知我与那人素来不对付,你却非要逼我去求她。这孩子,分明就是我的克星劫难!死了倒也干净!”
祖母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求求你了,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就忍心看着她这么去了?”
母亲却依旧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意已决,莫要再劝。”
最后,那大夫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唉,尽早准备丧事吧,这孩子怕是熬不过去了。”
母亲听闻,竟微微松了口气,似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祖母却哀嚎一声,悲痛欲绝,哭晕了过去。
可我没死,许是我命太硬,阎王爷不肯收我,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一日,堂妹蹦蹦跳跳地抱着个精致暖炉,欢欢喜喜地过来看我。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笑得天真无邪,在我床前晃了晃手中的暖炉,脆生生道:“堂姐,你瞧,这是婶娘特意给我做的呢,可暖和啦。姐姐你应该也有吧?”
说罢,她竟伸手拉住我的手,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娇声道:“哎呀,堂姐,你怎么哭了呀?”
“你不知道,你病的这几天,可把我吓坏了呢。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家里都开始准备挂白了呢。”
“母亲以为你不会醒来了,还特意去找了族长,说要将我过继在她名下呢。”
“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啦,你开不开心呀?”
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却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窝。
明明屋里点着炭火,暖烘烘的,可我却浑身冰凉,止不住地打颤,心口疼得好似被人活生生挖去了一块肉。
我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不肯再流露出一点悲伤,冷冷道:“是吗?那可太好了,姐姐也为你高兴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笑着,一双清愣愣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懦弱退缩。
悲伤到了极点,绝望到了尽头,委屈和难过便转化成了不甘心的恨意,滋生出强烈的活着的渴望。
堂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回应,嘴角依旧抿着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堂姐,婶娘待我可真好呀。有时候我还会想呢,你真的是婶娘的女儿吗?”
她兴致勃勃地靠近我,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歪着头道:“话本子上不是常有那种抱错孩子的故事吗?你说会不会我才是婶娘真正的女儿呀?”
我狠狠瞪着她,头一回心中涌起杀意,口不择言道:“我母亲生得那般貌美如花,怎么可能生出你这样难看的女儿!”
她听了,顿时气得鼓起腮帮子,眼珠子一转,冷笑道:“堂姐倒是貌美,可却不像婶娘,倒像婶娘的母亲。”
“你知道为什么婶娘不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和你外祖母长得一模一样!”
她咬着唇,满脸妒忌地看着我,恶狠狠道:“一样的像狐媚子!”
我毫不示弱,冷冷回怼道:“狐媚子,也好过你貌似无盐。”
她再也装不下去,气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转身愤恨地跑去找母亲告状。
这一次,我已经不会坐以待毙,傻傻地等着母亲的巴掌和辱骂。
我立刻让人去把祖母找来,待祖母来了,我将堂妹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或许除了自保,还带着我自己内心阴暗的报复。
母亲带着堂妹怒气冲冲地来找我时。
我昂起头,将堂妹对我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反问母亲:“母亲,我真的是如外祖母一般的狐媚子吗?你当真是因为我像外祖母,所以这些年对我如此心狠手辣吗?”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还是你想杀了我,却怕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才这般折磨我?!”
我一字一顿地诘问着,仗着祖母在这里,逼她难堪。
母亲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巴掌扇在堂妹脸上,怒吼道:“谁告诉你这些的?!以后府里再听见有人给二小姐嚼这样的舌根,提起柳氏,统统发卖打死!”
说罢,她慌乱地逃离了这里,堂妹也被关了禁闭。
祖母无奈地看着我,轻声问道:“出气了?舒服了?”
我无声地落下泪来,哽咽道:“祖母,我只是死心了。”
4
经过这一场来势汹汹、几欲夺命之重病后。
我于病榻之上,辗转反侧,满心皆是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一日,夫子手持我的课业,目光中满是赞许,缓缓说道:“阿月,依你这课业之精进,或许有进女学之希望。”
我满心疑惑,不禁问道:“夫子,那女学是何物?”
夫子听闻,眼中满是惊讶,道:“你竟不知?”
我无奈苦笑,言道:“夫子,我从未踏出过家门半步,亦无闺中密友相伴,身边服侍我的唯有奶娘,她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罢了。”
夫子微微颔首,随后向我耐心解释,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渴望,道:“这女学,乃太宗皇帝亲手创办,教学之严苛,远非寻常学府可比。历来能从女学里顺利毕业的学生,寥寥无几,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我微微皱眉,问道:“夫子,那从女学毕业,又有何好处?”
夫子目光炯炯,道:“只要考进女学,不仅平日里所有花销皆由学府承担,并且每月还会给你发放银钱。”
我心中一动,又问道:“那若能挨过第六年的考试,顺利毕业呢?”
夫子神情严肃,道:“若能如此,朝廷会重重奖励你黄金千两。只是,历来能挨过第六年考试的,仅有两人,说是难如登天,亦不为过。”
我目光坚定,道:“夫子,那这女学,便是我逃离此地的唯一出路了。”
自此,我便如疯魔了一般,拼了命地念书。
白日里,我焚膏继晷,对着书本苦读;夜晚,我点灯熬油,不眠不休。
每一次考试,我皆全力以赴,成绩次次都压过堂妹。
无论是那需深思熟虑的策论,还是那彰显才情的琴棋书画。
她皆远远不如我。
一日,父亲看着我的成绩,忍不住长叹一声,道:“阿月啊,你若是男儿身便好了,你是家中唯一继承我念书长处的孩子。”
夫子见状,亦在一旁游说,道:“老爷,阿月如此聪慧好学,若能得高人指点,日后必成大器。”
父亲沉思片刻,道:“也罢,我便花重金为你聘请已经致仕的太傅来为你授课。”
夫子离府那日,我身着素裙,敛裙下跪,含泪朝他磕了三个响头,泣声道:“老师,多谢你这些时日的悉心教导。”
夫子微笑着将我扶起,道:“阿月,我的才学有限,只能送你到这一程。”
我泪眼婆娑,道:“老师,你的教诲,阿月永生难忘。”
夫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欣赏你、爱护你。”
我微微点头,道:“老师,阿月记下了。”
夫子又道:“你不要留在恨里,也不要丧失爱的能力。”
我心头如被重锤敲击,震颤不已,抬起头时,只见他已经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袭青衫的背影,在我眼前渐渐模糊,很快,便消失不见。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三年后,女学的入学考试放榜。
我竟拿了第一。
太傅手持我的策论,赞不绝口,道:“阿月,你这策论,见解独到,文笔犀利,实乃佳作啊!”
父亲和祖母得知后,喜不自胜,父亲大笑道:“哈哈,我阿月真是争气,为父脸上有光啊!”
祖母亦是笑得合不拢嘴,道:“我的乖孙女,真是给祖宗长脸了。”
然而,唯有母亲脸色阴沉如水。
原来,堂妹落选了。
母亲怒目而视,斥道:“你便这样争强好胜,你亲妹都哭了。”
我心中冷笑,却面不改色,疑惑道:“母亲不知道吗?我和堂妹之间可是隔了将近三百个名次呢,就算我让了,堂妹也进不去啊!”
母亲被我顶得脸色煞白,一旁的堂妹更是羞得脸色涨红,捂着脸跑了。
而我紧紧握着那份用朱笔批下甲字的卷面。
仿佛握住了那能带我逃离这牢笼的救命稻草。
我心中暗道:“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5
入得女学之门,我才知晓这女学并非那般好念之处。
只因每一年皆有一次大考,若不能通过,便只能打道回府。
故而这六年的学制,几乎无人能熬过那第六年之期。
可我偏要成为这第一人,打破这常规。
待了几日,我方发觉这女学竟似那小朝堂一般,并非我想一心好好念书便可如愿。
同窗之中,有公主、郡主、县主,还有各大州县首富之女,其家族更是某一行业的垄断霸主。
而我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罢了。
我初入女学便拿了入学第一的头名,这自然惹得那些权贵子女眼红不已,心中甚是不服。
半年时光匆匆而过,我吃了诸多苦头,受了许多羞辱。
有同窗故意在我面前讥讽:“哼,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之女,还妄想在这女学出风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心中虽愤懑,却也明白此时不宜与之硬抗,只是默默忍受。
但这却也让我学会了收敛锋芒,藏拙于身。
此后每次考试,我的成绩皆是不前不后,算不得出挑,却也还算说得过去。
慢慢地,便不再有人注意到我。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从女学离开之人众多。
而我每一次却都幸运地留下了。
慢慢地,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母亲却一一回绝,还向那些人家大肆夸赞表妹。
有一次,母亲被问得急了,竟忍不住说出我在家中顽劣不堪之语。
父亲闻之,顿时大怒,与她大吵一架。
父亲怒道:“你怎可如此诋毁女儿?如今她已非昔日那个只能仰仗父母活下去,却无法为家族带来任何价值的小小孩童了!如今她的婚事,可为家族、为兄长带来助益,你如此恶意,岂不是间接影响我的利益?我岂能再坐视不理!”
母亲听闻,亦是气愤不已,却无言以对。
原来,父亲也并非那毫无主见之人。
女学第五年的考试,最终只有我一人留下了。
我那被世人所不赞同的野心,却只有一路同我传道授业的恩师们欣赏。
恩师曾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乃吾之同路人,亦是接班人,定要坚守本心,勿要被世俗所扰。”
我坚定地点头:“恩师放心,学生定不负所望!”
我留下的讯息一刻之间便传遍京城。
尹国公府先一步上门提亲,为他们的世子求娶我。
父亲询问我的意见,我沉思片刻后道:“父亲,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父亲微微点头,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如此,婚事便这样定下了。
可我知道,那尹国公世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尹国公家,不过是需要一个能管家理事,又能照顾放纵他儿子且好拿捏的儿媳罢了。
第六年,我顺利通过这最后一次的考试归家。
尹国公府亲自派人驾车来接我。
车到府门前,母亲不得不出来和国公府的人交际。
六年未见,她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刻薄却又貌美。
我向她盈盈行礼问安,平静道:“母亲,女儿回来了。”
送走尹国公府的人后,她冷笑睨我,阴阳怪气道:“大小姐好大的派头,我合该跪下请你回来才是。”
“想用国公府压我,等你真的嫁过去再说!”
我笑意嫣然,不紧不慢道:“母亲说的是,女儿岂敢有此等心思。”
她被我噎得不上不下,气冲冲地走了。
国公府很快来下聘,祖母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母亲的手,问道:“儿媳啊,如筠的嫁妆之事,你可要上心啊。”
母亲却漠然道:“我的嫁妆都是要给如锦的,哪有给她的。”
“她既然这么有本事攀上国公府,便让国公府给她嫁妆啊!”
祖母听闻,气得咳嗽不止,父亲也暴跳如雷。
父亲指着母亲怒道:“你怎能如此糊涂?如筠的婚事关乎家族颜面,你竟如此自私!”
母亲却毫不示弱:“我自私?我不过是为如锦着想罢了!”
可他们却也管不住母亲,毕竟我外祖父如今还是当朝太师。
祖母无奈,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给了我。
堂妹如锦知晓后,闹了起来。
祖母失望地看着她,道:“如锦,你有的实在太多了,够用了。”
“你姐姐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了。”
堂妹愤然离去,叔父来信,央求父亲母亲为堂妹找一户好人家。
父亲经过一番考量,给堂妹物色了一个举子,叫殷谏。
虽是寒门出身,但此人才学过人。
我去书房给父亲送东西时,无意间听过父亲询问他的功课。
父亲问道:“殷举子,听闻你才学过人,今日我便考考你。”
殷谏从容应对,对答如流。
我瞥见他桌上的策论,心里不由叹息。
回去后,我对贴身丫鬟道:“堂妹真是命好,这殷谏的才学,若是上了科考场,三甲不成问题,不过是在状元郎和探花郎之间抉择罢了。”
丫鬟笑道:“小姐所言极是,堂小姐真是有福之人。”
难怪父亲要抢在殷谏还是举子时便定下,他这是押宝呢。
父亲一再和母亲打包票,殷谏不同凡响。
母亲却一字不听,甚至还与父亲动起手来。
母亲哭诉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就是不心疼,那样的穷苦人家!你也要如锦嫁过去!”
“你心肠黑透了,你简直要如锦去死!她如何能去过这种苦日子?!”
可不管母亲怎么闹,父亲都订下了这门亲事。
叔父也觉得甚好。
堂妹知晓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母亲心疼得晕了几回。
原以为她们会认命,没想到母亲居然胆大到将我和堂妹的庚帖互换。
6
母亲竟将我与她堂妹的婚期,皆定在了同一日。
花轿悠悠转入巷口,眼见抬轿之人朝着与尹国公府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我心下已然明了,却仍佯装懵懂无知之态,依旧与殷谏依礼拜堂。
那尹国公府,门楣倒是显赫非常,可府中世子,却荒唐放纵至极。
国丧期间,他竟公然狎妓作乐,还曾失手打死过无辜百姓,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若真有选择,比起嫁入那尹国公府,我自是宁愿选择殷谏。
如此,便无需成为家族向上攀附的棋子,亦不必去应付那般蠢笨肥胖、令人作呕的夫婿。
待殷谏轻轻掀开我的盖头,看清我的面容时,不禁惊了一瞬,眼中满是诧异。
他赶忙向我道歉,神色急切道:“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我这就带你去国公府,一切还来得及,莫要误了你的终身。”
我故作无辜模样,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紧紧跟随着他,脚步凌乱。
殷家大门外,竟有手持兵器的侍卫严阵以待,将去路拦住。
母亲自出嫁后,便与太师府断了往来,如今为了堂妹,竟连太师府的府兵都请了出来,当真是用心良苦。
殷谏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那手温暖而有力,带着我缓缓回房,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压抑。
夜已至三更,万籁俱寂,想来堂妹那边,也该与那世子圆房了。
事已至此,一切皆成定局,再无力回天。
卯时一刻,殷谏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动作轻柔地替我卸下拆环,目光温柔而坚定。
“我母亲早亡,家中仅有一位父亲,我是家中独子。”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醇厚。
“家中算不得富裕,仅有几十亩薄田,勉强能够糊口度日。”
“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你,护你一生周全。”
“若是不愿,待我科举之后参加殿试,我定会亲自向陛下陈情,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我有些讶异,微微挑眉,问道:“你怎么就如此笃定自己一定能入殿试?”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这届考生里,容貌比我出众者众多,探花之位我不敢保证,但状元之位,于我而言,犹如探囊取物。”
这世上竟有比我对学业还傲慢自负之人,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只见他斯文白俊,面容清瘦,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倒也顺眼。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了今夜,即便你在殿前为我陈情,又能改变什么?”我目光直视着他,轻声问道。
“殷公子,我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夫君。”
第二日,门外的侍卫便被撤走了。
我带着殷谏回去找母亲,恰巧国公府的人正好出来。
两方相遇,堂妹朝我倨傲一笑,那笑容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我便明白,母亲已经将一切都为她打点得妥妥当当。
“堂姐过惯了苦日子,去殷家倒也算是如鱼得水,正合你意。”堂妹阴阳怪气地说道。
殷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冰冷如霜:“你若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抢了你姐姐的婚事,就给我闭嘴,莫要再口出狂言。”
堂妹咬着嘴唇,脸色涨得通红,气冲冲地走了。
殷谏转头看向我,目光温柔而坚定,道:“我会为你挣得诰命,不会让你再过苦日子,你信我。”
我微微一笑,道:“我信你。”
我自然是信他的。
殷谏虽出身寒门,但祖上也在官场上有人脉,何况他学业出众,才华横溢,定非池中之物。
见到母亲后,她并无任何愧疚之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来干什么?木已成舟,你便好好回去和你夫君过日子,准备科考之事吧。”母亲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我漠然地看着她,冷冷道:“母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可以敲登闻鼓,鱼死网破,大不了我现在就去一头撞死御前,我倒要看看,太师府、国公府还怎么在京城里立足。”
“你不要脸,他们不要脸,堂妹难道也不要脸吗?国公府会放过她吗?”
母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可鱼死网破终究不值当,可母亲你也知道,殷谏家中贫苦,没钱啊,我成婚你也没有给我嫁妆。”
“我要的不多,你给堂妹的东西,翻倍给我一份。”
“母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能如此偏心。”
她恼怒地瞪着我,大声道:“你休想!”
“好,没得谈了。”我起身就走,毫不留恋。
“走,殷谏,敲登闻鼓去!”
殷谏听话得很,立马跟了上来,恭敬道:“是,夫人。”
在我快走出门外的时候,母亲不甘心的声音响起:“我答应你!”
我算不上高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凉薄的难过。
这便是我的母亲,为了堂妹,竟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殷谏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那力度恰到好处,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他眼里的不忍和怜悯,令我鼻头一酸,我恨恨道:“看什么看,娶了我,你算是发财了!”
他眼里漫出笑意,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嗯。”
“你别哭啊,我不花你的钱,我能挣钱,也能养你。”
“宋月,你等着我考状元给你看。”
7
殷谏此人,向来言出必行,从无虚言。
放榜那日,阳光正盛,榜单高悬。殷谏竟位列三甲,父亲见之,喜上眉梢,连连赞道:“吾儿真乃栋梁之材,为父甚感欣慰!”
殿试之后,殷谏更是摘得状元头名。走马游街之时,我早早便等在门外,翘首以盼。
见他策马而来,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他笑着伸手,将胸前的红花轻轻摘下,随手丢到我怀里,朗声道:“如今你可是状元娘子了,日后,我定要让你成为一品诰命夫人,享尽荣华!”
我抓着那朵花,心中不禁一软,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我读书亦是极为厉害的,若我去考,这探花之位,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殷谏闻言,挑眉笑道:“哦?娘子何出此言?”
我扬起下巴,得意道:“因为我生得比你好看多了呀!”
接着又道:“诰命之位,我自个儿也能挣得来!”
殷谏授官之际,那尹国公府却暗中动了手脚。
殷谏竟被外放到并州那偏远的边城为官。他离京之日,恰与获罪流放的三皇子同行,还多了个押解的任务。
我与殷谏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殷谏轻声道:“三皇子外祖父,乃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我微微点头:“你且小心行事。”
出发前,堂妹竟专程来送我。她一脸得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堂姐,你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也别想着回来了,母亲她不想见到你。”
“以后母亲自有我照顾,你便安心走吧。”
我望着京城里的繁华景象,心中暗道:总有一天,我定会回来,让你们刮目相看!
一路上,刺杀不断,我这才明白堂妹最后那番话的深意。
我惊恐地对殷谏道:“这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到并州!”
殷谏紧紧握住我的手,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好在沿路保护三皇子的人,瞬间也将我们护在了其中,这才让我们性命无虞。
在并州的五年,我每日苦练骑射功夫,技艺日益见长。
并州一开始极为荒凉,自殷谏上书开了互市之后,这里便日渐繁华起来,竟与京城也不相上下了。
边境之地,多是武将。殷谏身上的文气,在这五年间被历练得少了许多,倒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某天夜里,殷谏神色凝重,忽然将一份和离书递到我面前。
我惊问道:“你这是何意?”
殷谏长叹一声道:“三皇子当初被太子所害,如今蛰伏五年,他要反了。”
“我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此番若输,便是满门抄斩;若赢,则一步登天。”
“我会让人送你去塞外,这些钱你收好,若我赢了,我定接你回来。”
“若我输了,你便照顾好自己。”
我默默收好和离书,强颜欢笑道:“好,你可要早点来接我,我还想吃你做的酱牛肉呢。”
殷谏眼中含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并州五年的安稳日子,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我将所有钱财都换成粮草,送到了殷谏面前。
殷谏又急又气,责备道:“不是都把你送走了吗?你怎的又回来了?”
我知他不签和离书,定是不肯罢休,便先稳住他道:“别说那么多了,你好好干吧,我还等着当一品诰命夫人呢。”
殷谏背过身子,偷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知道了知道了!”
历经一年的腥风血雨、杀伐征战,太子终于死了,姨母也跟着殉葬了。太师府满门抄斩,一时间,京城风云变幻。
而我也在这期间知晓了些辛秘之事。
三皇子登基为帝,殷谏因功做了天子近臣,掌管大理寺,负责审讯与太子有关的人员。
尹国公府全家下狱,堂妹自然也在其中。
六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母亲,第一次来见我。
她一见到我,便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女儿啊,国公府的人该死,死就是了,可你堂妹是无辜的,你求求殷谏,放过她吧。”
我冷笑道:“母亲此言差矣,太子一脉伏诛,身为姨母的太子妃也死了,你心里那口气顺了,便来求我放过堂妹?”
母亲泣声道:“只要让世子写一封和离书,你亲妹就能出来了,这对殷谏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我笑着点头,故意气她道:“的确是小事,如今他掌管大理寺,便是改一份供词,放一个人,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不过,杀一个人亦是如此。”
母亲闻言,脸色大变,不悦道:“说到底,殷谏本来是你堂妹的夫君,是你占了你堂妹的婚事。”
“如今你堂妹下狱受苦,都是替你在受苦。”
“你可知道她这些年在尹家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她夫君嫖妓染了病,还弄到她身上,这都是你找的好婚事!”
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里面都是对我的怨气。
我拨弄着怀里的暖炉,那外面的套子是殷谏亲手给我做的。我冷冷道:“母亲,你是不是疯了?当初这桩婚事,可是你费尽心思抢走给妹妹的。”
“我原本打算的是,嫁入国公府,有孕后,便弄死世子。”
“若是堂妹也这样,起码现在她夫君不至于被算作太子党羽下狱,国公府也能保住。”
“这皆是你们自作孽,难不成还怪我?”
母亲脸色僵硬,强词夺理道:“你堂妹心地善良,哪有你这样恶毒。”
我起身,好笑地逼近她,与她四目相对,厉声道:“母亲,你还认不清形势吗?”
“你是在求我办事还是怎样?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外祖一家倒了,你已经没了依仗了。”
“你以为父亲为什么还没有休你?”
“你回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话。”
说罢,我转身进屋,任由她一人在院子里骂我。
8
我终是得偿所愿,顺利通过了那场至关重要的考试,得以入那女学之中,担任传道授业解惑之职。
于我而言,唯有沉浸于这些散发着墨香的书本之中,方能寻得内心真正的宁静。那满纸的智慧,似能抚平我心中的波澜,让我忘却尘世的纷扰。
堂妹在狱中,可谓是吃尽了苦头。阴暗潮湿的牢房,那粗暴的狱卒,每一日都如噩梦般煎熬。
母亲来了几次,皆被我闭门不见。我站在门后,听着她在外头声声呼唤我的名字,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日子一长,母亲愈发憔悴,那原本红润的脸庞,如今已布满皱纹,眼神中也满是疲惫与哀伤。父亲对她,亦是越来越冷漠,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母亲求告无门,终是狠下心,去了狱里。当她亲眼见到堂妹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惨状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望着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心中满是绝望。她咬了咬牙,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都拿了出来,四处打点,只盼能救堂妹一命。
作为女儿,我终究还是不忍看她如此糊涂,最后一次提醒她道:“母亲,这些钱,乃是你最后的保命钱。拿着这些钱,你尚可买个小宅院,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母亲听了,却勃然大怒,指着我骂道:“滚!你这虚伪的东西,若不是你,你堂妹怎会入狱?我当初就不该来找你!”
我听了,却笑了,这一次,是从内而外的笑容,似是卸下了多年的重担。“母亲,你知道了啊。”
母亲瞪大了眼睛,怒道:“是啊,她本来不用进去的,托你的福,她才进去的!”
母亲愣了一下,似是不明白我话中之意,问道:“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头上的白发,和那渐渐苍老的容颜,心中竟有一丝快意。“因为,你对她好,我嫉妒她啊。从小到大,你总是偏爱她,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而我,却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她死了,我就不嫉妒她了,我也就不难受了。”
“母亲,我困在小时候的那些回忆里,总是会难过。我想等她死了,我或许就不难过了,你说呢?”
母亲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猛的抓住我的手,哭喊道:“你不能杀了她!”
我甩开她的手,笑的冷漠而决绝。“等着为她收尸吧。”
父亲得知此事后,匆匆来找我求情。毕竟,堂妹是他的侄女,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父亲满脸焦急地说道:“她可是你的亲堂妹,你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你怎能如此狠心?”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这样说,我就更不高兴了。我冷笑一声,道:“哼,血缘关系?若不是这所谓的血缘关系,她又怎会处处与我作对?”
“我本来还想让堂妹多活一段日子的,现在好了,也不用活了,死吧。”
我专程去了狱里,想着凭着这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我也该送她最后一程。
当我踏入阴暗的牢房时,却看见堂妹跪在我夫君殷谏面前,双手死死地抓着我夫君的裤脚,哭得梨花带雨。
“殷谏,当初和你议亲的是我,我错了,以后我好好补偿你。”堂妹声泪俱下地说道。
“世子给了我和离书,是姐姐把它撕了,是姐姐要害我,要我的命。”堂妹指着我说道,眼中满是怨恨。
我光风霁月、一向温柔的夫君蹲下了身子,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却如寒冬般冰冷。“那你就死啊。”
“你只要活着,我夫人看见你,就会想到以前不好的日子,就会不高兴。”
“我可不想要我的夫人不高兴,我夫人不高兴,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堂妹听了,脸色煞白,如见了鬼一般,连连退后几步,最终倒在了地上。
“不要!我不要死!”堂妹惊恐地喊道。
“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堂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那声音在牢房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殷谏皱了皱眉,吩咐身后的狱卒道:“处理干净些。”
一转身,便看见了我。他那微眯的双眼瞬间睁大,有点无措地说道:“夫人,你怎么来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点饭吧。”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看着他,笑道:“还没,这不等你回家做饭吗?”
“好的好的,夫人稍等,我洗个手啊,我洗个手就来啊。”殷谏连忙说道,那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母亲花光了所有的钱财,最终只领到了堂妹的尸首。她抱着堂妹的尸首,哭得死去活来,几乎差点哭瞎了眼睛。
哭罢多时,母亲竟要去敲登闻鼓告我。她披头散发地冲到登闻鼓前,正欲敲响,却被父亲拦住了。
我如今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孩子,父亲自然不会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情来。父亲怒喝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真不知道,到底阿月是我们的女儿,还是如锦是!”
“你疯了这么些年,还没疯够吗?!”
父亲不由分说,将她关了起来,不许她再出去惹是生非。
堂妹下葬那日,殷谏陪着我去了。那凄凉的场景,让我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9
上完那袅袅香火之香后,我莲步轻移,缓缓踏入了母亲那荒芜寂寥的院子。
但见此处,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院中杂草丛生,蛛网横结,竟连一个前来照料她的人都没有。
步入屋内,只见她左手被一条粗粝的链子紧紧捆住,悬在那床榻之边,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再无往昔那矜贵高傲之态。
下人小心翼翼地搬来一把椅子,我款款坐下,目光缓缓扫过这房里的每一处陈设,往昔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母亲,儿时啊,我甚是喜欢来你这房间。”我幽幽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追忆。
母亲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道:“哼,你一来便贼眉鼠眼地乱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母亲此言差矣,其实我只是在偷偷看你。我心想,我母亲真真是好看啊,那容貌,那气质,我怎生都看不够。”
“只是,我实在不知,母亲你为何如此恨我,这恨意,并非简单的讨厌,而是纯粹的、刻骨的恨。”我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困惑。
“难道,就仅仅因为我和外祖母长得像吗?”我试探着问道。
“可如今,我已然知晓其中缘由了。”我目光坚定,凝视着母亲。
我絮絮叨叨说了这般多话,母亲却始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若未闻。
直至我提及外祖母,她才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道:“jian人!”
我心中了然,轻声说道:“母亲,这‘jian人’二字,并非骂我,而是你心中对外祖母的恨意吧。”
言罢,我缓缓蹲下身,温柔地替她拨开面前那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珍宝。
我轻轻掰正她的头,让她直视着镜子里的我和她,轻声说道:“母亲,我曾看过外祖母的画像,细细比对之下,比起她,我更像你不是吗?”
“可你为何不这般想呢?”我目光中带着探寻。
我贴近她的耳边,森冷低语:“母亲,可是因为外祖母是你亲手掐死的,所以你害怕我是外祖母托生来报复你的,对不对?”
母亲闻言,浑身如遭雷击,疯狂战栗起来,惊恐地大喊:“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掐死她……”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她耳边轻笑:“母亲,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就是你啊。”
“外祖父不过是想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罢了,毕竟那马夫都是外祖父精心找来的啊。”
“他陷害外祖母,心里比谁都清楚外祖母是冤枉的。”
“他不过是想将自己那青梅竹马的妾室扶正,给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一个嫡出的身份,让她替代你做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罢了。”
“他根本就没想要外祖母的命,是你嫌丢人,一怒之下掐死了外祖母,又匆忙挂起白绫,伪装成她自缢的假象。”
“母亲,你看着我这张和外祖母相似的脸,又恨又厌又怕,那你日夜看着你自己这张和外祖母如出一辙的脸,你就不害怕吗?!”我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
母亲如疯了一般,猛地推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的,你骗人!你骗人!是她不要脸,她做出那等丑事,她把我害成这样!”
“我本来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我本来那样光彩夺目,都是因为她!”母亲双手抱头,痛苦地嘶吼着。
我鄙夷地站了起来,冷冷说道:“母亲,外祖母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她被人陷害,你不去调查真相,为她平反报仇,却只觉得她让你丢人现眼。”
“母亲,你真的很懦弱,懦弱到只敢将你的恨意和恐惧发泄在小时候的我身上。”
“你不敢反抗外祖父的权威,只敢折磨年幼无力反抗的我。”
“我看不起你。”我目光中满是轻蔑。
言罢,我不再理睬她,而是吩咐下人:“来人,在她房中挂满外祖母的画像,日夜灯火通明,让她时刻都面对着。”
下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房中便挂满了外祖母的画像。
母亲捂着头,疯狂地大喊大叫,那声音凄厉而绝望。
终有一日,她彻底疯了,整日疯疯癫癫,口中念念有词。
她死后没多久,我忽觉身体不适,请来大夫一查,竟查出有了身孕。
我轻轻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满是温柔与期待。
“终有一日,我会为人母,可我定会好好爱我的孩子,护她一世无忧,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我轻声呢喃,仿佛在对着腹中的孩子许下承诺。
来源:霜霜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