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重逢谷秀端着满盆的洗衣水,刚踏出家门,就看见村口尘土飞扬。两只马奔驰到布拉可村,在这片黄土高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重逢
谷秀端着满盆的洗衣水,刚踏出家门,就看见村口尘土飞扬。两只马奔驰到布拉可村,在这片黄土高原上显得格外突兀。
,在村中央的老槐树下停住了。
先下来的是吴爱军,村里唯一在北京读大学的后生。他绕到后面,小心地搀扶着一个人下马。那人身形瘦高,穿着整洁的中山装,戴着一副墨镜。
谷秀忽然屏住了呼吸。那身形太熟悉了,尽管已经两年未见。“程丰?”她喃喃自语,手中的洗衣棒“啪”地掉在地上。
杜涛闻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他们刚满周岁的儿子。
“怎么了?”他顺着妻子的目光望去,顿时也愣住了。
“是程丰!程丰回来了!”谷秀突然高声叫起来。吴爱军搀着程丰,慢慢向村学堂方向走去。尚青正在那里给孩子们上课。
“尚青还不知道呢,”杜涛轻声对妻子说,谷秀擦了擦眼角:“快去学堂看看!”村学堂的门敞开着,尚青背对着门口,在黑板上写字。孩子们齐声朗读着课文,声音清脆响亮。
“尚老师。”吴爱军站在门口轻声叫道。尚青转过身,阳光从门口泻入,她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等她适应了光线,目光越过吴爱军,落在他身旁的那个人身上。
粉笔从她手中滑落,断成几截。“程...丰?”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程丰缓缓摘下墨镜。他的左眼处不再是那个令人心痛的空洞,而是一只看起来完全正常的眼睛,只是目光略显呆滞。“尚青,我回来了。”他说。
教室里鸦雀无声。突然,一个小女孩哭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尚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害怕一动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程丰向她走去,脚步有些犹豫。五年多了,他在半黑暗中度过了两千多个日夜,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刻。当他终于站在她面前,尚青伸出手,颤抖着轻抚他的面颊,触碰到那只新眼睛周围的皮肤。“是真的吗?”她问,眼泪终于滑落。“是真的,尚青。吴爱军帮了我,北京的大夫...…”程丰的声音哽咽了。尚青再也忍不住,扑进丈夫的怀抱。孩子们开始鼓掌,欢呼声震动了整个学堂。那天晚上,布拉可村举行了自杜涛和谷秀婚礼以来最盛大的聚会。村民们聚在打谷场上,燃起篝火,拿出最好的食物和自家酿的酒。“你是怎么找到程老师的?”杜涛问吴爱军。吴爱军抿了一口酒:“我一直在打听。学医后,认识了一位眼科专家,能做义眼植入手术,看起来跟真的一样。我就想,一定要找到程老师。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他在省城的盲人学校教书。”
程丰握着尚青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我本来已经习惯了黑暗。爱军找到我时,我都不敢相信。”
“程老师学得快极了,”吴爱军称赞道,“虽然义眼没有视力,但他很快就适应了,现在几乎看不出区别。”
尚青望着丈夫的眼睛,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谢谢你,爱军。你不知道这对我...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聚会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批村民告别后,程丰和尚青终于回到了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小屋。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尚青每天都打扫,仿佛程丰只是出门一天就会回来。
“我每天都在想你。”尚青轻声说,为丈夫倒上一杯热茶。“我也是。”程丰接过茶杯,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手,“但我从没想过还能回来,还能看见...…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已经足够了。”“孩子们见到你多高兴啊,”尚青微笑着说,“明天你就能重新给他们上课了。学堂现在有八十多个学生,又扩建了两间教室。”
程丰环顾四周,墙上还贴着他当年写的教学计划,书架上的书整齐排列,一尘不染。
“你一直在等我。”这不是一个问题。“一直。”尚青坚定地回答。日子平静而充实地流逝。程丰重新适应了教书生活,虽然他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但那足以让他找到曾经的快乐。学生们喜欢听他讲课,他总能将枯燥的知识变得生动有趣。
一个周末的午后,吴爱军再次来访,神情比往常严肃。“尚老师,程老师,我有个提议。”他说,“我在北京联系了一位妇科专家,她在治疗不孕症方面很有经验。我想...…”
尚青的脸色微微变了,手中的茶杯轻轻一颤。多年来,她内心深处一直藏着无法为程丰生儿育女的遗憾。
“我们已经不年轻了。”她轻声说,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程丰握住尚青的手:“我们考虑考虑。”
那晚,他们聊到深夜。烛光下,尚青诉说了多年的遗憾和担忧,程丰则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坚定。
“我们已经失去了五年时间,尚青。不要再因为害怕失去而拒绝可能的美好。”
最终,尚青同意了。三个月后,安排好学校的工作,她在吴爱军的陪伴下前往北京。
程丰留在布拉可村,继续教学工作。每天黄昏,他都会走到村口,望向远方那条通向山外的路,心中充满期待与祈祷。
四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一批枣红马进入村庄时,程丰的心跳加快了。
尚青从马上下来,面容疲惫但眼中闪着光。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走向程丰,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
第二年春天,当山坡上的野花再次绽放时,程丰和尚青的孩子降生了。是一对龙凤胎,男孩先出世,哭声洪亮;女孩随后而来,声音细柔。
全村人都来祝贺。杜涛和谷秀带着他们已经两岁的儿子,小家伙好奇地摸着婴儿的小手。“你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谷秀问。尚青看着程丰,微笑着说:“男孩叫程望,女孩叫程希。”
“希望。”程丰解释着,同时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那只义眼在阳光下几乎与真眼无异。
夜幕降临时,村民们渐渐散去。程丰轻轻关上房门,回到尚青和孩子们的身边。两个婴儿在摇篮里安睡,尚青靠在床头,面带倦容却幸福洋溢。
程丰坐在床沿,握住妻子的手。“还记得我们刚结婚时的梦想吗?有一个家,一起教书,有孩子...…”“现在梦想成真了。”尚青轻声说。窗外,布拉可村的灯火零星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山坡上的学堂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明天又将充满孩子们的读书声。
程丰望着尚青,望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感到一种他曾经以为永远失去的圆满。那只看不见的眼睛里,似乎也重新有了光。
来源:华夏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