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国际机场的喧嚣永远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充斥着告别、重逢、以及无数匆忙的陌生故事。郭苒站在安检队伍的长龙里，神情有些恍惚，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挎包里那个硬邦邦的小本子。光滑的封皮，烫金的字，是“离婚证”三个字。几个小时前，她刚从民政局出来，阳光刺眼，

他带着他心头的皎洁月光，踏上了归国的航程。

她捏着那本新鲜出炉、还带着点打印余温的离婚证，登上了远赴异国的班机。

万米高空，钢铁巨鸟擦肩而过，载着一段感情的终焉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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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国际机场的喧嚣永远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充斥着告别、重逢、以及无数匆忙的陌生故事。郭苒站在安检队伍的长龙里，神情有些恍惚，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挎包里那个硬邦邦的小本子。光滑的封皮，烫金的字，是“离婚证”三个字。几个小时前，她刚从民政局出来，阳光刺眼，手里的这本证却冰凉。

“女士，请出示您的登机牌和护照。”安检人员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回。

郭苒连忙递过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好的，谢谢。”

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夹杂着几声低呼和小范围的人群涌动。郭苒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人群缝隙中，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被几个像是接机的人簇拥着。是顾宸晞。即使只是一个侧影，一个后脑勺，她也绝不会认错。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只是那时他眼里有光，是看向她的。

而此刻，他微微侧头，正专注地听着身边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气质温婉柔弱的女人说话。那女人微微仰着头，看着顾宸晞，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倾慕。那就是他放在心尖上多年、最终不得不放手又终究重新追寻回来的白月光——苏晚晴吧。郭苒的心像是被细针飞快地刺了一下，尖锐的疼过后是绵长的麻木。

她迅速转回头，生怕多看一眼都会显得自己可怜又可悲。队伍缓缓前移，很快就轮到她通过安检门。她把随身小包放进托盘，走过安检门，机械地抬起手臂。仪器嗡鸣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却带着一种耗尽一切的疲惫。

拿到包和证件，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登机口，一次都没有再回头。她怕看见那两人并肩而立的和谐画面，那会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找到登机口对应的座位区，她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戴上墨镜，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也藏住了自己可能泛红的眼眶。

飞机准点开始登机。经济舱的队伍排得很长。郭苒低着头，跟着人流缓慢挪动。就在她即将踏入廊桥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她熟悉入骨的、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

“晚晴，慢点，不着急，头等舱通道人少。”是顾宸晞的声音，透着一种她很少听到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嗯，我知道，只是怕耽误时间。”一个柔软的女声回应道，带着点娇怯。

郭苒的脊背瞬间僵直。她不敢回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进了廊桥，将那份温柔和它所属的世界，彻底甩在了身后。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她缩进去，紧紧靠着冰冷的舷窗，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力量。窗外，另一架庞大的客机正在缓缓滑入跑道。她愣愣地看着，心里一片空茫。那是不是他乘坐的航班？他们就这样，在彼此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于云巅之上，擦肩而过了。从此，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天涯陌路。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失重感传来。郭苒闭上眼，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离婚证。结束了，顾宸晞，我们之间，终于彻底结束了。

2

十个小时的飞行，郭苒几乎没有合眼。过去的三年像一场老旧电影，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无声，却每一帧都带着清晰的痛感。

她和顾宸晞的婚姻，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郭家需要顾家的资金注入度过危机，顾家看中了郭苒的乖巧懂事和名校背景，觉得她是个拿得出手、能照顾好顾宸晞的合适人选。而顾宸晞呢？他当时正因初恋苏晚晴的不告而别、远赴海外求学而处于情绪低谷，对于家族的安排，他沉默地接受了，或许是为了反抗，或许是为了麻木自己。

婚礼办得盛大而奢华，羡煞旁人。只有郭苒自己知道，新郎眼底没有温度。婚后的日子，相敬如“冰”。顾宸晞是个工作狂，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回家也多是沉默。郭苒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妻子的角色，打理家务，照顾他的起居，甚至学着煲他喜欢喝的汤。

她记得有一次，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煲了一盅养胃的汤，等他到深夜。

玄关处传来钥匙声响时，她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忙不迭地去厨房热汤。

顾宸晞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进门，扯松了领带。

“回来了？喝点汤吧，暖胃的。”郭苒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顾宸晞瞥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不用了，在外面吃过了。很累，先睡了。”

那碗汤最终被原封不动地倒进了下水道。就像她很多次的努力和期待一样。

她也曾试图沟通，在他某次难得回家吃晚饭的时候。

“宸晞，我们……能不能聊聊天？就像普通夫妻那样。”她放下筷子，鼓足勇气开口。

顾宸晞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商业合作伙伴：“聊什么？公司最近的项目很顺利，家里的事情你决定就好，不用问我。”

“我不是想说这个，”郭苒有些着急，“我是说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很好，”顾宸晞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郭苒，这场婚姻的意义，我们都很清楚。保持现状，对彼此都好。”

他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还有个视频会议。”

看着他转身上楼的背影，郭苒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苦涩。保持现状？是啊，现状就是他是出资方，她是抵押品，银货两讫，不谈感情。

苏晚晴的名字，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隐形炸弹。郭苒从不主动提起，顾宸晞也讳莫如深。但她知道，他书房的抽屉深处，藏着一张苏晚晴的照片；她知道，他每年都会在苏晚晴生日那天，一个人喝很多酒；她知道，他手机里有一个永远不会拨出却也永远不会删除的号码。

直到三个月前，顾宸晞接到一个越洋电话。他当时在书房，门没有关严，郭苒正好经过。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担忧：“晚晴？是你吗？你怎么了？……别哭，慢慢说……生病了？严重吗？……好，我马上安排！你等着我！”

那是郭苒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慌乱和充满情感的声音，对象却是另一个女人。第二天，顾宸晞就匆匆办理了签证，飞去了国外。他走之前，甚至没有好好跟她交代一句，只丢下一句“公司有事，出差几天”。

这一去，就是近三个月。期间偶有联系，也只是寥寥数语，公事公办。郭苒通过其他途径隐约知道，苏晚晴在国外生了场大病，情绪也很不稳定，需要人照顾。顾宸晞就这么抛下一切，去照顾他的白月光了。

那一刻，郭苒终于彻底死心。她花了三年时间，以为自己能焐热一块石头，结果却发现，石头心里早就藏着另一颗月亮。她提交了留学申请，很快拿到了offer。然后，她联系了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顾宸晞回国前一天，给她发了条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明天下午三点，到家。”

郭苒回复：“好。明天下午两点，民政局门口见。”

顾宸晞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语气是惊愕和不悦：“郭苒？你什么意思？民政局？”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也给你的律师看过了。财产我一分不要，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郭苒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明天下午两点，带上你的证件，我们把事情办完。你不来的话，我的律师会跟进处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郭苒以为他挂了电话。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郭苒忽然觉得很可笑。为什么？他居然问她为什么？

“顾宸晞，”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白月光需要你照顾，我这个挡箭牌也该退场了。三年了，我累了，也演不下去了。放过彼此吧。”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你。”便挂断了电话。

于是，就有了今天下午民政局门口那场干脆利落、全程无交流的离婚仪式。以及此刻，航班上这场无声的告别。

3

飞机落地，异国他乡的空气带着陌生的清冷。郭苒打开手机，除了几条运营商发来的欢迎短信和留学中介的确认信息，没有任何私人消息。顾宸晞没有联系她，意料之中。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学校附近租好的公寓地址。

接下来的日子，郭苒把自己投入到全新的环境中。办理入学手续，熟悉校园，购买生活用品，参加orientation活动。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用陌生的事物填满所有时间，不给回忆留任何缝隙。她甚至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常常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偶尔，她也会从共同的朋友那里，或者是不小心看到的国内财经新闻里，零星听到一些关于顾宸晞的消息。他回国后似乎更忙了，顾氏集团又拿下了几个大项目。他和苏晚晴的名字偶尔会一起出现，在一些社交场合，郎才女貌，俨然一对璧人。每次看到或听到，郭苒的心还是会习惯性地抽紧一下，但很快就会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那个人，那段日子，再也与她无关。

一天下午，郭苒从图书馆出来，在附近咖啡馆赶论文。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国内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郭苒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略显迟疑的男声。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林修远。”对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大学也同在B市，聚会上见过几次……”

林修远？郭苒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想起来了。高中时的学霸班长，为人温和稳重，大学好像读的医科，后来听说出国做交换生了。确实很多年没联系了。

“班长？我记得你。”郭苒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哦，我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找到的。”林修远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些，“听说你也出国留学了？真巧，我现在也在这边的一家医院做交流访问学者，就在你学校所在的城市。”

这倒是真的很巧。异国他乡遇到老同学，总归是件让人感到些许温暖的事。

“那真的很巧啊，班长。”郭苒笑了笑，“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刚来不久，还有点人生地不熟。”林修远也笑了，“你呢？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慢慢适应吧。”郭苒搅动着桌上的咖啡。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近况。林修远得知郭苒是一个人在这边，便很自然地提出：“对了，这边有几个华人留学生和学者偶尔会聚一下，你要不要也一起来？互相有个照应，也能多认识点朋友。”

郭苒本想拒绝，她其实更习惯一个人待着。但转念一想，或许真的应该尝试走出自己的壳，开始新的生活。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并不是办法。

“好啊，谢谢班长。有时间我一定参加。”她答应了。

“太好了！”林修远听起来很高兴，“那下次有活动我提前通知你。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挂断电话，郭苒看着窗外异国的街道，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有对过去的怅惘，也有一丝对未知未来的微茫期待。

4

顾宸晞回国后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又似乎什么都不同了。公司依旧忙碌，项目一个接一个。他依然住在那个宽敞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顶层公寓里。只是，家里少了个人。那个总是会亮着一盏小灯等他、会轻声问他吃了没有、会默默把他乱丢的衣服收拾好的女人，不见了。

离婚之初，他并没有太大感觉。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这场被家族安排的婚姻，这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束缚，终于结束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晚晴，补偿她当年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离开自己、独自在海外漂泊所受的苦。

苏晚晴确实变得很依赖他。她身体不太好，情绪也容易波动，时常需要他陪伴。他会带她去看医生，参加一些艺术展和音乐会（这是她喜欢的），也会应她的要求，陪她出席一些朋友的聚会。外界都在传，顾氏总裁终于和初恋重修旧好，佳偶天成。

但顾宸晞自己却渐渐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落。尤其是在某些瞬间——比如深夜回家推开門，面对一室漆黑冷清的时候；比如胃不舒服，下意识看向厨房，却再也看不到那盏暖黄灯光和冒着热气的汤盅的时候；比如需要出席正式场合，翻遍衣柜也找不到那套被她熨烫得笔挺、还带着淡淡清香西装的时候。

他甚至开始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发脾气。秘书泡的咖啡味道不对，司机开车路线不熟，助理买的午餐不合口味……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挑剔和难以接近。公司上下人人自危，私下里都在猜测总裁最近怎么了，明明事业爱情看起来双丰收。

只有他的好友兼特助，秦风，敢稍微劝两句。

“晞哥，你最近火气有点大啊。”一次加班结束，秦风递给他一杯冰水，“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个假？”

顾宸晞揉着眉心，靠在椅背上：“没事。项目正在关键期。”

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是因为……郭苒姐走了，不习惯？”

顾宸晞动作一顿，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扫向秦风：“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商业联姻，现在合作结束，仅此而已。”

秦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摸摸鼻子：“我就随口一说……不过说真的，晞哥，郭苒姐在的时候，你虽然也板着脸，但没现在这么……嗯……易燃易爆炸。她挺会照顾人的，把你也照顾得挺好。”

顾宸晞沉默了。是啊，郭苒把他照顾得很好。好到他几乎习以为常，好到他觉得那是她作为“顾太太”这个职位本该履行的职责，好到他从未想过这份“照顾”背后，或许藏着别的什么。直到失去后，那些琐碎的细节才像潮水般涌来，反复冲刷着他的认知。

他想起那次他胃病住院，郭苒守了他一夜，早上他醒来，看到她趴在床边睡着，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他想起有次他无意中夸了一句某家老字号的点心好吃，第二天早餐桌上就出现了那份点心，后来他才知道，她一大早就开车跨了半个城市去买。 他想起每次他醉酒回家，无论多晚，她总会准备好温热的蜂蜜水解酒毛巾。 她似乎总是那么安静，那么顺从，默默地打点好一切。他从未费心去了解过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她乏味，无趣，不像晚晴那样富有艺术气息，能和他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现在，这些他曾经认为乏味无趣的日常，却成了反复折磨他的利刺。

苏晚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一次晚餐时，她放下刀叉，温柔地看着他：“宸晞，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总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顾宸晞回神，掩饰地喝了一口酒：“没有，只是工作上的事。”

苏晚晴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覆盖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宸晞，我知道，因为我回来，让你和郭小姐……让你为难了。其实我真的没关系，只要能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求名分的……”

又是这种话。带着委屈，带着体贴，却一次次地提醒他，他亏欠了她，他应该补偿她。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心疼，会愧疚。可现在，他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不耐。

“晚晴，”他抽回手，语气平淡，“我和她已经离婚了。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苏晚晴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婉的样子：“好，不提了。你多吃点菜，最近都瘦了。”

看着苏晚晴温柔小意的样子，顾宸晞心里却更加烦躁。他忽然想起，郭苒从来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她只会直接问他“吃了没”、“汤还喝不喝”，或者干脆沉默地做好一切。他以前讨厌她的直接和沉默，现在却觉得那种简单反而更让人轻松。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怀念那段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怀念那个他从未爱过的女人？

不可能。顾宸晞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暂时不习惯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5

郭苒逐渐适应了留学生活，也偶尔会参加林修远组织的华人小聚会。聚会里的人大多是在读的留学生或者访问学者，氛围轻松简单。和大家聊聊天，分享一些学习和生活的趣事烦恼，确实让郭苒的心情开阔了不少。

林修远对她颇为照顾，但尺度把握得很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他会记得她喜欢喝的咖啡口味，会在下雨天提醒她带伞，会在她遇到学业上的难题时，凭借他学霸的经验给出一些实用的建议。郭苒很感激他，但也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情谊。她暂时，没有任何开始新恋情的想法。心里的那道伤疤，还没有完全愈合。

一次聚餐结束后，时间还早，有人提议去附近的清吧坐坐。郭苒本来想拒绝，但被几个相熟的女生拉着，也就一起去了。

清吧环境不错，音乐舒缓。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林修远很自然地坐在了郭苒旁边。

“最近看你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林修远递给她一杯果汁。

“是吗？可能慢慢习惯了吧。”郭苒笑了笑，“谢谢班长关心。”

“别老是班长班长的叫了，都多少年了，叫我修远就行。”林修远也笑，“其实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你挺特别的，安安静静的，但成绩很好，很有自己的想法。”

郭苒有些意外：“有吗？我那时候好像就是个书呆子。”

“不是书呆子，”林修远摇摇头，“是那种……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很努力的女孩子。后来听说你结婚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了些，“现在一个人出来留学，是……有什么打算吗？”

郭苒握紧了杯子，沉默了几秒。关于离婚的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这些新认识的朋友。

“就是……想换种生活方式。”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以前的生活，有点累。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

林修远看着她，眼神温和而理解：“挺好的。人生那么长，是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或者换条路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话像一阵暖风，轻轻拂过郭苒的心湖。她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或许是因为异国的氛围，或许是因为酒精（虽然她喝的是果汁），或许是因为林修远这个人本身就给人一种可靠可信的感觉。

“其实……我离婚了。”郭苒轻声说，声音有些哑，“就在我来这里之前。”

林修远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目光更加柔和了些：“猜到了几分。没关系，苒苒，离开一段不好的关系，是新的开始。你值得更好的。”

他叫她“苒苒”，自然而亲切。郭苒鼻子微微一酸，赶紧低下头。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值得更好的”。在顾宸晞那里，她似乎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是那个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摆设。

“谢谢。”她低声说。

“不用谢，”林修远的声音很温暖，“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随时找我。别一个人扛着。”

就在这时，郭苒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国际长途，来自她国内的闺蜜，夏小满。夏小满是唯一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

郭苒对林修远歉意地笑了笑，拿起手机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接听。

“苒苒！干嘛呢！”夏小满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在外面和同学喝点东西。怎么了小满？”

“我跟你说！气死我了！”夏小满的声音听起来义愤填膺，“你猜我今天晚上在‘夜色’看见谁了？顾宸晞！还有那个苏晚晴！”

郭苒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他们俩倒是出双入对，腻腻歪歪的！”夏小满继续吐槽，“可是你知道吗？我听旁边桌的人议论，说顾宸晞最近脾气爆得很，生意场上手段也特别狠，好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怎么？和白月光在一起还不开心？装给谁看呢！”

郭苒沉默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离开，他难道不应该得偿所愿、和心爱的人幸福快乐吗？为什么还会脾气不好？

“要我说，他就是犯贱！”夏小满下了结论，“失去才知道珍惜？晚了！苒苒你千万别心软！好好过你的日子，让他后悔去吧！”

“嗯，我知道。”郭苒轻声应着，“我早就……不关心他的事情了。”

又聊了几句，郭苒挂断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

林修远察觉到了，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吧？我送你回去？”

郭苒感激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了一会。快到公寓楼下时，林修远忽然开口：“苒苒，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要相信自己值得所有的美好。”

郭苒抬起头，看着林修远真诚的目光，心里那点因为听到顾宸晞消息而产生的波澜，渐渐平复了下来。

“嗯，我知道。谢谢您，修远。”这一次，她叫了他的名字。

6

日子流水般过去。郭苒的学习逐渐步入正轨，成绩优异，还得到了导师的赏识，参与了一个小型的课题研究。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真正开始享受这种充实而自由的留学生活。

她和林修远的关系也越来越近。林修远体贴、稳重、博学，和他相处让人感觉很舒服。他会约她一起去图书馆，看画展，或者只是在阳光好的下午找个公园散步聊天。他从不逾越，但关心无处不在。郭苒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但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林修远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陪伴。

偶尔，郭苒还是会从夏小满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顾宸晞的消息。听说顾氏集团最近又并购了一家公司，势头很猛。听说他和苏晚晴似乎并没有像外界预期的那样同居或者订婚，关系反而有些微妙。听说他在一次商业酒会上喝多了，当着众人的面莫名发了好大的火。

这些消息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郭苒心里激起一圈浅浅的涟漪，很快就消散无踪。那个人，真的渐渐变成了她生命里的过去式。

直到一天晚上，郭苒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号码——顾宸晞。

她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他怎么会打电话来？还打了这么多遍？是出了什么事吗？难道是家里……？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离婚后，两家的商业合作也基本结束了，没什么牵连了。

她正盯着手机发呆，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还是顾宸晞。鬼使神差地，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干涩。

电话那头异常沉默，只有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传来。过了好几秒，一个沙哑得几乎不像他的声音响起：“……郭苒？”

“是我。你怎么了？”郭苒皱起眉，这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

“……”他又沉默了，呼吸声更重了些，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

“顾宸晞？说话？你没事吧？”郭苒的心提了起来。他听起来像是喝醉了，或者……病了？

“……没事。”他终于又开口，声音含混不清，“我……打错了。”

打错了？打了将近二十个电话，是打错了？郭苒根本不信。

“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哪里？喝醉了？”她忍不住追问。即使分开了，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她也没法对这样状态的他置之不理。

“我没醉……”顾宸晞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脆弱？“郭苒……我……胃疼……”

胃疼？郭苒愣住了。顾宸晞有胃病，她是知道的。以前他应酬喝多了，或者饮食不规律，就会犯病。每次都是她忙前忙后地给他找药、熬粥、敷热水袋。可现在……

“胃疼就吃药，或者去医院。”郭苒硬起心肠，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公事公办，“你的医生电话应该没换吧？或者找苏小姐送你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像是自嘲的轻笑：“她……不会……她怕麻烦……”

郭苒一时语塞。苏晚晴怕麻烦？所以他难受的时候，找不到人帮忙，就把电话打到了她这个前妻这里？

“顾宸晞，我们已经离婚了。”郭苒深吸一口气，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你的身体，你应该自己负责，或者找你现在的女朋友负责。打给我，不合适。”

“……”顾宸晞又不说话了，只有压抑的抽气声传来，似乎疼痛加剧了。

郭苒握着手机，手指收紧。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挂断电话。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以前胃病发作时，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虚弱地靠在床上的样子。她甚至能清晰地记得他常吃的胃药牌子，记得熬养胃粥的火候……

她内心挣扎不已。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紧接着，通话戛然而止。

郭苒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晕过去了？还是出意外了？

她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她又连续打了好几个，依然如此。

这下郭苒彻底慌了。她顾不上时差，立刻翻出秦风的号码打了过去。幸好，秦风接了。

“喂？郭……郭苒姐？”秦风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秦风，顾宸晞可能出事了！”郭苒急急地说，“他刚才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听起来很不对劲，说胃疼，然后电话突然就断了，我再打过去没人接！你快去看看他！”

秦风愣了一下，立刻说：“晞哥今晚确实有个应酬，喝了不少酒，司机刚送他回公寓没多久。郭苒姐你别急，我马上联系公寓管家上去看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郭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和她没关系了，他身边有别人关心。可担心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十几分钟后，秦风的电话终于回了过来。

“郭苒姐，没事了没事了！”秦风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管家用备用钥匙进去了，晞哥是胃病犯了，疼得厉害，手机掉地上了。已经给他吃了药，现在好多了，睡下了。”

郭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都有些发软。

“他……一个人？”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一个人。”秦风的语气有些复杂，“苏小姐……好像出去参加什么艺术沙龙了，还没联系上。郭苒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发现……”

“没事就好。”郭苒打断他，不想再听下去，“我挂了。”

结束通话，郭苒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无力。心里五味杂陈，有后怕，有放松，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悲哀。看，他和他完美的白月光，似乎也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美好。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站起身，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

郭苒，清醒一点。他的一次酒后失态，一次无人照顾的脆弱，不代表什么。你们已经结束了。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下定决心，将顾宸晞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7

那次深夜电话事件后，郭苒刻意屏蔽了所有来自国内的可能与顾宸晞相关的消息。她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和林修远的相处依旧自然愉快，两人甚至一起合作完成了一个小型的学术报告。

期间，夏小满来看过她一次。看到郭苒状态越来越好，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从容的光彩，夏小满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她又笑又跳。

“这就对了！我的苒苒宝贝就该这么闪闪发光！”夏小满捏着她的脸，“让那个瞎了眼的顾宸晞后悔去吧！你看你现在，离了他，过得不知道多好！”

郭苒笑着拍开她的手：“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提他干嘛。”

“对对对，不提不提！”夏小满挽着她的胳膊，“哎，跟我说说，那个林医生怎么样？我看照片挺帅的嘛，而且对你好像很有意思哦？”

郭苒无奈地笑笑：“修远人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发展一下嘛！”夏小满挤眉弄眼，“把握好机会哦！”

郭苒但笑不语。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她不再抗拒新的可能，但也不会急于开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去想顾宸晞，顾宸晞却似乎并不想放过她。

一天，她接到一个陌生海外电话，接起来，对方自称是某国际知名珠宝品牌的客户经理，恭敬地询问“顾太太”定制的珠宝已经到货，是送往之前的地址，还是另有安排。

郭苒费了好大劲才让对方明白，她早已不是“顾太太”，并请他们直接联系顾先生本人处理。

刚挂断，又一个电话进来，是某高端旅行社，确认“顾先生和顾太太”的环球旅行行程细节是否还有变更。

紧接着，甚至连她之前常去的慈善基金会也打来电话，委婉询问她是否还会继续担任荣誉理事，因为顾先生那边的秘书通知说不再以家庭名义参与。

一连串的电话，全都围绕着那个她极力想要摆脱的身份和那个男人。郭苒不胜其烦，心情也被搅得一团糟。她不明白，顾宸晞到底想干什么？这些琐事，他的助理秘书完全就可以处理妥当，为什么一定要牵扯到她？是故意给她添堵吗？

她忍不住给秦风发了一条信息，语气克制但带着明显的不悦：“秦特助，麻烦转告顾总，请他处理好自己的私人事务，不要再让各种机构打电话来骚扰我这个前妻了。谢谢。”

秦风很快回复，只有三个字：“抱歉，郭苒姐。”

世界终于清静了几天。

就在郭苒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的时候，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公寓的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林修远约好来一起讨论课题（他有时会过来），也没看猫眼，就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是顾宸晞。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裤，风尘仆仆，脸色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深邃锐利，正牢牢地锁定着她。他就那样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异国公寓的门口。

郭苒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愤怒。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次次地闯入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郭苒的声音冷得像冰，手紧紧抓着门把，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顾宸晞的目光在她脸上贪婪地停留了几秒，然后扫过她身上简单的家居服，和她身后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小公寓。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我想找到你，总有办法。”

“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机构的事，我已经让你的特助转告你了，请你处理好，不要再来烦我。”郭苒毫不客气地说。

“不是那些事。”顾宸晞打断她，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郭苒，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郭苒斩钉截铁地拒绝，“顾先生，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就五分钟。”顾宸晞上前一步，手抵住了门，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有一丝……恳求？“说完我就走。”

郭苒简直要气笑了。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顾宸晞，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现在这样纠缠不清，有意思吗？你的苏晚晴知道你来这里吗？”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语气充满了讽刺。

提到苏晚晴，顾宸晞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厌恶？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沉声说。

“我想的哪样？”郭苒冷笑，“顾宸晞，你和她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响了。穿着休闲衫、手里还提着两杯咖啡的林修远走了出来。他看到站在郭苒门口的顾宸晞，明显愣了一下。

“苒苒？”林修远快步走过来，警惕地看了顾宸晞一眼，自然地站到郭苒身边，呈现出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这位是？有什么事吗？”

顾宸晞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像刀子一样扫过林修远，最后落在郭苒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侵犯般的怒火。

“他是谁？”顾宸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的语气，“郭苒，这才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好下家了？难怪离婚离得那么爽快！”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郭苒的心脏。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顾宸晞！”郭苒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却异常清晰冰冷，“你混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里永远藏着一个人，拿着联姻当遮羞布，一边享受著别人的付出，一边又随时准备为你的白月光赴汤蹈火吗？”

“我告诉你，这位是林修远，我的朋友！我们之间干干净净！不像你和苏晚晴，永远那么不清不楚、黏黏糊糊！”

“我离婚爽快，是因为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冷漠，受够了你的忽视，受够了永远活在你前任的阴影里！我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请你立刻、马上，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

她几乎是吼完了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积压了三年的血泪。说完，她猛地后退一步，“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门！将那个她爱过、恨过、如今只剩下厌恶的男人，彻底关在了门外。

8

门关上后，郭苒靠着门板，浑身脱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是伤心，而是愤怒和一种极致的失望过后带来的虚脱。

林修远担忧地看着她，递过来一张纸巾：“苒苒，你没事吧？那个人……他就是……”

郭苒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嗯，他就是顾宸晞。对不起，修远，让你看笑话了。”

“这怎么能是笑话。”林修远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心疼和愤慨，“他怎么能对你说那种话！简直不可理喻！”

“他一直都是这样。”郭苒苦笑一下，笑容里满是苍凉，“自私，傲慢，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算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他了。”

门外，顾宸晞像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郭苒刚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里永远藏着一个人……” “拿着联姻当遮羞布……” “一边享受著别人的付出，一边又随时准备为你的白月光赴汤蹈火……” “受够了你的冷漠，你的忽视……” “永远活在你前任的阴影里……” “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

这些尖锐的指控，和他记忆中那个安静、顺从、甚至有些乏味的郭苒截然不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锋利？这么……决绝？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们看起来那么熟稔……一股强烈的、陌生的嫉妒和恐慌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抬起手，想要再次敲门，却最终无力地垂下。他还能说什么？反驳什么？她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这几个月来的空虚烦躁，酒后下意识的电话，处理那些共同事务时鬼使神差地要求必须联系“顾太太”确认……以及，在看到那个陌生男人站在她身边时，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和口不择言……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好像……弄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不是在离婚那天，而是在更早之前，在那三年漫长的、被他忽略的时光里，就已经一点点地失去了。

而苏晚晴……顾宸晞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和厌倦。回国后的朝夕相处，并没有想象中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温柔、有才情的女子，需要人精心呵护。但这份呵护，却渐渐变成了一种负担。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敏感多疑，她对物质和陪伴的过高要求，都让他感到窒息。尤其是当他忙碌一天回到家，面对的不再是那盏温暖的灯和简单的家常菜，而是她精心布置的浪漫烛光晚餐和需要他打起精神应付的谈诗论画时，他感到的只有疲惫。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想起郭苒，想起她笨拙却努力的汤，想起她沉默却妥帖的照顾，想起她偶尔鼓起勇气却又被他打断的沟通尝试……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日常，如今都变成了奢侈。

他以为他来，至少能问个明白，或许……或许还能有机会。可郭苒那番话，和那扇毫不留情摔上的门，彻底击碎了他的妄想。

秦风匆匆从电梯里跑出来，看到失魂落魄的顾宸晞，吓了一跳：“晞哥！您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司机在下面等半天了……您没事吧？”

顾宸晞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声音沙哑：“秦风……我好像……真的失去她了。”

秦风看着自家老板从未有过的颓败模样，心里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低声劝道：“晞哥，先回去吧。郭苒姐她……看样子是下定决心开始新生活了。”

顾宸晞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终于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电梯。背影充满了萧索和落寞。

9

那次不愉快的上门事件后，顾宸晞似乎真的从郭苒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没有不速之客的来访。

郭苒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充实和精彩。她的课题研究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得到了导师的高度评价。她还利用假期和几个朋友一起自驾游，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脸上的笑容自信而灿烂。

她和林修远的关系，在经历了顾宸晞那场闹剧后，似乎更近了一步。林修远在她最难堪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那份维护和理解，让郭苒很是感动。

一天傍晚，两人在学校附近的湖边散步。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很美。

林修远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郭苒：“苒苒，有句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告诉你。”

郭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跳微微加速。

“苒苒，我喜欢你。”林修远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是老同学之间的喜欢，也不是朋友之间的关心，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和爱慕。我喜欢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努力。我知道你过去受过伤，可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陪你走接下来的路。”

郭苒看着林修远真诚的眼睛，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平心而论，林修远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他成熟稳重，体贴入微，尊重她，和他在一起，她感觉很安心，很舒服。这或许就是一段健康关系应该有的样子。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迎上林修远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修远，谢谢你。谢谢你的喜欢，谢谢你的等待。我想……我们可以试试看。”

林修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巨大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郭苒的手：“真的？苒苒，你说真的？”

“嗯。”郭苒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不过，我们要慢慢来，好吗？”

“好！当然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林修远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像个毛头小子。

夕阳下，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与此同时，国内。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气压依旧很低，但顾宸晞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近乎自虐般地忙碌。

他和苏晚晴的关系，在一次次他因工作爽约、在她需要陪伴时缺席后，终于降到了冰点。苏晚晴不再是那个温柔解语花的模样，她开始抱怨，争吵，哭诉他的冷漠和变化。

最终，在一个雨夜，苏晚晴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站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宸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你爱的只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影子，对吗？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是不是根本就是郭苒？”

顾宸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苏晚晴绝望地笑了声：“我明白了。顾宸晞，我们结束了。我不要再活在一个影子的阴影下，更不要你的施舍和愧疚。”

她拉着行李箱，决绝地离开了。这一次，顾宸晞没有挽留。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顾宸晞缓缓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离婚证，和一张被揉皱又细心抚平的照片——是某次家庭聚会时，别人抓拍的，照片上的郭苒正低着头给他盛汤，侧脸柔和，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他从未留意过的笑意。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脸颊，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迟来的抽痛。

他失去了。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曾经真正用尽全力爱过他、却被他弃若敝履的女人。

他拥有了财富、地位、成功，却弄丢了那份最质朴、最温暖的真心。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更没有回头路。

10

两年后。 郭苒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拿到了硕士学位，并顺利申请到了另一所顶尖大学的博士项目，继续深造。她和林修远的感情稳定发展，虽然两人因为学业和研究项目偶尔也会分隔两地，但彼此信任，互相支持，都在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努力。生活平淡却充实，温暖而有力量。

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郭苒和夏小满视频通话。夏小满兴奋地跟她分享着国内的各种八卦。

“哎，苒苒，你猜怎么着？我听说顾宸晞那个白月光，苏晚晴，好像嫁人了！嫁了个国外的什么艺术家，彻底不回来了！”

郭苒正在看书，闻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头都没抬。

“还有还有！顾氏集团好像前阵子出了点风波，不过又被顾宸晞摆平了。他现在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工作机器，冷面阎王，听说比以前更不近人情了，好多人都怕他……”夏小满唏嘘道，“不过也是活该！谁让他当初那么对你！”

郭苒翻过一页书，语气平静无波：“都是过去的事了，提他干嘛。”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那个人，那段往事，早已在她的生命里褪色模糊，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注脚。她现在的世界广阔而明亮，有更重要的目标，有值得珍惜的人，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结束视频，郭苒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她微微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遥远的地球另一端，顾宸晞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商业谈判，回到空无一人的顶层公寓。他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繁华却冰冷。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慢慢喝着酒。巨大的玻璃窗映出他孤寂的身影，和那双深不见底、却再无波澜的眼睛。

他得到了曾经追逐的一切，却永远迷失在了那场与她的航班交错之中。但这一切，早已与郭苒无关了。

她的航班，早已降落在新的彼岸，开启了真正属于她的人生旅程。

来源：平言小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