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次日,我的手帕交唐浅与宋哲订婚的消息传来,我娘差点气昏过去,她怒我不争:「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坏事?」
《宫月良妻》
我爹战死后第三个月。
未婚夫宋哲拿着婚书和信物前来退婚。
我默默地同意了。
我娘气得跺脚:「你怎么不骂他几句?骂不疼他,解气也好。」
我柔声安抚她:「娘,这不是坏事。」
次日,我的手帕交唐浅与宋哲订婚的消息传来,我娘差点气昏过去,她怒我不争:「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坏事?」
我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娘,真不是坏事。」
1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七岁时,我便通晓了这句话的上天之意。
当我爹想主动请战,去对抗西蛮之敌的再次挑衅。
我娘哭成了泪人。
她担心我爹年纪大了,反应慢了,抵不住敌人十刀。
我却劝她放手。
她骂我不心疼我爹。
这些年竟是白疼我了。
她用手指头戳了我半天,说我是小白眼狼。
若我有半分良心,就也去劝我爹放弃。
我同意了。
我去找了我爹,我劝他赶紧去。
去晚了一日,西蛮就多杀我们一日的老百姓。
「爹,一日之间,会令万物蓬生,也会令生灵涂炭。」
我爹眨巴了几下浑浊的眼睛,就下了决心。
鞋都没提好,就往宫里跑去。
老皇上犹豫许久,准奏。
老皇上想,打仗总要死人,相比于他人,时不时就给他添堵的我爹,去了也好。
我娘得知消息,拿着笤帚打得我满府抱头鼠窜。
我爹经过几次,都没看我一眼。
我娘停了下来。
她说:「你爹不是最疼你吗?」
「我这都做出要打死你的架势了,他怎么不看也不劝?」
我把气喘匀后,给她指点迷津:「娘,晚上我带你去看戏。」
我爹明日出发,今日他说要好好休息一下。
和我们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天黑下来,我拉着我娘换了装,出府。
我娘满脸疑惑,但没问。
东拐西拐,来到走心巷子里一处很隐秘的院落。
我带着我娘跃到了房顶趴了下来,静等。
一个时辰后,我爹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
一个娇俏的女子应声跑了出来,被我爹一把抱住。
没进屋,两个人就啃了起来。
我娘差点惊呼出声,我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是因为太过愤怒弄出了动静。
但下面的两个人亲得太投入,谁都没注意到房顶的动静。
等我爹打横把那女子抱起来向屋子里走。
我放开了手。
「娘,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劝我爹去了吧?」
「那女人怀孕了,我爹想挣个军功,给她换个平妻之位。」
我娘呆住,像傻了一样。
我费了一点劲才把她拽了下来。
回府后,我娘才反应过来。
抱着我痛哭:「你爹他明明许诺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守了大半生,怎么就变了呢?」
我没给她讲道理。
只与她说:「娘,不是坏事。」
我娘听不进去,捶胸顿足,寻死觅活。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娘,喝点水,补充点体力再哭,否则眼睛会哭瞎。」
我娘一噎:「你怎么像没事一样?你有没有心?」
「娘,喝茶,喝了,我和你一块想办法,挽回我爹的心。」
我娘这才顺了气,咕嘟嘟把茶喝了个精光。
她开始倾诉与我爹的从前,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路扶持、生儿育女……
我听得昏昏欲睡。
我娘忽然问我:「那女人哼哼的时候,听起来不像咱们大黎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是西蛮的调调。」
「你爹找了西蛮人?那不是敌人吗?」
「新鲜吧。」
我娘喃喃道:「就因为新鲜?」
「新鲜就那么好?」
我不回答,一心等时间。
我在茶里加了点料。
半柱香后,我娘扯了下衣领:「怎么这么热?是我话说得太多了吗?」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我向窗外挥了挥手。
一个小哥跳了进来。
我对他说:「今晚服侍我娘,让她舒服了,100 两;让她忘了我爹,500 两;让她还想叫你,1000 两。」
「能拿到多少钱,就看你的本事。」
小哥立刻笑出一口白牙:「好嘞,您等消息吧。」
我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伸手指着我想骂,我对她耳边轻语:「娘,新鲜。」
我娘就散了力气,仰躺到了榻上。
我给她的药,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会让她意乱情迷,但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
我不想让她忘了今夜的体验。
我走了出去,给他们关好门窗,跳到院里的大树上,给他们守着。
很快,屋里的灯火灭了。
对影成双。
2
次日,我爹急慌慌地走了,脚步虚浮。
没有与我们道别。
我娘也没去送。
她爬不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才扶着腰来我院里,对我一通数落。
我仔细听了听。
不外乎骂我不孝、大逆不道之类的。
却没说那小哥一句坏话,也没提一句我爹。
她面色红润,脸上闪着光。
待她骂完了。
我轻轻试探:「娘,小哥说他还想来服侍您,您看是明日,还是十日后?」
我娘红了脸,狠狠骂我。
我垂下头,由着她骂。
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道:「明日吧,今晚也行。」
我憋住笑,领命而去。
小哥领了一千两,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说:「以后不用给这么多了,夫人虽年过三十,但一点不比年轻的姑娘差,别有风韵,能服侍夫人,是我占了便宜。」
我急火火地回到我娘的院子,把小哥对她的评价告诉了她。
我娘刚凉下的脸又变得滚烫,红彤彤的像烧着了一样。
她有些迷茫地感叹:「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老房子着火吗?」
「死丫头,你这样做,是想让我理解你爹为啥背叛我是吗?」
「让我原谅你爹?」
我摇了摇头:「娘,我不关注我爹怎样想,我只是想让你在年华正好的年纪得享琴瑟和鸣之乐,而不是终日困于负心之人。」
我说得直白。
也说得难听。
可我娘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她恍惚许久,问我:「为何他叫小哥,没有名字吗?」
我答:「他专门服侍像您这样的夫人,大家都这么叫他。」
我娘哦了一下,便过了。
她已旱了很久,被夫君冷落的苦楚快把她逼成怨妇、妒妇了。
小哥也好,其他无论什么也好,愿意哄她开心就好。
3
我娘很是迷恋了一阵子小哥。
差不多天天都要我把人家寻来。
她还不忘嘱咐我把仆人换了,免得被眼尖的注意到异常。
我没答应,反倒调来几个老人到她院里。
我娘正上头,也不管我为何这么做,摆摆手就同意了。
两个月后,我爹来信。
说他想我娘了,他一定要给我娘挣个诰命回来。
我娘捏着信愣了许久,都忘了找小哥。
她期盼地问我:「你爹是不是真想我了?他是不是后悔找外室女了?」
我没顺着她的期待接话。
从袖带里掏出另外一封信递给她,我爹写给走心巷子里的。
他给我娘的寥寥数语。
对那位情真意切,怀念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娘当场吐了。
吐得稀里哗啦。
我在一旁扶着她,任其吐个干净。
等肚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可吐,我娘白着脸冷静下来。
她说:「洛淳,你爹给我写信,打的是什么算盘。」
「娘,你最富有什么?」
我娘恍然大悟,我娘有钱。
而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钱。
早就听闻,这次出征多少有我爹上赶着促成的意味,老皇帝心里不痛快,拨的军饷不足。
我爹对将士一直不错。
眼见天冷了,军资迟迟不到。
就又把算盘打到我娘身上,先来甜枣,接下来就等我娘主动拿钱买过冬的储备粮和衣物。
以往,我爹不提,我娘也这么做。
这次,我爹主动给我娘提示。
我娘点了点头:「淳儿,有道理。」
我提醒她:「娘,早做准备。」
我娘恍然:「是。」
第二天,我娘就按我的授意,去找她的手帕交,户部尚书夫人,通过她给朝廷捐了一大半身家,专门援助南方受灾的灾民。
我娘哭得真切:「我一介妇人,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有家父留下的钱财,希望能替皇上分忧。」
老皇上正因为灾民太多无法安置,日夜发愁。
这下子好,瞌睡有人送枕头来了。
赵夫人十分欢喜,直夸我娘境界高。
她男人赵尚书办事也给力。
三天后就给我娘搬回来一个诰命,老皇上亲封的。
老皇上说:「这才是真替朕分忧。」
当场就拟了旨。
我娘摸着圣旨道:「该替你爹分忧了。」
我娘给我爹回了封信,说她十分惦记我爹,让我爹一定照顾好自己,别为了诰命不顾自身性命。
怕我爹一意孤行,我娘说她把我外祖父留下来的钱财都捐了,皇上已给了她一个诰命。
她不需要诰命了,只盼望我爹早日平安归来。
我爹看完信后,当场吐了血。
再没给我娘传消息。
入冬不久,战败消息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我爹的死讯。
4
听到消息,我娘没吃下早饭。
她急急把我召唤到跟前:「淳儿,你说你爹,算不算是我害死的?」
她脸上尽是愧疚。
我没安慰,只把提前找来的稳婆叫到跟前问话。
稳婆说:「那位下个月就要生了,老将军心下不安,前几日昼夜奔袭,特意回来找到老身,把我安置在那位身边,又留下大笔金银,千叮咛万嘱咐后,才连夜赶了回去。」
我娘呢喃:「怪不得会体力不支,私自回京内恐于心,日夜赶路外疲于身。」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是为了别人死的。」
我娘捂住了嘴。
我以为她又要吐,赶紧上前。
她却只打了个嗝。
稳婆见状告退。
我娘吩咐:「多给我拿个馒头上来。」
又对我说:「晚上让小哥来吧,有日子没见了。」
「好。」
5
对外,我和我娘哭得惊天动地。
很是为我爹的逝去悲伤了一回。
我们没去老皇上那讨要奖赏。
我娘对外放话,是我爹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她要为所有死去的将士哭,更担忧西蛮会继续残害边关百姓。
老皇上一听心里不是滋味。
又要派人应战。
我爹有本事,可他夹杂了太多私心。
我娘一边给我爹烧纸,一边说:「安心去吧,早点投胎。」
她说的没什么问题。
但是被我爹的副将郭青听到,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恩爱夫妻该有的样子。
他本就怀疑我爹的死有蹊跷。
他是我爹的徒弟,常年驻守在边关。
每年来京述职,都会和我爹切磋。
他记得清楚,我爹虽上了年纪,但一年前我爹与他还不相上下。
不过几个月再见,我爹弱了许多。
军医说我爹是内里亏空导致。
怎么会亏空?
郭青怀疑我们府里有人害我爹。
他怀疑是我娘。
因为我娘的一系列表现太奇怪了。
以往我爹出征,不用我爹提醒,我娘就会不停地写信叮嘱安全,会接连不断地运送物资。
可这次,我娘不但不给我爹写信,在收到我爹的信后,急急地把钱捐出去。
让我爹再也张不开口讨要。
我爹的棺木被抬回来,我娘哭得凄惨,却不想着打开来再看一眼,告个别。
他怀疑我娘私通外男,背叛了我爹。
他暗中调查。
结果,没查到我娘的把柄。
却查到我爹偷偷养了外室。
为了哄外室开心,我爹吃了不少虎狼药,还挪用了军资给外室涨身家,以备进府后,地位不低于我娘。
我娘早已知道,却装作不知,给足了我爹面子。
这下子,真相大白。
郭青完全无法接受,他崇拜的师父是这样的人。
他把我爹通奸和死亡怪罪到外室头上。
一剑把外室刺了个对穿。
可怜那外室女,一心想荣华富贵,却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带着肚里的孩子奔了西。
稳婆连滚带爬向我们求助:「小姐,夫人哪。」
「太吓人了,那郭大人太狠了,剑扯出来的时候,肠子都带出来了,血流了一地,喷了满屋子满墙。」
「要不是老婆子躲得快,也被弄死了。」
「夫人、小姐,救老婆子一命吧。」
我娘给了她一袋银子,让她远离京城。
她感天谢地地揣着银子跑了。
郭青走了进来,猩红着眼向我娘道歉:「师娘,我替师父向你道歉。」
「感谢您,不但不怪罪师父,还忍辱全了师父的名声。」
他以为我娘把稳婆打发得远远的,是为了不让我爹的罪行暴露。
毕竟,仅仅我爹跑回来这一条就是死罪。
更不论我爹多年经营的爱妻人设崩塌,对我爹的名声会损害到什么程度。我爹不要脸,作为他的徒弟要替我爹保住脸。
我娘淡淡道:「前尘往事莫提了,只是还请郭副将以后多多照应小女。」
郭青对我点头:「夫人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住小姐。」
我对他行礼。
他又看了我几眼,每眼都是愧疚。
我则低下头不再看他,怕露馅。
一副标准的京城贵女面对外男时避嫌的模样。
他哽咽了几句后,就告辞了。
他一走,我娘瘫软在椅子上:「吓死我了,若他查出我和小哥的事,如何是好?」
我劝她放心。
小哥的事,任谁都查不出来的。
我娘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不要叫小哥来了。」
「再快活也抵不上活着。」
说的是,我笑着答应下来。
6
皇上怎么想都不是滋味,找了个战事指挥失误的由头,剥了我爹的大将军名号。
郭青承诺护住我,可他也被皇上责罚了。
我和我娘一下子成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在我爹死去的第三个月。
未婚夫宋哲拿着婚书和信物来退亲。
宋哲高大俊朗,眉眼间尽显儒雅。
只看了他一眼。
我便接了婚书和信物。
默默同意了退亲。
这令他很意外:「淳儿,你这是在怪我?」
无声的责怪分量最重。
我摇了摇头:「宋世子慎言,你我既已退婚,就不能再叫我名字,也不能再问我怎么想。」
「你来退婚,我既已同意,便请回吧。」
我低下头,再未看他一眼。
毕竟,他已是外男。
等了好一会儿,宋哲才离去。
脚步声比来时更重。
我娘立刻冲了出来。
她大喊大叫:「你怎么不骂他几句?骂不疼他,解气也好。」
我柔声安抚:「娘,这不是坏事。」
我娘顿足:「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一句。」
「淳儿,这怎么就不是坏事了?」
「你爹的名声坏了,已连累了你,如今你又被退婚,以后这京城哪家敢来求娶你?」
我轻轻抛出一句:「没人求娶,有什么不好吗?」
「娘,就咱俩这样相伴着过日子不好吗?」
我娘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把我留在身边,不把我嫁出去。
如今我提出来。
她怔了一下,就往我提的方向思考。
一开始她皱紧眉头,慢慢地眉头舒展开来。
最后竟然乐得拍大腿:「甚好。」
「不就是过日子吗,无非吃穿而已,娘有钱,够咱娘俩花两辈子了。」
「咱们每日就这么过,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找小哥就找小哥。」
「没有那些拘死人的规矩束着,没有婆母的脸色摆着,没有夫君的要求去满足,好得很,想想就好得很!」
「娘之前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我笑:「现在想也不迟。」
我娘说:「对对对,不迟,一点不迟。」
「淳儿,今晚就把小哥安排上,娘一个,你一个,咱娘俩都快活快活。」
我接不住了,脸红成了猴屁股。
我娘逗我:「呦呦呦,这怎么还害羞了?我跟你说啊,淳儿,咱既然没了婚约,以后也不打算嫁人,就什么都别顾虑了,想怎样就怎样,绝不委屈了自己。」
我娘幻想着美好生活,兴奋不已。
我给她泼了冷水:「娘,小点声。」
她不解。
我小声提醒:「有人盯着咱府。」
我娘吃惊:「那个郭青不是回边关了吗?」
因为郭青有经验,即使不喜,仍被老皇上任命为副将。
「不是他。」
「那是谁?」
「现在还不知,武功很高,神出鬼没,在你院外出现的次数最多。」
「我跟了几次,都跟丢了。」
我娘一哆嗦:「你都跟不住?」
「那是要收着点,咱们娘俩还得装一装。」
「嗯。」
7
我和我娘装成受害者。
其实不用装,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受害者。
只有我娘的手帕交,赵夫人来看望我娘。
她听说了宋哲退婚于我的事。
她安抚我娘:「淳儿的福报在后头呢。」
我娘听了很欣喜:「你是说淳儿能找到比宋世子更好的男子?」
赵夫人的脸扭曲了一下。
没接我娘的话。
我娘叹气:「我就知道你是安慰我。」
「罢了,听天由命吧。」
赵夫人见我娘认了命。
便来试探我:「淳儿,你可恨那宋世子?」
恨吗?
昨晚我娘翻来覆去睡不着,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
恨吗?
我想若我和宋哲对调,大概率也会向他退婚吧。
毕竟当时定下的是大将军的女儿,如今大将军死了,还被贬了。
门不当户不对。
宋哲这一世是侯府最后一代袭爵。
身上的担子很重,肩负着重振侯府门楣的重任。
三年前他向我爹求娶我,看的就是我爹能给助力。
如今我爹不但不是助力,还是污点。
退婚也是自然。
其实我还挺感谢他的,没有狡辩也没有遮掩。
来退婚之前,先派说客讲了宋哲的考虑。
他即便依约娶我入侯府,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侯府上下对这桩婚事都不满意,尤其是侯府老太君,态度十分强硬。
我们之间虽然有一定的感情。
但不足以抵挡万难。
宋哲认为他没把握护住我。
话说得很清楚,也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了。
我娘骂宋哲:「把自私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自私。」
赵夫人很尴尬,她不管我娘,只问我怎么想的。
我说:「不是坏事。」
赵夫人以为听错了,重复了一次:「你说与宋世子退婚,不是坏事?」」
「嗯。」
「为何这么说?」她满眼疑惑。
我娘说:「哎呀呀,你别问她了。」
「淳儿对什么事,都会来这么一句,她这是给自己开解呢。」
赵夫人打量我,若有所思。
我没有认同我娘的话,也没有进一步解释。
赵夫人自言自语:「淳儿这是想得开。
「想得开就好啊。」
8
赵夫人走后,我娘感叹:「失势时,最能看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你爹活着的时候,给咱们送帖子的络绎不绝。」
「如今,就只剩赵家了。」
「淳儿,娘这辈子没白活。」
「交了个真朋友。」
我不置可否。
赵夫人看似关心,但她的问题指向很明确,更像是来确认的。
确认我会不会恨宋哲。
我娘说我想多了。
次日,我的手帕交唐浅与宋哲订婚的消息传来,我娘差点气昏过去,她怒我不争:「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坏事?」
我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轻轻道:「娘,真不是坏事。」
她破口大骂:「好你个赵唐氏,原来是给自己娘家侄女透口风!」
「枉我还把你当真朋友。」
她又踢了三个椅子解气。
要踢第四个时,我阻止了她:「娘,椅子无过,咱们以后还得坐。」
我娘收了脚,难过道:「我不该迁怒椅子,这些没气的物件,比喘气的人好,起码不会背刺。」
她用很忧伤的眼神看我:「我可怜的淳儿,怎么就这么倒霉。」
「摊上了个王八蛋的爹,又遇到王八蛋未婚夫、王八蛋朋友。」
唐浅是我手帕交。
她到处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娘叨叨:「她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我给我娘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再骂。
她气得不行,一把把茶杯推开:「你现在倒是说说,这怎么就不是坏事?」
我平和道:「娘,王八蛋们排队露出真面目,排队离开我,这难道是坏事?」
我娘懵了。
大概从未曾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她站起来,转了好几圈后。
像看神仙一样地看着我:「淳儿,我怎么发现,你不像是我生的呢。」
我心一咯噔。
她发现什么了?
她崇拜地说:「淳儿,你比你娘我可有脑子多了。」
我放松下来。
9
我和我娘继续做戏。
我俩天天在佛堂诵经的事,在我的授意下,传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议论。
洛家女被未婚夫和闺蜜背刺。
但是不恨不怨,一心礼佛修善。
引起不少当家主母前来打探,看我是否真的如此慈悲大度。
若是,那可是上乘的当家主母心胸。
我娘唠叨:「你不是不嫁吗?」
「干嘛传这样的名声?」
「你知不知道,来打探的都是些儿子不争气的夫人,她们只是想把你这样的泥菩萨搬回去,容忍她们儿子胡作非为。」
「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火坑吗?」
我安慰她:「娘,等等。」
「等什么?有好事要发生?」
「不是,是坏事要远离了。」
「坏事?」
「嘘!」我要她小点声。
她立刻竖起耳朵。
我悄声告诉她:「监视咱们的人应该把消息传出去了。」
10
我娘追问传给了谁。
我不知道。
唐浅天天求见,我就是不见。
我娘劝我出去和她掰扯掰扯:「明明缠着你那么多年,你都为了她破了例接受她在你身边转,她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不想多说唐浅,只想带我娘上山礼佛。
我娘说家里念还不够?
「娘,在外面装模作样,可以被更多人看见。」
「也可以把监视的人引出来。」
我娘立刻来了精神。
949 级台阶,跟着我三步两拜。
我一心一意,她左顾右盼。
誓要找出可疑的人,但直到快登顶,也没发现一个可疑的。
都在虔诚礼拜。
我娘这才看了自己的脚,肿了。
她坐下来休息。
我直接爬到了顶。
被等在上面的唐浅堵了个正着。
她一脸的难过和不甘。
「洛淳,就因为一个男人,你就要与我绝交?」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算什么?」
「你都不要了?」
我迎上她愤怒的眼,平静应对:「是你先不要的。」
她气得跺脚:「我怎么不要了?」
「婚姻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怎么办?宋哲选我,是两家的事,你怎么能单单怨我?」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你是唐御史最宠爱的女儿,若你不愿意,谁勉强得了你?」
见我不给她情面,她也豁出去了:「是,我是喜欢宋哲。」
「但那又怎样?」
「你又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拿来不行吗?」
「行啊。」
唐浅以为我接受了,换成委屈的模样:「那你还生我气,这么多天都不理我?」
我冷脸:「选了宋哲,就意味着放弃了我,这点道理需要我掰开和你讲吗?」
她装糊涂:「男人是男人,闺蜜是闺蜜,你为何要混在一起?」
我冷哼:「那我把他抢回来,再继续和你做闺蜜,怎样?」
她立刻大叫:「你敢!男人这么多,为何惦记我的?你把我当朋友吗?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
我淡淡一笑:「说得很好。」
唐浅捂住了嘴。
她自己射出的回旋镖,精准地扎到了她的眉心。
她无助地看着我,满眼都是请求谅解。
我越过她,大步进了庙里。
我娘小跑跟了过来。
直对我竖大拇指:「淳儿,终于看到你发脾气了。」
「咱又不是泥菩萨没脾气。」
「这才对嘛,这才像个人嘛。」
我不言语。
我娘来劲了:「淳儿,你是不是舍不得唐浅?才会对她发了那么大的火?」
「不是。」
「怎么可能,宋哲退婚你都没发火?你对唐浅有情绪,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我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她:「娘,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吗?唐浅与宋哲不同,你不觉得一直以来,唐浅对我的痴缠超乎情理?」
「我用普通方式能拒绝得了她吗?」
「宋哲要脸,找我退婚已经耗光他所有力气,无需多说,我们就断了。可唐浅脸皮厚,我不威胁她到底,不把她的脸皮撕尽,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
我妈白了脸色。
她想起了从前,我无意与任何人结交。
是唐浅一次次跑上门来,怎么撵都撵不走,我烦不胜烦,才勉强接受了她。
我娘囔囔:「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你这样太不像人了。」
我加快了脚步。
她立刻慌乱跟上。
来源:文文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