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几日之前,我还是被丢在偏僻庄子里的庶女。眼下,我却面呈圣上,还被派去重病的皇后身边伺候着,使得京中贵女们无不歆羡。但只有我自己知晓。我不过是一个家中打算扶上后位的傀儡罢了。
【本内容为虚构小故事,请理性阅读,切勿对号入座】
几日之前,我还是被丢在偏僻庄子里的庶女。
眼下,我却面呈圣上,还被派去重病的皇后身边伺候着,使得京中贵女们无不歆羡。
但只有我自己知晓。
我不过是一个家中打算扶上后位的傀儡罢了。
1
富丽堂皇的长春宫内殿里药味弥漫,皇后靠着软枕,半倚在榻上,纤白细弱的手指捻了粒梅子入口,颦眉欲压住苦涩的药味。
我规规矩矩将饮干净的药碗递还宫娥,跪坐脚踏上垂眸不语,任由皇后将我从头打量到底。
不一会儿,皇后咳了几声,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许久未见云棠妹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我还未回答,一旁举着碟梅子的云绯便急急插话,“她不过是蒲柳之资,哪里当得起您的一句夸赞,皇后娘娘才是不减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至今城中还流传着您和皇上的佳话呢。”
皇后嗔了云绯一眼,眸光流转,苍白病色难掩其摄人心魄的美貌,反而因病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孱弱之态。“你呀,就你贫嘴,这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
云绯状似不满,嘟了嘟嘴,“妹妹哪里贫了,放眼京城,有谁比得过您的美貌。”
这话说完,皇后便亲昵地点了点云绯的鼻子,云绯得意地笑了,暗地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撇嘴,这小妮子这般得意怕是又忘记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的事了。
她还在再接再厉,“谁不知道,当年您和陛下在灯会上一见倾心,在夜宴上二见定情,后来知道您喜欢游湖,陛下为了您,可是特地挖了绿茵湖啊。”
这话说的,皇后满意极了,眼见着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她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一便是这绝世美貌,二便是与皇上约定鸳盟,成为他的皇后。
只不过老天总要干点与愿相违的事出来。皇后自及笄起便事事顺遂,夫君喜爱,地位尊贵,唯一的儿子出生后便被立为太子,可以说天下间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子了。
可惜年前一场风寒,让她缠绵病榻不说,病情还愈发严重,看着来诊病的太医院首瑟瑟发抖不敢再言语的样子,她愤怒过不甘过,抱着陛下大哭过,亦难抵天意,病情逐渐加重,已然开始昏睡起来。她的母亲平西侯夫人抱着她哀哀叫唤,才勉强将她唤醒,望着突然鬓生白发的母亲,还在蹒跚学步的儿子,如今她不得不开始为后事做打算。
皇后目光在两个庶妹身上打转,与母亲对视了一眼,平西侯府未出嫁的就只剩下这两个庶出的了。
我眼观鼻鼻观心,感受着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十分淡定,能从偏僻的乡下庄子回到繁华的京都,让姨娘吃得起药续命,我已经满足了,至于我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嫡姐和嫡母,要打什么算盘,接着便是。
暗自捏着衣袖,总之再不能让他们像对待猪狗一般,把我们母女丢在偏僻的庄子自生自灭了。
2
自打那日从宫中回来,嫡母便在庭前训了我和云绯一顿,教训我们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一个半棍子打不出一句话,连安也不会请,一个嘴上没停,回话的规矩忘得干净。
周姨娘和云绯母女涨得脸色通红,唯唯诺诺不敢争辩,我扶着姨娘低眉顺眼,心下却鄙夷。
当初姨娘生我时伤了根本,需要名贵药材养着,偌大一个平西侯府,养个吃药续命的姨娘倒也不是难事,但姨娘得宠碍了主母的眼,被寻了由头连我一起打发到乡下庄子去,庄子上的人都精着,知道被打发来的姨娘大抵是没起来的机会,虽不会刻意亏待,但也没什么优容。
自小我就靠着给厨房的李阿婆打帮手,勉强才能混个饱腹,姨娘并非没有积蓄,只是要留着买药,轻易动不得。我整日奔波只为饱腹,能识文断字已是不易,哪里还会学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礼仪。
至于云绯,我听说过这位主母的手段,平西侯不理家事,全权交给夫人,夫人手段高明,管得几个姨娘庶女服服贴贴,虽没有亏待衣食,但才艺上一向疏漏,没多请人教导,毕竟在这位主母眼里,所有的庶出都是给她嫡出的儿女们当陪衬绿叶!
这次教训过后,嫡母破天荒地开始为我们这两个庶女延请名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制香品茶,礼乐规矩,一个没落。
初时,得知消息时我既惊又喜,想趁机多学些东西,云绯亦是摩拳擦掌,势必要脱胎换骨。
她开始时还趾高气昂,第一日上课便是盛装出席,腕间的羊脂玉镯子在阳光下莹润生华,生怕旁人不知这是皇后赏赐的,一直偷偷拉上去的衣袖我看着都替她累。
可惜不过半月光阴,她在讲书释文的程夫子课上,头就没抬起来过。我在制香品茶的赵嬷嬷眼皮子底下神游天外。毕竟日日卯时起,亥时睡,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都在上课,夜半更深,刮风下雨,夫子嬷嬷们都虚位以待两个学生,如此殊荣盛情,坚持半个月没累倒已然是身体健壮。
每日便是课下,食寝亦是时时被盯着,按教导礼仪的朱嬷嬷的话来讲,云绯到底在侯府长大,这些自小耳濡目染,总会个六七分,而我是野蛮生长,半点都没有,因此需时时管教,才能有那么个表面模样。
这位嬷嬷出身宫廷,一言一行,均是礼仪典范,我想着未来十有八九也得进宫,也是力求达标。
而唯一能给我慰藉的,便是饭时了。以前在庄子上,可不曾吃过这般的美味,因此我吃得百般急切,万分珍惜,伸筷夹向最后一块油煎豆腐,朱嬷嬷不知第几次重重咳一声,“世家贵女,饭时细嚼慢咽,不可过量。”
我筷子没停,一口包了豆腐,焦香的豆腐咬上几口便爆出软嫩的豆腐心盈满口腔,满嘴的食物顿时让我油然而生出一股满足。
细细咽下,我淡声附和,“嬷嬷说的是。”
朱嬷嬷看着一桌子光盘的碗碟脸色铁青。
3
黄昏时课尽,就着漫天映照的火烧云,我拿着书本细细思索,回忆课上程夫子的讲解,时不时在上头记上几笔。
程夫子原是给府中公子们授课四书五经的,此番被嫡母厚礼相请,给我们两个不通书文的庶女讲课,好在程夫子通达随和,没有文人的清高气,并不介意教授女子。
他上课深入浅出,又善举例佐证,我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制香品茶的课也挪过来,总是眼放精光地看着程夫子,夫子每每被这么瞧着,就会忍不住摸摸花白的胡子,继续抖落学问。
可惜程夫子年近六旬,精力不济,在府中荣养居多,是以课后我不敢多做打扰,只自行琢磨,以待次日将不懂之处释疑。
整理完今日所学,趁着还有点时间,我打算逛会儿园子,舒展坐了一天的筋骨。刚到花园,便见管事一路狂奔往主母的荣淑堂,一脸焦急模样。
不一会儿嫡母急急出门,面带哀戚,我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心想这样的日子亦无多少了。
不多久后传来皇后病重再次昏睡的消息,皇帝大怒,杖责了太医院首,再次追榜告示天下以求良医,然而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院首都束手无策,民间亦无人敢揭榜。
平西侯夫人自那日起就住在皇宫,每日在皇后榻前喂药哀唤,这是她千辛万苦挣扎两日两夜生下的女儿,只此这么一个女儿,爱若珍宝,如今这般遭受病痛,真是生生挖了她的心肝。
嫡母的心肝被挖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如今嫡母不在,无人敢管束,那上到戌时三刻的品茶课我自然翘掉了,有这时间,不如将未读完的书捡起,明日好去问程夫子。
这晚灯下姨娘素手执杯,将注满淡绿茶水的茶盏放在我手边,庄子上的八年将美人最好的年华逝去,美玉磋磨成顽石,如今美人乌发夹雪,眼角生纹,唯有那双眸子还是清醒的,我和姨娘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嫡母在皇后病重的关节眼上将我们母女接回,自然不是有多好心做善事,不过是要再送个平西侯府的女子进宫,护佑年幼的太子,维持平西侯府在皇帝面前的圣眷荣宠。
这本就是场交易,只是这场交易可供选择的不只我,云绯亦是,故而她才如此讨好皇后。只是我地位不如云绯,周姨娘身后的周家是皇商,而姨娘家族早已落败,无人可助力,若我未能入宫,恐怕只会被当成弃子随意丢弃。所以进宫是我们母女唯一翻身的机会。
又过了半刻,笔下的经文抄完一个段落,窗外婆子的鼾声渐起,我迫不及待掏出压着的书籍,翻阅起来。姨娘将一个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袱拿出来,静静擦拭里面的牌位。
这些婆子丫鬟都是嫡母安排的,我们归来不过一月,既无钱财开路,又无宠爱加身,未能收拢人心,只能拿着祈福抄经不能打扰的由头打发出去。
4
第二日照常去上课,半道上和云绯相遇,她顶着黑眼圈一脸激动又尽力掩饰囔囔:“好啊云棠,母亲安排的课程,你居然不去,竟不把母亲放眼里。”
我忧虑地看了她一眼,悠悠叹气:“母亲在宫中照顾娘娘,日夜难寐,我不能为娘娘和母亲分忧,心中难安,唯有抄经祈福聊表心意。”
云绯瞪大眼睛,反驳道:“明明是你不喜欢品茶课,上课都走神才翘掉的!”
我看她一眼,状似无奈,一步三叹地欲离去。身后跟随的王婆子语带不悦,“四姑娘,五姑娘的品茶课一向是得优的,可不是如你所说的不喜。”
云绯气得发抖,一手指着我有苦难言,上课时丫鬟婆子都在水榭外等候,自然看不出我有没有走神,加之我虽不喜品茶制香这类风雅之物,但喜欢和能不能用是两回事,我记性好,一心两用,倒也能应付。
云绯一天脸都是阴的,可隔日脸上又难掩得意,对我眼带挑衅轻视。她每日课程未落下,辛勤上课,竟比之前还要努力。
这般日子过了半月,最后宫中太医院首施以针灸秘药,皇后得以清醒,每日只管用各类珍贵补药吊着,病情算是稳定下来,只不过明眼人都清楚,皇后这般怕是撑不了多久。
皇后清醒后,平西侯夫人便出宫回府。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把两个庶女喊到荣淑堂,她双目熬出血丝,一上来便握住云绯的手,哑声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是个好的,周姨娘献上的药,救了茵儿一命!明日你便随我入宫受赐!”
这番话听得我心中咋舌不已,虽早已猜到周姨娘会有动作,但还是被她们的大胆惊住,想来那传言中的秘药就是周家帮忙寻的,只是这药用得对便是荣华富贵,不对便是催命符。这周家,也当真是敢赌。
如此一来,局面便不利于我了,虽在人前有意无意宣扬抄经一事,嫡母也未必不知晓,但到底是不值一提。
我正愁着,嫡母转眼又看向我,对着我淡声道:“听闻棠儿虔心祈福,将佛经带上,宫中有专为娘娘祈福设下的佛殿,明日一同供奉佛前!”
我点头恭敬应是,忽略云绯暗恨的目光,看来,嫡母并不满意云绯。
又说了会话,嫡母便打发走我们,云绯瞪着我但到底没胆子在荣淑堂前挑衅,怒气冲冲带着丫鬟走了。
我回去将抄好的佛经整理装盒,看着一旁放着的论语春秋,暗自可惜,以后怕是听不了程夫子讲课了。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拿起书本就往听课的水榭走,到了门前便见程夫子,他看着我眼带宽容,一如往昔,摆摆手让一旁侍立的书童递上书箱,然后背着手走远了。
我俯首恭敬接下书箱,翻开里面书籍一看,眼眶发烫,全是做好释义的书文,朝着夫子背影,我再次拜谢。谢夫子有教无类,怜我有向学之心。
5
次日平西侯府车轮滚滚,再次驶往皇城,我掀帘看着巍峨重叠的宫阙,这四方天地,突然心生惶恐。
一只苍老的手打下车帘,朱嬷嬷板着脸不悦,我对着她歉意一笑。此番进宫,怕是要长住,由于我的礼仪只来得及学半桶水,累得教导的朱嬷嬷不得不贴身跟着进宫,好时时看顾以免我犯下大错累及家族。
进宫照例还是先去长春宫拜见皇后,见皇后的精神头还好,我松了口气,也真心实意地祝福她能多撑一段时间,带着这股真诚,皇后见了也略微舒展了眉头。
只是此次还要前往慈安宫拜见礼佛归来的太后。众所周知,皇后与陛下两情相悦,定情后陛下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迎娶,然而杜云茵并非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只是陛下非太后所出,太后不敢太过拂逆陛下决心,是以只能让她的侄女屈居妃位。
原想这番拜见必然不太平,没成想太后和淑妃都是体面人,态度虽然冷淡,实际上并未为难。
最后拜见的是陛下,长春宫内,温润儒雅的帝王弯腰替皇后拭去唇角药渍,又随手将咳了几声的皇后身后的软枕调整舒适,动作亲近自然,一看就知是没少动手照顾的。
我看了一眼便规矩地收回目光,云绯一脸惊讶,但也很快收敛,这一个月来的课业见效,两个庶女的表现落在一同进殿的嫡母眼里,她也是微微点头。
陛下和煦问候了嫡母,又表扬厚赐了云绯,云绯被帝王目光单独注视,激动得脸都红了。陛下最后也没忘记赞了下我这个背景板,给了第一次面圣的我见面礼。
随后云绯发挥了她那张甜嘴,哄人一道上她向来厉害,殿内气氛逐渐和融,帝后也被逗笑了几回。
皇后笑着笑着也欲说趣几句,话没出口,猛地咳得撕心裂肺,那架势似要咳出肺脏来,殿内人惊得猝然动身,离得最近的皇帝心疼地连连皱眉,急忙拍背,瞬息便有宫娥呈上茶水,查看紧闭的门窗,召唤偏殿的医官。
一番忙乱有序的动作下,皇后总算止住了咳嗽,只是方才剧烈的咳嗽仿佛抽干了她的精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殿内众人注意力均在皇后身上,见状无人再有心思理会两个庶女,心腹宫娥上前安置我们在偏殿住下。
行李收拾妥当,我便将佛经翻出,焚香浴手,开始抄经。过了半个时辰,宫娥奉命领我去佛殿,佛殿离长春宫近却更清幽,守殿的小太监接过抄好的佛经,供奉于殿前,我捻了一炷香敬上,便在偏殿寻了个地儿要了张书案继续抄经。
此后我比在侯府还老实,皇后醒了去请安,侍完汤药就去抄经烧香,回来继续看书,夜深便安寝。对比日日在皇后跟前逗趣解闷,时不时与陛下偶遇的云绯,我仿佛一个隐形人。
毫无用武之地的朱嬷嬷脸色平静,照顾起居的宫人们眼神却仿佛在看什么绝世傻子。宫中之人心思多,未必不明晓平西侯府送两个庶女进宫照看的用意,如今云绯风生水起赏赐不断,我平平淡淡仿若透明,久之总有些眼皮子浅的宫人恭敬不足,怠慢有余。
我冷眼瞧着,也不多做计较,有时不到最后,谁能知花落谁家。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