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离世后的第二年,侯府竟派了一位嬷嬷前来家中提亲。那嬷嬷满脸堆笑,对着嫡母劝说道:“大姑娘走得早,可怜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二姑娘虽是庶女出身,可您也费心将她养育多年,何不让她做了继室呢?如此一来,既省了一副嫁妆,又能让她帮您拉扯大外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嫡姐嫁入侯府整整七载,最终却因难产而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儿。
她离世后的第二年,侯府竟派了一位嬷嬷前来家中提亲。那嬷嬷满脸堆笑,对着嫡母劝说道:“大姑娘走得早,可怜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二姑娘虽是庶女出身,可您也费心将她养育多年,何不让她做了继室呢?如此一来,既省了一副嫁妆,又能让她帮您拉扯大外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我听了这话,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苦涩滋味瞬间蔓延开来。我满心以为嫡母会应下此事,毕竟平日里她对我也算不上多么亲厚。可没想到,一向待人冷淡的嫡母,竟猛地端起一杯茶,毫不犹豫地泼向了那嬷嬷,怒声斥道:“害了我一个姑娘还不够,还想害另一个!放你娘的屁!”那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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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她嫁入侯府后,先后怀了五次身孕,其中两次不幸流产。后来,她生下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和一个俊朗的儿子。
然而,最后一次生产时,她却遭遇了难产。当嫡母为她亲手缝制的龙凤子孙被单被鲜血染透时,她就这样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嫡姐高嫁到京都,而父亲只是地方上一个外放的四品官员。我与嫡母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地赶路,可终究还是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丧仪之上,嫡母哭得几乎昏死过去,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侯府的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着:“你家大姑娘从小就被金尊玉贵地娇养着,是满京城都称赞的贤良女子。她嫁进侯府这七年,公婆疼爱有加,夫妻二人和和顺顺,又生了一对如玉般可爱的哥儿姐儿。只可惜她身子骨不太好,即便侯府精心调养,也没能补回亏空。虽说她年纪轻轻就走了,可这一辈子也算是享尽了福气,是个有福之人呐。亲家太太您还是想开些吧!”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满是疑惑与愤怒。长姐幼时可是个活泼好动、能上树的泼猴,身体健壮得很。可自从嫁进侯府后,我每次来探亲,都发现她比上次更加憔悴。这哪里是有福气的样子?分明是长姐有福气,还是那侯爷有福气!长姐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七年怀了五次,最后甚至为他丢了性命。而那侯爷沈懿轩呢,虽说没有明面上的妾室,可通房却有好几个。如今,长姐走了,他不过在灵前落了几滴泪,就被众人称赞为珍爱发妻,还说长姐此生命好,有福气。这究竟是哪门子的福气啊!
嫡姐这胎怀到五个月的时候,大哥曾上京前来探望,当时一切都还正常。可如今却莫名地遭遇了难产,这背后定有隐情!而且,嫡姐最忠心的陪嫁侍女也离奇失踪了,这更是让我觉得蹊跷不已。我满心憋闷,刚想开口回嘴,余光却瞥见嫡母那一夜间花白的头发,还有灵前长姐那还不懂事的孩儿。我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理智压了下去,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我想给嫡姐留些死后的体面,可偏偏有人不懂眼色。
侯府的二夫人,也就是长姐原先不对付的妯娌徐氏,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亲切地问东问西:“亲家母身边的这位可是二小姐呀,长得可真俊俏,可及笄了呀?”我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可她却仿佛没看见我的反感一般,自顾自地指着灵前的孩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说道:“我那嫂嫂走得早,可怜这两个侄儿,还没懂事呢,就没了生母的照料。亲家太太您该为长远打算打算呀……”她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我给侯爷当续弦。
我心底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上。嫡母也猛地站起身子,指着对面的二夫人徐氏,破口大骂道:“打算!打算什么!我好好的女儿不过嫁进你们侯府七年,就生生没了命!我还有什么可打算的!我只恨我的女儿心肠太软,被有些黑了心肠的人暗地磋磨,丢了命!”
对面的二夫人涨红了脸,想要回嘴,却被一直不作声的侯府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嫡母为了长姐,这些年对侯府的亲眷全都笑脸相迎,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嫡母会当众问责,纷纷忙不迭地前来相劝。
当晚,老侯爷与侯府老夫人请嫡母入内堂密谈。丧事结束后第三个月,吏部批了文书,父亲被调到京中,还升了三品通政使司通政使。嫡姐的一条命,换来了父亲仕途上的晋升。在回乡收拾行李的马车上,我半梦半醒间,一滴泪悄然落在我与长姐相似的脸上,我喃喃自语道:“人死如灯灭,总要紧着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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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离去后,嫡母与父亲放心不下两位外孙,总是派人去侯府请他们过来。可侯府却总是以老夫人身体不适,孙儿要侍奉在侧为由,不许他们相见。两府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甚至连中秋节的礼都未送。
我及笄礼那日,侯府老夫人却突然前来贺喜,还带着长姐的哥儿跟姐儿。她意有所指地说道:“瑾哥儿,玉姐儿,那是你们亲姨娘!快去你姨娘身边要糖吃。”随后,她更是多次邀我去参加赏花宴、马球会。我一律推辞,心想她不过是想让我与侯府多些接触,好达成她的目的罢了。推辞得多了,对方终是坐不住了。
侯府的嬷嬷前来,说是给嫡母请安,实则带了重礼上门劝道:“大夫人走得早,老夫人一直自责不已,觉得对不住亲家,没有照顾好大夫人,只能加倍疼爱留下的两个孩儿。侯爷也对大夫人情深意重,一年都没有再娶。可这侯府毕竟是高门大户,内务繁多,总不能一直没有宗妇主母来主持大局。”
嬷嬷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可这新娶的继室又怎会真心疼爱原先的瑾哥儿、玉姐儿呢,只怕表面上慈爱,背地里却会磋磨他们。亲家太太您又怎能放心呢!老奴说句造次的话,二姑娘庶女出身,亲家太太您费心养她多年,实在是慈心一片。都说娘死姨娘亲,何不叫她做了继室呢。我家老太太说了,聘礼加倍,亲家太太您也不用操心嫁妆这事,侯府全包!既省了一副嫁妆,又能帮您拉扯外孙,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亲事啊!”
屋内瞬间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格外压抑。我心中的大石头却落了地,仿佛已经预料到了那既定的结局。十指尚且有长短之分,更何况我本就不是嫡母所生。虽说我养在她膝下,吃穿用度与长姐一样,但这些年她对我只是淡淡的,算不上亲密。丧仪上嫡母的失态是因为长姐,她过于悲痛。眼下我去做继室,在两府看来,或许是最优解。
谁料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嫡母声嘶力竭的怒吼:“害了我一个姑娘,还想害另一个!放你娘的屁!”嫡母还想张嘴继续骂,我却一把推开主屋的大门,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3
嫡母木着脸,强行送走了侯府的嬷嬷。回屋后,她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训斥道:“一个姑娘家,上赶着去找亲事,你就这么不知羞耻……”她抬手要打我,巴掌扬起来,却无力地垂下,恨声道:“你懂什么嫁人!只想着姐妹情义,可知这侯府哪个是好相与的,婆婆偏心,妯娌难缠,你姐姐那样的品行都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是你!那瑾哥儿,玉姐儿也是侯府血脉,他们未必会苛责你。孩子,人死如灯灭,活人要往前走!”
我怔怔地跪下,笑着开口:“不是为了长姐,而是为了自己。女子选夫,无非考虑钱财、地位,夫君人品,婆家这三条。以父亲的官位,我嫁人最多在朝中选一个中等人家,夫君也未必多上进,远不如侯府富贵体面。”
“侯爷虽有些通房,却没有宠妾,也能称得上端方君子。至于婆家……母亲也看到侯府如今的殷切,她们本就对长姐有愧,我入门后更会善待我。”
“侯府又有了玉姐儿瑾哥儿,连子嗣上都不会对我有所求。我处处不如长姐,只有这一点比她强,很多事比她看得明白。世间有人求情,有人求权。母亲何必挡了我的良配!”
此一番话,说得嫡母指着我半天没有作声。当我起身告退,她却突然哽咽着轻声道:“对不住,你本应有得选。”
她不知,这就是我所选的。记得第一次见长姐,是一个冬日。年幼的我爬上小娘的床榻,却摸到刺骨的凉意。伺候小娘的丫鬟开始尖叫,接着乱成一团,独我一人被丢弃在角落缩成一团,只觉得天与地都在旋转。是长姐轻轻柔柔拉住我,将我送到高高大大的主屋:“乖,别怕,有我在。”
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是在一个冬日。我与丫鬟一起为她梳妆,将她送进了矮矮小小的木棺,对她说:“乖,别怕,有我在。”
侯府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紧锣密鼓地开始操办起婚事来。那忙碌的景象,仿佛每一刻都在与时间赛跑,生怕有丝毫的耽搁。
侯府的老夫人,心里头本就打着续弦的主意,原本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操办。她想着,不过是续弦罢了,低调些也无妨。
可谁能想到,嫡母竟为我精心准备了足足一百担八台嫁妆。那嫁妆的丰厚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比当初长姐出嫁时的嫁妆还要多上三分呢!当这个消息传到侯府,侯府众人心里不禁暗暗一惊,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意。他们赶忙将之前有所欠缺的礼数一一补齐,那匆忙的样子,好似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惹出什么麻烦。
即便如此,在大婚的那一天,我依然能敏锐地感受到满府上下那若有若无的忽视。那种感觉,就像一阵冷风,轻轻拂过,却让人心里有些发凉。
府上的二夫人更是过分,她装作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假惺惺地安慰我道:“新嫂嫂可千万别生气呀,这续弦的礼节嘛,终究是比不上发妻的。新嫂嫂向来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跟自家姐姐争个长短吧!”我听着她这话,心里不禁冷笑一声,暗自思忖:自家姐姐的死说不定就与她脱不了干系,如今她这么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将来正好拿她来立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月上三竿,夜已深沉,新房里却迟迟没有等来侯爷沈懿轩的身影。就在我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踹门声,那声音震得门框都微微颤抖。贴身侍女月如见状,顿时恼怒不已,她一边大声叫骂着,一边气冲冲地跑去看门:“侯府可真是好教养啊,这是要学那些小家子气的人闹洞房不成……呀!”
门开了,只见一个竖着两个发髻、全身灰头土脸的玉姐儿从门外挤了进来。她不管不顾地,手里拿着蚯蚓泥鳅,就想往我身上丢,嘴里还恶狠狠地说道:“我管你是什么狗头牛脸的姨娘,你今日入门,我警告你以后休想对我跟瑾哥儿打什么歪脑筋!”
长姐是远嫁他乡,我与这两个孩子并不熟悉。看着玉姐儿这副模样,我心中明白,这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挑唆,让他们觉得我会对他们不利,想要害他们。
玉姐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扬起头,倔强地等着我像一般贵女那样矫揉造作地尖叫。她那眼神里,满是挑衅和不服气。可我却毫不在意,我起身将自己的喜帕浸湿,然后一步步坚定地向玉姐儿走近。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我这副镇定的样子,明显有些害怕了,头往后缩了缩,不服气地怒瞪着我,大声说道:“我是侯府嫡长女,你一个续弦敢对我如何!”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伸手用喜帕抹掉她脸上的污泥,然后扬起她肉嘟嘟的小脸,死死地捏了一下,说道:“啧,真像!怪不得当年长姐老骂我这副死样子,如今仔细看真的蛮讨厌的。”
贴身侍女如月见状,掩面笑道:“大姑娘这个性子,真是跟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愧是血缘至亲啊。”玉姐儿听了如月的话,有些发蒙,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愣神片刻后,却见瑾哥儿像个小大人一般,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他见到玉姐儿在闹,当场就行大礼跪下,说道:“给母亲大人请安,都是瑾儿不好!没有拦住姐姐,请母亲大人莫要责罚姐姐。”现场原本调笑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玉姐儿一见自家弟弟跪下磕头请罪,瞬间急了,她拼命挡在瑾哥儿身前,挥着拳头,大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我弟弟如此行礼……”
喜堂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侯爷沈懿轩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瞟了一眼玉姐儿,脸上露出有些嫌恶的神情,摆摆手说道:“玉姐儿!你哪里学的规矩!敢冲撞新妇,今日罚你抄三遍《女则》!”他话音未落,瑾哥儿却立马转身冲沈懿轩跪下请罪:“父亲,都是儿子的错……”话音未落,沈懿轩皱着眉头,挥挥手说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我看着他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心里不禁一阵发冷。我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说道:“大喜的日子,侯爷对姐姐留下的孩子动辄打骂,传出去非但说我不慈,旁人也会说侯爷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我说得对不对,姐夫。”我故意挑衅般拉长音提醒他。
沈懿轩摆摆手,下人忙心领神会地拉走孩子们。屋内只剩我与他两人,随着门关上,他木着脸将喜酒递给我,眼中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道:“姐夫?你想提醒我什么?”我想跟他一口气说个清楚,可他却自顾自地喝了酒,然后起身推门出去。临走时还落下一句:“想想今晚的事。”
呵,我心里暗骂道,这狗男人,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拿乔,这般做派!说不定临走时,他心底还暗爽呢,想着:啊!我真懂御妻之术。呸,不要脸!当谁稀罕他这个老男人一样。我越想越气,心底不停地暗骂着。
屋外全都是我的陪嫁,她们知道我的性子,此刻也不恼。侯爷走了,她们反而有时间叫她们今夜收拾东西,清点家当。我对如月说道:“如月,你看那俩孩子们如何?”如月说道:“玉姐儿性子火暴,像极了夫人您小时候。至于这瑾哥儿虽是弟弟,反倒知礼,就看刚才侯爷的样子,对瑾哥儿太冷了些。只怕夫人要对玉姐儿多多费心。”
我心底暗自摇头,心想:玉姐儿是个好孩子,倒是这瑾哥儿,像极了幼时讨人嫌的表妹。先是撺掇旁人出错,再急急跳出来,装作懂事的样子讨好卖乖,以此得大人的喜欢。这内宅的伎俩儿在他身上显露无遗。可他是这侯府嫡长子,如此做派,怕是我再晚来两年,一定就被养废了。再瞧那沈懿轩对他的态度,怕是根本没有好好教养过。想到此刻,我对沈懿轩的态度又多了几丝不满,心中暗自嘀咕:连孩子都养不好,真是没用的男人。
转日一早,我刚起身,就见沈懿轩穿戴整齐,坐在我身边,语调温和地说道:“怎么才起来,之后做了主母,可无法这般松快。”我撇撇嘴,刚想反驳,却觉手腕一沉,一抬手,发现是一水头极佳的玉镯。沈懿轩别扭地转过头,说道:“库里放着的,很衬你。”哼,我心里想着,这不过是给个巴掌赏个甜枣罢了。
侯府人口简单,只有三房。大房、二房是嫡出,三房是庶出。但侯爷与他同胞二弟关系极为冷淡。早年听姐姐说,当初老侯爷外调,沈懿轩太小,便托付给了京中外祖家,从小没在老夫人膝下长大,所以老夫人对这个长子也不亲近。二房是老夫人亲自教养,连二夫人徐盈徽都是老夫人的侄女,老夫人对二房极为宠爱,嫡姐没少吃亏。
幸好老侯爷痴迷金丹之术,苦求修行之法,对公务并不上心,直接上奏让长子袭爵。不然真等老侯爷没了,怕是要出郑庄公克段于鄢那样的惨祸!
我两人拜过祖宗,先去府内后山的家庙中给老侯爷见礼。等了一刻钟,丫鬟来报说老侯爷是修行之人,不理俗事,叫我们自便。又去寿康堂见老夫人,丫鬟们说老夫人昨夜累着了,还没起。沈懿轩连忙问东问西,巴不得马上去找府医。此时却听到内室传来老夫人的笑声:“你这猴崽子,交朋好友没了物件,又来我这里寻!真是个冤家!罢了,你哥哥昨日新婚得了尊三尺红珊瑚树,你拿去贺你同窗的乔迁之喜。”沈懿轩面色一僵,我低着头装听不到。
过了近一个时辰,老夫人才慢悠悠地出来,喝了我们俩的敬茶。她绝口不提管家权之事,只说我年轻,遇事要向二夫人多多学习。嫡姐去后,这管家权就落到了二夫人手里。如今说这话是存了让二房继续管家的心。沈懿轩离开去忙公务,而我则回了正厅等着见过两位妯娌,召见府中各位管事。
我刚进屋,就见三夫人白氏早早等在屋内。她平素低调,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好性子。我忙派人上茶上点心,又送了见面礼。早想到二夫人不会早来,没想到我耐着性子等到将近晌午,依旧不见来人。我索性叫来诸位管事,边听三夫人为我引荐,边等。
直到管事们到齐,打赏完,站了一屋子。白氏叹气,低声劝道:“大嫂嫂莫等了,想必是二嫂嫂先去伺候老夫人用膳了。”话音未毕,听到门外有女子爽利的笑声:“府上人都知道我管家事忙,偏大嫂子还苦等我一晌午,大嫂子到底年轻,是个实心人。”只见二夫人徐氏一身正红打扮,头戴全套点翠头面,比我这个新妇更加珠光宝气。
她笑着来拉我的手:“嫂子也是个痴人,为了等我,都耽误了你见其他小嫂子们!来,你们几个都进来!”乌泱泱进来了五个穿戴不同的年轻丫鬟,像是通房丫鬟。三夫人明显认得,脸色微变,管事们也窃窃私语。
“老夫人知道嫂子年轻,而我虚长几岁,叫我帮你。当初你姐姐的样貌人品全府上下有口皆碑,只有一点不好……与大哥哥情深义厚,连个妾室都没有,难免叫有心人说你姐姐善妒。”“我知你两人姐妹情深,今日我将这些小嫂子领来,若嫂子有喜欢的,不如留下做个妾室。若不喜欢,没必要让她们守着,今日索性都散出去。”二夫人这个下马威厉害,当着所有管事下人面,对通房丫鬟一口一个小嫂子。
若我都打发出去,一定落个妒妇的下场,这是硬逼着我留下一两个,给沈懿轩纳妾。这招,对跟侯爷情深义重的姐姐有用,对我可没用。我巴不得这些通房牢牢缠住那沈懿轩,最好排个次序,省得他舞到我面前,叫我碍眼。想到此处,我连声笑道:“好好好,二夫人教育的是。”
竟然如此情形,你们在场的这五位姑娘,家生的便做妾室,外头买来的就抬为贵妾!挑个吉日摆上几桌酒席,要是日子选得恰到好处,侯爷恐怕能接连当上整整一个月的新郎官呢!」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连侯爷的名声都不放在眼里了!」
二夫人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一口气收下了五个妾室,她大惊失色,赶忙想要阻拦我。
我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笑着说道:
「我刚嫁入侯府,老夫人可是特意叮嘱过我,凡事都要听从二弟妹的安排。这侯府乃是高门大户,规矩自然是繁多。没想到,竟还有小婶子插手大伯子屋里的事儿,还操办着给大伯子纳妾的说法呢。」
这话一说完,三夫人平日里没少受二夫人的窝囊气,此刻她掩着嘴唇,可那笑意还是透出了三分。
下面的管事婆子们,各个都憋得满脸通红,有的实在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你!你!你!」
二夫人涨红了脸,她从未见过像我这样如此大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下可算是丢了大人,冷哼一声,便掩面匆匆离去了。
临走的时候,她因为过于激动,脚步踉跄,险些摔上一跤。我心里暗自好笑,想着她这狼狈的模样。
三夫人笑归笑,过了一会儿,她略带担忧地劝我:「你虽说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可这话要是传到侯爷的耳朵里,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啊。」
我轻轻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想着,谁说只有夫君能给妻子下马威的,我今日就要让这侯府的人看看我的厉害!
6
当沈懿轩怒气冲冲地闯进屋时,我正全神贯注地努力挑选着这个月的良辰吉时,打算为他操办纳妾之事。
他目光一扫,看到桌上还未写好的请帖,顿时怒不可遏,伸手便将那些请帖尽数撕了个粉碎:
「你刚刚嫁入侯府,究竟跟二夫人说了些什么!害得她犯了旧疾。」
丫鬟月如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
「敢问侯爷,您的妻子到底是夫人还是二夫人呀?这内宅里吵嘴,侯爷您只要知道夫人没有吃亏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在乎二夫人的死活呢……」
「好好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气病了二夫人,母亲知道了,肯定会来找我问话的!
我又听下人说,你还要给我纳五个妾,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当初华珠在世的时候,内宅何曾这般混乱过!你哪一点能比得上你姐姐!」
他这话让我第一次正眼瞧了瞧他,心里暗自嘀咕,这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
「侯爷,你这话半对半错。对的是,我确实比不上姐姐。错的是,可不是我想要给你纳妾呀,是二夫人教导我何为贤德,让我新婚第二日就给你纳妾呢。」
沈懿轩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用那种看傻子的目光瞪了我一眼:「如今你我新婚燕尔,你做出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在坏我的名声。
我知你年幼,刚刚成为新妇,难免会惶恐不安。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会给你该有的尊重……」
他竟误会我给他纳妾是为了讨好他,我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我强忍着笑意,将挑好的日子递到沈懿轩手里,说道:「侯爷,你误会了。凡事都要讲个理字,此事错在二夫人不知礼数,我反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懿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内宅里的这些琐事,你们妇人计较来计较去的,何必叫我跟着烦心。二夫人对母亲向来都是孝顺有加的,如今她病了,母亲极为忧心。为了尽孝道,你明日就去给她认错!」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依旧在装糊涂,和稀泥,想让我吃亏来图个家和万事兴,那就不能怪我戳他的痛处了。
「姐夫!你真觉得这只是后宅的琐事吗?」
「我进这侯府仅仅一天,做姑娘的时候与二夫人并无任何私仇,她为何要如此针对我呢。」
「皇帝的女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小厮的女人是府里洒扫的婆子。如今我刚嫁进来,她莫名就使绊子,这究竟是冲着我还是冲着侯爷呢。我不过是为侯爷无辜受连累罢了!至于老夫人,此事本就是二夫人有错在先,实在是太过偏袒……」
说二夫人的时候,沈懿轩虽说面色如墨,但还算镇定。可老夫人这三个字一出口,他重重地掷了个杯子,指着我的鼻子怒斥:
「你这是犯了七出中的多言之罪,离间我兄弟二人,我可当场休妻。」
呵,吓唬谁呢!
我说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伤心事,他竟直接恼羞成怒了。
其实他沈懿轩又怎会不知道老夫人偏心呢。
他是长子,又有爵位,于情于理都应该高娶。
我姐姐虽说素有贤名,但我家在这富贵堆里完全不够看。
他之所以娶了我姐姐,甚至续弦娶了我,完全是因为他二弟文不成武不就,高门小姐看不上他,他自己娶不了贵女,更怕大哥娶了家世显赫的新嫂,能强压自己一头,便软磨硬泡地求老夫人。那老太太偏心到骨子里,这才定下了这门亲事。
我给他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用杯子将他的手指挡住:
「侯爷莫气,也莫说休妻之类的胡话。你是我的姐夫,更是瑾哥儿与玉姐儿的父亲,就为这一条,我也没有害你的理由。你我目前才是一体的呀。」
「其实这些情呀,义呀,谁对谁错,都是小事。如今主要的是管家权。」
「长姐去世后,管家权到了二夫人手里,今日敬茶的时候,老夫人只说叫二夫人教导我,却绝口不提管家权的事。新婚三日无大小,若现在要不到,将来也难了。侯爷,未来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难不成将来一辈子要低头从弟媳妇手里拿钱?」
沈懿轩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姐姐何等贤妇,在我与母亲间斡旋,吃了多少苦。有你这样的妹子,简直辱没了她!」
接着又一次扬长而去!
我心里暗自思忖,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在受委屈,却为了讨老夫人的欢心,故意装瞎。
真是个没种的男人!
丫鬟如月听了半天戏,有些心慌地问道:
「夫人这次闹得也太大了。您与姑爷毕竟是新婚,这若得罪死了他……」
「那又如何?得罪了他,得了管家权,这可是多划算的买卖呀。」
「日久见人心,夫人何必急于一时呢。」
当初长姐死后,她贴身丫鬟如花离奇失踪。
如今侯府刚举行完大婚典礼,人困马乏的,若当初有人谋害长姐,此刻去查,可能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猜他会不会帮我要了管家权?」
如月摇头不知。
7
答案来得极快。
第二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黑着脸,将管家对牌钥匙交给了我,临走还不忘记塞给我几个大嬷嬷,一是做眼线,二是恶心我。
我火速暗中翻看姐姐当初的饮食药食单子,还有府医与外来大夫的姓名底细,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唯独如花的身契不知所踪。
我套话询问丫鬟婆子,她们都说她被我姐姐赏了恩典,回乡嫁人了,姐姐难产那日她根本没在侯府。
她是姐姐最信任的人,怎可能在姐姐最脆弱的时候离她而去呢。
况且她是我家几代的家生子,回乡我家定会知晓的。
她与姐姐亲如姐妹,难不成是有人指使她害了姐姐之后命她逃跑……
是二夫人?或是侯爷藏在暗处的相好?
我心里存了个疑影儿,却无力去求证。
只因老夫人第一次见自己老实的长子忤逆自己,暗恨于我。
她折磨我的做法十分老套,要我站规矩。
站规矩就站规矩!
我在家里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家小姐,长姐高嫁后过得不如意,我本人又生性顽劣,家里不指望我高嫁,导致我从小就随性成长。
平日里上树掏鸟蛋,跟在大哥哥屁股后面舞刀弄枪,玩炮仗还给大哥屁股留了个疤呢。
我这身子骨何止是硬朗,简直就像个小牛犊。
我站着,老夫人坐着,我俩就这么互相熬着对方。
两天后,老夫人直接报了病。
她实在是熬不住了,还想叫我为她侍疾,她躺着,我站着,我又不傻,这我可不干!
索性我也装病,日日来库房要人参鹿茸,不给我就下不来床。
日日叫外面的大夫诊脉,晚一刻如月就连哭带嚎说我上不来气。
都知道我姐姐体弱,年纪轻轻就病逝在侯府,我这个做妹妹的身子不好,本就天经地义。
由于我演得太像了,老夫人怕我刚过门真死了,坏了她的名声。
吓得老夫人病都好了,天天来我屋门口,给我「侍疾」。
我在床上算好了她叫我站规矩的时间,一分一毫全还了回去,累得老夫人整个人瘦了一圈,病这才幽幽好转。
老夫人有苦难言,找侯爷哭诉。
沈懿轩为了自己,给了我权力,我多次触怒他,他更要给我「惩罚」。
故意冷着我,对我不闻不问,不来我的房内。
可他也不能去别的通房屋内,外面人都赞他对我姐姐「情深似海」,若常去通房处,难免会坏了他精心营造出的名声。
只能一日日去书房,缅怀我姐姐,抱着个泥像过日子。
为了这「情深」,他也不能在待遇上苛待我,衣食住行,三朝回门,他也都要配合着,给足我体面。
所谓「御妻之术」,更快把自己训成狗了。
至于二夫人,她交管家权时故意安排的大嬷嬷可是帮了我大忙。
那些府里的老仆人,仗着自己在侯府历经数代的资历,平日里刁钻刻薄至极,既不能随意打骂,又无法轻易责罚,个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我心里暗自思忖,只要能把她们收服,那侯府里的下人,便再无人敢兴风作浪、挑起事端了。毕竟,是人就必定有弱点,她们做奴才做久了,心底里怕是做梦都盼着能翻身做主子呢。
于是,我暗下决心,把家里那些有女儿的嬷嬷,全都召到我身边来。
沈懿轩对姐姐情深意重,自从姐姐离世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每日都只在书房和衣而眠。我瞧在眼里,疼在心里,怎能忍心看他如此消沉下去?我自诩是个“贤妇”,自然要为他的身心着想。
可这长久下去,对子嗣传承可是大大的不利呀!我心里焦急万分,觉得必须得添些新人进府了。
那些嬷嬷们几辈子都对侯府忠心耿耿,她们的女儿,自然比那些外面买来的丫头要好得多。我当即决定,把她们全都收为通房。
然而,府里渐渐有了些议论声,说这些新收的通房长相平平,甚至因为她们是下人之女,整日风吹日晒,模样实在算不上俊俏。
我听了,心里却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呢?我家侯爷,又怎会是那种贪恋美色的正人君子?他心底眼里,只有我那早逝的姐姐。我若是找些貌美如花的女子进府,那岂不是对侯爷的亵渎?
我再次坚定地告诉自己,我可是个“贤妇”!收这些妾室,完全是为了子嗣着想,为了侯府的未来考虑。
侯爷本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万一被那些如妖精般的女子勾引坏了,那岂不是我的过错?相貌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我们大房里全是一群容貌普通的姑娘,但她们都忠诚无比呀,都贤良淑德呀,有着金子般的心!
8
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总算暂时消停了下来。可对长姐的调查,却也陷入了停滞状态。与此同时,玉姐儿与瑾哥儿的教育问题,却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迫在眉睫,容不得我有丝毫懈怠。
我派人找来他们二人,询问他们读书的进度。玉姐儿还算好一些,只是比别的贵女落下了一年半载的功课。
可瑾哥儿呢,都已经六岁了,却仅仅只比大字不识强上那么两分。我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样的程度,还怎么去家塾读书?看来,是必须要给他开小灶,单独辅导了。
我心里犯着难,思来想去,只好写信给父亲与大哥,拜托他们拖了无数关系,终于找来了最好的先生,为玉姐儿与瑾哥儿启蒙。
玉姐儿生性顽劣,一找到机会就想逃课。我便亲自坐在先生后面,紧紧地盯着她。她见逃不掉,也只好乖乖地认真学起来。
可真正叫人头疼的,还是瑾哥儿。他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读书,可一下课,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溜烟儿地跑去给老夫人请安,又给二夫人问好。
他从寿康堂逛到二房,最后又跑到书房,眼巴巴地把着脑袋等沈懿轩,一等就是大半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上面,对学问却完全不放在心上,看起来实在是难成气候。
我命他先去写字,他却像个小大人一般,振振有词地说道:“母亲请恕儿子不能答应,我是长子长孙,理应对长辈尽孝。”
我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怕是二房或是老夫人斗不过我,便拿孩子来做文章。于是,我派人悄悄地跟了几次,发现她们并没有故意勾着瑾哥儿玩乐。
还是他身边的奶嬷嬷为我解开了疑惑:“先夫人生玉姐儿的时候,在这府里的日子还算好过,有时间腾出手来给玉姐儿启蒙。”
“可这瑾哥儿生在这先夫人刚掉了个哥儿,痛不欲生的时候。那时的瑾哥儿,就是她唯一的盼头,自然是宠得无法无天。”
“等到瑾哥儿启蒙的时候,先夫人最后一次怀孕,身子不好,根本无心管他。而后先夫人又撒手人寰,就再也没有人提起瑾哥儿的教养问题,此事就这么一直耽误了下来。”
“至于他日日讨好老夫人与二夫人……夫人莫恼,瑾哥儿其实是个可怜的。”
“生玉姐儿的时候,先夫人跟侯爷琴瑟和鸣,连带玉姐儿也得到过侯爷的疼爱。许是侯爷对嫡长子寄予了厚望,所以他对瑾哥儿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瑾哥儿曾是先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生母一死,无人管他,落差太大,小小孩儿怎能承受得了。一日他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碰见侯爷,得过一次夸奖。从此就日日讨好老夫人,连带讨好二夫人,以求得到一丁点爱。”
我听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头疼。瑾哥儿最想要的,就是父亲的爱,可那沈懿轩现在碰见我,恨不得绕道走。
我哄了自己半天,为了姐姐的骨血,都打算装出柔情蜜意去勾搭沈懿轩时,如月却告诉我一个惊天消息:“夫人,不好了!内宅账目有问题,差了一百多两银子。”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先找,实在不行就拿私库补上,算什么大事!”
“可瑾哥儿的下人说是玉姐儿偷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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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我闻言大怒,“少爷小姐身份何等贵重!什么叫偷钱!瑾哥儿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规劝主子吗?”
“夫人恕罪,咱们刚来府上几个月,那些老货都是口服心不服,只不敢明面惹事,想背地瞧热闹。此事怕是二房的离间计。”
偷窃这罪太重,足以逼死玉姐儿。我心里恼火至极,却不敢耽误片刻,立马召集自己所带来的全部陪房,浩浩荡荡一群人准备围了哥儿姐儿住的沁馨园。
谁知走到半路,就见沈懿轩面色阴沉地向我走来。想来瑾哥儿不只是派人跟我告了状,还跟他父亲说了什么。
他见我着急,眼底涌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立马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夫人将孩子教育得真好,如今竟出了这种事!”
我心中暗骂:种子是你,先前教养也是你,我才看了几日,长不出“果子”,倒赖上我了。
可这事毕竟是我管家时出的,此刻我也只能装死,不说话。
沈懿轩看我吃瘪,生出三分得意:“去书房,来往的人更少,更方便。”
瑾哥儿跟他的小厮早在书房口等待,见沈懿轩进来,满脸孺慕之情地凑上去,可沈懿轩却正眼不瞧他一下。
瑾哥儿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忙叫自己的小厮端茶倒水。
“不必讲这些虚礼。你说的偷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懿轩漫不经心地发问。
瑾哥儿指了指下面跪着的小厮,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是儿子的小厮阿四看到的,说是长姐在母亲身边的如月姑娘查账支取银子时,故意让她为自己做蒸糕,借机支走她,偷了一百两银票。”
这话一听就漏洞百出,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就算查账也是在内院。瑾哥儿身边的小厮不可能无缘无故在内宅乱窜。
想必是因为玉姐儿与瑾哥儿身边的丫鬟婆子全是我亲手挑选,都是我娘家几代的家生子,不可能有外心。只有那些小厮是外面来的,我插不上手,才闹了今天这一出。
沈懿轩怎会想不到这层,他眼底似笑非笑地望着瑾哥儿:“你与玉姐儿一母同胞,出了这种丑事,怎么不知道帮她遮掩一二。”
瑾哥儿立马扬起胸膛,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父亲:“凡事要讲究是非对错,姐姐此举会叫外人猜忌母亲的慈爱,也会污了母亲清白。儿子不敢不孝。”
他眼底隐隐含着期望,期待父亲的夸奖。
沈懿轩的怒彻底忍不住了,他刚想重重一拍桌子,却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他满脸错愕,不知是因为我的力气,还是我拦他的原因。
“侯爷且等等再怒,瑾哥儿小,怕是被有心人挑唆的,总要查到何人所为。”
言罢我笑道:“此事关系重大,也不能听你一家之言。如月,去传玉姐儿,听她如何分辨。”
瑾哥儿身子缩了缩,头低了下去。
玉姐儿来得极快,走路带风,双眼通红,满脸怒容。一进屋,她不行礼不问安,指着我骂道:“洛华阳!我父亲是侯爷,我生母给我留下的嫁妆足够我嚼用一辈子!我为何要偷一百两银票!你丢了钱,不去自查,反赖上我!是何处的道理。”
我故意叫如月只说怀疑她偷钱之事,没有告诉她是瑾哥儿检举,想看看她的反应。
沈懿轩一拍桌子,威严道:“你见了大夫人为何不行礼,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玉姐儿不吃他这套,眼睛一扫,见瑾哥儿低头跪着,强硬将他拽起,指着我骂道:“是你算计的!外面装得亲亲热热,带我们姐弟读书习字,实则怕自己将来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俩挡了你的路。就污蔑我偷钱,再去拿瑾哥儿开刀。你做梦!父亲,你睁开眼瞧瞧,这都是那女人的阴谋!”
就算在此刻,玉姐儿还不忘将瑾哥儿护在身后,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欺负你!”
若刚才沈懿轩对瑾哥儿污蔑亲姐的怒有五十分,现下变成了八十分。
他刚要发作,却听外面传来二夫人的笑声:“这大房是怎么了?闹成一团,嫂子可用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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