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深下衙之后,天色已暮。刚出府衙,只见百步开外的古井旁边已有三三两两挑水的居民。
陈深下衙之后,天色已暮。刚出府衙,只见百步开外的古井旁边已有三三两两挑水的居民。
当中有一少女,披头散发,下身穿着半截红罗裙,一双白嫩的腿上只穿了一只红色绣花鞋。
陈深正觉得诧异,少女忽然抬起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睛望着陈深,嘴里叫道,“救我!救我!”
陈深手指着少女方向,转头吩咐,“陈叔,那边有女子呼救。我们过去看看。”
“大人,哪有女子呼救?”陈叔踮着脚尖顺着陈深手指的方向,望了又望,远处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深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颤,最终无力地垂回身侧。
他突然明白了那少女可能是鬼魂。除了他的双瞳之外,其他人的眼睛见不着。
转眼之间,刚才出现的少女消失不见。陈深更加肯定她非人了。
“陈叔,明日记得打探下,谁家女儿丢失了。”
“啊?”陈叔一头雾水,只得点了点头,“属下明早就去安排。”
***
第二日上午,陈深刚踏入衙门,迎面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陈叔,
“大人,您可到了!今早有农户来报案,在山腰上废弃的地窖里发现一具女尸。”
“仵作老张可出发了?”陈深问道,“尸体是否只穿着半截红裙,一只红色绣花鞋?”
“正是,正是!大人,您去过现场了?”陈叔疑惑地问道。
陈深目光微沉,并未回答。自从大病一场后,他的眼睛就能看见含冤而死的阴魂。这件事,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陈叔。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去现场勘探!”
***
案发现场在太行山腰处一个废弃的地窖内。
陈深下到阴暗的地窖内,一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仵作老张正在检查尸体,见陈深来了,连忙行礼。
"大人,死者年约十四,死亡时间约五日前。死前有剧烈的挣扎。奇怪的是..."老张压低声音,"死者身上布满利物划破的痕迹。观其迹象,像是……锋利的指甲。"
陈深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具女尸。正是昨夜所见少女!半截红裙,一只脚上穿着红色绣花鞋,另一只脚赤裸着。
顺着仵作老张揭开的衣物,女尸的脖颈处有两个深深的血洞,且被咬得血肉模糊。前胸、后背和大腿侧都是深深浅浅的抓痕。
“能判断出死因和凶器吗?”陈深沉声问道。
地面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死者脖子上有被疑似兽齿咬出的血洞,身上有抓痕。从表面来看,很明显是凶猛的动物咬死的。
“属下猜测,死者是被野兽咬死的。”仵作老张犹豫道。
“猜测?”陈深暼了眼老张,“野兽咬人,怎不见尸体缺胳膊少腿?”
“大人,属下听说这附近闹山魈。”捕快甲刚说完,捕快乙证实道,
“传说,山魈喜欢半夜叫人的名字。只要是谁答应了它,它就会害死谁!”
陈深冷声道,“你看见过山魈吃人?”
两个捕快呐呐不敢言语。
陈深绕着尸体仔细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用手摸了摸地窖壁上的泥土。是干燥的,地上没有可疑的脚印。
不过,是否太干净了些?就连一丝喷射的血迹都没有。
若是死者被凶兽咬死,那她肯定会剧烈挣扎,血会流得满地都是。现场,死者的血集中在脖子周围,而且出血量不多。
这里非常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陈深又仔细地翻看了尸体的脖子,心下更加了然。
"可查明了身份?"陈深站起来,“把受害人移出去到最近的村子里认一认。”
***
倪冲凹坐落在高高的太行山脉东麓。村民们的房屋集中分布在山脚下一块小平地上。由于平地有限,有几户人家只得把房屋建在山腰上。
捕快把尸体放置在倪冲凹的祠堂里,并把全村的人都叫了过来。
“这不是倪大脚家的丫头嘛?竟然遇害了!”一个妇人激动道,说完又抹了把眼泪,“倪蔻妮这丫头命苦啊!”
陈叔问道,“你是谁?认识她?”
妇人见官差问起,恭恭敬敬地回答,“民妇倪晚春。这丫头是山上倪大脚家大姑娘倪蔻妮。”
“倪大脚是俺手帕交,三天前她家突然就搬走了。没想到,她女儿惨死在地窖里。”
陈深目光一沉,“你怎么知道她惨死在地窖里?”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特意向村民透露过此事。
“我…我听倪大娘说的。”倪晚春拉了拉旁边大娘的袖子。
陈深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这个倪晚春,有点问题。
倪大娘就是发现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此时,她神色一僵,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大人,该说的民妇早上就向官差老爷说清楚了。”
“民妇找家里丢失的公鸡,无意间才到了那处废弃的地窖。哪知道倪大脚家姑娘就死在了里边。”倪大娘说完,向后退了半步,尤自惊恐不定。
“大人,我有线索!”倪晚春有点神神秘秘地说,“倪蔻妮就是被大山深处的山魈杀害的。”
又是山魈。陈深已经两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你见过山魈杀人?”陈深严肃地问道。
“俺,俺没见着。”倪晚春拍了拍胸脯,“但倪大脚看见了。她对我说,曾看见蔻妮那丫头在院门口的篱笆处和一只五彩斑斓的怪物玩。”
“那怪物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猴子脸。脸面上颜色是鲜蓝色,蓝紫色,鼻梁和鼻孔周围则是鲜艳的猩红色。就像是戴着五颜六色的京剧面具!”
“嗬!我家狗娃儿小时候也跟我说过,一只怪物跟他玩。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原来是真的啊!”
与倪大脚家同住半山坡的农妇大娘突然出声附和。
陈深心思如潮。山魈这般神物只在古书上瞧见过,难道真的出现在太行山脉?
如今,也只有倪大脚和那农妇家小孩能证实它的存在。
“敢问大娘,令郎如今何在?”陈叔问道,“我们大人想向他证实一下。”
大娘神情突然变得伤悲,脸色发白,“狗娃儿,他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夭折了。哎呦!我可怜的娃儿啊!……”
大娘越说越激动,竟幽幽哭出声来。
陈深又问倪晚春,
“倪大脚家如今搬到了何处?”
“大人,民妇实在不知。倪大脚家丢了个大闺女,民妇和村民们帮着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民妇本想劝她报官府。不想她家连夜搬走了。”
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陈深的意料。倪大脚家闺女失踪,她为什么不继续找?反而着急搬家?
陈深吩咐捕快尽快找到倪大脚家的现住址,又亲自探访了倪大脚家。
倪家室内一片狼藉,锅碗瓢盆俱在。只金银细软并衣服鞋帽不在。看起来,倪大脚搬家很匆忙,是临时起意。
回到府衙,陈深又调出来了倪大脚和倪晚春两家档案。
倪蔻妮是倪家的大姑娘,生下来就有些痴傻。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倪晚春家人口少些,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并一个考中了秀才的儿子倪怀瑾。
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挂在碧空之中,把大地照亮得如同白昼。
陈深合上户簿册子,走出县衙大门,无意识地往门口的水井旁望去。
倪蔻妮穿着红衣和半截红罗裙,蹲在水井旁边,双手捧起水浇在汩汩流着血水的脖子上。
陈深瞧得仔细,血迹被流水冲走,脖子上露出两道淤青的指痕。
倪蔻妮难道是被掐死的!
陈深急回头往县衙里的停尸房里跑。
张仵作还在给刀具消毒。见陈深返回后,他诧异道“大人,何故返回?”
“老张,你确定尸体上相关记录都已登记在册?”
张仵作乍听此话,心里头老大不高兴。大人这是怀疑自己的能力?
陈深来不及顾及他的情绪,拿起已经看过十来遍的记录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来来回回二十来个字愣是看了半盏茶的功夫。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放下验尸记录,陈深趴在尸身上,仔细检查倪蔻妮的脖子。全身上下,只有她的脖子烂得最严重。
“老张,尸体上脖子处有没有淤青的掐痕?”陈深问道。
张仵作没好气道,“大人,属下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死者是被利物刺入了脖子而亡。”
“不对。不对。”陈深摇头,“出血量不够。而且现场也没有喷射的血迹。”
“我明白了!”陈深猛地敲了下头,“倪蔻妮是死后才被利物刺入脖子,这才导致了出血量少。”
***
第二日捕快把倪大脚拘回了衙门。
陈深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倪大脚!你跑什么?”
倪大脚惊得连连磕头,“大人,民妇没有跑。民妇是在逃命啊!”
“逃命?此话怎讲?”
“山魈,山魈来复仇了!”倪大脚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它要害死我,害死我全家!”
“先杀死妮儿,接下来就是我!就是我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倪大脚状似疯癫,有点儿语无伦次。
陈深又拍了一次惊堂木,把倪大脚吓了一跳,终于安静了下来。
“你说山魈来复仇?你曾经见过它?而且伤害过它?”陈深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民妇曾见过脸上五彩斑斓的怪物和妮儿蹲在篱笆处玩。”
陈深点头,她这个说法倒是和倪晚春说的话相符合。看来,倪蔻妮果真接触过山魈。
“民妇爱女心切,怕那怪物伤害妮儿,就举起扁担打瘸了山魈的腿。山魈受惊跑回了大山深处。
民妇至今都记得,它回头看我时候,那怨恨的眼神。”
“你为何一口咬定,是山魈杀了倪蔻妮?”陈深问道。
“妮儿失踪的第二天晚上,我,我又看见山魈了。它在我家院子里,说接下来就是民妇了!”
“所以,你就连夜举家搬迁了?”
“民妇怕呀!民妇家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儿。民妇不想死,也不敢死!”倪大脚神色很坚定。
她不仅只蔻妮一个孩子。若是她死了,剩下的三个孩子该怎么办?
陈深轻轻地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吩咐杂役把倪大脚带去后院认领倪蔻妮。
***
人证、物证俱在,都指向了山魈杀人。陈深揉了揉眉心。他一辈子饱读圣贤书,定是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倪大脚神情凄惨地从后衙走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陈深磕了三个响头,“大人!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给我家妮儿申冤啊!她死得太惨了!”
“倪大脚,本官且问你,倪蔻妮平日里可有何异常?常与何人来往?”陈深问道。
“回大人,民妇的妮儿从生下来脑子就不太灵活。她平日里帮着我干些家务活儿,帮忙带弟弟妹妹,就没出过倪冲凹。
妮儿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平日里,山下村里的同龄孩子们偶尔也上来找她玩。
女孩子长大了,难免被人惦记。她今年及笄之后,我就鲜少让她跟同龄人玩在一起。”
倪大脚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陈深,他的脑海里闪过半截红裙。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她可有意中人?是否有情感纠纷?”
倪大脚一愣,继而回道,“妮儿及笄前,我给她在隔壁的柳家村许了门亲事。柳家郎是个商人,虽然前几年死了妻子,但他家资颇丰。民妇想着,妮儿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也挺好。哪知妮儿福薄……”
倪大脚说着又开始哭起来,“大人,您一定要抓住那作恶的山魈,为妮儿报仇啊!”
***
陈深安排陈叔去倪大脚说的柳家村探访,自己却在案发的地窖周边探查。
倪蔻妮的半截红裙,像是被山里的荆棘挂住而划破的。若有人杀了人之后抛尸在这个废弃的地窖,必须经过这附近的荆棘丛。
夜幕低垂,陈深艰难地扒开两旁的灌木丛,一截罗裙赫然挂在荆棘丛里,在月色的映衬下,暗红如血。
陈深伸出手,刚捏住罗裙的一角,忽暼见荆棘丛下一张五彩斑斓的脸,在昏暗的月光下,仰视着他。
他浑身一震,手上的罗裙布片险些脱落。山魈?这是倪大脚看见的山魈!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