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岭南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我蜷缩在潮湿的草垫上,听着牢房外哗啦啦的雨声,数着墙壁上又一道刻痕——这是父亲战死沙场的第七日,也是我流放岭南的第三年整。
岭南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我蜷缩在潮湿的草垫上,听着牢房外哗啦啦的雨声,数着墙壁上又一道刻痕——这是父亲战死沙场的第七日,也是我流放岭南的第三年整。
"苏清婉,圣旨到!"
铁链哗啦作响,我艰难地爬起来,膝盖上的旧伤在阴雨天总是疼得厉害。三年前被押解出长安时,我在刑部门口跪了整整一日,只为见父亲最后一面。
"罪女苏清婉,接旨。"
我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石板。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穿透雨幕:"念及苏将军战功赫赫,以身殉国,特赦其女苏清婉流放之刑,即日返京..."
后面的官样文章我已听不进去,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父亲死了?那个在我五岁时教我骑马,十岁时带我去终南山猎狐,总是笑着说"我家婉儿值得世上最好儿郎"的父亲,死了?
雨下得更大了,混着泪水砸在地上。
......
长安城的繁华依旧。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叫卖的小贩,茶楼里飘出的琴声,一切都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只是再也没有那个追在晋王马车后面,不顾形象大声唤着"逸尘哥哥"的苏家大小姐了。
我紧了紧肩上单薄的包袱,拐入永宁坊。苏府的朱漆大门已经斑驳,门环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推门而入,院子里杂草丛生,几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吗?"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偏房蹒跚而出,我愣了片刻才认出是府里的老厨娘张嬷嬷。
"嬷嬷..."我声音哽咽,"府里...其他人呢?"
张嬷嬷用围裙擦着眼睛:"都走了,都走了...老爷战死的消息传来后,夫人一病不起,没撑过半个月就...那些下人见势不妙,能卷走的都卷走了..."
我站在荒芜的庭院中央,忽然觉得长安的春日竟比岭南的雨季还要寒冷。
"小姐别怕,老奴还在。"张嬷嬷颤抖的手握住我的,"老奴答应过夫人,要守着这个家等小姐回来..."
我紧紧抱住这个从小看我长大的老人,泪水浸湿了她肩头粗布衣裳。
......
次日清晨,我换上了箱底最体面的一件素色襦裙。那是母亲在我及笄那年亲手缝制的,袖口还绣着小小的木兰花。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张嬷嬷端来一碗稀粥。
"进宫。"我平静地说,"去退婚。"
张嬷嬷手中的碗差点打翻:"小姐!那可是晋王啊!您从前..."
"从前是从前。"我打断她,将最后一口粥咽下,"嬷嬷放心,岭南三年,足够让一个痴心妄想的小丫头长大了。"
皇宫的朱墙依旧巍峨,侍卫换了几茬,没人认出这个素衣女子就是当年那个张扬的苏家大小姐。递了父亲临终前托人送来的玉佩,我很快被引到了凤仪殿。
"臣女苏清婉,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倾身:"清婉,快起来吧。三年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我没有起身,只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臣女深知自己德薄能鲜,实在配不上晋王殿下,特来恳请退婚。"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作惋惜:"清婉,你这孩子向来懂事,莫要妄自菲薄,想来是逸尘与你缘分未到。"
"我不同意!"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晋王萧逸尘大步迈进殿内,衣袍凌乱,连玉扣都系错了位置。
"清婉,你定是长途奔波,累糊涂了。"他走到我面前,声音刻意放柔,"你父亲刚离世,如今正是需要人依靠的时候。"
我抬头看他。三年不见,萧逸尘更加俊朗了,一身绛紫亲王服衬得他贵气逼人。
我疏离而客气地行礼:"多谢殿下关心,不必劳您挂怀。"
萧逸尘眉头微皱:"苏清婉,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和我退了婚,长安城里还有谁会娶你?"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就凭你孤身一人,往后该如何生活?"
我的心猛地一揪,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那个雨夜——我撞见林若雪将户部尚书千金推入荷花池,而站在一旁的萧逸尘毫不犹豫地指认我是凶手。
"是苏清婉杀的人,我和若雪只是恰巧路过。"
那句话如利刃般刺穿我的心脏。更痛的是父亲用世代功勋换我活命,母亲跪求七天落下病根,最终双双为我而死。
"苏清婉,如今是我念及旧情,不愿在你父母双亡之际落井下石,才打算履行婚约,你当真还要退婚?"
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喃喃自语:"可我本应阖家团圆,苏府也不该如此迅速地衰败。"
萧逸尘神色一僵,欲言又止。
皇后适时开口:"逸尘,莫要这般咄咄逼人。她既不愿嫁,谁也不能勉强!"
我心中冷笑——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因苏府已无法为晋王的大业助力。
"母后!"萧逸尘罕见地顶撞皇后,"清婉定是在说气话。她向来喜欢我,以前赶都赶不走。"
"现在不会了。"我斩钉截铁地说,"年少时的喜欢,不能当真。"
萧逸尘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年少时的喜欢就不能当真?苏清婉,你的感情可真廉价。退婚就退婚,日后可别后悔。"
他的语气和从前一样充满嫌恶。若是以往吵架闹到这般地步,我早就服软了。可如今,我只是再次俯身跪地:"谢晋王成全。"
我从怀中取出那枚随身携带了三年的玉佩——当年订婚时交换的信物。萧逸尘接过玉佩,竟狠狠摔在地上,玉屑四溅。
"苏清婉,你真是不知好歹!"
踏出凤仪殿时,春日阳光刺痛了我的眼。
长安城的风依旧温柔,可那个为爱痴狂的苏清婉,已经死在岭南的雨季里了。
回到苏府已近黄昏,夕阳将破败的庭院染成血色。张嬷嬷迎上来,见我脸色苍白,连忙端来热茶。
"小姐,宫里没为难您吧?"
我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嬷嬷,这是皇后赏的糕点,你趁热吃。"
张嬷嬷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这是宫里的东西..."
"使得。"我将糕点塞进她手里,"以后咱们主仆二人,不必讲这些虚礼。"
入夜后,我提着灯笼来到父亲的书房。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书架上的兵书战策整齐排列着,案几上还摊开着一本未写完的奏折,墨迹早已干涸。恍惚间,我似乎看见父亲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地批阅军报。
"爹爹..."我轻唤一声,泪水模糊了视线。
指尖抚过父亲用过的毛笔、砚台,最后停在抽屉里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那是父亲的军事手稿,记录着边关布防、粮草调度等琐事。我正欲合上,忽然发现最后一页墨迹较新,像是后来添加的。
"三月初七,军中粮草账目有异,查为林相门生经手..."
"四月初二,北境斥候报敌军知我布防,疑有内奸..."
"四月十五,得密报,欲面圣..."
我的手开始颤抖。四月十八日,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就传回了长安。
"小姐!"张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客到访。"
我匆忙擦干眼泪:"这么晚了,是谁?"
"老奴不认识,说是...户部尚书大人。"
我心头一震。户部尚书?那个因女儿之死恨我入骨的柳大人?
前厅里,一个身着素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我,正望着墙上父亲的画像出神。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三年不见,柳大人鬓角已全白,面容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
"柳伯父..."我艰难地开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被我"害死"爱女的父亲。
柳大人抬手止住我的话:"明日是雪儿的忌日。"他的声音沙哑,"我知道她不是你杀的。"
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当年...当年您为何..."
"为何不站出来为你说话?"柳大人苦笑,"林相势大,又有晋王作证。我若坚持指认林若雪,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搭上整个柳家。"
他走到我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你父亲临终前托人转交给我的。他说...若你活着回来,让我告诉你真相。"
我颤抖着接过信,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婉儿,为父此番出征恐难生还。林相与北狄私通,借军需之名输送铁器盐粮,被我发现后设计陷害。你流放之事亦是他们一手策划,意在削弱苏家。若你得以回京,切记小心林若雪与晋王..."
信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原来如此!原来我苏家破败,父母双亡,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明日我会去祭拜雪儿。"柳大人临走时说,"你若想来...酉时后园无人。"
送走柳大人,我回到书房彻夜未眠。天蒙蒙亮时,我换上一身素衣,从后门悄悄离开了苏府。
长安城南的墓地寂静无人。我躲在柏树后,看着柳大人跪在一座白色墓碑前低声啜泣。等他离开后,我才敢上前。
"柳小姐..."我在墓前跪下,"对不起,当年我没能救你..."
"她不会怪你。"
我猛地回头,柳大人竟去而复返。他蹲下身,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雪儿心善,从不记恨任何人。"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
柳大人眼神恍惚:"雪儿发现了林若雪与北狄使者的密信,约在荷花池相见质问。我猜她是想借此要挟林若雪放弃与晋王的婚约..."他苦笑,"傻孩子,她到死都爱着晋王。"
我胸口一阵刺痛。原来柳小姐和我一样,都是痴心错付的可怜人。
"晋王知道真相吗?"
柳大人摇头:"我不清楚。但林若雪的父亲林相,确实与北狄有勾结。你父亲...应该是发现了这一点才遭毒手。"
回府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尾随。拐过一条小巷时,我猛地回头,果然捕捉到一道迅速隐入墙角的黑影。
晋王派人监视我?看来退婚一事,他并未真正放手。
......
"小姐,有位徐将军求见。"
几日后,我正在整理父亲的手稿,张嬷嬷匆匆来报。
"徐将军?"
"说是老爷旧部,刚从边关回来。"
前厅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将领,见我进来,立即单膝跪地:"末将徐子陵,拜见小姐。"
"徐将军请起。"我虚扶一下,"不知将军前来有何要事?"
徐子陵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末将受苏将军大恩,特来拜见小姐。将军临终前...嘱托末将照顾小姐。"
我鼻尖一酸:"爹爹他...可还留下什么话?"
徐子陵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将军说,'铁匣在雁门'。"
"铁匣?雁门?"我一头雾水。
徐子陵点头:"末将也不明其意。但将军嘱咐,此话只能告知小姐一人。"他顿了顿,"小姐今后若有需要,尽管差遣末将。苏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末将万死不辞。"
送走徐子陵后,我反复琢磨父亲的话。"铁匣在雁门"...雁门关是父亲最后驻守的地方,难道那里藏着什么证据?
正当我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晋王府送来请帖!"张嬷嬷慌张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张烫金帖子。
我展开一看,竟是林若雪以晋王未婚妻名义发出的赏花宴邀请。帖子上还特意注明:"听闻苏小姐自岭南归来,特邀一叙旧情"。
指尖掐入掌心,我几乎将帖子捏碎。好个林若雪,这是要当众羞辱我?
"小姐,这宴...去不得啊!"张嬷嬷急得直搓手。
我深吸一口气:"去,为何不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会会这位'旧友'。"
赏花宴前日,我去了西市,用皇后赏赐的银钱置办了几套男装和一柄短剑。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张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束起长发,换上深青色男式长袍。
"出门查些事情。"我将短剑藏在靴筒里,"嬷嬷放心,我戌时前回来。"
长安城东的军营外,几个士兵正懒散地晒着太阳。我压低声线,装作粗声粗气:"几位军爷,请问徐子陵徐将军可在营中?"
一个络腮胡士兵上下打量我:"小郎君找徐将军何事?"
"家父曾与徐将军同袍,特来拜会。"
士兵将信将疑,正要再问,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营内传来:"何人在寻我?"
徐子陵大步走来,看到我时明显一怔,随即会意:"原来是贤弟!多年不见,竟长这么高了。"他亲热地揽住我的肩,"走,进去说话。"
进入军帐后,徐子陵立即放下帐帘:"苏小姐,你这是..."
"我想去雁门关。"我直截了当,"查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徐子陵剑眉紧锁:"太危险了!雁门现在是林相的人把守,你一个女子..."
"所以我换了男装。"我坚定地看着他,"徐将军,那可能是我父亲被害的关键证据。"
沉默良久,徐子陵长叹一声:"罢了。三日后我奉命回雁门换防,你可扮作我的亲兵同行。但有一事小姐必须答应我——若遇危险,立刻撤退。"
"成交。"
离开军营时,夕阳已西沉。我刚拐入一条小巷,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到墙角。一个黑衣蒙面人将我按在墙上,短剑抵住我的喉咙。
"苏小姐女扮男装,是要去何处啊?"对方声音刻意压低,但我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是晋王府的侍卫统领赵风!
"与你何干?"我冷冷道,同时悄悄摸向靴中的短剑。
赵风冷笑:"晋王殿下让我转告你,安分待在长安,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否则..."剑尖轻轻划破我的皮肤,一丝鲜血滑下,"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是吗?"我突然抬膝猛击他胯下,同时抽出短剑架在他脖子上,"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苏清婉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了。"
赵风显然没料到我这一手,疼得弯下腰去。我趁机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将他打晕在地。
回到苏府,我对着铜镜处理脖子上的伤口。明日赏花宴,这道伤痕怕是遮不住了...
......
林府的庭院花团锦簇,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当我踏入园中时,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投向我。
"哎呀,这不是苏小姐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凉亭传来。林若雪一袭鹅黄纱裙,美得惊心动魄。她挽着晋王的手臂,笑靥如花:"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强忍恶心,行了一礼:"林小姐相邀,岂敢不来。"
"听说你刚从岭南回来?"林若雪故作关切,"那里蛮荒之地,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我淡然一笑:"确实艰苦,但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比如...善恶终有报。"
林若雪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苏小姐说笑了。来,尝尝这荔枝,是晋王殿下特意从岭南运来的呢。"她意有所指,"想必你在那边都没吃过这么好的果子吧?"
我接过荔枝,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剥开:"多谢林小姐美意。不过岭南的荔枝,我倒是在流放路上尝过。"抬眼直视她,"是一个被冤枉的囚犯偷偷给我的。他说...害他的人终会自食恶果。"
园中一片寂静。晋王突然开口:"清婉,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一时语塞。林若雪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尖声道:"该不会是哪个情郎留下的吧?苏小姐在岭南的'生活'想必很精彩?"
众贵女掩口轻笑。我怒火中烧,却强自按捺:"林小姐慎言。这伤是昨日遇到刺客所致。"
"刺客?"晋王眉头紧皱,"谁要刺杀你?"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人蒙着面,但眼睛很像赵统领。"
晋王脸色骤变,而林若雪急忙岔开话题:"苏小姐别开玩笑了。来,我给大家讲讲晋王送我的南海珍珠..."
赏花宴后半程,林若雪变本加厉地炫耀她与晋王的"恩爱",时不时刺我几句。我始终淡然应对,反倒让一些贵女对我投来钦佩的目光。
宴席将散时,一个意外来客让全场哗然——柳大人竟然来了!
"柳伯父?"林若雪显然没料到,强笑着迎上去,"您怎么..."
柳大人冷冷扫她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清婉,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我随柳大人走到一旁。
"明日我要去雁门关查案。"柳大人低声道,"听说你也要去?"
我心头一跳:"伯父如何得知?"
"徐子陵告诉我的。"柳大人叹气,"那孩子不放心你独自涉险,求我照应。我想着...正好去查查雪儿那封信提到的北狄密使。"
我们约定三日后在城外汇合。临走时,柳大人突然说:"你今天表现得很好。雪儿若在...会喜欢你的。"
回府的马车上,我闭目回想今日种种。最让我意外的,是晋王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厌恶或怜悯,而是某种复杂的、探究的目光。
他似乎...开始对蜕变后的我产生了兴趣。
这个发现让我既恶心又莫名兴奋。萧逸尘,你很快就会知道,被曾经深爱你的人憎恨,是什么滋味。
三日后黎明,我女扮男装,以徐子陵表弟的身份混入军队,顺利出了长安城。
行军途中,徐子陵时不时策马到我身旁,递水送食,关怀备至。他的副将们挤眉弄眼,显然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但碍于军纪不敢多言。
"前面就是潼关了。"第五日傍晚,徐子陵指着远处的城楼,"我们在那里休整一晚,明日一早赶路。"
潼关驿站条件简陋,但比起岭南的牢房已是天堂。我刚洗漱完毕,忽听门外徐子陵低声道:"苏小姐,柳大人到了。"
柳大人一身商人打扮,风尘仆仆。见到我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这是我根据雪儿信中线索绘制的北狄密使活动路线。他们每次入关,都会在雁门以西三十里的一个废弃烽火台停留。"
徐子陵凑近查看:"这个烽火台...就在苏将军最后驻扎的营地附近!"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父亲很可能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次日傍晚,部队抵达雁门关。守将郑魁是林相门生,见到徐子陵时满脸假笑:"徐将军来得正好,北狄最近蠢蠢欲动,我军正缺人手呢。"
徐子陵不卑不亢地交接了军务,随后安排我住进他的偏帐:"苏小姐暂且在此安顿,待我查探清楚那个烽火台的情况再行动。"
夜深人静时,我辗转难眠。突然,帐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我立刻握紧枕下短剑,屏息凝神。
帐帘被轻轻掀起,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借着月光,我认出是徐子陵。
"有人监视我们。"他压低声音,"郑魁可能起了疑心。"
"那怎么办?烽火台还去吗?"
徐子陵沉思片刻:"明日我会带小队例行巡逻,正好经过那里。你可以混在队伍中,但千万小心。"
我点点头,忽然发现他手臂上有血迹:"你受伤了?"
"小伤。"他轻描淡写,"刚才和郑魁的探子过了几招。"
我不由分说拉他坐下,取出金疮药为他包扎。烛光下,我看到他小麦色的脸庞微微泛红。
"苏小姐...不必如此..."
"你为我涉险,这点小事算什么。"我小心地为他缠上纱布,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说父亲救过你?"
徐子陵眼神柔和下来:"三年前北狄偷袭,我率小队陷入重围。是苏将军单枪匹马杀入敌阵,将我救出。"他苦笑,"可我...却没能救回将军..."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痛楚,轻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帐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连忙松开他的手:"包扎好了,你...早些休息吧。"
徐子陵起身,在帐门前顿了顿:"苏小姐,明日无论发现什么,都请先保全自己。苏将军...一定希望女儿平安。"
次日清晨,我换上士兵铠甲,随徐子陵的巡逻队出发。雁门关外荒原广袤,风沙扑面。队伍行至中午,那座废弃的烽火台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你们几个,去那边查看。"徐子陵故意支开大部分士兵,只带着我和两个亲信走向烽火台。
烽火台内部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我们分头搜寻,突然,一个亲兵低呼:"将军,这里有块松动的地砖!"
徐子陵撬开地砖,下面赫然是一个生锈的铁匣!
"铁匣在雁门..."我颤抖着接过铁匣,用力掰开已经锈住的锁扣。
里面是一本染血的军情日志和几封密信。我迅速翻阅,父亲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四月十六,截获北狄密信,证实林相以军需为名输送铁器盐粮..."
"四月十七,发现晋王与林若雪书信往来,提及陷害清婉一事..."
最后一页写着:"若我遭不测,此匣藏于烽火台。婉儿,为父对不起你..."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
"将军,有埋伏!"一个亲兵冲进来,胸口插着箭矢,"是郑魁的人!"
徐子陵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从后门走!我断后!"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苏小姐,证据要紧!"徐子陵厉声道,"柳大人在西边三里处接应,快走!"
我咬咬牙,将铁匣塞入怀中,从烽火台后门冲出。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我强忍回头的冲动,拼命向西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柳大人的马车。上车后,我喘息着喊道:"快去救徐将军!"
柳大人却面色凝重:"来不及了,追兵已经来了。我们必须立刻返回长安!"
马车疾驰而去,我回头望着烽火台方向,心如刀绞。徐子陵...你一定不能有事!
......
七日后,我们秘密回到长安。刚踏入苏府,张嬷嬷就慌张地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晋王派人来了三次,说要见你!"
我冷笑:"告诉他,我病了,不见客。"
安顿下来后,我和柳大人连夜研读父亲留下的证据。密信中赫然有晋王与林相的亲笔手书,讨论如何除掉我父亲这个"碍事的老顽固"。
"这些足够定他们的罪了。"柳大人激动地说,"我明日就面圣..."
"不行。"我摇头,"林相在朝中党羽众多,没有万全准备,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
我沉思片刻:"下月太后寿宴,晋王和林若雪必定出席。届时当众揭露,让他们无从狡辩。"
柳大人赞同地点头,却又担忧道:"可徐将军还在雁门..."
"我会想办法救他。"我握紧拳头,"在那之前,得先应付晋王。"
果然,次日一早,晋王就气势汹汹地闯进苏府。
"苏清婉,你好大的胆子!"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装病拒见,却在这里活蹦乱跳!"
我挣开他的手:"殿下擅闯民宅,就不怕言官参你一本?"
"少跟我耍花招!"萧逸尘眼中怒火更盛,"你去雁门做什么?为何与徐子陵同行?"
我心头一跳——他怎么会知道?
"我去祭拜父亲旧部,碰巧遇到徐将军,有何不可?"
"祭拜?"萧逸尘冷笑,"那你为何女扮男装?为何在烽火台遇袭后仓皇逃回长安?"他逼近一步,"苏清婉,你到底在查什么?"
我强作镇定:"殿下如此关心我的行踪,莫非是后悔退婚了?"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痛处。萧逸尘神色一滞,随即竟露出几分不自然:"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利用。"
"利用?"我讥讽地笑了,"比起林若雪,谁更会利用人?"
"若雪单纯善良,你休要污蔑她!"
"单纯到能推柳小姐下水?善良到能栽赃我杀人?"我步步紧逼,"萧逸尘,你心里清楚真相,却选择包庇她。为什么?因为林相的权势?"
萧逸尘脸色铁青,突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苏清婉,我警告你,别再查下去。否则..."
"否则怎样?"我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再流放我一次?杀了我?"
出乎意料,萧逸尘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清婉...别逼我。"他抬手想抚摸我的脸,被我侧头躲开,"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从未想过要你死。"
我冷笑:"那我该感恩戴德吗?"
萧逸尘沉默良久,突然说:"太后寿宴,你会来吧?"
"当然。"我微笑,"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殿下和林小姐呢。"
萧逸尘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长舒一口气,却听到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清婉...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从岭南回来的苏清婉,再也不是那个为他痴狂的傻姑娘了。
太后寿宴前夜,我辗转难眠。父亲留下的证据就藏在贴身的荷包里,手指摩挲着那些纸张,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最后的心跳。
"小姐,该梳妆了。"天刚蒙蒙亮,张嬷嬷就端来热水,"今日太后大寿,各家小姐都会盛装出席呢。"
我摇摇头:"不必太费心,素净些就好。"
铜镜中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脖颈上被赵风划伤的疤痕已经淡去,但心里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抹平。
"小姐这样太素了..."张嬷嬷忧心道,"那林小姐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嬷嬷放心。"我轻抚玉钗,"今日比的不是谁更美。"
而是谁更狠。
......
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随众命妇向太后行礼祝寿,眼角余光扫到坐在上首的晋王和林若雪。她今日果然盛装,一袭大红金线绣凤裙,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娇笑叮当作响。
"苏小姐来得正好。"行礼毕,林若雪突然高声唤我,"太后娘娘刚问起你呢。"
我缓步上前,向太后行礼:"臣女苏清婉,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慈爱地点头:"好孩子,起来吧。听说你刚从岭南回来?受苦了。"
"托太后洪福,臣女无恙。"
林若雪插嘴道:"太后娘娘,苏小姐在岭南可有不少'奇遇'呢。不如让她讲讲?"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引得周围贵妇窃窃私语。
我微微一笑:"岭南确实让我长了不少见识。比如...有些毒蛇最爱伪装成美丽的花朵。"
林若雪笑容一僵,正要反唇相讥,太后却道:"好了,今日是哀家寿辰,不说这些。来人,赐座。"
宴席过半,宫女们端上一盘盘珍馐美味。正当众人享用之际,林若雪突然惊呼:"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太后去年赏赐的龙凤佩!"
全场哗然。皇帝皱眉:"怎么回事?"
林若雪跪地哭诉:"陛下,臣女方才还佩戴着玉佩,定是被人偷了!"
"大胆!"皇帝拍案,"谁敢在宫中行窃?"
"陛下..."林若雪怯生生地看我一眼,"方才只有苏小姐靠近过臣女..."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我身上。晋王面色阴晴不定,而林相则厉声道:"苏清婉,还不快交出玉佩!"
我平静地起身:"陛下明鉴,臣女并未见过什么玉佩。"
"搜身便知!"林若雪迫不及待地说。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两名宫女引我至偏殿,仔细搜查后回报:"陛下,苏小姐身上并无玉佩。"
林若雪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明明..."她突然住口,意识到失言。
"林小姐明明什么?"我直视她的眼睛,"明明把玉佩藏在了我的袖袋里?"
全场寂静。我从荷包中取出一块丝帕:"方才林小姐'不小心'撞到我时,我感觉到袖中多了样东西。取出一看,竟是这块绣着北狄文字的丝帕。"
林相霍然起身:"胡言乱语!陛下,此女污蔑小女,其心可诛!"
"是不是污蔑,一看便知。"我将丝帕呈上,"这上面的北狄文写着'粮草已备,静候佳音',落款是'林公'。"
皇帝接过丝帕,脸色越来越沉。林若雪面如死灰,突然指着我尖叫:"是她栽赃!陛下,苏清婉恨我抢了晋王,所以..."
"够了!"晋王突然厉喝,"若雪,别说了!"
我冷笑一声,从荷包中取出父亲留下的证据:"陛下,臣女有本奏。先父苏毅将军战死一案,另有隐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将父亲如何发现林相通敌、如何被设计陷害的经过娓娓道来,同时呈上铁匣中的密信为证。朝堂上一片哗然,林相面如土色,而晋王...他的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
"晋王,此事你可知情?"皇帝沉声问道。
萧逸尘沉默良久,终于跪下:"儿臣...知而不报,罪该万死。"
林若雪疯了似的扑向他:"萧逸尘!你答应过保护我的!"
场面一片混乱。皇帝下令将林相父女收监,随后疲惫地揉着额角:"苏爱卿忠心为国,却遭此不测...朕定会还他一个公道。至于晋王..."
"陛下!"禁卫统领突然慌张闯入,"雁门急报!守将郑魁造反,率军向长安逼近!"
朝堂大乱。皇帝拍案而起:"郑魁不是林相举荐的吗?好啊,原来早有预谋!"
"陛下勿忧。"我高声道,"徐子陵将军早已察觉郑魁异动,此刻应已率边军拦截!"
晋王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皇帝急问:"徐将军?他不是在雁门..."
"是臣女请柳大人密信徐将军,告知郑魁谋反之事。"我解释道,"算时日,徐将军的援军今日可达潼关。"
皇帝当机立断:"传令禁军严守城门,等徐将军援军一到,里应外合!"
......
夜幕降临,长安城戒备森严。我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隐约的火把长龙。那是徐子陵的军队吗?他还活着...
"清婉。"
我回头,晋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卸去了往日的骄矜,眼中竟有几分恳切:"我们谈谈。"
"殿下此时不该在宫中备战吗?"
萧逸尘苦笑:"备战?呵...我已是戴罪之身。"他上前一步,"清婉,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三年前荷花池边...我并非完全不知真相。"他声音低沉,"但我当时需要林相的支持,所以..."
我胸口如被重击:"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
"我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萧逸尘激动地说,"我以为最多让你禁足几日...后来你被判流放,我多次向父皇求情,真的!"
月光下,他的表情痛苦而真诚。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心软。但现在的苏清婉,早已不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傻姑娘了。
"萧逸尘,你知道吗?岭南的冬天有多冷?"我轻声问,"牢房里没有炭火,我蜷缩在角落,手脚生满冻疮。狱卒说,'这可是晋王特意关照的'。"
他脸色煞白:"不...我没有..."
"我不在乎了。"我转身望向远方,"明日过后,你我恩怨两清。"
"清婉!"他抓住我的手腕,"如果...如果我放弃一切,你愿意..."
"不愿意。"我斩钉截铁地抽回手,"萧逸尘,我爱过你,但那已经死了。死在岭南的冬天里。"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徐子陵的军队到了!我顾不上再理会晋王,匆匆跑下城墙。
城门大开,铁骑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青年将军银甲染血,却依旧英姿勃发。看到我时,他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苏小姐!"徐子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幸不辱命!"
我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扶起他:"徐将军...你没事太好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紧紧握住我的手指:"铁证可送到了?"
"送到了。"我点头,"林相父女已入狱,只是..."
"只是什么?"
我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林相老奸巨猾,怎会毫无后手?"
徐子陵神色一凛:"小姐的意思是..."
"明日秋猎大典,恐怕会有变数。"
......
秋猎当日,皇家猎场旌旗招展。皇帝兴致勃勃,全然不知危机将至。我作为功臣之女受邀出席,而徐子陵则率亲兵护卫在侧。
"看那边。"徐子陵低声道,"林相虽在狱中,但他的门生故旧都在场。"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发现几位将领神色有异。更奇怪的是,晋王竟也不见踪影。
"陛下!"突然,一个侍卫慌张跑来,"晋王殿下突发急病,请您速去探望!"
皇帝大惊,立即起身离席。我和徐子陵对视一眼,悄悄跟上。
御帐外静得出奇,连守卫都不见踪影。皇帝刚踏入帐内,就听一声厉喝:"不许动!"
帐帘掀起,晋王持剑挟持了皇帝!周围瞬间涌出大批甲士,将御帐团团围住。
"逆子!"皇帝怒斥,"你要造反吗?"
萧逸尘面色狰狞:"父皇逼我的!您明知我需要林相支持,却要治他的罪!"
"所以你与逆贼同流合污?"
"成王败寇罢了。"晋王冷笑,"只要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儿臣保您安享晚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手持父亲遗物冲入帐中:"陛下!晋王不仅谋反,还通敌卖国!"我将一封密信掷于地上,"这是他写给北狄可汗的亲笔信,承诺割让雁门五州!"
晋王脸色大变:"苏清婉!你..."
"逸尘哥哥。"我故意用昔日的称呼,声音却冷如冰霜,"你忘了?父亲的书信里提到,他截获了你和林若雪的密信。我一直在想,你为何要陷害我父亲...现在明白了,因为他发现了你的叛国罪!"
皇帝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朕的好儿子!"
晋王慌乱之下,剑锋在皇帝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闭嘴!都是你们逼我的!"他冲甲士吼道,"还等什么?杀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晋王手腕!他惨叫一声,长剑落地。
"保护陛下!"徐子陵率边军杀到,瞬间控制住局势。
晋王被按倒在地,仍不甘心地瞪着我:"苏清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竟..."
"你的真心?"我冷笑,"三年前你选择林若雪时,可曾想过我的真心?我父母为你的一己私欲而死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真心?"
皇帝惊魂未定,却仍不失威严:"将这逆子押下去!秋猎取消,即刻回宫!"
三司会审持续了整整一月。林相父女和晋王的罪行一一揭露,满朝哗然。最终,林相被判凌迟,林若雪赐白绫,晋王废为庶人,终身幽禁。
秋后问斩那日,我没有去观刑。那些仇恨、那些痛苦,已经随着真相大白而消散。父母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小姐,圣旨到!"
我整衣跪接。宣旨太监高声朗读:"...苏毅将军忠勇为国,追封忠勇侯...其女苏清婉揭露奸佞有功,特封安宁县主,赐黄金千两..."
接旨后,太监又低声道:"县主,陛下口谕,请您明日入宫面圣。"
......
御书房内,皇帝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让我平身,叹道:"苏爱卿之事,是朕失察。"
"陛下言重。"
"清婉,朕有一事相询。"皇帝沉吟道,"你年已及笄,可愿入宫为妃?朕可保你一世荣华。"
我大惊失色,连忙叩首:"陛下厚爱,臣女惶恐。只是..."
"只是心里有人了?"皇帝竟笑了起来,"是徐子陵那小子吧?他昨日来求朕赐婚,朕说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我耳根发烫,没想到徐子陵竟抢先一步...
"起来吧。"皇帝和蔼地说,"朕不勉强你。不过..."他神色一肃,"北疆近来又有异动,朕打算派徐子陵回去镇守。你若嫁他,恐怕要远离长安。"
"臣女愿意。"我毫不犹豫地说,"父亲曾守护的边关,女儿也想看看。"
皇帝深深看我一眼:"好,朕准了。不过在此之前..."他拍拍手,"带上来。"
侧门打开,两名侍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走入——是萧逸尘!他虽衣衫褴褛,却仍保持着皇族的傲气。
"这逆子一直吵着要见你。"皇帝冷哼,"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你!"
我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庶人萧,有何贵干?"
萧逸尘眼中布满血丝:"清婉...我求你,向父皇求个情。幽禁的日子生不如死..."
"所以呢?"
"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
"往日情分?"我冷笑,"你指哪一段?是指你诬陷我杀人,还是指你害死我父母?"
萧逸尘突然跪行上前:"我知道错了!清婉,其实我一直爱的是你!和林若雪在一起只是为了林相的支持..."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巴掌,是为柳小姐打的。"我冷冷道,"她到死都爱着你,而你却包庇她的凶手。"
萧逸尘捂着脸,呆若木鸡。
"陛下。"我转向皇帝,"臣女告退。"
走出御书房,阳光明媚得刺眼。徐子陵正在宫门外等候,见我出来,立刻迎上前:"怎么样?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突然问道:"徐子陵,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起初是因为苏将军的嘱托。但后来..."耳根微微发红,"后来是被你的坚韧打动。岭南三年没有摧毁你,反而让你更加耀眼。"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暖。比起晋王浮华的甜言蜜语,徐子陵的真诚更显珍贵。
"陛下同意我们去边关了。"我笑着说,"不过...你得先教我骑马射箭。"
"乐意之至。"徐子陵眼睛亮了起来,"不过边关艰苦,你真的..."
"我不怕。"我望向北方,"那是父亲战斗过的地方,我想看看他守护的风景。"
......
一个月后,我和徐子陵在简单而庄重的仪式中完婚。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张嬷嬷的眼泪和柳大人的祝福。
出发那日,长安城飘着细雨。我一身戎装,与徐子陵并辔而行。路过城郊一处山坡时,我勒马停下。
那里有三座坟茔——父亲、母亲,还有我特意为柳小姐立的衣冠冢。
"爹,娘,女儿要走了。"我轻声道,"不过我会回来的。苏家的仇已经报了,但从今往后,我要为自己而活。"
徐子陵默默递上一束白菊。我将花放在坟前,又对柳小姐的坟茔说:"柳小姐,害你的人已经伏诛。愿你安息。"
雨丝渐密,我们重新上马。徐子陵突然问:"会后悔吗?放弃长安的繁华..."
我笑着摇头:"岭南三年我都熬过来了,边关又算什么?"顿了顿,"再说...不是有你吗?"
徐子陵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轻咳一声,挥鞭指向远方:"那我们走吧。雁门的落日,是全天下最美的。"
马蹄声碎,细雨朦胧。我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长安城高耸的城墙,然后转身,向着北方,向着自由,纵马驰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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