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担心沈顾两大武将世家联姻做大,影响自己的皇位,强硬地为我和小王爷楚雾潇赐了婚,想要以此制衡沈顾两家。
成婚当晚,夫君的小青梅使计把他叫了去。
她恣睢骄矜,瞧不上我这样端庄的高门贵女。
「公府嫡女不过如此,照样是个笼不住夫君心的空架子。」
我懒得理她,只握着王府的掌家权,做好自己当家主母的分内事。
反正只是赐婚罢了,我只要体面尊贵。
1
我爹是军功赫赫的护国大将军。
我和我爹同僚沈老将军的儿子沈璧两情相悦。
就在我和沈璧定亲后第二日,陛下急召我们一家回京述职。
他担心沈顾两大武将世家联姻做大,影响自己的皇位,强硬地为我和小王爷楚雾潇赐了婚,想要以此制衡沈顾两家。
谁都知道,小王爷楚雾潇有个娇滴滴的心上人,在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出入行随,皆有重兵保护,即使是参加贵女私宴,楚雾潇也会派女死士随行。
楚雾潇封王立府后,立即抬她进门做了侍妾。
当时京城里传出闲话,嘲讽楚雾潇这样宠爱她,到头来却连一个侧妃之位也不肯给。
可见男子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转眼半年过去,楚雾潇对其专房之宠始终如一,闲话不攻自破。
这女子虽无侧妃之名,却有正妃之实。
王府内一应上下,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楚雾潇身边连伺候的贴身人都是太监。
其余通房侍妾,在此女子进门之后,不到半月,死的死,疯的疯,发卖的发卖。
对此,楚雾潇连一句责怪都没有。
死伤者家属闹到王府来,楚雾潇亲自封银赔罪,自己一人担下所有骂名,却将她好生庇佑保护。
侍郎家的小女儿和她拌嘴时说了她一句出身不高,便被楚雾潇狠戾地拔了舌头。
不过半月,京城再无侍郎周家。
这样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我怎好去做那不识相的第三人?
2
我爹在殿前声泪俱下地跪求陛下收回成命,额头磕出血迹。
陛下不悦道:「难道朕的皇弟还配不上老将军的女儿吗?」
我爹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楚雾潇,希望他能拒婚。
若是两家都不愿意,即使是陛下也没有办法这样不顾本人意愿强硬赐婚。
可楚雾潇却在我爹哀求的目光中叩首谢恩:「臣弟,谢主隆恩。」
一时之间,我爹气急攻心,外加上旧伤复发,在回来路上吐了血。
他拽住楚雾潇身上的文官袍服,忍了又忍,才将握成拳的手放了下去,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
「王爷,你我两家若是想结为亲家,你便要把你的妾室赶出门去。」
「她自入王府后在后宅的所作所为传遍京城,恶毒心狠,我女儿在塞外长大,不懂后宅谋生之道,她会在你妾室手里受委屈。」
楚雾潇沉默片刻,低下眼眸:「除此一件事之外,大将军有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阿瑶离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忍无可忍,一拳头打在他脸上,气恼得眼眶通红:「既然无法清空你的后院,既然心里已经有了钟情之人,又为何要在大殿上同意求娶我儿!」
他抿唇讷讷:「婚后,我会善待大小姐。」
他一句无赖的话将我爹气晕了过去,险些救不回来。
3
娘亲一边给阿爹擦脸,一边擦着眼泪安慰我:「我儿不怕,阿娘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入那虎狼窝里去。」
阿爹在此时醒了过来,他苍老的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我若是气死在回来的路上该有多好,这桩婚事也就可以作罢了,我的阿琼如何能受这样的苦!」
我望着父母苍老的鬓发,因我而焦急皱起的眉头,跪了下去。
「这桩婚事,已成定局,人生至此,无法事事顺意,孩儿只求平安富贵,便已足够了。」
我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来。
「我嫁!女儿是去做王妃的,不是卖身给他家做女婢的,哪怕是看在爹爹和兄长的战功上,楚雾潇也得给我几分脸色,和我相敬如宾。」
阿爹和阿娘抱着我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
我的心也是一片悲凉。
可渐渐地,我也接受了这桩婚事。
有这样的母族撑腰,我总不会过得太差。
反正只是赐婚罢了,我只要体面尊荣。
4
我和楚雾潇大婚前一日。
我青梅竹马的小将军沈璧跑死了几匹马从边关偷赶了回来,要带我走。
他说:「只要你一句话,天南海北,什么尊贵荣华,我统统都不要了,我带你走。」
我摇了摇头,退后两步,从此与他划开了界限:「父母高堂在上,我怎可抛却家族与你私奔?」
他眼圈渐红,有泪落下,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他手腕被缰绳磨出了血迹,眼下是长久不眠的青黑,脸色惨白如纸。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即使性命垂危依旧谈笑风生的好儿郎,原来这样脆弱易碎。
「沈璧,我们的肩上都有各自的家族责任,你我不该只是为了儿女私情丧失理智。」
我若是为了爱与他一走了之,那我的父母双亲怎么办?
我的妹妹又该怎么办?
她日后也是要嫁人的。
若她有一个私奔的姐姐,她又该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我的父母族人又该如何向陛下交差?
我不能这样自私。
父母生养我一场,我怎能以怨报德?
我忍住哽咽,朝他笑了笑:
「沈璧,重新定一门亲吧。」
「无论日后如何,我总能记住今日为我不顾一切的你,和你相爱一场,阿琼很开心。」
我关上了将军府的大门,也关上了我和沈璧的所有可能。
明天之后,我就是楚雾潇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5
大婚当天,我和楚雾潇拜完堂后,陛下亲赐了合卺酒。
甚至连太后都来观礼了,可见重视的程度。
洞房时,楚雾潇刚挑起我的盖头,外头便传来吵闹声。
一道哭声喊了起来:「王爷!姨娘上吊了!」
楚雾潇丢了喜秤,甚至来不及和我说上一句道歉的话,就急忙跑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碰倒了合卺酒,杯子碎裂,酒也洒了一地。
嬷嬷急得直掉眼泪:「这可是新婚夜!王妃怎么也不留住王爷,太后亲赐的酒,全洒在了地上,真是糟蹋了。」
我掀了盖头,伸了个懒腰,命令丫鬟将地收拾了,取水来给我洗漱。
我不以为意:「有什么好留的,赐婚而已。」
本来我也没想好圆房的事情。
他走了,我反而落得轻松。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我和楚雾潇去向太妃请安。
他对昨晚的事情表示抱歉:「阿瑶孩子脾气,昨晚闹了些,王妃莫要计较。」
他甚至连身体不适这种应付的理由都懒得扯出来,只是一味地说让我不要计较苏瑶的孩子脾气。
我冷淡道:「我自知王爷心里只有苏姨娘,我也并不是自愿嫁入王府的。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还望王爷做些表面功夫,也好让两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况且,听说苏姨娘比我小了不过两天,我都是大人了,她算是哪门子的奶娃娃?」
楚雾潇被我堵住了话头,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局促:
「本王知道了。」
到太妃的院子时,楚雾潇伸手扶我。
「不必。」
他突然低声向我道歉:「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今晚我会补给你。阿琼,你我已经是夫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一股没由来的悲伤挟裹了我,这是他给我的警告。
我声音发颤:「我知道了。」
刚踏入太妃的院门,我和他都被震住了。
苏瑶正跪在院内被嬷嬷掌嘴,殿内坐着楚雾潇的生母周太妃。
楚雾潇一脚踢开行刑的嬷嬷,震怒地抱起瑟瑟发抖的苏瑶,质问太妃:「阿瑶身体孱弱,母妃这是做什么!」
太妃冷冷道:「她一个卑贱之人,做了你的侍妾已经是抬举她了,竟然还敢在你的大婚夜将你勾引走,令你连明媒正娶的王妃也不顾了!我就是要她死也是她活该!」
苏瑶怯弱地流泪,将头埋在楚雾潇怀里,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唇角伤口渗出来的血迹。
她擦了擦眼泪,朝我跪了下来,哽咽着认罪:
「是妾身居心不良,坏了王妃的新婚夜,剩下的巴掌妾身自己动手。」
她红着眼睛咬唇,头发披散下来。
原本难看的画面,可经过她刻意扭着跪下的身段,以及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便楚楚可怜勾人了起来。
她明明是对着我打巴掌,却泪眼蒙眬地看着楚雾潇。
她倒是舍得用力,第三巴掌扇下来的时候,楚雾潇已经受不了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厉呵:「够了!」
她就这样恰好柔弱地晕在了他怀里。
楚雾潇看也没看太妃一眼,抱起脸颊肿起的苏瑶大跨步离开。
太妃气得险些晕倒,说了许多安抚我的话,又赐给了我许多金银珠宝,这才放我走。
我却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楚雾潇最宠爱的侍妾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股冷意从我心里蹿了出来,难怪她连出入都要以面纱覆脸,难怪楚雾潇这样宠爱她也无法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王爷的侧妃是要入玉牒的!
路过苏瑶的院子时,我看见流水似的太医在院子里进进出出。
楚雾潇暴怒的声音传来:「愣着干什么!阿瑶的脸若是有一点事!你们都别想活了!」
我顿了顿脚步,他当真如传闻那般爱极了苏瑶。
冷静下来后,我接受了楚雾潇的侍妾是她的事实,想起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他爱她也是应该的。
想清楚这层关系后,我便也无甚所谓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有人伺候他,我乐得清闲。
6
晚膳时,楚雾潇传来话,要我等着他一起用膳。
嬷嬷高兴地说:「王爷要来圆房了。」
我看着嬷嬷高兴的脸,忍不住泼了凉水:「嬷嬷怕不是忘记了从这王府里抬出去的死人有多少,她们可都是和王爷有了雨露恩泽的人。」
嬷嬷脸色惨白,连忙把挂起来的红绸扯了下来:「王妃您身后是国公府,有老将军撑腰,不会和那些短命的女子一样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可怜那些死去的女子,还是可怜自己。
她们死了,也就不用受罪了。
而我的罪,却才刚刚开始。
我是那样渴望自由。
我曾经以为,我会和沈璧一起驰骋疆场,在塞外茫茫无尽的风光里度过我漫长美好的一生。
父母和睦,夫妻恩爱,子女绕膝。
而现在,我却要将无拘无束的自己装入「王妃」这个端庄的身份里,操持家业,管理庶务。
甚至会因为楚雾潇的妾室而被迫卷入内宅斗争的阴私里,开始蝇营狗苟,汲汲于利益。
这世上从来,越想求自由的,越不得自由。
我痛苦得忍不住落泪,继而心一狠擦掉了泪水。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法改变,那便坦然接受。
我总归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院外传来丫鬟的喊声:「王爷来了。」
嬷嬷喜上眉梢,却在看见来的是两人之后,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苏瑶浓妆艳抹地抱着楚雾潇的手走了进来,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不见红肿。
大抵还有些红印子,否则她也不会用这么厚的粉来遮。
上完菜后,楚雾潇将身边的人都遣散了下去。
整个院落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苏瑶亲密地抱着楚雾潇的手。
「姐姐,好久不见,我还活着,你没有想到吧。」
落座后,苏瑶朝我笑了笑,主动为我夹菜。
我早已经从之前的惊愕中缓了过来:「的确讶异,不承想当年的薛幺,会是今日的苏瑶。」
苏瑶夹着菜的手不受控地用力,嘴角的假笑也渐渐透出狰狞的恨来:
「王爷,你先出去吧,我和姐姐多年没见,我有许多话想和她说。」
楚雾潇点点头:「你们是多年的姐妹,这么多年没见了,应当是有许多话说要的,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苏瑶笑得甜腻,将他送了出去:「我会的,我想死姐姐了。」
我冷眼看着她做戏,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用起饭来。
苏瑶在楚雾潇走了之后,唇角的笑意立刻垮了下来。
她逼近我,凉凉嘲讽:「姐姐真是好胃口,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我并不理睬她,甚至还舀了碗汤。
「顾琼,你现在不该跪下来向我认错吗?!」我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她。
我挑眉:「我何错之有?」
只是一句话而已,不知道为何惹得她发起疯来。
她摔了筷子,砸了碗,瞪着眼睛扑向我,狠狠掐住我的脖子,目眦欲裂地吼道:
「顾琼,你这个伪君子,凭什么我薛家被满门抄斩,你顾家却平步青云!」
「我们三人一起长大,我对你如同自己的亲姐姐。可在我薛家下狱之时,我求你见我一面,你却闭门不见!你父亲与我爹是多年好友,却在我父亲出事时明哲保身,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薛家老的老小的小不得好死!」
她眼里落出泪来,被我皱眉推了出去:「有病。」
她从地上起身,死死地瞪着我:「这是你欠我的!顾琼,你欠我一辈子!」
她扯下衣服,后脖颈上一个「妓」字陷了进去。
她冷冷质问我:「我沦为军妓被人凌辱时,顾琼,你正在做什么呢?和沈璧花前月下,还是把酒赏月?」
她阴恻恻地逼近我:
「我被充作军妓送入军营,好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在的那个军营正是沈璧的部下!在你们郎情妾意的时候,我正在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求沈璧救我,他却视而不见!他视而不见!他明明知道我爱他,我为了他,连和楚雾潇的婚都退了,可他却不愿意施舍一点儿温情给我!他居然就这样看着我生不如死。」
她握着我的手,贴近她的腹部,疯癫道:「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和我无关,从你设计栽赃我的名节时,我和你之间就没有任何姐妹之情了。」
她及笄那年,我受邀去薛家吃酒,她却因为沈璧拒绝了她的求爱而妒恨于我,给我和她的未婚夫下了药。
若不是我机敏,只怕我这一辈子都毁了。
如今她竟然还敢来倒打一耙。
我冷漠地摩挲着袖口里的刀刃。
「薛幺,我不欠你什么。你父亲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你恶毒忘恩,陷害我名节,我只是打断了你一条腿骨,已经是厚待你了。」
「如今,我既然已经嫁入王府为妃,你也成了楚雾潇的妾室,日后,你若是夹起尾巴做人,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下去找你的爹娘。」
她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楚雾潇一开始是不答应和你的这门婚事的。在陛下宣召你顾家进京之前,他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眼看着就要收回成命了,是我!是我让她娶的你!楚雾潇爱惨了我,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和你的婚事。」
她慢条斯理地穿起了自己凌乱的衣服,将后颈的烙印藏了起来,一瞬间,又恢复了那股子妩媚劲儿。
「顾琼,我得不到沈璧,你也别想和他举案齐眉,我要你和我一起老死在这王府里,看着所爱之人另娶她人!」
她离开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刀尖已经刺破了我的指尖,血腥气四溢,我却察觉不到。
嬷嬷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我惨白的脸色时,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王妃,您怎么了!」
我死死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
她要看我失意,我偏要得意。
她将我置于深渊,我偏要笑着爬起来。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笑着吐出一口浊气,对嬷嬷说:「将这里收拾一下,不要声张。」
她唯一的底牌,只有楚雾潇的爱。
失去这张底牌,她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7
一连七日,楚雾潇都歇在苏瑶的院子里,和我连面都没碰过。
府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我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恭敬变得懒散起来,甚至敢在背后嚼起我的舌根了。
我只当不知道,只一心扑在太妃的院中,接手学习掌家的诸般事宜。
王府产业颇多,打理起来并不容易。
好在我带来的陪嫁丫鬟,都是母亲和祖母精挑细选给我的,有她们帮忙,很快我就将王府的账理完了。
苏瑶嘲讽我道:
「公府嫡女不过如此,照样是个笼不住夫君心的空架子。」
我懒得理她,只握着王府的掌家权,做好自己当家主母的分内事。
反正只是赐婚罢了,我只要体面尊贵。
正巧这时,太妃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我日日侍疾照顾在病床边,不到三日我便累倒了。
这回便是苏瑶想阻拦楚雾潇来瞧我也说不过去了。
她不放心,防备地跟着楚雾潇一起过来了。
「姐姐出身将门,身体怎么会这样差?莫不是不想照顾太妃,故意扯谎吧?」
一旁正在写方子的太医院医正不悦道:「这位小娘真是好凌厉的口齿,陛下太后都信任老朽的医术。小娘若是不相信,王爷还是请别的太医来看吧。」
楚雾潇低声斥了她一句:「你胡说什么!这是周太医,平时都只负责太后陛下的脉案。」
周太医冷冷道:「国公府一家都在前线为国拼命,太后娘娘听说王妃生了病,专门派我来诊治,难怪王妃郁结于心,王爷有这样厉害的小娘在,王妃能好才奇怪呢!」
他写下方子后,不悦地离开了,楚雾潇追了出去,封了厚厚的银子给他,这才将人送走。
楚雾潇一进来,苏瑶便嘟起嘴巴哼了起来:「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破太医而已,你可是王爷!他这样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你!」
我咳了咳,虚弱道:「阿瑶,话不是这么说的,周太医是陛下和太后身边的红人,是天子近臣,这样的人在御前若是给王爷穿小鞋,整个王府都会被陛下猜忌。」
楚雾潇如今担任翰林院学士,是个闲散的文官,远离权力中心。
听说,是他主动要求进翰林院的。
他能有这样躲避陛下猜忌明哲保身的脑子,怎么也不会是个蠢人。
楚雾潇过来扶起我:「你身体还没好,要好生休息。」
他转头看向苏瑶,有些严肃道:「别的我都可以纵着你,可和宫里扯上关系的,阿瑶,你要谨慎。我们如今都是一家人,王府是你们的庇护所,不容有任何闪失。」
我心里泛起笑意,能说出这种话,我便好办多了。
还好,他不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庸货色。
苏瑶噘着嘴哼了哼,见好就收:「我知道啦。」
我朝着楚雾潇温柔地笑道:「太妃不喜欢阿瑶,可她毕竟也是王爷的生母,如今她生了病,病中情绪多思,阿瑶若是在这个时候去照顾太妃,怕是能让太妃对她改观,以后府里也能更和乐一些,王爷也不至于再夹在里面难做人。况且,奴婢照料总比不上亲生的儿媳照料要好。」
苏瑶瞬间炸了毛:「不行!我不去!」
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慌,自她入府以后,因为她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妃没少罚她。
楚雾潇虽然爱她,可本朝孝道大于天,他也并不能时时为她解围。
纵然是苏瑶受了委屈,他也只能在金银财宝上多加弥补,毕竟那是他的亲娘。
他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去杀了自己的亲娘吧。
何况还是一个一心为他满眼都是他的亲娘,他如何能取舍呢?
我和苏瑶一起长大,我清楚地了解她欺软怕硬的本性。
她知道周侍郎一家只是寒门,完全在王府之下,所以她敢怂恿楚雾潇将其一家捏造罪名抄家流放。
府内那些侍妾通房,都是丫鬟出身抬了主子,所以她才敢打伤发卖。
可是遇见天子近臣的周太医,她即使被楚雾潇责怪也不敢多说什么。
面对太妃的责打,她也只敢在楚雾潇跟前扮委屈,并不敢和太妃吵起来。
她是懂见人下菜碟的。
楚雾潇听见她的话微微拧起眉头。
苏瑶急忙找补道:「我怕我照顾不好太妃。」
我笑了笑,温和地宽慰她:「府中有婢女小厮,哪里是真的要你去做什么煎药烧火的粗活?只是药好了喂给太妃喝下去,她在床上静养无聊时,你读些话本子或者绣些什么东西陪她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你做。」
苏瑶肠子都悔青了,无比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楚雾潇一起来看我。
她咬了咬唇,在楚雾潇期待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点头:「我知道了。」
嬷嬷端来我的药,我呀了声:「阿瑶你快去太妃那边,马上就到太妃喝第二遍药的时辰了,可不能耽误了。」
苏瑶求救似的看着楚雾潇,嬷嬷适时地将药递给了他:「王爷,您来得正好,我们家王妃不好好吃药,说是怕苦,您可得好好治治她!」
我双颊羞得粉红,瞪着嬷嬷:「不许胡说。」
我深知我的美貌,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主动以色侍人。
楚雾潇喉结滚动:「这样不乖,病怎么能好?」
嬷嬷挡住了苏瑶委屈地看向楚雾潇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小娘怎么还在这里?怕是不知道太妃院里的路吧,我陪小娘去。」
太妃知道我和楚雾潇这桩婚事代表的意义,见到苏瑶去她跟前侍疾后,她直接做主,把苏瑶的东西都搬到了她的院子里,和她同吃同睡。
她召我到跟前,好生交代:「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管住这个小贱蹄子,你一定要在这段时间里怀上雾潇的孩子,那苏瑶身世不清不楚,王府的世子绝不能出自她的腹中,否则有朝一日她身世被捅了出去,百姓的唾沫会淹死整个王府。」
8
当天夜里,楚雾潇来的时候我正抱着我的焦尾擦拭。
我等在他进门之前拨弄琴弦。
我的琴音一绝,每一根弦上都曾浸满我的汗水。
母亲已经将他的一切喜好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写信告诉给了我。
若他是真的精通音律,定然会为我停留。
我故意在他进门时,弹错了一个音。
他果然停下了脚步。
曲有误,周郎顾。
他抬眸看向我,眼里的惊艳难以掩饰。
是了,我今日的装扮,上到衣服首饰,下到妆容曲谱,大大小小,全部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所装饰。
我就像是一幅他梦寐以求的仕女图。
而如今,我就在他面前站着。
「你谈错了一个音。」
我就连微笑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
「还望王爷见教。」
他想起苏瑶,原本有些犹豫,却在看见焦尾琴时眼前一亮,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过来,抚摸起了琴身:「焦尾!我找了它许多年都没找到,没想到它居然在你这里!」
整整一个夜里,我什么别的话也没有说,只和他谈论与音律相关的话题。
我们越聊越投契。
临了,他忍不住衷心夸赞道:「若你没有嫁给我,应当是我的知己!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与人论琴了,你琴音开阔,有金戈铁马之声,是上京难得的好琴声!」
说完后,他惊觉自己的失态,慌乱地起身离开。
当天夜里他并没有临幸我,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再过来找我。
王府里的人都是见高踩低,不同于那日的殷勤,近几日又开始懒怠起来。
嬷嬷问我怎么办。
我拨弄着琴弦,笑得温婉:「再等等。」
男人就像狗,女人天生就是驯犬师。
9
婢女来说,苏瑶闯了进来。
我和嬷嬷对视一眼,我故意将焦尾琴摆了出来。
她抱起我的琴摔在了地上,一脚踩断琴身,怒不可遏:「当初你就用这一套勾引得沈璧非你不可,如今又要来抢我的王爷,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她走后,我看了眼嬷嬷,很快就有最快的下人「无意」将苏瑶闯入我的院中砸琴一事说给了楚雾潇听。
对于懂得欣赏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破坏更让人动怒的了。
即使楚雾潇不喜欢我,也绝不会冷眼看我的琴遭罪。
他是一个风雅的人,自诩为文人骚客。
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了。
他匆匆赶来时,我正抱着我四分五裂的琴落泪,楚雾潇眼中的难受不似作伪。
「怎么会这样!」
我擦了擦泪:「是我,我没有保护好它。」
嬷嬷忍不住哭着为我抱不平:「还要我们王妃怎么保护,她都要杀了我们王妃了!」
楚雾潇这才看见我肩头的脚印,我抱着琴哭得哽咽,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无助:「我要回家,这是父亲为我寻的及笄礼,我要回家……」
楚雾潇抱住了我,安抚道:「阿琼乖,别哭,我找人修,我找人给你修。」
我摇摇头,泪水涟涟地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楚雾潇正在观摩我的画作。
「你的字好,画也好。」
他眼里的欣赏难掩。
我知道,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我寻了最好的师傅,他能修复焦尾,只是要些时日。」
我眼前一亮,做出兴高采烈的小女儿的激动模样:「真的吗!太好了!」
见我这样,楚雾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后有事,我也可以给你解决,别总想着回家找父亲,也可以找我。」
看着我犹疑的目光,他顿了顿:「我已经罚过阿瑶了。」
一连几日,他下朝后都来看我。
我故意将还未吃完的饭放在房内,他皱眉问:「这就是你的膳食?!」
嬷嬷哭着将下人克扣不服从我的话倒豆子般地全倒了出来。
他勃然大怒,将管事的杖责降职,让副管事接替。
苏瑶想来为管事的求情,那是她的人。
奈何被禁足在太妃院中,有心无力。
第二日,副管事给我送来了一盒金锭。
「日后,我唯王妃马首是瞻。」
我拨弄金锭,让嬷嬷分给院子中管事的其他人。
要想立足,就要拉拢人心。
要想拉拢人心,钱一定是少不了的。
否则,即使握着王府的管家权,也不过是聊胜于无,因为这里始终是楚雾潇说了算,他随时可以收回我的管家权。
可若是我利用楚雾潇为我扫清障碍呢?
兵法里讲的借刀杀人,用在内宅里,一样杀人见血。
这里是闺中女子的战场,并不比前线两国用兵的计谋差多少。
若是这上京里的夫人们有朝一日能走出去上阵杀敌,抑或是端坐朝堂,她们的才貌聪慧未必会比男儿差!
10
楚雾潇生辰这日,是在府上单过的。
几个月前,苏瑶便为此苦下了功夫练了一段「掌中轻」。
自从上次苏瑶摔坏了我的琴,楚雾潇罚了她禁闭之后,她便一直在闹脾气。
楚雾潇哄了她好些日子,每次都被她冷言冷语地刺激了出来。
好几次苏瑶准备和楚雾潇和好时,我安插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假装告状,将楚雾潇来我这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和她再说一遍。
她气得对楚雾潇阴阳怪气,甚至将楚雾潇送给她的东西当面摔碎。
持续半个月后,楚雾潇也没了耐性,近日每天下朝之后都会来我这里看我调香烹茶、弹琴作画。
「也不知为何,王府这么大,偏偏只有在你这里的时候,我能感到舒心。」
我笑了笑:「王爷喜欢就好。」
这间院子里,小到一草一木,大到每一个人,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习惯安排的。
这里,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温柔乡,他怎么会不感到安心呢?
在苏瑶那里失去的自尊,在我这里捡了回来,他自然是愿意多待的。
生辰宴会开始后,我在楚雾潇期待的目光中对苏瑶说道:「阿瑶,该你上场跳『掌中轻』了。」
她冷哼了声,硬邦邦地:「不巧,我的腿今日崴了,跳不了。」
楚雾潇期待的眼神黯淡下来,整场宴会,都没有再展露过笑颜,只一味地喝酒。
宴席结束后,我扶着楚雾潇离开。
苏瑶气急败坏,当着下人的面威胁道:「你要是敢去她房中,以后就别踏入我的门了!」
我局促不安地松开了他的手:「王爷,你去阿瑶房里吧。」
苏瑶最恨我这副样子,可她不知道,我这都是和她学的。
她气急败坏地来打我,我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忧心道:「阿瑶,你的腿没好,小心摔着。」
楚雾潇扶着我,冷漠地看着她完好无损的腿,一言不发地抱着我离开。
任由苏瑶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哭喊。
到我房里后,嬷嬷送来跌打损伤的红花油,他亲自给我擦药,替我揉膝盖上的红肿。
忽然,他落下泪来,轻微醉酒的他,在此时看起来茫然又脆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为什么呢,阿琼,为什么阿瑶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地对待我?小时候我便一直追在她身后,这些年里,我习惯了她的坏脾气,可是我也会累。」
我擦了擦他的眼泪,避而不答,反而取下了墙上悬挂着的宝剑,朝他粲然一笑:
「今日是你的生辰,一年一次,我们开心一点儿,我不会『掌中轻』,只会一些不入流的剑舞,你不要嫌弃得好。」
我反手挽了一个剑花,口中清脆吟唱: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
我的剑术是父亲手把手教的,他曾寄希望于我能成为大楚第一位女将军,于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若是他知道,有朝一日,我手中杀敌万千的清霜剑居然沦为献媚的工具,只怕会被气死。
我心里的悲恸贯穿了我的剑气,我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只知道心中郁结,需要一舞方能倾泄。
一舞罢,我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地上,楚雾潇连忙来扶起我。
他将我抱上了榻,为我擦药,眼眶通红:「你受了伤,都愿意为了让我开心,强忍着痛舞上一曲。」
他擦了泪,给我上药的手指颤抖:「往日我竟然是瞎了眼了,放着你这样的好姑娘不要。」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一字一顿地同我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舞,凌厉杀伐却又不失美感。」
我抚摸着他的鬓发,柔情似水。
时机到了。
得知我这边院子里叫水后,苏瑶气急败坏地摔了许多东西。
她知道我和楚雾潇圆房了。
望着身侧睡得很沉的男人,我漠然拔下发间的金钗比划他脆弱的喉结。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为他想好了几百种死法。
可我还是最爱杀人诛心这一种。
他们也曾毫不留情地诛过我的心。
让我和我心爱的小将军,从此阡陌红尘,再难相逢。
11
太妃得知苏瑶和我动手后,大发雷霆,再次关了她禁闭。
这一次,楚雾潇并未求情,甚至没有去看她。
只因我告诉他:「往日你追逐在阿瑶身后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你的付出。什么东西,一旦得到得多了,那就不值钱了,你要让自己的付出看起来值钱一些,而不是廉价到随叫随到。」
在太妃的有意折辱下,苏瑶憔悴了很多。
每日夜里,太妃都故意给苏瑶找事做不让她睡觉。
白天却又各种使唤她,给她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重盐重油。
半个月不到,苏瑶就丰腴了不少,连背影都雄壮了很多。
嬷嬷小声和我说:「莫不是太妃给她饭里用了什么东西?」
我笑而不语:「太妃若是没用,嬷嬷精通医术,应当知道如何用。」
嬷嬷离去之后。
没多久。
苏瑶又胖了些。
快一个月苏瑶没见到楚雾潇后,她终于慌了,也不敢再摆脾气了。
她等在楚雾潇下朝回来的路上哭了一场,楚雾潇心软了。
当天夜里,苏瑶为了讨好楚雾潇,穿上舞服,妩媚地舞了一舞「掌中轻」。
楚雾潇并不满意。
「掌中轻」这支舞,出自飞燕合德,这支舞的精髓在于女子纤细的腰肢。
可苏瑶已经不纤细了。
甚至在一舞结束偏头回眸时,还能看见她脖颈间挤压的赘肉。
楚雾潇兴致缺缺,他已经见过了我不同于上京柔弱风格的剑舞,如今再见这千篇一律随处可见的相同舞蹈,自然乏味。
苏瑶敏锐地察觉到楚雾潇爱意的流失。
她收敛了脾气,开始温柔地体贴楚雾潇。
可她在楚雾潇跟前颐指气使惯了,这样的温柔只会让楚雾潇觉得突兀。
尤其是,她总喜欢问楚雾潇:「你是爱我,还是爱顾琼?」
「我美,还是顾琼美?」
「我做的汤好喝,还是顾琼做的汤好喝?」
「……」
楚雾潇不厌其烦,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贴心黏人的苏瑶是他要的。
可他为何心中却提不起任何喜欢,反而觉得厌烦。
12
我有孕那日,楚雾潇很高兴,苏瑶却并不开心。
我故意让人穿了楚雾潇的官服离府,没一会儿,苏瑶就杀了过来。
她又胖了一圈儿,脸上的肉隐隐堆起。
我将床榻外的帘幕放了下来,挡住了里面熟睡的楚雾潇。
我坐在妆台那里等苏瑶,她一进来,便拽着我的手甩到了桌子旁,眼里是凶恶的恨意:
「顾琼!你抢走了沈璧还不够!还想抢走我的楚雾潇!你贱不贱!」
我余光看见帘幕微动,虚弱道:「你根本不爱楚雾潇,当初你就在及笄礼时给我和他下药!你若是爱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恶狠狠地道:「我不爱他,他也是我的狗!容不得你碰!」
她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对准自己的心口,朝我冷笑道:「你说,若是他回来看见我身上的伤口,还会不会留下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
「你又想利用他!」
她嘲讽道:「你以为楚雾潇爱你吗?你若是见过他爱我的样子,怕是只会自惭形秽。隆冬天里,我说我要吃鱼,他能傻到去凿冰抓鱼,差点把自己冻死,他有这样对过你吗!」
「我知道,你当时和张家小姐打赌,赌楚雾潇会为了你去凿冰抓鱼。他不过只是你的赌注而已,你根本不在意他的安危。」
苏瑶哼道:「他自愿的,他为我做过许多蠢事,足以证明他爱我爱到了骨子里!」
我惋惜道:「他若是不爱你,也不会花费这样大的心力,将你从军营里救出来,还对你如初。」
她得意洋洋道:「你知道就好,不过很快,你就没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了。」
就这样,她当着我和楚雾潇的面,将剪刀捅进了自己心口。
楚雾潇掀开帘幕的那一瞬,苏瑶脸色惨白,手里的剪刀由于惯性已经插在了心口。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怎么在这里?」
楚雾潇眼眸森寒,唇边却勾起了笑:「那我应该在哪里?」
他走到苏瑶跟前,蹲下身子,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阿瑶,我待你不好吗?」
「不!我,那都是我胡说八道的气话!」
楚雾潇低眸,掩下眼里的悲愤与难过,温声问她:「下药是假的吗?」
苏瑶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楚雾潇悲伤愤怒之下,居然低声笑了出来。
他笑出了泪,一点一点掰开了苏瑶握着他衣服的手指:「阿瑶,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任凭苏瑶怎么哭喊,都无法让楚雾潇回心转意。
她被送到了庄子上,因为没人医治,伤口很快感染,不治身亡。
13
那天之后,仿佛再也没有了任何阻碍,楚雾潇待我极好,将以前压抑的好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每日下朝后,他从不在翰林院多待,急忙回来陪我。
他给国公府里使银子,打听我的喜好,探明我爱吃什么。
听说我喜欢吃桂花糕后,他主动跑去城外,跟小商贩学习。
十二月的隆冬天里,不知怎么我想喝鱼汤。
我只是和他提了一嘴,他便要出去给我弄来。
我按住他:「别声张,万一太妃知道,我可是会挨骂的。」
他笑着说:「我偷偷去。」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他凿冰抓鱼,却因为腿部痉挛,冻死在了湖里。
捞起来尸体时,一条白胖的鱼正从他胸口的衣服里蹦了出来。
太妃悲伤过度,一口痰没缓过来,生生呛死了。
我有条不紊地为他们处理了丧事。
孩子出生后,是个乖巧的女儿,陛下彻底安了心,破例封她为公主,另外赐给了我无数珍宝。
逢年过节,更是赏赐不断。
我成了上京城里最年轻最有钱的寡妇。
女儿长大后,不爱刺绣,爱舞剑。
正逢此时边关初定。
兄长和沈璧都回来了。
这孩子一见到沈璧便嚷着学剑,日后要做女将军。
沈璧笑着抱起她:「好!我们学!」
我三十岁时,沈璧还没有成婚。女儿都快十岁了,人见人嫌,天天惹是生非,弄得我头疼不已。
每次我揍她,一堆人拦着,我爹和兄长首当其冲,对着我指指点点,说我小时候还不如她。
真是气煞我也。
这时候沈璧就抱着女儿偷偷溜出去,骑马射箭,投壶捶丸,纵得小姑娘越发胆大包天,都敢当街蹲点抓小偷和恶霸了。
两个月后,京兆尹的牢房里都要关不下人了……
除夕这日,我和沈璧放完焰火后,我劝他:「赶紧定一门亲事吧。」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阿琼,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成婚的两人才是夫妻,真心相爱的人即使没有成婚,即使相隔万里,即使生生不见,也不能磨灭情意。」
「我已经娶过你了,阿琼。」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