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晴雯作为怡红院的颜值担当,因为“生得比别人略好些”,且性格直爽,被人嫉妒、被人诽谤,最终青春夭逝、风流云散。
秦可卿死的很离奇,
尤三姐死的很壮烈,
尤二姐死的很悲伤,
晴雯则死的既冤枉,且惨,又动人。
第五回宝玉神游太虚幻境,在薄命司里,看到的第一个判词便是晴雯的,判词云: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司空牵念。
这首判词,基本暗示了晴雯的结局:
晴雯作为怡红院的颜值担当,因为“生得比别人略好些”,且性格直爽,被人嫉妒、被人诽谤,最终青春夭逝、风流云散。
真应了白居易的那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提到晴雯,我们就能想到“晴雯撕扇”,这是红楼梦里最美的场景之一。
如果你记忆力好,还会想起“勇晴雯病补雀金裘”,那是红楼梦里最壮观的场景之一。重感冒的晴雯,满眼金星乱迸,头重身轻之时,却“狠命咬牙捱着”,补不上三五针,便伏在枕上歇一会儿,强撑到四更天才把宝玉的雀金裘补好。
袭人回来,听说此事,不免都有些小醋瓶翻倒,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晴雯,竟然不顾死活的帮宝玉补了雀金裘,唉,这是要灭过我的次序啊!
其实,在太虚幻境,晴雯已经灭过了袭人的次序,又副册先有晴雯,后有袭人,宝玉生活上离不开袭人,心中却牢牢地装着晴雯。
这个宝二爷心头上的大丫鬟,却死的最冤、最惨、最动人。
抄检大观园之前,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顺势告了晴雯一状:
王善保家的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乔乔,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最讨厌长得标致的女孩,也最讨厌口齿伶俐之人,想来这份偏见来自曾经的赵姨娘,现在一听王善保家的如此说,脑海里立马调入晴雯的画面来。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个轻狂样子……”
长得标致、一张巧嘴、掐尖要强、两个骚眼睛、水蛇腰、眉眼像你林妹妹、骂小丫头……诸多意象汇合在一起,晴雯在王夫人的心中已经被判了死刑,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辣手摧花的进程中功不可没。
王夫人对丫鬟们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需要调查真相,只需要坚守一个原则就行:
不能长得太美太伶俐了,要不然就把宝玉祸害了。
吃斋念佛,“天真烂漫”的王夫人,认为袭人、麝月两个笨笨的倒好,晴雯这个妖精似的,留着一定会带坏了宝玉。
实际上,完全被表象欺瞒了,袭人一点也不笨,心机堪称“小宝钗”,麝月是整个红楼里的“吵架天花板”,晴雯反而不会吵架,正因为不会吵架,有了矛盾才直来直去的怼,得罪了诸多老婆子和小丫鬟。
王夫人表象上的偏见,王善保家的中伤,让晴雯蒙上了不白之冤。
到了这一回,王夫人开始清理大观园,雷嗔电怒的把“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蓬头垢面”的晴雯逐出了大观园。
王夫人对晴雯做的很绝:
“只许把他贴身衣服撂出去,馀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
连一件好衣服也不让拿出去,按理上说,晴雯的私人物品是自己当丫鬟挣的,但主子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自己挣的也不给你,相比之下,我们看司琪真正的犯了事儿,周瑞家的还让其把自己的东西统统带了出去呢!
所以说,王夫人对晴雯做的很绝,晴雯被逐很冤,也很惨。
明明是袭人和宝玉偷试云雨情,鬼鬼祟祟的做着那事儿,整个怡红院都知道,现在却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晴雯被逐。
晴雯离开大观园去了哪里呢?
原来晴雯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是赖嬷嬷买来的,后来孝敬给了贾母,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所有的亲人中,只记得一个姑舅哥哥。
自己安定下来之后,又求赖家把自己的姑舅哥哥买了过来,或许她真的想有一个亲人,那怕只沾一点边儿的亲。
晴雯的这个姑舅哥哥也是个不成器的人,有了归处,便忘了曾经的窘迫,一味吃酒,不顾家小,更顾不上晴雯了。
姑舅嫂子又是个美艳放荡的人,恣情纵意,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连贾琏都藏着她的一绺青丝呢。
晴雯被逐,来到姑舅哥哥家,从青春纯净的大观园跌到了肮脏堕落的世俗里,她看不惯袭人和宝玉的鬼鬼祟祟,却不得不看自己嫂子的淫荡无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自己,在无限污浊里苟延残喘……
宝玉买通老婆子来看晴雯。
当下晴雯又因着了风,又受了他哥嫂的歹话,病上加病,嗽了一日,才朦胧睡了。忽闻有人唤他,强展星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接着便嗽个不住。
病情加重,嗽了一日,无人无津,凄惨无伦。
一见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一把死攥住手,哽咽半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多么动人啊,宝玉是她最想念、最牵挂、最在乎的人啊!
很遗憾,宝玉只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一点也保护不了她。
曹公描写的情感很真实,病体恹恹的晴雯,言语很少,她见到宝玉,惊喜悲痛之后,便是基本的需求,要喝水。
晴雯道:“阿弥陀佛,你来的好,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渴了这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宝玉听说,忙拭泪问:“茶在那里?”晴雯道:“那炉台上就是。”宝玉看时,虽有个黑沙吊子,却不像个茶壶。只得桌上去拿了一个碗,也甚大甚粗,不像个茶碗,未到手内,先就闻得油膻之气。
用宝玉的视角来看晴雯的惨状,半天没有水喝,没有茶壶,没有茶碗,随便拿一个碗,却又充满了油膳之气。
宝玉受不了,只得拿着碗,洗了两次,涮了一次,斟了茶,看到绛红的颜色,也不像个茶样,自己尝一尝,“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
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下去了。
当委屈成了日常,看的人更加心酸。
宝玉问晴雯有什么说的,晴雯不想说什么,只说自己快要死了,不过三五日的光景,但:
“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说毕又哭。
不知家乡,没有父母,宝玉就是她的亲人,怡红院就是她的家,自己付出了所有的真诚与忠诚,却因为长得好些,被逐了出来,她不甘心,她委屈,她只能哭……
宝玉看着她瘦如枯柴的手,腕上的四个银镯,又看了她好容易养的两根指甲:
晴雯拭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
我一直认为这是最动人的情感表白了,太真挚了,太生动了,太与众不同了,太超出我们的想想了。
晴雯只有两根最珍贵的指甲和一件贴身穿的红绫袄了。
养指甲是很困难、很细心的事儿,很多活都干不了,还要小心翼翼的,每天晚上要用温水泡软,睡觉的时候还要戴上纱套,为了美观,还要金凤花染上颜色。
这是晴雯身体的一部分,精心呵护的一部分,现在齐根绞下,交给宝玉,这是把自己的一颗心交给了宝玉啊。
她要穿上宝玉的衣服,将来躺在棺材里,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她把怡红院当成了家。袭人在乎的是宝玉,是自己的未来,小红早就知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柳五儿进怡红院是为了将来放出去……
只有晴雯把怡红院当成了家,
也只有晴雯最冤、最惨、最动人。
在一口清茶也无、家徒四壁、破旧的棉被里直着脖子叫了一夜的娘,
离开了这个纯净而肮脏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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