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都市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给林建诚的设计师事务所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安静得能听见绘图笔在纸上滑过的沙沙声。林建诚的办公桌,干净得不近人情。每一支笔,每一本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严格按照角度和直线摆放。他需要这种极致的秩
一个人的故乡,有时候不像个温暖的怀抱,更像一道经年不愈的疤。平时不痛不痒,藏在体面的衣衫底下,自己都快忘了。
可一旦阴天下雨,或是被什么不经意的东西轻轻一碰,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酸疼劲儿,便会猛地窜出来,提醒你,它一直在那里,从未走远。
对林建诚来说,老家就是这样一道疤。
01
大都市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给林建诚的设计师事务所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安静得能听见绘图笔在纸上滑过的沙沙声。林建诚的办公桌,干净得不近人情。每一支笔,每一本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严格按照角度和直线摆放。他需要这种极致的秩序,来对抗内心深处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失序感。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是那个他逃离了快二十年的小县城。他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迟疑又带着点讨好的声音,是老家的一个远房表叔。“建诚啊,我是你三表叔……那个,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你说。”林建诚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是……就是你妈,张玉莲,前阵子中风了,现在半边身子动不了……”表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被谁听见,“你嘉明哥……唉,他对她不怎么好,整天骂骂咧咧的,有时候饭都不给热。我们邻居看着,都觉得……太作孽了。”
“张玉莲”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建诚记忆里最黑暗、最潮湿的那间屋子。他眼前瞬间没了那些光鲜的图纸和模型,只剩下1995年那个燠热的夏天。
那年他十岁。院子里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空气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就因为他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那只他继兄林嘉明吃饭的印花搪瓷碗。张玉莲从厨房冲出来,眼睛里冒着火。她二话不说,从门后抄起一根纳鞋底用的细竹棍,对着他的背和腿就抽了下来。
他记得很清楚,竹棍带着风声,一下一下落在皮肉上,火辣辣地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倔强地挺着背。他越是不哭,张玉莲打得越狠。
“啪!”第一根竹棍裂开了。她扔掉,又拿起第二根。
“啪!”第二根也断了。
她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又从墙角找来一根更粗的。当第三根棍子也带着脆响断成两截时,她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停下来,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跟你那死鬼妈一样,骨头硬得很!”
整个过程,他的父亲林卫国,就蹲在院门外的槐树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他始终没有进来,甚至没有朝屋里看一眼。那种无声的默许,比竹棍抽在身上还要疼。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林建诚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五光十色,却没有一束光能照进他心里。一种混杂着报复的快意和莫名烦躁的情绪,在他胸口翻腾。
“恶有恶报。”他对自己说,声音冰冷。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他决定回一趟老家。他告诉自己,不是去可怜那个女人,也不是去尽什么狗屁孝道。他只是想亲眼去看看,那个曾经像魔鬼一样凶悍的女人,如今落魄成什么样子。他要去给那段被强行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屈辱和仇恨,做一个了结。
02
林建诚开着他的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离老家县城越近,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潮湿水汽和劣质煤灰的味道就越浓。县城变化很大,以前低矮的平房区,现在都盖起了十几层高的商品楼。
他没有直接开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把车停在了县城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的门口。当他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堂时,他知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穿着破旧汗衫,连抬头看人都不敢的瘦弱男孩了。
第二天,他在老街区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些记忆模糊的老邻居,看到他这身气派的打扮和门口停着的好车,都热情地围上来。
“这不是卫国家的建诚吗?出息了啊!”
“哎哟,都长这么大了,在外面发大财了吧?”
寒暄过后,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他那个“家”里。
“建诚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得去看看你妈啊。”一个胖胖的婶子压低声音说,“那林嘉明简直不是个东西!做生意赔得底朝天,还染上了赌,天天有人上门要债。你妈中风以后,他就嫌她是个累赘,请个护工都舍不得,我们给送点吃的过去,回头就让他拿去卖了换酒喝!”
另一个干瘦的男人接过话头:“可不是嘛!前天半夜,我还听见你妈在屋里哭,林嘉明就在那骂,说她怎么还不死,死了他就解脱了。那话骂的,畜生都听不下去!”
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像一把把小锤子,敲打在林建诚的心上。它们印证了表叔的话,也让张玉莲那个悲惨的形象,在他脑海里一笔一画地清晰起来。他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怜悯,只有一种冷冰冰的、看好戏的心态。
在酒店里独自待了两天,他终于还是决定踏进那个家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更加破败。父亲林卫国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看到他进来,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手上的泥都忘了搓。
“建诚……你回来了。”林卫国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腰也佝偻了。
父子俩的对话,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疏离。林建诚一开口,话语就带着刺:“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等她死了再通知我?”
林卫国浑身一颤,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地叹气。“唉,都过去了……她现在也遭报应了嘛。你别怪你嘉明哥,他做生意赔了钱,压力也大……”
又是这种“和稀泥”的态度。林建诚心里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变成了冰冷的失望。他终于明白,指望从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身上得到任何安慰或者忏悔,都是徒劳。他当年的沉默,和张玉莲的棍子一样,都是凶器。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掀,一个穿着跨栏背心、头发油腻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林嘉明。他看到衣着光鲜、气质俨然的林建诚,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嫉妒,接着就换上了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
“哟,稀客啊!我们家这小庙,还装得下你这尊大佛?”他斜着眼,语气轻佻。
林建诚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她人呢?”
林嘉明哼了一声,非但没有半点羞愧,反而抱怨起来:“你在外面当大老板,发大财了,当然不知道家里的难处!妈养我不容易,现在她病了,我一个人扛着有多累?你作为儿子,一走就是十几年,现在回来了,难道不该出点力吗?”
他一步步逼近林建诚,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我也不跟你多要,你先拿个十万八万出来,给我周转一下,也给你妈请个好点的保姆。这不过分吧?”
这场面,让林建诚觉得恶心又可笑。他彻底看清了,林嘉明这个被溺爱坏了的男人,骨子里就是个无耻的寄生虫。他把病倒的母亲,当成了向自己勒索的筹码。
林建诚没有动怒,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林嘉明,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见她。现在。”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林嘉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03
在林嘉明不情不愿的带领下,林建诚走进了院子最角落那间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门一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药味和秽物混合的恶臭就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张玉莲就躺在靠墙的一张旧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子。她整个人都枯瘦得不成样子,脸颊深陷,眼神浑浊,嘴巴歪向一边,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曾经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声如洪钟的女人,现在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柴,毫无生气地瘫在那里。
她看到林建诚,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羞愧,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乞求。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努力地张合着,却只能发出漏风一样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个毫无尊严、任人宰割的老人,林建诚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预想中的、冰冷的快意。他想起了那个夏天,想起那三根断裂的竹棍,想起自己背上那些青紫交错的伤痕。
他想,这就是报应。你也有今天。
他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检阅着自己的战利品。他一言不发,就那么冷漠地站着,看着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张玉莲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他觉得够了,他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景象,那个压在心头二十多年的心结,似乎可以解开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走了,回到他那个窗明几净的世界里去,把这里的腐烂和肮脏彻底抛在身后。
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就在他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床底下,似乎卡着一个木箱子的角。出于一个建筑设计师对空间和物体的职业敏感,也出于一种说不清的直觉,他停下了脚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门把手,转过身,蹲了下来。他伸手将那个积满了厚厚灰尘的旧木箱,从床底拖了出来。箱子上的铜锁已经锈住了,他稍一用力,就掰断了。
他认得这个箱子,这是他小时候装宝贝的玩具箱,后来被林嘉明抢了去。他本以为里面装的不过是些无用的杂物。
当他打开箱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04
箱子里没有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最上面,是一本用塑料皮包得好好的奖状,已经泛黄卷边,上面用稚嫩的钢笔字写着:林建诚同学,在本学期被评为“三好学生”。那是他小学四年级时得的,他记得拿回家那天,张玉莲看了一眼,就扔进了灶膛,说“读再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外人”。
奖状下面,是一个变形金刚。是他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从镇上供销社买回来的。他宝贝得不得了,结果没过两天,就被林嘉明抢过去,故意从二楼的窗台扔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他为此哭了一整天,还被张玉莲以“为个破玩意儿哭丧”为由,罚他不准吃饭。眼前的这个,显然就是当年那个,被人用透明胶带,笨拙又仔细地,一处处粘好了,虽然缺胳膊少腿,但看得出粘的人很用心。
在这些东西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张小小的、已经褪色发白的一寸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清秀、带着温柔笑意的年轻女人。那是他亲生母亲的照片,家里唯一的一张。他妈去世后,张玉莲嫁过来没多久,就把家里所有关于前一个女主人的痕迹都清除了,这张照片,他以为也早就没了。
林建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拿起那张照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就在这时,他发现照片下面,还压着一沓用好几层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信纸。
他的手有些颤抖,一层层打开塑料袋。信纸是那种最便宜的、带着横格的练习本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错别字连篇,一看就是读书不多的人写的。
信的开头是:“二妹,见信好。”
这是张玉莲写给她乡下妹妹的信,但看信封的样子,似乎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她嫁过来第二年。信里,她用粗俗又直白的语言,倾诉着她的不安和焦虑:“……你姐夫那个人,就是个闷葫芦,屁都打不出一个。前头生的那个小的,叫建诚的,别看人不大,眼睛里都带着光,精得很,读书也比我们家嘉明强。我心里慌得很,怕以后老林走了,这房子,这点家当,都留给他,我们娘俩就得喝西北风……”
另一封信里写道:“……今天为了一碗饭,我又打了建诚。这孩子,打狠了也不哭,就拿那双眼珠子瞪着你,看得我心里发毛。我跟你说,这种人,天生就是硬骨头,不把他这股锐气打掉,让他怕我,让他听话,以后嘉明就更出不了头了。我不能让我的儿子,以后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还有一封,日期是林建诚考上县一中的那年:“……他考上了,嘉明没考上。老林偷偷给他塞了二十块钱,以为我不知道。我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这个家,到底谁是外人?我对他越好,他翅膀越硬,飞得越远,到时候这个家就更没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了。不行,我不能让他太顺心……”
一封封信看下来,林建诚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这些信,没有为张玉莲的暴行开脱一个字,那些疼痛和屈辱都是真实的。这些信,只是揭开了暴行背后,那个可悲、愚昧、又极度自私的动机。
他一直以来所憎恨的,是一个强大、纯粹、脸谱化的“恶毒继母”的形象。那个形象,在这些粗糙的文字面前,瞬间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生存焦虑和极端无知所困住的、在命运的泥潭里拼命挣扎的、可怜又可恨的农村女人。
他没有感到释怀,更谈不上原谅。他只是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巨大的悲哀。为那个女人,也为他自己,为那个他永远无法选择,也无法挣脱的童年。
05
林建诚把那些东西一样样小心地放回箱子,盖上盖子,重新塞回床底。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还在发出“嗬嗬”声的老人,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快意,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重新回到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再次找到了林卫国和林嘉明。林嘉明还以为他想通了要给钱,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怎么样?想通了?还是我建诚弟明事理。”
林建诚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了林嘉明的声音,正是前两天他跟林建诚抱怨时说的话:“……那老东西,现在就是个药罐子,拖累死了……你给我钱,我保证让她吃好喝好,不然的话,这医药费一停,她能撑几天?”那段无耻又露骨的、把母亲当成摇钱树的言论,在安静的院子里回响,格外刺耳。
林嘉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转为恼羞成怒。“你……你套我话?你录音?”
林卫国也震惊地看着林建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建诚关掉录音,看着他们,冷静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第一,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你的赌债,你的生意,都跟我没关系。”
“第二,我也不会把她接到我身边照顾。对着她那张脸,我做不到。我没那么高尚。”
“但是,”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也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在这里,被你折磨死。”
在父子俩震惊的目光中,林建诚当着他们的面,用手机查到了县城最好的一家私立养老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他用清晰的语调,咨询了全套的护理服务,包括针对中风后病人的专业康复治疗。
“好的,床位我定了。费用我来出。”他挂掉电话,然后看着林嘉明,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作为一个人,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因为她是‘母亲’,只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变成像你一样的人。”
他又把目光转向始终沉默的父亲:“爸,这是我最后一次管这个家的事。你当年的沉默,让我很早就学会了,凡事只能靠自己。现在,我也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他的决定,不是报复,也不是宽恕。那是一种切割。用他现在拥有的能力,强行把张玉莲从这个腐烂的泥潭中“剥离”出来,安放在一个至少体面、干净的地方。这既是给了那个老人最后的、作为人的尊严,也是对他自己那段黑暗的童年创伤,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他不再需要通过恨她,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06
救护车来的时候,邻居们都围在门口看热闹。林嘉明想阻拦,却在林建诚冰冷的眼神和那段录音的威胁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张玉莲被护工小心地抬上担架,自始至终,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都一直望着林建诚的方向。
几天后,张玉莲被妥善地安置在了养老院的单人病房里。林建诚去探望过一次。他没有进去,只是隔着一尘不染的玻璃窗,看着里面。张玉莲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头发也洗过了,护工正在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着流食。她的气色,比在那个小黑屋里,好了许多。
她似乎感觉到了窗外的注视,慢慢地转过头,也看到了林建诚。四目相对,隔着一层玻璃。张玉莲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滴浑浊的眼泪,从她干瘪的眼角,缓缓滑落。
林建诚没有进去,也没有再多看。他转身,离开了养老院。
他开着车,重新驶上返回那座繁华都市的高速公路。他摇下车窗,初秋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车里沉闷的空气,也吹得他眼睛有些发涩。
他没有感觉到复仇成功的喜悦,也没有得到所谓宽恕后的轻松。他只是觉得,心里那个被尘封了二十多年、总是阴暗潮湿的角落,仿佛被刚才那一瞥的阳光,照亮了一丝缝隙。
他没有原谅张玉莲,或许永远也不会。但他好像,终于放过了那个十岁时站在院子里,咬着牙不肯哭的自己。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执着于报复过去的黑暗,而是拥有足够的能力,在今天,用自己的方式,去选择光明和秩序。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林建诚拿起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那是事务所里一个对他很有好感,但他始终刻意保持着距离的女同事。他犹豫了片刻,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传来对方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
林建诚看着前方无限延伸的公路,第一次用一种轻松的、带着点期待的语气,轻声说:“这个周末,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来源:美丽姐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