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媳妇,孩子的事情咱们顺其自然,真要生几个像二房那样的混小子,还不如别生。」
我做了十年丫鬟回家,同村徐三郎上门提亲。
他是徐家老黄牛,我不愿意嫁进去跟着伺候那一大家子。
婚后才知道,他简直是疯狗,谁待我不好,他就咬谁。
「这男人没白嫁,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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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厮缠一番后,我与他说起大夫的话。
他默了片刻,一脸苦相。
「媳妇,孩子的事情咱们顺其自然,真要生几个像二房那样的混小子,还不如别生。」
「明儿我们进山去,晚上可能回不来,到时候岳父、岳母过来陪你。」
「我给你准备些饭团,到时候烤着吃,再带点咸菜和盐,在山里抓住野兔啥的,就收拾干净烤了吃。」
「衣裳带一套,湿了可以换,油布也带着吧,下雨没找到山洞,可以遮雨。」
「刀一定要磨快……」
我说着打个哈欠,往三郎温暖的怀里蹭了蹭。
迷迷糊糊说:「快睡吧。」
「嗯。」
听到公鸡打鸣我就起了,在油灯下洗锅烧火,给米过生,然后放木甑子里蒸熟,炒菜等三郎磨好刀吃饭。
饭团装在几个竹筒里,还有咸菜,又加一桶子Ťŭₓ豆腐乳,一一检查好放在他的背篼里。
看着他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地离开家。
我揉了揉眼角。
转身回屋收拾,喂鸡,去爹娘家问苞谷的事情。
买了苞谷要磨碎,也不能稀碎,那样子不好挑粒去壳。
娘说我瞎讲究。
我只是想吃好点,有错吗?
「娘,你帮我寻摸只猫狗吧。」
「成呀。」
小妹献宝似的递给我一个荷包。
「大姐,给你的。」
针脚细密,还绣了小花花。
真是好看极了。
「哎呀,真好看。」
「小妹,下次我再给你买点布块,你做了让你姐夫四弟媳妇拿去县城,看看能不能卖掉。」
要是能卖,对于小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更是对她绣工的肯定。
小妹高兴极了,抱着我撒娇:「大姐,你真好,我跟大姐天下第一好,以后大姐有活喊我,我都帮大姐干。」
「好,以后有的是活让你干。」
我爹和三个叔叔的房子修成一排,家里兄弟姐妹也多,一会子几个堂妹也过来了。
也说要帮我干活。
「那行,走,去姐家,姐教你们做点心。」
教她们做点心,一来可以自己做了吃,往后还能做了拿去街上卖。
自己能赚钱,在婆家就有底气,婆婆磋磨、妯娌欺负都得悠着点。
这世上男人,可不是谁都像徐三郎。
会护着媳妇,知道对媳妇好。
当然了,娘家兄弟多,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家里刚好有绿豆,那就做绿豆糕。
绿豆泡发后,得去掉壳,那样子绿豆糕做起来就细腻。
不过这得明天做,今儿我教她们做凉皮子。
「先用皂角把手洗干净,指甲剪短,指甲缝也要好好洗。」
「就是这样子揉,在水里不停地翻来覆去地揉洗。」
等到面团子洗得差不多,才把水倒在磁盘里,薄薄的一层放在锅里蒸。
剩下的面筋也别丢,蒸起来切了放在面皮子里。
也没放别的,就加点醋、油辣子、葱花,就好吃得让人惊呼连连。
一家分上一大碗。
公公婆婆那边我也端了一大碗过去。
「这啥做的?」徐二嫂急切地问。
仿佛看到了可以赚钱的法子。
我不会告诉她,因为我打算让家里几个兄弟去做这个买卖,我也跟着分点小钱。
而且这东西要是加黄瓜丝、绿豆芽会更好吃。
「爹、娘,我先回去了。」
徐二嫂见我不搭理她,还想拽我。
我不着痕迹避开,扭头就走。
晚上我和爹娘就吃的凉皮子,也把打算做吃食卖的事情说了说。
「让大虎小虎去?」
「大虎小虎得分开,一个跟着几个叔叔家卖凉皮,一个去卖豆腐,到时候还可以卖豆干。」
爹娘笑:「你赚钱的法子真是多,只是三郎不会有意见吗?还有你公公婆婆他们,毕竟这都是赚钱的方子……」
「只要三郎不计较,他们生气与否我倒是不在意。」
这次进山,徐二郎没去。
徐大郎跟着去了。
而且三郎说这次赚钱不会给他爹娘,会直接给徐大嫂。
家里就一张床,爹打的地铺,娘跟我一起睡。
我依偎着娘。
「挨着娘睡觉,真好。」
当年征兵,家里能借的都借了,能凑的都凑了,还差二两。
凑不齐银钱,爹就只能去参军。
我自卖自身,换来二两银子。
凑足银钱,换爹不用去参军。
我从来不后悔,毕竟同村叔伯去了十个,只回来一个。
隔壁村据说一个都没能回来。
做奴婢那十年,我也吃过苦,遭过罪,一开始还想着做一等大丫鬟,月银多,得赏赐也多。但被算计过两次遭打得奄奄一息后,我学聪明了,乖乖地让自己变得庸碌,去灶房给赵大娘烧火,做粗使丫鬟。
少了算计,过得倒是松快了许多,小命也稳稳地保住了。
也跟着赵大娘学了不少怎么做菜,做稀罕的吃食。
「妮儿,是爹娘对不住你。」
「娘,你和爹没有对不住我。从小你们疼我爱我,教我为人处世,教我自尊自爱。这世上多少女孩儿生下来就被溺死,被丢弃,我已经很幸运投胎在你肚子里,成为你和爹的女儿。」
「做丫鬟的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差。」
报喜不报忧,应该是每个子女的共性。
我自然也不会说,我差点被打死的事儿。
三郎他们第二天下晌午回来的,四个兄弟给我挑来了干柴。
「其他人呢?」
「跟三郎卖野猪去了。」
「咱们还抓到两头鹿。」
鹿可是值钱玩意,一头得好几两银子,这么一分分……
这一趟收获颇丰。
我不知道三郎和兄弟们是怎么分钱的,反正他回来了差不多四两银子。
「咋这么多?」
「我分三成,余下的大家平分。」
「大哥家也分了差不多一两。」
他是真的饿坏了,洗好澡换上干净衣裳,大口大口地吃凉皮子,吃饱后就躺床上睡。
我端来热水给他泡脚、烘头发都没醒过来。
昨晚怕是一宿没睡。
大嫂亲自过来跟我说,让兰月几姊妹帮我割草喂鸡。
「大嫂……」
「三弟妹,你别拒绝,要不是三郎坚持,这些钱是落不到我手里一文的。」
「我也很感激三郎这些年暗中帮扶我和几个孩子,可我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外头传我泼辣凶悍,可家里这么个情况,我不泼辣凶悍怎么护得住几个孩子。」
「大嫂,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大嫂想跟我走得亲近些。
我倒也不是不愿意。
只是我娘家兄嫂、弟媳也多,往后怕是走动得更Ŧù₌频繁,真忙不过来。
就像我说的,三郎他们休息了一天,隔天又去山里了。
能赚银子,肯定要去赚钱。
爹娘还是过来陪我,但是白天叔伯们都过来帮忙翻荒地了。
不能太占便宜,也不能一直吃亏,有来有往,感情才能持续下去。
他们来干活不要工钱,那我做顿饭就是应该的。
喊上小妹,堂妹们自己就来了,兰月她们根本挤不进,只能帮着去背小石头。
这些石头都要砌起来,做围墙。
三郎这次回来更高兴了。
「这次抓了八头鹿,我们打算后ţü⁷天再去一次,然后抓野猪回来杀了腌腊肉。」
「这是十两银子,你收好。」
我接过银子去放柜子里。
催他赶紧泡脚睡觉。
「媳妇,我想你。」
我知道他想什么。
几天忙着赚银子。
刚跟他说:「一会你别动,我来……」
他闻言激动得嗷嗷叫。
徐二郎在外面大声喊:「三郎,三郎。」
徐二嫂直接自己进屋了。
「三郎,咱们可是自家兄弟姐妹,你不能只带云家人,不带自己亲兄弟。」
要是平日里,三郎可能还给他们点面子。
这刚刚被我勾出火,就差关门早点睡了。
「呵,那日我问你去不去,你自个贪生怕死,如今见着能赚银子,想跟着去,做梦呢。」
「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他对自己兄弟是一点不留情面。
徐二嫂还想说点什么,三郎对着他二哥说:「再不走,我抽你。」
徐二郎是真怕三郎。
忙拉着媳妇朝外面走:「三郎,我明日再来跟你说。」
在那么多银子面前,徐二郎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胡闹一番后,三郎心满意足地睡了。
早时候都是他给我收拾的,今儿他实在累坏了,我煎熬好一会才起身收拾。
挨着他沉沉睡去。
11
三郎他们又紧接着进山六七次,加上之前的十四两,已经差不多有四十多两银子。
徐二郎也跟着去了,前两次没给他分钱,徐二嫂故意来我这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第三次给分了,不过是大家的一半。
谁让他是后面插队的,要不是三郎是领头人,他一半都分不上。
家里来帮忙干活的人更多了。
都是为了明年能跟着进山,今年,他们可不敢想。
而且都是村里本家,往上数几代,那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叔伯婶娘为了自家儿子,也过来帮忙翻石头,年轻的兄弟们,就去山里帮着刨土。
人多力量大,等到腊月初,山里开始下雪,荒山已经成了一块一块地,还种上小青菜。
院墙也砌大半,水井也挖好了。
三郎说要一家带一个进山去抓野猪。
抓了野猪今年就不带他们了,他自己去几次,弄点野味熏了腊肉过年。
今年的云家村特别热闹。
十来头野猪等着杀。
猪下水默认都给我家,猪血一家分一些,猪肉也是按进山人头分,宰好了抽签,抽到哪块是哪块。
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十几二十斤,不少了。
猪下水我全部清洗干净,腌后熏起来。
二十斤肉我全部装了香肠。
看着灶台上挂着的肉、香肠,日子真是太有盼头了。
娘也把猫狗给我送来。
猫咪是只狸花猫,叫起来奶声奶气的,喜人得很。
小黄狗活泼好动,但是很听话,喊它来就来,喊它去捡东西就去捡东西。
热热闹闹中,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要是有个孩子就完美了。
三郎站在我身后,拥住我道:「孩子会有的。」
我觉得他有鬼。
「三郎,你是不是身子不好?要不咱们去看看大夫吧。」
「我没病,我康健着呢。」
他看着应该是没病的,带着两个小舅子,两个亲大哥,三天抓五头野猪。
他很霸道地自己留三头,另外的让他们去分。
婆婆气不过,过来骂他。
「娘,你再骂,我一头都不分给老大、老二,明年也不带他们进山。」
「……」
婆婆气冲冲地来,铩羽而归。
只是谁家一年吃三头猪啊,还杀了几只公鸡,更别说熏猪肝、猪肠子、猪肺。
「媳妇,我们去找木匠买床,接师父、师娘来家里过年咋样?」
这些日子他们进山,能每次都抓到野物,他师父也去了。
经验老道的猎户,可不是吹的。
而且三郎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他师父、师娘。
「好。」
把屋子清理打扫干净,去找木匠买床、衣柜、箱子、案桌、凳子。
又去买被褥。
我喜滋滋地给自己也添了一床厚实的棉花被,买十斤棉花扯布料回家自己做棉衣。
粮食把缸子、坛子、柜子塞得满满当当。
灶房的一个柜子装碗碗盏盏,一个柜子装油盐酱醋糖,也是满满当当,都是才添置的。
眼见着要过年,花生瓜子少不了,我还打算自己做点麦芽糖。
「媳妇,师父、师娘来了。」
「师父、师娘,快里面请,饭菜都做好了。」
「三郎,你去喊爹娘过来,咱们开饭。」
三郎喜滋滋地跑出去。
我帮着师娘稍微规整一下包袱。
也悄悄咪咪地打量她。
师娘她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眼角有细纹,但是肤色很白,瞧着就不怎么显老。
可能是生病后没怎么养好,说话细声细气,瞧着气血不足的样子。
「春妮,真是辛苦你了。」
「师娘,你看看还缺啥不,晚上屋里烧个炭盆,等屋子暖和了搬出去。」
「那天我跟三郎去镇上,订了汤婆子,明后天他去镇上看看,该是做好了。」
汤婆子这东西是用铜打出来的,要五百文一个,一两银子四个。
我给婆婆买了个,娘和阿奶也各买一个,师娘这边三郎提议买的。
一开始我没想着自己买,毕竟还年轻,浑身都是火气。
家里熏腊肉可以烤火,还有炭盆、烘兜,也用不上几次。
但是三郎说买都买了,不差那五百文,硬是买下来。
屋子外传来师父逗大黄的声音:「啜啜啜,过来,小狗过来。」
公公婆婆来得很快,一番寒暄后,饭菜端上桌。
公公招呼着师父,婆婆招呼师娘,三郎忙着倒酒。
婆婆这次倒是没有说我不知分寸,笑嘻嘻地招呼师娘吃菜。
感情是在行使她婆婆的权威,欺压我呢。
「三郎媳妇这菜做得真是不错,比起县城酒楼都不差的。」
「他师娘,你就别夸了,就这桌子菜,我家二郎媳妇也能做……」
三郎刚要说话,我压住他的手。
今儿师父、师娘才来,就闹得不愉快,不太好。
三郎看我一眼,抿了抿唇给他爹、师父倒酒。
我这公公也确实没眼力见,也或许说他默许自己媳妇欺负儿媳妇。
装聋作哑地喝酒吃菜。
师父也无所谓,反正不是他的闺女和儿媳妇。
还笑着说酒不错。
他以为酒是三郎买的?
呵……
我就想笑了。
「二郎媳妇我上次见过,是个能干人。」
「那可不,我家老二媳妇确实能干。」
我只当耳聋听不见,专心吃饭。
这么一桌子丰盛饭菜,我忙活了大半天呢。
她们说啥,我也没仔细听。
「等三郎媳妇生几个孩子,嫂子你可有得忙了。」
「生什么生?嫁过来大半年了,连个崽都怀不上,这跟那不下蛋的母鸡有啥区别。」
「……」
即便我再脸皮厚,也燥得满脸通红。
起身准备回屋。
三郎重重扔下筷子,又眼疾手快抓住我的手。
「既然娘说到孩子,那我也不瞒你们,春妮怀不上娃,不是她的错,是我徐三郎不能生。」
「……」
「……」
我震惊地看向他。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三郎你……」
公公婆婆惊呆了。
师父、师娘亦是震惊地瞪大眼睛。
「在没成亲前,我就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我伤了身子,极难有子嗣。」
三郎拉着我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往我碗里夹菜。
「妮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
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以后娘别再拿生不生孩子说事儿了。」
「再说了,春妮嫁给我,又不是来给我生娃的。」
「她是来给我徐三郎做媳妇,享福的。」
「谁欺负她,我跟谁干仗。」
「娘,你下回再暗戳戳欺负春妮,别怪我跟你翻脸,不喊你来我家吃饭。反正你二媳妇能干,让她给你煮吃的,孝敬你。」
在我们震惊、错愕、慌神中,三郎无所谓地说:「吃饭。」
「吃、吃、吃饭。」
这顿饭一开始本来很欢乐。
但是师娘几次说话,看似无心,实则故意挑起话头。
让婆婆趁机贬低我。
也在试探三郎到底会不会维护我。
她只是没想到三郎不止维护了,连他娘的面子都不给。
更没想到,她这点挑拨,我看得明白。
这师娘,明年还能来我家过年,我跟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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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给我夹了几次菜,说我辛苦了,让多吃点。
饭后也不管他们什么个神色,收碗、扫地、喂狗、喂猫。
让我用热水洗碗,家里柴多得很。
又扭头指挥狗出去拉屎,给猫拉屎的盆换灰。
「……」
公公婆婆气得扭头就走。
师父、师娘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师娘看我的眼神,多了打量和慎重。
所以你看,男人在乎你,连他爹娘都不敢欺负、磋磨你。
晚上洗脸、洗脚,抹上防皴口的药膏,我抱着猫顺毛,小黄跟在我脚边跟着进屋睡觉。
猫有猫窝,狗有狗窝,它们也喜欢我逗它们玩,然后换三郎逗它们,我收拾整理一下床铺,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来,香炉里点根艾草香。
扭头见三郎窝在我铺的厚厚实实的竹摇椅里笑。
「你笑啥?」
「我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谁说不是呢。
之前他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
他依旧黑,但脸上有肉,眼睛有神。
精神头更不用说。
「赶紧睡吧。」
因着师父、师娘来,我们也怕弄出动静,惊扰客人,就安安静静地睡了。
半夜的时候,他们的动静实在大,师娘的声音……
我被惊醒的时候,三郎似乎早就醒了。
猫咪在猫窝里没反应,大黄有些烦躁地轻声呜呜。
「三郎……」
「嗯。」
早时也不是没有半夜被三郎折腾醒。
但这会子他很平静,平静到让我不解。
「妮儿,有些事,是我想岔了。」
「明年就咱们一家子自己过年吧。」
我靠在他怀里,心是踏实的。
他本来也不是蠢货。
能靠自己让四郎去读书,娶县城姑娘做媳妇,在县城扎根,还能攒下银钱,就不是庸碌之人。
他只是被自己爹娘耽误了。
「三郎,你真的不能生吗?」
「骗他们的,免得总拿你不怀娃说事。我觉得吧,咱们都身子康健,孩子该来的时候,总会来,至于为什么没来,说明缘分不到。」
我还是不太相信他这话。
「三郎,关于我为何怀不上孩子,你是不是还瞒着我啥?」
「怎么会,绝无可能。」
他越是信誓旦旦,我越觉得不对。
都二十几了,还没孩子,能不急?
换多少人都得急死。
他不急,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不透,打算明日回去跟娘说说,再说说他师父、师娘的事儿。
那俩人闹腾了半宿,总算是睡下了。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三郎拍拍我的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睡吧。」
第二天早上,三郎起得比我早很多,等我起来他烧了一大锅水,米都放到陶锅里准备煮粥。
「你起来咋不喊我呀。」
「让你多睡会,赶紧打热水洗脸,一会煮几个蛋,再弄几个面饼子,昨儿的剩菜也吃掉吧。」
我嗯嗯点头。
大黄听到蛋就兴奋得很,围在我脚边不停地转。
我轻轻踢开它。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煮。」
「汪汪……」
「咋滴?还想吃两个?美得你哦。」
不过我还是打了一个鸡蛋,给它蒸个蛋羹。
一个蛋可以蒸一小碗蛋羹,它吃,猫也喜欢吃。
师娘起来的时候,瞧着比昨儿更虚弱。
「师娘起来了,热水在锅里,我给你打。」
「多谢三郎媳妇,我自己来吧。」
我还是给她打水了。
毕竟她走路,像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
吃早饭的时候,见猫狗都吃蛋羹,她很惊讶道:「这猫狗也吃蛋啊?比人吃的都好,真是享福。」
我想着,以后怕是不能给它们吃蛋羹了。
至少师父、师娘在的时候不能给它们吃。
即便鸡是我养的,给它们吃个蛋羹怎么了?
「偶尔给它们吃一次。」
师娘笑着,见三郎没说话,还把他手里的蛋黄丢给狗。
逗着狗跳起来接。
师娘笑着不说话了。
饭后我隔了几房的堂叔过来请三郎过去按猪,让我过去吃刨猪汤,也请师父、师娘过去,一起热闹。
「妮儿,你早点过来帮着炸酥肉哈,你炸的酥肉最好吃了。」
「好的堂叔。」
我想着家里还有些琐碎的事儿,让三郎先带着师父、师娘过去,我把家里拾掇好就出门。
出门也先回娘家,堂叔肯定也请了我爹娘和几个叔叔家。
「娘。」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咱们屋里说。」
进屋后,娘小声问:「三郎那师父、师娘好相处吗?」
我摇摇头。
把昨儿的事情说了。
娘惊得骂出口:「这老货如此不要脸?到别人家过年还行房?」
「忒不讲规矩了。」
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习俗。
即便我和三郎回娘家,可以同屋住,但绝不能行房事。
也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夫妻是不能同屋同床睡的。
「娘,三郎昨晚说,明年就我跟他过年,经此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越是暗戳戳地作践,那三郎又不是蠢的,能不长脑子?
没多的想法?
我凑近娘,小声道:「娘,三郎说他不会生这事,我觉得他在说谎,但我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
娘寻思了一会才问道:「你们房事和谐吗?」
我红着脸点头。
「那他是弄里面?」
「啥?」
娘凑近我耳边低语几句,我瞪大眼睛。
「娘,他……」
好个徐三郎,等年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过因着娘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也就更看得开了。
去堂叔家帮忙炸酥肉。
小妹进灶房来跟我说:「姐,爷奶去你家帮忙看家了,你放心吧。」
「嗯嗯。」
家里银子加起来快七八十两,没人看家,我肯定慌。
爷奶过去后,我就放心了。
酥肉炸好,又帮忙炒菜,等菜全部端出去,娘跟我说大虎、小虎他们过去换爷、奶来吃饭。
「他们没吃吧……」
「早吃好了,临走时还带走两根大骨头呢。」
「大黄今儿是有口福了。」
何止今日,接下来到过年,天天有口福。
都喊三郎去按猪,我去炸酥肉、炒菜,灌香肠,爷奶、大虎小虎轮流帮我们看家。
师父、师娘也跟着吃刨猪汤。
混得熟了,情况也知道了。
叔伯们劝师父在村子里买块地修房子,成为云家村村民。
没有孩子那就领养个男娃,认作嗣子,养大了跟亲儿子一样。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师父不停点头。
师娘倒是有些心动。
跟师父商量后,决定去府城牙行买一个年纪小的。
不记得以前的事,才能养得熟,以后跟他们亲。
大年后,过了元宵节,师父、师娘就回乡下去了。
娘过来帮我收拾屋子。
床褥上斑驳痕迹,娘看得直皱眉头。
「真是一点不讲究,这床褥你以后别用,也别给孩子用,就搁箱子里,他们要是再来,就给他们用。」
被套烧水洗,里头棉芯抱出去晒。
三郎乐滋滋地回来。
「媳妇。」
「岳母,」
「三郎回来了,啥事这么高兴?」娘忍不住问。
「看好日子,二月初六动工。」
三郎想着修个冰库,去年就寻思着呢,这不手里攒了点银子,就巴巴地去找风水先生看日子了。
「那感情好,到时候让你爹、大虎小虎来帮忙。」
我想着现在天好起来,山里笋子肯定出土了,跟三郎商量晒点笋干。
「那行呀,我去山里挖。」
我以为是他一个人去,他倒是好,把我娘家兄弟喊了一圈。
从山里挖笋还给剥壳,老的都削掉,还挖了五六是根回来,种在围墙最角落里。
他们去挖一回笋,就算有阿奶、娘、小妹来帮忙,够煮煮切切晒晒好几天。
三郎又去找人买果树。
枇杷树、杨梅树、桃子树、杏子、梨子、李子、板栗树各弄了五棵回来,能长很高很大的往院墙边上种,尤其是杨梅、板栗这种。
「种了这些果树,以后咱家孩子一定是全村最招人稀罕的娃。」
13
谁说不是呢。
这些果树如今种下去不成气候,等长大了吃不完摘了拿去卖,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得到我的夸奖和认可,三郎又去弄来十棵柚子树,二十棵橘子皮可以做陈皮的新会茶枝柑,十棵红袍柑。
他见还有地空着,又去找人弄樱桃树和葡萄。
「角落种葡萄,到时候牵外头去,等明年再买点荒地,到时候全部拿来种葡萄。」
他说得轻巧,就弄这些果树,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给人赔了多少笑脸。
但他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我怎么能不多心疼他一点呢。
「今天老鸭烧笋干,还焖了白米饭。」
「老鸭哪里来的?」
「问隔壁村柳大婶买鸭蛋的时候买的,要喝点酒吗?」
三郎点头:「就喝一杯,还要干活呢。」
「嗯。」
两个人吃饭,一个老鸭焖笋也足够了。
大黄已经是只大狗,吃到鸭骨头高兴得很,咪咪就幸福了,吃鸭肉。
「妮儿,明儿我们去镇上买粮食,你再看看家里缺啥,明儿都买上。」
三郎不单单要挖冰窖,还要在冰窖上盖三间房子。
我本来想说目前用不着修这么多屋子,根本住不了。
等以后有孩子,孩子大了再修也不迟。
「趁着我年轻,有力气,多修两间往后孩子们才能有地方住。」
他有主见,又是对的,我只管听从便是了。
加上堂兄弟们想跟着他进山抓野物,也会过来帮忙干活。
来修房子要管饭,我就跟堂妹们说要野菜的事儿,三文钱一背篼。
才没几日呢,一背篼一背篼的野菜送来,拿着三文钱喜滋滋地离开。
甚至还有隔壁村的女孩儿相约前来。
都是仔细孩子,野菜在家里也摘选过,恭恭敬敬的连杂草都没有。
我清洗后放锅里汆水晒干,到时候拿来蒸肉,那滋味也美得很。
切碎炒腊肉丁,香肠丁,包包子、饺子,能把人香迷糊。
汆水后新鲜的拿来包饺子也好吃。
三郎吃了一顿让我第二天再包,他说好吃爱吃喜欢吃。
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好养活的人了。
挖冰窖紧锣密鼓地干起来,加上还要春耕,家家户户都很忙。
三郎更忙,家里要干,还要去老屋那边干活,还没饭吃,他每次回来都会沉默,连大黄都不乐意逗。
我心疼他,但这种事吧,我不好多说,只能他自己想开,想明白,然后和公公婆婆说真真正正分出来单过。
我本来还担心他呢,结果他扭头从老屋扛了一袋谷子回来。
婆婆跟在后头骂,他还嘴怼得婆婆气得差点晕厥。
嗐,白操心了。
等冰窖挖好,上头四间屋子修好,上梁盖瓦,又把两间屋子放满家具,一间屋子放家里晒的竹筛,三郎打猎的物件,已经是五月底了。
地里瓜果蔬菜一样不少,家里的腊肉也吃得干干净净,粮食也全没了,三郎去年拿回来的银子,还剩下二十五两。
哪哪都很好,就是我肚子,依旧没动静。
这天我在屋里午睡,三郎在屋檐下削竹签,婆婆过来。
「你媳妇呢?」
「去我岳父岳母家了。」
「就知道回娘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苛待她了呢。」
三郎问:「娘,你过来啥事?」
「三郎啊,你们成亲一年,你媳妇肚子也没个动静,我想着要不你从老二那过继个孩子吧。」
「啥?娘你糊涂了吗?」
「我只是有可能不能生,又不是真不能生。」
「就老二家那几个白眼狼,送给我都不要,还想我养大,继承我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产?做啥美梦呢。」
许是宝贝孙子被贬低,伤了婆婆的心,她声音尖锐道:「那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养个孩子,像你师父、师娘那样,老无所依?老无所养?老得动不了了,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
三郎笑出声。
「娘,你甭在这里蛊惑我,我可不是老大那憨货,听你们说什么养儿防老,自己的妻女不爱,天天像头老黄牛一样,给二房养儿子。」
「就那几个白眼狼,以后别说给叔伯养老,怕是他们亲爹娘都得撵出家门去。」
「既然娘你今日过来找我,那我也跟你把话挑明了说。」
「春妮能生,我也没病,这一年春妮怀不上,是因为我在吃药,我为什么不让她怀上娃。」
「是因为我爹娘靠不住。」
「生娃到时候别说给银钱了,怕是孩子都不愿意帮忙带,咋办?我丢下他们娘俩去赚钱?」
「大嫂生孩子九死一生,痛着喊救命的时候,娘可没管,大哥想管来着,但是他手里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痛死。」
「好在大嫂命大,平安生下几个孩子。」
「我可不会拿春妮的命去赌,我舍不得。」
隔着窗户我都能感觉到婆婆的失魂落魄,百口莫辩。
「三郎,你就这样子想爹娘的吗?」
「不然呢?娘从小到大不就偏心老二,偏心你那侄女?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和老大、老四就是老黄牛,拼了命地给老二养儿子。」
「你也不用一副受伤的样子,你不心疼我,凭啥我心疼你?」
「这些年我往家拿了近百两银子,你说给我保管,结果你给了我多少?前前后后不到三十两,剩余七十两去哪里了?偷偷给老二用了吧。」
「你也别装了,赶紧回去看你的好儿子、好侄女,顺便抱抱你那几个宝贝孙子。」
婆婆哇地大哭出声:「三郎啊,你是要挖娘的心啊。」
「娘,你别嚎了,我听多你狼来了狼来了,都听腻了。你要真心疼我,不会二十几年了,没给我冲过一碗蛋花,我回来晚了给我热饭,被子脏了臭了也是大嫂给我洗,鞋子破了烂了要么自己买,要么还是大嫂给我做。」
「要我不挖你的心,行啊,把剩下的七十两银子给我!」
婆婆是哆哆嗦嗦走的。
三郎进屋的时候,我想装睡都装不想下去。
只能凶狠地瞪着他。
他倒是胆大包天,把我抱怀里,往床上倒。
我原以为他是要跟我酿酿酱酱,结果他脸窝在我脖子处,重重地呼吸。
湿热流到我脖子上,我很诧异。
他……
哭了吗?
我犹豫了会,轻轻给他顺顺气。
结果他居然痛哭出声。
这……
就离谱啊。
刚刚怼他娘的时候,那凶狠劲去哪里了?
说到底还是不得爹娘偏爱,委屈了呗。
可怜的哟。
等他情绪稳定后,我带他回娘家吃饭。
先是锁小门,再是大门,留下狗看家。
大黄瞧着不凶,整日眯着眼睛睡觉,咬人的时候可不含糊。
下嘴可狠了。
14
娘见我和三郎回家,先招呼三郎,才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小妹最近迷上灶上的活,也尝尝她的手艺。」
还给小妹放口,让她随便发挥。
小妹得了令,喜滋滋地去找食材。
爹、阿爷今年也很忙很累,地里活要做,空闲就去帮忙修房子、挖冰窖,这几日也在家里歇着。
他们也喜欢三郎这个女婿(孙女婿),正拉着三郎坐在堂屋闲聊。
娘把过年剩下的零嘴都拿出来,让他们爷儿几个吃,还让小妹泡壶今年摘的茶。
娘拉着我坐下说话:「家里啥都没剩了吧。」
我点点头。
「我和三郎商量着明日去县城买些。」
「咱们老百姓就这几件大事,田地、房子、成亲、生子,如今你们也算是完成了两件大事,明日既然去了县城,跟三郎去看看大夫。」
我点点头。
三郎吃了快一年的药,是得好好看看大夫,急吼吼地有了孩子,孩子不康健害了孩子,我可不依他。
先去看大夫,再晾他个十天半月,期间肯定不与他房事。
正聊着呢,族长心急火燎地走来。
「三郎、三郎。春妮,你们在就好,对面村有家要卖田,那田就在你家门对面,隔条路的事,五亩田,十两银子一亩,你家买不买?」
族长叔气喘吁吁地说。
三郎一听,立即说:「买、买。」
我也跟着起身,准备回家去拿银子。
五亩田拿来种谷子,除去税,种一年够吃两年,收了谷子还能种麦子。
看着是几十两用下去,可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爹娘也催三郎,让爹、爷、族长陪着去。
她跟我回家去拿银子。
我也不管什么压箱底的银子了,先拿出来买地。
三郎却拉着我说:「不用回家拿银子,我去问我爹娘拿。」
「爹、娘、你们先走一步,我跟着就来。」
我没想到三郎要回家找他娘拿银子。
我也不信他能拿来。
所以爹、阿爷先走一步,去跟人谈着,能少一点是一点。我跟娘,带着大虎、小虎在家门口等等,他要是没拿来银子,我就拿家里的顶上。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各老远都听到婆婆哭天喊地的声音。
「他不会是去抢吧?」娘小声嘀咕。
我想可能真的是抢。
不过管他怎么弄来的,他不让我知道,我就假装不知道。
谁让我是得利者呢。
五亩田,最后少了一两银子,四十九两。
两村村长、族长坐一道写契据的时候,三郎说写我的名字。
「对,就写云春妮。」
「……」
别说他人震惊,我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郎啊,写春妮的名字不合适,写你的。」爹劝道。
三郎却坚持。
因为他回家抢银子,写契据时他爹、兄弟都没出面,所以也就依着三郎写了我的名字。
爹娘只是假巴意思地拦了拦,怎么可能真的拦。
所以,云春妮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五亩水田。
凑巧明日就要去县城,顺道去衙门把地契名字改了。
请村长、族长吃饭得等几日,先把粮食买回来,要丰盛地做一桌,菜这些都要好好安排。
从爹娘家吃好饭回家,天已经黑透。
爹第一次很慎重地跟我说:「妮儿,跟三郎好好过日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把田契写媳妇名下,你懂吧。」
「爹,我懂的。」
县城医馆的大夫见到三郎,客气地招呼他进去。
三郎说明来意,大夫先看看他,又看看我,笑出声。
「娘子这般貌美,难怪喽。」
先给三郎把脉,又给我把脉。
「半月莫要房事,之后顺其自然。」
一听半月,三郎脸臭得很。
大夫又说:「有身孕后,切记少房事,即便行房也不能胡来。」
三郎脸更臭了。
出医馆后,我笑他。
他也笑了。
凑近我说:「大夫虽说少房事,但也没说不能舒缓,到时候就有劳媳妇了。」
「?」
什么意思?
偏生三郎还笑得格外坏。
这次来主要买粮食,油盐酱醋这些,顺道去见见四郎。
三郎跟四郎说从家里抢银子的事情,四郎瞪大眼睛。
「三哥,我是服你的。不过那本也是你赚的银子,娘当初说给你保管,就该给你。」
四郎又说明年从打算下场,他如今还是个童生,也一直想再进一步。
「那就去考,考上秀才就专心读书,到时候家里有粮食,我给你送来,银钱也能支援你些。还能护送你进京赶考。」
四郎闻言便红了眼眶,起身给三郎行礼。
「谢谢三哥。」
又朝我行礼:「谢谢三嫂。」
我可受不起。
毕竟都是三郎的功劳,我啥也没做,跟着沾光而已。
拉着满满一牛车粮食回家,三郎说起四郎科考,他给银子的事情。
「四弟能往上考,别说举人老爷,就是秀才老爷,以后我们孩子都能跟着沾光。」
「这几年四弟两口子攒了些银钱,他自己也争气,我给多了银子他也不会要,而且考秀才就在咱们县城,花不了多少银子,等考上秀才,再去考举人,得去府城,也得几年后,到时候咱们家底子也有了,给过三五十两,也拿得出来。」
「妮儿……」
我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这事我支持你。」
这跟接他师父、师娘来家里养老,是两回事。
四郎是他亲兄弟。
付出是一回事,能扶持起来,于他、于我们的孩子,甚至是整个云家村,利大于弊。
他师父、师娘……
一言难尽。
「媳妇,你真好。」
他应该还准备了很多说辞来说服我,结果我答应得这么快,让他很意外。
回家的路上,我们在路边发现了一只浑身烂皮的野狗。
看那样子八九成快要死掉了。
我和三郎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我们救救吧。」
「我们救救吧。」
又一起点头。
不知道它能不能救活。
但我们还是想试一试。
三郎腾出一个竹筐放它,它身上疤疤癞癞,流血流脓,滂臭。
他一手赶牛车,一手提着。
我已经想好回去烧热水,先给它洗洗泡泡,再弄点草药熬水给它喝。
回到家里,爷奶得知我们捡了只癞皮狗,虽意外但也没说什么,还帮忙烧水给狗泡澡。
这狗看着没精打采,但是喝药的时候可乖了,吃粥的时候也不含糊,大口大口地吃,是真的饿坏了。
阿奶帮我拾整粮食,阿爷去村子里帮我讨药。
为了防止大黄传上病,三郎决定先给大福在外面围个窝,等它活了,病好了,再跟大黄一起玩。
一天三顿药,泡一次药澡。
身上血淋淋的看着都疼,大福是真的乖觉,给什么吃什么,看人时眼睛湿漉漉的。
三郎这几日也没去干活,就去对面的田里转悠。
卖家说过,这季的谷子也归我们,税赋得我们来出。
人家给得轻巧,三郎可稀罕。
我也稀罕。
没事的时候,我也坐在门口看。
可再稀罕,看几天也会腻的。
这两日想吃醪糟,糯米昨夜浸泡了,早上还换过水,得去蒸起来。
三郎想吃豆腐,也得喊他回家推磨。
豆腐做好让他给公公婆婆送一盆去,还有爹娘家,三个叔叔家,多余的豆腐要做成豆干,可以多吃几顿。
天气渐热,东西也放不住。
我现在已经盼着冬天到来,家里冰窖可以用。
15
大福等到六月底的时候,身上烂疤已经好起来,精神头也好,啥都吃,一点不挑嘴,一顿吃一盆。
它还在坚持吃药,我要是忘记了,哼哼唧唧提醒我给它熬药。
抓老鼠也厉害得很,一逮一个准。
他们说它可能是只黑狗,还是只猎犬,可能还是只不足两岁的狗。
爱能使万物长出血肉,大福也一样。
等到八月,它已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天天跟它兄弟大黄一起玩,一起巡逻,在院子里转,还跟着它们主人进山抓野鸡。
「这大福抓野鸡、野兔,那叫一个又准又快。」
三郎跟人吹牛。
但也不能完全算吹牛,因为大福它真的很厉害,从它跟着进山去,每天回来都有几只山鸡,几只野兔。
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肉、兔肉。
吃不完还可以卖钱。
村里都羡慕我们捡了一只招财狗。
「媳妇,我们回来了。」
大福先跑进院子,热得它舌头伸得老长。
我给它往盆子里倒凉白开。
三郎把野鸡、野兔往木盆里放,还有一只被咬伤的狍子。
「今日收获不错呀。」
「可不,这狗鼻子真是灵,往林子里一窜,就能逮只野鸡回来。」
「可它也坏得很,野鸡、野兔都给咬死,这狍子肉没吃过……,不能说不能说,它心眼子多得很呐。」
我让三郎赶紧洗洗手,再给他冲碗红糖蛋花汤。
「我去给你把菜热热。」
「这天不热也没事,对付吃口吧,我一会先把野鸡野兔狍子送过去,回来田里看看,今年稻谷比往年黄得早些,我估摸着中秋后就能收割。」
门口那块地他已经弄碎石垫平,依着三郎的意思,要不是来不及,他还想用石板铺一下。
现在有几亩田,谷子、麦子都需要晒,地方越大,摊得越薄干得越快,更不用晒不干。
「鸡留一只,人家大福辛辛苦苦抓的,哪能一口不给吃。」
野物最近都是卖给隔壁村一个专门收野物的,他们家有骡子,收了野物就送县城去方便。
三郎也暗戳戳地想买头骡子。
他倒是没跟我说,就旁敲侧击说有头骡子去县城、镇上不用问别人借,送点野物啥的也方便。
我问过爹娘,一头小骡子要十多两,成年的更贵,买回来还要吃得好,不单单吃草,它还吃苞谷豆子,费钱得很,一般人家养不起。
三郎要是真想买也不是不行。
家里房子、田地都有了,买头骡子,做个车厢也是可以的。
他没有强烈要求。再等等也行。
爹娘打算买头牛,大虎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对面村的姑娘,模样很好,也很利索能干。
最主要是大虎喜欢得紧。
所有地方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面进行着。
中秋节我和三郎请吃饭,一大家子,摆了好几桌,婆婆生气不来。
三郎去请,她都不来。
大嫂说:「好几天没吃饭呢。」
我笑笑没说话。
「今年大郎再跟着三郎赚点银钱,明年我们也搬出来单过。」
我很意外。
「大哥同意吗?」
「嗯。」
「那真是不错,大嫂,我提前恭喜你。」
大嫂微微红着眼眶点头。
又摸了摸肚子。
「大嫂怀上了?」
「嗯。」
大嫂轻轻点点头:「我能感觉到这胎和之前不同。」
我很理解她。
乡下人家,就得生儿子,多生几个。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兄弟多,别人不敢随意欺负。
别看三郎天天闹腾,还动手打他二哥,但别人真要欺负他二哥,他第一个不依的。
大嫂都又有孩子了,我肚子还没个动静,心里也急起来。
真想打死三郎这个混蛋。
但如果像二房那几个,吃饭抢菜,汤汁到处甩,脏话连篇……
要我的孩子,早吊起来打了。
饭后一家子坐在一起闲聊,对今年的收成很肯定不错,来年不愁吃喝,不用饿肚子。
又问起三郎今年还进山打猎吗?
「去的,等收了谷子,谷子晒干就去。」
中秋过后收稻谷,金灿灿的谷子倒在地上晒,瞧着都欢喜得很。
打谷子都是自家亲人,三郎把他大哥、二哥喊上,四郎从县城带来酒,四郎媳妇帮忙煮饭。
徐小妹也带着丈夫、儿女过来,
县城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差别可真大呀。
四郎和小妹的孩子,说话文静懂事有礼,一看就识字那种,有书卷气。
不是村子里,只知道疯玩。
二房大的都十一二岁了,一点不懂事,整日上蹿下跳,脏话连篇。
家里五亩田,人多一天就能干好,烧饭、煮点心,也有人帮忙,但是晚上,我有些不得劲。
瘫床上又冷又热,让三郎给我扇风,一会嫌弃他风大了,一会嫌他碍眼。
「媳妇,你是不是累着了?」
「我想吃点甜的。」
他让我等着,去给我煮荷包蛋。
我是喜欢吃的,但是他端着碗过来,给我恶心的。
「赶紧端走,端走。」
晚上还不让他挨着我睡,嫌他碍眼。
让窗户打开,睡外面去。
「……」
三郎委委屈屈地出屋子去,我终于觉得安逸了。
一觉睡醒,想起我昨夜所作所为。
这会子也不想动。
我大抵是真的病了。
听到灶房有动静,我都不想动。
「姐,你饿不,我给你煮了粥。」
「你姐夫呢?」
「姐夫去镇上请大夫了。」
我准备起身。
小妹压住我的肩膀:「姐,你躺着,谷子姐夫已经摊开,大黄、大福守着呢。」
「……」
我确实不想动。
又躺下了。
「咋地了咋地了?哪里不舒服?」娘急吼吼地走进屋。
先给我探探额头,又摸摸手。
「没发热,是活儿太多累着了吧。」
「女婿大清早的来家里喊人,给我吓得够呛,让你小妹过来给你弄吃的,我等家里猪、鸡鸭喂了赶紧过来,就怕你病得严重,咋地?哪里不得劲?」
我看着娘愣了愣,瞬间醍醐灌顶,拉着她的手放我肚子上,嘻嘻嘻直笑。
娘惊喜问:「啥?有了?」
我轻轻点头。
「该是有了,你身子骨素来好,这两日打谷子,洗洗涮涮那么多事,肯定累着了。」
「你起来漱漱口吃点东西,继续躺着,鸡鸭那些我给喂去。」
三郎请大夫回来,大夫把脉后先是恭喜我,又恭喜三郎。
「估摸着月余,好生养着,等过些日子,老夫再来瞧瞧。」
三郎喜到没边,走路打飘地把大夫送出家门。
一个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乱七八糟拳。
我这是第一胎,三郎把爷奶接来陪我,还对小妹说:「小妹,你过来照顾你姐,等你嫁人,姐夫给你二两银子添妆。」
「姐夫,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
小妹拉着我,让我作证。
她还不放心,让阿爷、阿奶都要作证。
为了二两银子,小妹是真的尽心尽力。
兰月几姊妹也会过来帮忙,小妹也更乐意了。
接下来几个月,三郎真的太拼命了。
谁劝都没用。
带着云家男儿,他两个兄弟往山里跑。
几ťűₜ个月拿回来近百两银子,十二月家里还杀了四五头野猪,就为了熏腊肉,说我坐月子好吃。
冰窖里也堆满了冰,肉什么的放进去很快冻起来,要是夏天也能这般省时,那可太好了。
等到腊月底,三郎驾驶着骡车回来。
我就知道,他偷偷挪银子买骡子,置办骡车了。
「媳妇……」
看他那小心翼翼怕我跟他吵的样子。
我睨他一眼。
「这骡车真不错,到时候去镇上、去县城都方便得很。」
好男人是夸出来的,也是哄出来的,更是崇慕认同出来的。
家里也需要需要一辆板车,牛车、驴车、骡车都行,马车就别想了。
贵得很不说,一般人家也不允许养。
我不太懂骡子,也不太敢靠近,远远地看着大家夸骡子骨架棒,夸三郎眼光好。
村子里大大小小都来看稀奇。
徐二郎也摸了又摸。
「三郎,明儿这骡车让我驾去镇上置办年货呗。」
三郎笑:「你想得美呢,我正稀罕着呢,没门。」
「我可是你亲二哥,也不借啊。」
「不借不借,又没啥大事,咋滴,你早前能走路去镇上,如今走不去了?你又不是没银子,自己买头去呀。」
徐二郎不说话了。
买头骡子那么贵,他跟着三郎赚了点银子,也有几个儿子以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三郎你真小气,我去跟弟妹说。」
跟我说?
让我做冤大头?
我冲他摇摇头:「二哥,我做不了三郎的主。」
「三弟妹,你就别谦虚了。」
三郎上前来把徐二郎拉走,恐吓他道:「你为难我媳妇做什么,有事你跟我说。」
骡车不可能不借的,但也不可能因为什么事都借,借出去到处去疯去玩,撞到人怎么办?
三郎说性命攸关的时候,不论谁来他都借,但也必须会驾驶骡车才行。
村子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事儿,找三郎教驾驶骡车。
今年三郎没有请师父、师娘来家里过年,倒是送了不少小妹包的粽子、馒头送山里去。
理由也是现成的,我有身孕,恐招呼不好师父、师娘。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懂的自然懂。
但,两人还是下山来了,找的族长、村长商量,说要在云家村安家落户。
买的还是我家隔壁不远处的荒地。
那块荒地三郎也看上了,打算买来开荒。师父师娘买了,他也没说什么,还乐滋滋地说等到时候帮忙去干活。
我更不会说什么,毕竟我们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太大的矛盾。那些弯弯绕绕小心思算计,不值得我去与之撕破脸。
但以后也不会特别亲近。
师父、师娘找村里人帮忙干活,都是心眼实诚的人。干活便来干活,至于吃饭——
他们现在住我家里,吃也是在我家里,便说一天给个十文钱意思意思。
一天十文钱,村里人也不嫌少,能干活的都来干,也是不少人。
师娘嘴上不说,脸色很多时候都不好看。
娘小声跟我说:「她就想着当初帮你白干活,可不想想你管饭,家里粮食、肉都吃得精光。而且都是你娘家兄弟、叔伯。」
「这种人小肚鸡肠,不值得深交。」
「好在他们就修三间屋子。」
娘说得很有道理。
师父、师娘家的房子年前没有修好,眼见着要过年,家家户户都忙着杀年猪。
以后也是村里人,也邀请了他们去吃刨猪汤。
幸亏爷奶住着,他们晚上没有弄出很大动静。
要不然小妹还是个大姑娘呢。
年后师父家继续修房子,家里三郎攒的木头都送过去做房梁。
他怕我不乐意,还特意解释道:「木头山里还有,我有的是力气,砍了扛回来就行。」
「咱家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你。」
他说这些,我听着也窝心。
几根木头而已,我还是舍得的。
师父家房子修好,都二月底了,他们手里的银子想来也花用的差不多,师父来找三郎说把山里的家具物件都搬下山,然后要去山里打猎。
三郎看着我的肚子,我知道他不是很想去。
「那就去几次吧,春妮月份大了,我得留在家里,四月份起我就不去了。」
三郎春天不是很想去打猎。
但是师父没银子,不去赚就得问他借,他心里自有一杆秤,算得明明白白。
等到小麦收回家,师娘找我说借点麦子。
还要借点谷子。
我咬咬牙,一样借了一百斤。
二百斤粮食,两个人吃,也能吃几个月。
三郎知道后,一个人沉默了许久。
「唉……」
我知道。按照去年赚的银子来说,师父、师娘手里是有银子的,修房子用不了那么多,而且就一开始大家去干活,后来么,我那些兄弟嫂子也不是瞎子,去的人就少了。
也没有人给他们送菜。
这开春了,该种的要种下去,但师娘不忙着这些事情,天天村子里这家坐坐,那家坐坐,也不说种点瓜,还想等着别人提醒,别人送?
师父也是,不忙着开荒,还约人喝酒。
难怪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攒不下银子。
「……」
我心里暗暗祈祷,可得快些把嗣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有了孩子,应该会努力干活攒钱了吧?
三郎也是个冤大头,没事就去喊他师父干活开荒,他师父说累,多数时候是三郎在做,他师父歇着。
三郎回家每次都汗湿透衣服,也越来越沉默。
直到五月中旬,我生孩子,三郎终于有理由不去了。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大嫂终于得偿所愿,所以徐二嫂过来想嘲笑挖苦我,结果三郎根本没给她机会。
杀猪、宰鸡的满月宴,算八字找族长取名,长命锁、银手镯,她家孩子没有的,骄宝都有。
「一个赔钱货,搞得那么隆重做什么?也不怕折寿。」
三郎知道后,直接找上门,逮着她骂:「二嫂也是赔钱货,也一把年纪了,咋还不死?」
「……」
「下次再说我家闺女,我撕烂你的嘴。」
一起长大,是表姐也是嫂子,三郎是真的会对徐二嫂动手的。
就这样子他还气不过,抓住徐二哥,打了几拳出气。
终于没人敢再说骄宝是个赔钱货,女娃娃不值得了。
家里有小妹帮忙,爷奶看顾着,怀孩子、生孩子、坐月子我都没怎么遭罪,月子吃得好,身体恢复得快。
但是娘让我多休养,洗洗涮涮用力气的事情让小妹做,或者她过来做。
小妹直接拒绝。
谁让她姐夫给她一大包布块,可以做上百个荷包,一个荷包她能赚十文钱。
依她的说法是,她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谁都不能抢她的饭碗。
八月,大虎娶媳妇,弟媳妇进门,娘就让她管家,也说了大虎赚的银子,以后都交给他,小虎赚的娘收着,等小虎娶媳妇后,就分家。
弟媳妇勤快能干,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
师父、师娘从府城带回来一个八岁的男孩儿,瘦瘦巴巴,一双眼睛倒是亮,人也机灵。
爷奶都说这孩子挑得好。
好好养大,他们以后可以享福。
三郎发现温朗被虐打是在他抱骄宝的时候。
袖子没藏住淤青。
「谁打的?」
「爹娘打的!」
温朗说着,没藏住眼里的恨意。
三郎询问之下,才得知温朗不单单挨打,有时候还吃不饱饭。
三郎气得深深吸几口气。
摸摸温朗的头:「以后来师兄家吃饭,让你嫂子给你留着,然后跟着师兄进山打猎,帮你嫂子看骄宝,摘果子。」
三郎在不着痕迹地让温朗尽量少与他爹娘相处。
温朗点点头,眼泪滚滚地落。
我摸摸他的头。
「以后有什么事跟你师兄说,也可以跟我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有些人是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更是人面兽心。
但我们也只能暗里帮着,看顾着,不能太过于干预。
16
时光匆匆,转眼骄宝都四岁了,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胆子大,想法多,院子里的树就没她爬不上去的。
加上她爹宠她,什么都依着,上房揭瓦还给递杆子,更是无法无天。
小承是儿子,三郎也心疼,但不这么宠了。
犯错是要挨揍的。
那天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半夜三更的,温朗一身是血地出现在家门口。
我吓坏了。
胆大包天的骄宝都吓得不敢作声。
「温朗,你你怎么了?」
「嫂子,我杀人了。」
温朗声音很轻,我赶紧把他拉进院子。
「宝,你去喊族长爷爷,还有村长爷爷来我们家,再去喊姥姥、姥爷,别人问什么都不要说。」
骄宝点点头。
蹬蹬蹬跑得飞快。
我才问温朗:「你杀了谁?」
「我爹娘。」
「为什么?」
「爹让我脱裤子,他他……」
有的人真的就是畜生,是禽兽。
族长、村长、爹娘来得很快。
得知温朗动手杀人后,族长、村长眉头紧蹙,去了隔壁。
刀刀致命,他爹娘已经死透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
是的,怎么办?
报官?
还是私了?
三郎回来了,得知事情始末,他看着缩在角落里的温朗。
「人命关天,肯定是要报官的,但不能让温朗去抵命。」
不报官,这种事情瞒不过去,到时候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三郎把温朗喊过去,悄声吩咐他。
人不是他Ṭű¹杀的,是他爹打他,他娘出手救他,失手刺伤他爹,他爹气不过,想要拉着他娘一起。
「师兄,我能受得住。」
温朗身上本来就有伤痕,三郎又在他身上打了很多鞭子,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衙门来人了。
村里人都能作证,温朗经常被毒打。
他现在又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样子。
徐家还有个举人老爷,也得给面子,这案子要不要深入调查,怎么查?
温朗从杀人凶手,变成受害者。
可怜的孩子,一夕之间没有爹娘,从此成了孤儿。
衙门结案,夫妻互杀,死者要入土为安。
物证什么的,能毁都要毁去。
村长、族长从愿意帮忙遮掩起,就会守口如瓶。
「春妮,我们要搬去县城了。」
不能搬得太远,会惹人怀疑,也不能急切地搬走,要一步一步安排。
比如小承要启蒙,就是搬去县城最好的借口。
村里人都在安慰温朗:「你还有你师兄,他不会不管你的,你要争气啊温朗。」
温朗点点头。
住在我家的温朗渐渐有了生气,眼里也有了光。
后来我们去了县城,温朗跟人去学武,学有所成的时候,他说要去参军。
「那就去吧。」
我和三郎是支持他去参军的。
毕竟可以攒军功,拼前程。
我们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四郎考上贡生了,四郎当官了。
九品官,小县令。
但对徐家来说,也算是改换门庭了。
我家小承十五岁,也考中秀才了, 要不是我跟他爹拽着,他还想一鼓作气往上考。
「爹、娘, 我要考状元。」
「状元,三年才一个, 哪是那么容易的呀。不过我儿有志气, 是好事。」
小承二十二岁当真考中状元的时候, 温朗也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肯定是用了所有军功,换来了一块丹书铁券,相当于免死金牌。
「师兄,从此你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所有的一切, 我都如实禀报皇上, 由我一力承担。」
其实真的不必如此。
村长、族长都已过世,我和三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把这事招出来。
这些年,见识多了, 律法的书听骄宝、承儿念过几遍, 三郎其实后悔过当时的决定,但真让他再选一回, 他可能不会如当初那般选择。
也可能还是会如当初那般选择。
人面兽心之人,本就该死。
时间过得真快啊, 孩子们大了, 成家了,有出息了,爷奶过世,爹娘年迈。
我们决定回乡去。
乡下还有他的爹娘,两个哥哥,年少时的争抢, 如今好像都不重要了。
公公婆婆老了,因着儿孙争气, 徐二哥、二嫂也不敢不孝, 二房的孩子们, 真的一个出息的都没有,娘懒坏一窝。
大房的女儿们嫁得很好, 独苗苗倒也支撑起大房。
大房、二房孙子辈的倒是有好几个好苗子。
三郎出银子在村里办私塾, 请了夫子前来给他们启蒙……
往后的路啊, 得他们自己去走。
家里的狗狗,早已不是大福、大黄,而是它们的曾孙辈了。
我和三郎也老了。
「不老不老, 我还能干着呢。」
三郎是真的不服老。
「嗯, 对,你说的都对,爹娘还在, 我们就还年轻,不能说老。」
我挨着他坐下。
瓜果香随风飘来,我往他肩膀上靠:「三郎。」
「哎。」
「过两日,我们进山去掰庆竹笋, 晒些给孩子们寄去。」
「给温朗也寄点。」
「老四也寄些。」
「你仔细想想,还要给谁寄……」
「那是得好好想想,可不能漏了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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