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我在偏远小学教书,校长介绍的姑娘我没看上,相中了他的女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1 12:26 1

摘要:晚饭后,我把那本翻烂的《唐诗三百首》翻到第35页,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墨迹旁,有一道浅浅的圆珠笔划痕。这是我到青山沟小学任教的第三个月,也是我第92次在晚饭后,用这种方式对抗窗外无边无际的寂静。

晚饭后,我把那本翻烂的《唐诗三百首》翻到第35页,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墨迹旁,有一道浅浅的圆珠笔划痕。这是我到青山沟小学任教的第三个月,也是我第92次在晚饭后,用这种方式对抗窗外无边无际的寂静。

抽屉里,一张四个女生的合照被压在最底下,照片上的林晓穿着一条碎花裙子,笑得比阳光还晃眼。那是我大学时的恋人,毕业时,她留在了省城,我被分配到了这里。照片的背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可天涯,终究是天涯。

“小陈老师,备完课了?”校长王建国的声音像一把钝锉刀,磨得人耳朵生疼,却带着一股子老实人的热乎劲。他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里面是半缸子浓茶。

我合上书,站起来:“王校长,正看着呢。”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自己拉了条板凳,在我那张用砖头垫着腿的桌子旁坐下。“别老看书,跟死人较劲有啥意思。年轻人,要看看活人。”他呷了口茶,砸吧砸吧嘴,昏黄的灯泡在他半秃的头顶上晃出一圈油光。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几句学校的琐事,一会儿是三年级的玻璃该换了,一会儿是谁家的牛又啃了操场的草皮。我耐着性子听着,知道他今晚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些。果然,他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小陈啊,”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凑了凑,一股烟草和劣质茶叶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你在我们这儿,也待了一阵子了。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王校长。学生们淳朴,乡亲们热情。”我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这实话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另一半——单调,闭塞,让人觉得青春正一寸寸被这大山吞噬。

“那就好,那就好。”他搓着手,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局促和兴奋的神情,“小陈啊,你也是个大学生,文化人。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也该考虑考虑了。”

我心里咯了噔一下。

“是这么个事,”他终于挑明了,“村东头,老李家的闺女,李娟,在村公所当会计。人踏实,能干,模样也周正。我跟她爹熟,提了一嘴你的情况,他家那边……挺乐意的。想让你俩见见。”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在村口的小卖部见过,皮肤黝D7黑,扎着个粗辫子,看见生人就低头,手指甲缝里好像还有没洗干净的泥。

“王校长,我……”我刚想拒绝,就被他打断了。

“你先别急着说啥。”他抬起手,表情严肃起来,“小陈,我知道你们城里来的年轻人,心气高。但过日子,跟书里写的不一样,有些事,得往长远看……”他话没说完,又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像是要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劝说更让人窒息。我看着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搪瓷缸子上的豁口,那动作缓慢而固执。我明白,拒绝他,就是拒绝了这位老校长对我最朴素的善意。

“行,王校长,”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见见。”

他脸上立刻绽开了菊花似的笑容:“哎!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嘛,多看看,多了解了解,没坏处!”

相亲的地点就定在王校长家。

那天是个周六,我特意换了件最体面的白衬衫,就是领口已经洗得发黄的那件。走进校长家的小院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李娟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衣,下面是条蓝色的长裤,脚上一双布鞋。和我印象中差不多,只是离得近了,能看到她脸上因为紧张而泛起的红晕。

王校长的爱人张罗着倒水、拿瓜子,嘴里不停地夸着李娟手脚麻利,夸我年轻有为。我和李娟并排坐在长凳上,中间隔着能再坐下一个人的距离。空气里满是尴尬,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小陈老师……平时……都教啥?”憋了半天,李娟终于开口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语文,还有他们的音乐、美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哦……文化人,好。”她说完这句,又低下了头,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我找不到任何话题,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被强行按在了一起。我看着她,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王校长和他爱人在旁边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了“你们快说话啊”的焦急。

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一时的心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踏实”“能干”的过日子。我想到了林晓,想到我们曾一起在大学的草坪上念诗,谈论叶芝和梵高。那种灵魂的共鸣,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就在我快要被这沉默压垮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T恤的女孩走了进来。她剪着利落的短发,皮肤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白皙,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本书。她的眼睛很亮,像山里的溪水,清澈又带着一丝冷意。

“爸,妈,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很清脆,和这个屋子里的沉闷格格不入。

“哎哟,小舒回来了!”王校长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站了起来,“快,这是爸学校新来的陈老师。这是我闺女,王舒,在县城卫校读书,放假回来。”

她朝我点了点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转向了李娟,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娟子姐,你也在啊。”

“小舒。”李娟显得更拘谨了。

那一瞬间,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叫王舒的女孩吸引了。她身上有一种和这个村子截然不同的气质,一种混合着倔强和忧郁的、属于外面世界的气质。她把书放在桌上,我瞥了一眼,最上面一本是《红与黑》。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悬念/小高潮:约1500字】

晚饭就在校长家吃的。饭桌上,王校长和他爱人一个劲儿地给李娟夹菜,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我埋头扒着饭,偶尔抬起头,视线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坐在对面的王舒。

她吃得很少,也很安静,只是偶尔会皱着眉头,听着她父母那些过于明显的撮合话语。

“娟子啊,我们家小陈老师,人品没得说,就是书呆子气重了点,以后你要多担待。”张阿姨说。

“妈!”王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有力,“人家陈老师和娟子姐八字还没一撇呢,您说什么呢。”

张阿姨的脸僵了一下,王校长赶紧打圆场:“吃饭,吃饭!小舒这孩子,不会说话!”

我感激地看了王舒一眼,她却正好移开目光,假装在夹一根离她很远的青菜。

饭后,李娟要回家,王校长让我送送她。我无法拒绝。走在村里唯一的那条土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老师,”李娟忽然停下脚步,“你是不是……没看上我?”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些语无伦次。

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苦涩。“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大学生,文化人。我就是个村里的姑娘。”

“你别这么说,你很好。”

“好有什么用。”她低声说,“陈老师,你不用为难。王校长那儿,我会去说的。就说……就说我没看上你。”

我心里一阵轻松,又夹杂着一丝愧疚。“李娟,对不起。”

“没啥对不起的。”她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就是……有点羡慕王舒。”

“羡慕她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她跟你,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说完,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李娟的话,像一粒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我抬起头,看着王校长家那扇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更多地了解王舒。

第一章

拒绝了李娟之后,我和王校长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他见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拉着我聊家常,只是点点头,那句挂在嘴边的“年轻人嘛……”也少了很多。我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但我别无选择。

我的心思,全都在王舒身上。

我开始找各种机会接近她。学校的图书室里有几本旧得掉了页的文学名著,我把它们借了出来,假装不经意地在她家门口“偶遇”她。

“王舒同学,你也喜欢看书?”我扬了扬手里的《安娜·卡列尼娜》。

她瞥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波澜:“随便翻翻。”

“《红与黑》里的于连,是个很复杂的角色,你觉得他到底是野心家还是时代的悲剧?”我试图开启一个深刻的话题,一个我认为能引起她共鸣的话题。

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一个想往上爬,但又不够狠的男人罢了。”

她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把我满腔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她不是林晓,不会因为一个文学角色跟我讨论一个下午。她更直接,也更……锋利。

我的追求屡屡碰壁。她对我,始终保持着一种客气又疏远的距离。我送她自己抄写的诗集,她收下了,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我约她去山上看日出,她说她起不来。

我越是受挫,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越是上头。我认定,她只是在用冷漠伪装自己,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渴望一个能理解她的人。我,陈辉,一个读过大学、满腹诗书的青年教师,不正是那个人吗?这是我当时近乎偏执的想法,一种知识分子式的自负。

【情感共鸣点一:2000-3000字处】

那天下午,学校提前放学,我路过王校长家,院门虚掩着。我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想看看王舒在不在。

客厅里没人,却从里屋传来王校长压低了的声音。

“你摁这个,红的这个,摁下去……”

“哪个是红的?我这看都一个色儿啊。”是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焦急。

“哎呀,我给你指,这个,对,摁住!你看,转了吧?这就放磁带了。”王校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耐性,是我平时很少见到的。

我悄悄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原来是王舒从县城给家里买了个新的收音录音机,王校长正在教张阿姨怎么用。张阿姨眼神不好,对着那几个小小的按钮,显得手足无措。

“这……这咋还不出声?”张阿姨捣鼓了半天,还是没动静。

“你得摁这个,这个播放键。你看,上面画着个小三角。”王校长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握着张阿姨的手,指着那个按键,“来,你试试。”

张阿姨小心翼翼地摁下去,一阵悠扬的戏曲声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哎!响了!响了!建国,你真能耐!”

“这有啥能耐的。”王校长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老花镜,仔细地擦了擦镜片,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

我站在门外,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我一直追求着所谓的灵魂伴侣,追求着诗和远方。可眼前这一幕,王校长和他目不识丁的妻子之间,这种笨拙又耐心的温情,不也是一种深刻的联结吗?我一直觉得王校长俗气,可他在教妻子用一个新玩意儿时的耐心,却比我口中念叨的任何一首情诗都更动人。

【扎心金句一:约2000字】

我忽然明白了,有些人的般配,是写在脸上的;有些人的,是刻在日子里的。

我悄悄退出了院子,心里乱糟糟的。我对我所追求的东西,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情节转折:约3000字】

也许是我的错觉,从那天起,王舒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她会偶尔问我一些关于学生的问题,也会在我提到某本书时,接上一两句。

我欣喜若狂,以为是自己的坚持终于打动了她。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鼓起勇气,再次约她去后山。我说,山顶的野花开了,很好看。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说:“好。”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我心里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关于文学,关于理想,关于我对未来的憧憬。

走到半山腰的一个平坦处,她突然停了下来。

“陈老师,”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异常平静,“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羞涩,没有期待,只有一片清澈的冷静。

我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读《红与黑》,你身上有种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我急切地表达着,“我觉得我们……我们可以有很多话说。”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转身离开。

“陈老师,”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递给我。

我疑惑地打开,那是一封信,字迹很陌生,但能看出写信人是个男性。信里写满了爱恋和思念,称呼王舒为“我亲爱的小鸽子”,落款是“永远爱你的,向阳”。信的末尾,还提到了他们毕业后一起去南方的计划。

我的手开始发抖,那信纸仿佛有千斤重。

“我快毕业了,”王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毕业后,我就去找他。我们说好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阳光下,她的脸庞轮廓分明,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那些关于诗和远方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封不属于我的信。原来,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自我感动,都只是一个笑话。她不是冷漠,她只是把她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另一个人。

我狼狈地把信还给她,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几乎是逃跑似的冲下了山。

第二章

失恋的滋味,比我想象中更苦涩。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村子里,我没办法像在城市里一样,用灯红酒绿来麻痹自己。我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遍遍地翻着那本《唐诗三百首》。

那道划在第35页的笔痕,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林晓如此,王舒也是如此。她们都属于我够不到的“天涯”。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给学生们排练话剧,教他们唱我大学时写的歌,甚至自己掏钱买来颜料,带着他们在教室的后墙上画了一幅巨大的星空。孩子们很开心,王校长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一次,他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陈啊,”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摆了摆手,“还在为小舒的事……难受?”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年轻人嘛,都得过这一关。”他叹了口气,自己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其实,我跟她妈,对那个向阳,也不是很满意。油腔滑调的,不像个过日子的人。但没办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心里一动:“您也觉得他不好?”

“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他弹了弹烟灰,“小舒那孩子,性子犟,像我。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由她去吧,不撞个头破血流,她是不会回头的。”

王校长的话,像是一剂奇怪的安慰剂。一方面,它让我觉得王舒的选择未必是最终的;另一方面,又让我看到了自己与她之间,隔着怎样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时,一件事打破了学校的宁静。

学生张小军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他是班里最调皮,但也是最聪明的孩子。我去了他家,一座摇摇欲坠的土坯房。他爹腿有残疾,娘常年卧病在床,家里穷得叮当响。

“陈老师,不是我们不让小军去上学,”他爹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眼圈通红,“他娘的病又重了,要去县里看,实在……实在拿不出钱了。小军说,他去跟叔伯们下山采石挣钱,不念了。”

我听了,心里又酸又气。我冲到采石场,找到了那个在石头堆里,被晒得像块黑炭的小小身影。

“张小军!你给我回去!”我冲他吼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倔强:“不回!我要挣钱给我娘看病!”

我拉着他,他死活不走。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拿一个十岁的孩子没办法。

我回到学校,直接冲进了校长办公室。“王校长,张小军家的事,学校不能不管!我们应该给他家捐款!”我激动地说。

王校长正戴着老花镜在算账,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我:“捐款?捐多少?学校账上就剩三百多块钱,老师们的工资还差着呢。全捐了,够他娘看一次病吗?”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辍学啊!”

“小陈,你冷静点。”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早就知道他家的情况了。我托了镇上的亲戚,给他爹在砖窑厂找了个记账的活,虽然挣得不多,但比他自己下地强。我还跟信用社打了招呼,可以先贷五百块钱给他家应急。”

我愣住了。我满脑子都是理想主义的激情,而他,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了一切。

【扎心金句二:约4000字】

我这才明白,理想这东西,在城里是光,在村里是霜,能照亮人,也能冻伤人。我的光,差点就冻伤了那个孩子真正需要的帮助。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有些底气不足。

“跟你说了,你还会像今天这样,为了个学生急得脸红脖子粗吗?”他看着我,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小陈,当老师,光有热情不够,还得有办法。你这股劲儿,是好的。但得用对地方。”

我走出办公室,脸上火辣辣的。那一刻,我对王校长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他不是俗气,他是把生活的智慧,揉碎了,咽进了肚子里。

【悬念/小高潮:约4500字】

几天后,张小军回来了。他见到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陈老师,谢谢你。我爹说了,要不是你去找校长,我们家就真的过不去了。”

我知道,这是王校长把功劳都推到了我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山里下了第一场雪。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开始觉得,窗外的寂静,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

一个寒冷的夜晚,我正在宿舍备课,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王校长。他没戴帽子,头发上落满了雪花,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发抖。

“王校长,您怎么了?”我赶紧把他让进来。

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电报,递给我。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手里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我接过来,上面只有一行字:

“王舒病重,速来省城医院。”

第三章

我和王校长连夜搭了一辆运煤的卡车往县城赶。车厢里颠簸得厉害,煤灰呛得人喘不过气。王校长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那个旧挎包,里面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到了县城,又转了最早一班的长途汽车。等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到省城医院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病房里,我们见到了王舒。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得了急性阑尾炎,穿孔了,引起了腹膜炎,幸亏抢救及时。

张阿姨坐在一旁,眼睛肿得像核桃。

“都怪那个向阳!”张阿姨一看到我们,眼泪就下来了,“小舒疼了好几天,他都说没事,让她喝点热水。要不是同宿舍的同学看着不对劲,硬把她送来医院,这孩子……这孩子就没了!”

“他人呢?”王校长声音沙哑地问。

“跑了!”张阿姨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医生说手术要交三千块钱押金,他嘴上说去取钱,结果一去就没影了!电话也打不通了!这个挨千刀的!”

王校长听完,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我扶着,他差点就倒下去。他一辈子在村里受人尊敬,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王舒醒着,她听着母亲的哭诉,没有流泪,只是把脸转向了墙壁,肩膀微微抽动着。

我看着她那个孤单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她信誓旦旦要去追寻的未来,那个她称之为“亲爱的小鸽子”的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像个懦夫一样消失了。

王校长缓过神来,走到病床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没事了,小舒。爸在呢。”

王舒的眼泪,终于在那一刻决了堤。

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掏空了王校长的家底。我在省城陪了他们一个星期,每天就是医院、招待所两点一线。王舒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有一次,我给她削苹果,她突然开口:“陈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我手一顿,差点削到自己。“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我以为我们是精神伴侣。结果呢?三千块钱,就让他露出了原形。”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平静下面,是已经碎成粉末的心。

“忘了他吧。”我说。

“忘?”她摇摇头,“忘不了。不是还爱他,是忘不了自己有多蠢。”

【扎心金句三:约6000字】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两个人能走到一起,靠的不是心动,而是心定。心动是一瞬间的烟花,而心定,是看尽繁华后,还愿意牵着的那只手。

出院后,王舒没有再回学校。她办理了退学,跟着我们一起回了青山沟。

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那些曾经羡慕她能去城里读书的婶子大娘,现在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王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整天不出来。

我看着心里着急。我开始每天去她家,不提过去,也不说未来,就只是跟她聊聊书,聊聊我班上的那些调皮蛋。起初她不怎么理我,后来,会偶尔回我一两句。

我知道,她心里的冰,需要时间来融化。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天。山里的花又开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给学生们上课,窗外,我看到王舒站在操场边的大树下,静静地看着我们。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脸色,似乎比冬天时红润了一些。

下课后,我走到她面前。

“想来看看孩子们。”她先开了口。

“他们都很想你。”我说。

我们并排在操场上走着。沉默了很久,她忽然说:“陈老师,我爸妈……他们想让我跟你……处处看。”

我停下脚步,心脏狂跳起来。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我现在这个样子,配不上你。”

“不许这么说!”我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王舒,你听我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

我没有说下去。但她懂了。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你……不嫌弃我?”

“我求之不得。”

【情节转折:约7500字】

我和王舒的婚事,定在了那年秋天。

婚礼很简单,就在学校的操场上办的。全村的人都来了。王校长那天喝了很多酒,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小陈,我闺女,以后就交给你了。她受过苦,你……你得对她好。”

“爸,您放心。”我郑重地喊出了那声“爸”。

他愣了一下,随即老泪纵横。他不停地擦着他的老花镜,可镜片却越擦越模糊。

婚礼的喧闹声中,我看到李娟也来了。她已经嫁到了邻村,丈夫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庄稼汉。她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远远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微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向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不是后悔,也不是庆幸,而是一种对命运的感慨。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她,现在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数个岔路口,你选择了一条,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另一条路上的风景。

洞房花烛夜。我们的小屋,就是学校分给我那间宿舍,只是重新粉刷了一遍,贴上了大红的喜字。

王舒坐在床边,显得有些紧张。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舒,你后悔吗?”我问。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去南方,后悔……选择了我。”

她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她摇了摇头:“不后悔。陈辉,以前,我想去远方。现在,你在哪,哪就是远方。”

(二十年后)

第四章

“爸,这个绿色的键你按一下,对,就是这个微信的图标,用力按……哎呀,不是让你关机!”

客厅里,我举着一部新买的智能手机,第N次试图教我年近七十的岳父——曾经的王校长——如何使用视频通话。他的手指粗大而僵硬,戳在小小的屏幕上,总是找不准位置。

“这什么玩意儿,还没打电话方便呢!”他把手机推给我,一脸挫败,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老花镜,摸了个空才想起已经换了新的。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二十多年了,从未改变。

“爸,您学学就会了。以后想小远了,随时都能看见他。”王舒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看见,看见,在手机里看见,跟真人能一样吗?”岳父嘟囔着。

我看着他斑白的两鬓和脸上深刻的皱纹,忽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在昏黄灯光下,耐心教岳母用录音机的夜晚。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无所不能。而现在,他却被一个小小的手机给难住了。时光,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

我和王舒,最终还是离开了青山沟。在我三十二岁那年,我通过了市里教师公招考试,调入了市区的一所中学。我们买了房,扎了根,有了儿子陈远。当年的青年教师陈辉,如今已是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教着毕业班的语文,每天都在为升学率和儿子的叛逆期头疼。

王舒在一家私立医院当护士,工作很忙,我们俩经常说不上一句话,一天就过去了。曾经以为的诗与远方,最终都落脚于柴米油盐,落脚于儿子不尽人意的成绩单和每月不得不还的房贷。

【情感共鸣点二:7000-8000字处】

我们已经冷战三天了。

起因是儿子小远的补习费。一学期一万二,对于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主张报,王舒觉得没必要,认为是我把升学的焦虑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我们在储物间里吵了起来,那个不到五平米的地方,让彼此的指责都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陈辉,你现在除了分数,还关心什么?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给山里的孩子上课的吗?你现在变得跟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一样!”

“我讨厌?我不这么拼,房贷谁还?你爸看病的钱从哪来?王舒,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每天在医院里伺候人,看人脸色,我为了什么?”

……

情绪越激烈,句子越短。

“你变了!”

“你也是!”

“不可理喻!”

“你才……”

争吵在儿子推门进来时戛然而生。“爸,妈,你们在找东西吗?”他一脸无辜。

那晚,我们分房睡。

凌晨两点,我胃疼得厉害,悄悄起床想去厨房找药。客厅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往前走,却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杯水,旁边是我常吃的胃药,药片已经从铝箔里抠出来了两片,整整齐齐地摆在旁边。水还是温的。

我站在黑暗中,拿着那杯水,一动不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一阵阵地发酸。我们吵得那么凶,甚至没有说晚安,但她依然记得我半夜胃疼的毛病。

我端着水杯回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我看到她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我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只是在门口站了很久。

有些关怀,是在寂静中完成的。有些爱意,藏在最激烈的争吵背后。

【扎心金句四:约8000字】

我忽然觉得,年轻时以为婚姻是诗的结尾,中年才知道,它只是散文的开头。平淡,琐碎,甚至有些磨人,但字里行间,都浸着无法分割的牵绊。

【悬念/小高潮:约9000字】

冷战在无声中结束了。第二天早上,我准备早餐时,王舒默默地走了进来,开始洗漱。阳光从阳台照进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昨夜的争吵从未发生。这是我们中年夫妻的默契,也是一种无奈。

周末,我开车带着一家人回岳父家。路上,小远坐在后排,戴着耳机听歌。

“陈辉,下个月我科室要竞选护士长。”王舒忽然说。

“是吗?好事啊。你有把握吗?”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知道。李姐资历比我老,但学历没我高。我们主任的意思,是想让我试试。”

“那就争取啊!这是好事!”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但是……要是我当了护士长,以后会更忙。家里的事,小远的事……”她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她的顾虑。“没事,有我呢。你放心去争,家里我来兜底。”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到了岳父家,吃完饭,王舒陪着岳母在房间里说话。我陪着岳父在院子里下棋。

“小陈啊,”岳父悔了一步棋,“你们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爸。”我矢口否认。

“你别瞒我。”他拿起一颗棋子,在棋盘上敲了敲,“小舒那孩子,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你俩,是不是为了钱的事?”

我沉默了。

“年轻人嘛……不对,你们也不年轻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开始擦他的老花镜,“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我跟你张阿姨,不也吵了一辈子?关键是,吵完,知道这日子还得往下过,这人,还是身边这个人。”

我心里一暖:“爸,我知道。”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陈辉先生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您是?”

“我是林晓,陈辉。我们……很多年没见了。”

我的手,猛地一抖。棋子掉在了地上。

第五章

林晓。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记忆的锁孔,转动时发出“咯吱”的、令人心慌的声响。

“林晓?”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电话那头,岳父正疑惑地看着我。

“是我。真不容易,找了好几个老同学才问到你的号码。”她的声音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清亮,带着笑意,“我来你这个城市出差,就一天,明天就走。想……能不能见个面,聚聚?”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见?还是不见?

“我……我现在在父母家,不太方便。”我找了个借口。

“哦,这样啊。”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失望,“那好吧,是我太唐突了。那……不打扰你了。”

“等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或许是那句“不打扰了”刺痛了我,仿佛我们之间,真的已经陌生到只剩下客套。或许,是我想为我那段被现实腰斩的青春,寻找一个迟到的结尾。

“怎么了?”

“你……你住哪个酒店?我晚点看看有没有时间,过去坐坐。”我说出这句话时,甚至不敢看岳父的眼睛。

挂了电话,我心乱如麻。岳父捡起地上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地说:“棋走错了,可以悔。人生路,走错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我没敢接话。

晚上,我对王舒撒了个谎。我说,学校有个紧急会议,我得赶回去一趟。

她正在给小远检查作业,头也没抬:“去吧,开车慢点。”

我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她的平静,让我更加心虚。

我开着车,在去酒店的路上,心里天人交战。我这是在做什么?去见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前女友,这算什么?精神出轨吗?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是老同学见个面,叙叙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骗不了自己。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甚至在出门前,对着镜子,把几根冒出来的白头发往下压了压。

酒店的咖啡厅里,我见到了林晓。她比照片上成熟了许多,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化着精致的淡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不是沧桑,而是韵味。

“陈辉,你都没怎么变。”她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才是,越来越年轻了。”我客套地回应。

我们聊了各自的近况。她是一家大公司的部门总监,满世界地飞。她结了婚,又离了,没有孩子。她说,她丈夫无法忍受她是个工作狂。

“你呢?幸福吗?”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忽然问我。

我愣住了。幸福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幸福,像是在炫耀。我说不幸福,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就……挺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含糊地回答。

【扎心金句五:约10000字】

她笑了:“你看,我们都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屑的样子。我成了别人口中的女强人,你过上了平淡的烟火人生。我们谁也没能活成当年草坪上念的那首诗。”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是啊,我们都没能活成诗。

我们聊了很多,从大学时的趣事,到这些年的经历。那种久违的、思想上的共鸣感,让我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我又变回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而不是这个为补习费和房贷奔波的中年男人。

“陈辉,”临走时,她叫住我,“还记得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吗?”

我心头一震。

“我毕业后,给你写过很多信,寄到你留的那个青山沟小学的地址。但一封回信都没有。”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探究,“我当时就想,也许‘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的只是一句诗罢了。”

我彻底僵住了。信?我一封都没有收到过。

“我没收到过任何信。”我艰难地说。

她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是吗?也许吧,山高路远……”她没有再追问下去,那句未尽之言,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信去哪了?

第六章

我失魂落魄地开车回家。林晓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信,到底去哪了?

那个年代,邮路不畅,寄丢了是常有的事。但我心里,却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一个我不敢去证实的猜想。

我回到家时,已经快午夜了。客厅的灯还亮着。王舒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回来了?”她声音很平。

“嗯,会开完了。”我换着鞋,不敢看她。

“陈辉,”她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你去见了谁?”

我心里一咯噔。“什么见了谁?开会啊。”

“你衬衫领子上的口红印,是开会开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领口,脑子里“嗡”的一声。肯定是刚才和林晓告别时,礼节性拥抱不小心蹭上的。

我百口莫辩。

“我……”

“是她吧?林晓。”王舒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我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下午有个陌生的座机号打到家里,我接了。一个女人,问是不是陈辉家。我问她是谁,她没说就挂了。那声音,我有点耳熟。后来你慌慌张张地找借口出门,我就猜到了。”她顿了顿,继续说,“刚才,我给你们学校办公室打了电话。他们说,今晚根本没有什么会。”

我的谎言,被她一层层剥开,露出了最狼狈的内核。

我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不是在狭小的储物间,而是在这空旷的、亮着灯的客厅。

“你为什么要骗我?陈辉!二十年了,你心里是不是还一直有她?”

“我没有!我们只是老同学见个面!”

“老同学见面需要撒谎吗?需要弄一身香水味和口红印回来吗?”

“那是个意外!”

“意外?你心里没鬼,会有这么多意外吗?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觉得我人老珠黄,没文化,没情调,比不上你那个光鲜亮丽的初恋了?”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被她的话刺痛了,声音也高了八度,“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生活吗?每天为了几块钱跟菜贩子吵架,为了儿子的成绩跟孙子一样求老师!我累!我烦!我跟老同学聊聊过去怎么了?”

“你累?你烦?我呢?我在医院看尽生老病死,回家还要伺候你们父子俩!我找谁说去?陈辉,你就是嫌弃我了!”

【孩子无意识话语刺痛大人】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卧室的门开了,小远揉着眼睛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恐,“我以后……我以后不惹你们生气了,我好好学习,你们别吵了,我害怕……”

孩子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们所有的怒火。

王舒别过脸去,用力地擦掉眼泪。我站在原地,看着吓坏了的儿子,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无力。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晚,谁也睡不着。关了灯的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我心头的问题。

“舒,”我声音沙哑,“当年,林晓寄到学校的信,是不是……被你爸……”

我没敢说下去。

身边的人,呼吸猛地一滞。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黑暗中才传来她幽幽的声音。

“是。”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他怕你跟她走了,留不住你这个大学生老师。他……他也是为了我。那些信,他都收起来了,后来,一把火烧了。”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中。原来,我耿耿于怀的“天涯若比邻”,我念念不忘的青春遗憾,竟然是被人为地斩断的。而斩断它的人,是我敬重了一辈子的岳父,是为了我现在的妻子。

【扎心金句六:约12000字】

我躺在黑暗里,忽然分不清,到底是命运欺骗了我,还是我用后来的二十年,欺骗了命运。

我以为我娶的是爱情,可这爱情的开端,却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我这一生的轨迹,都在那个我不知道的时刻,被悄悄地篡改了。

这一夜,如此漫长。

第七章

天亮了。

我和王舒一夜无话。早晨,我机械地起床,洗漱,做早餐。她也默默地起来,给花浇水,收拾屋子。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用沉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餐桌上,我把煎好的鸡蛋推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她把一杯温水和两片降压药,放在了我的手边。

我们都知道,日子还要继续。儿子马上要高考,岳父身体不好,护士长的竞选迫在眉睫。我们被生活这根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谁也无法挣脱。

周末,我独自回了岳父家。

他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那些花草。看到我一个人回来,他并不意外。

“小舒呢?”

“她医院忙。”

我们在石桌旁坐下。他给我倒了杯茶,还是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用了几十年,他都舍不得扔。

“小陈啊,”他先开了口,“当年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你……恨我吗?”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坦然和脆弱。

我看着他满头的白发,看着他那双因为白内障而有些浑浊的眼睛。恨?我该恨吗?恨他为了留住一个好老师,为了自己的女儿,用了一种最自私的方式?

“爸,”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叹了口气,擦了擦那副永远也擦不干净的老花镜,“那几年,我晚上做梦,都梦见你收拾东西走了。我怕啊。我怕学校没了好老师,更怕……怕小舒再受一次伤。年轻人嘛,容易犯糊涂。我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个姓林的姑娘。”

他站起来,走进屋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木盒子。

“这是当年,我拦下的一封信,就这一封。当时看着信封厚,我没舍得直接烧,就拆开看了。看完,我就没敢再烧了。”他把盒子推到我面前,“你看看吧。看了,你就都明白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林晓,穿着碎花裙子,笑得灿烂。照片背后,是那句熟悉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展开信纸。

信里,林晓告诉我,她父亲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是省里一个领导的儿子。她抗争过,但没有用。她说,她也许,要向现实妥协了。

信的最后,她写道:“陈辉,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未来。如果你愿意来省城,为我,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们一起抗争。如果你觉得,青山沟才是你的归宿,那我祝你幸福。请你一定回信告诉我你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接受。若三月无回音,我便知你意。”

落款日期,是我和王舒确定关系的前一个月。

原来,我所以为的“被辜负”,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她也曾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也曾把选择权交给我。而岳父的拦截,恰好替我做出了那个“留在青山沟”的选择。命运的齿轮,以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

我拿着那封信,坐在院子里,泪流满面。我哭的不是错过的爱情,而是我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二十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婚姻里的“施予者”,是拯救了王舒的英雄。到头来,我才是那个被选择、被安排的人。

我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王舒不在家,应该是去医院加班了。儿子在房间里刷题。

我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这个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桌上,那本被我从青山沟带来的《唐诗三百首》静静地躺着。封面已经破损,书页泛黄。我拿起来,摩挲着粗糙的纸张。

我翻开书,却没有翻到第35页。

我只是静静地合上了它。

我拿出手机,“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很快,她回复了:“七点半。路上慢点。”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简单的叮嘱,视线渐渐模糊。我忽然明白了岳父说的“日子还得往下过,人还是身边这个人”的含义。

我这一生,或许始于一个谎言,错过了一首诗。但最终,我拥有了一本厚厚的、写满了柴米油盐的散文。这本散文,不好看,不浪漫,却足够真实,足够温暖。

我收起手机,转身走进厨房,开始淘米。今晚,我想给她做一碗她最爱喝的南瓜粥。

窗外,夜色渐浓。我知道,这场席卷我半生的风暴,终于要平息了。而我的人生,无论愿意与否,都将带着这一切,继续向前。

来源:乘风破浪的雪碧5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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