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明:该文是旧事重提,也是一个代宣言——自己已经厌倦了各种政经舆论战的噪音,也打算从此不再写这类有关的批评与分析或论文之类的东西;而今天这篇行记当为代序宣。)
(说明:该文是旧事重提,也是一个代宣言——自己已经厌倦了各种政经舆论战的噪音,也打算从此不再写这类有关的批评与分析或论文之类的东西;而今天这篇行记当为代序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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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启程
深秋的清晨,天空似被一块厚重且浸透灰雾的旧绸缎严严实实地裹住,阴沉得让人心生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我独自拖着简单的行囊,脚步带着几分迟疑与决然,踏上了前往扬州的高铁。
踏入车厢,冷气如细密的冰针,带着刺骨的寒意直直刺入肌肤,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乘客们皆戴着口罩,宛如被一层无形且冰冷的茧紧紧包裹,各自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们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那单调的动作,仿佛是在与外界仅存的微弱联系。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的低咳,像是在寂静湖面投下的石子,瞬间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随后又迅速归于死寂。
邻座的女人,约莫四十岁,身着一袭挺括却略显陈旧的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细巧的锁骨,仿佛是被生活磨去棱角却仍强撑体面的归人。她的眉头紧紧锁着,好似一道无法熨平的褶皱,那紧蹙的纹路里,藏着无尽的疲惫与焦虑。指尖在购物软件的结算页面反复停留,那犹豫的神情,像是在贫瘠的土壤里寻找一粒能生根的种子,每一次点击都带着对现实的妥协与不甘。她的口罩边缘,沾着几根不易察觉的发丝,像被遗忘的细节,又似是这段艰难日子里无声的见证,陪伴她熬过了一个个不安与惶恐的日夜。
窗外,华北平原的田野正渐渐褪去色彩,仿佛一幅被时光晕染的画卷。收割后的麦茬,裸露在土地上,像一道道被岁月无情划伤的痕迹,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与沧桑。列车广播机械而冰冷地响起,提醒乘客保持社交距离,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疏离感,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硬生生地拉开。我望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脸,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表情,只余下一双眼睛,疲惫而空洞,像深不见底的枯井,藏着无尽的迷茫与对未来的不确定。
二、抵达
扬州站出站口,工作人员身着厚重的防护服,宛如来自另一个神秘世界的使者,全身散发着一种冷峻而严肃的气息。她们手持测温枪,面无表情地扫过每一个人的额头,那冰冷的仪器,仿佛在丈量着生命的温度,每一次扫描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健康码、行程码、核酸报告,一道道关卡,像一堵堵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将人与人隔开,让原本紧密相连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仿佛每一个人的行程都被严格地监控着,失去了往日的自由与随性。
我拖着行李箱,缓缓穿过空荡的站前广场。冷风如一把无形的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割过脸颊,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它们在空中无助地飘荡,像被命运抛弃的孩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最终飘向远方,消失在视线尽头,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奈与失落。
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女人,她的发尾泛着干燥的黄,眼神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车内用透明的塑料膜隔开前后座,仿佛将世界分成了两个不同的维度,一边是安全,一边是未知的风险。车窗半开,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那刺鼻的味道,像是一种无形的警告,时刻提醒着人们疫情的严峻。她问我去哪儿,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像是被棉花捂住的旧钟,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无奈。我说去瘦西湖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她点点头,不再说话,车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单调而乏味,像一首没有尽头的悲歌。
三、瘦西湖
瘦西湖的黄昏,美得如同一幅忧伤而又凄美的画卷,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淡淡的哀愁所笼罩。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残阳那抹最后的余晖,像一块凝固的朱砂,带着一种凄美的决绝,那血色的光芒,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最后挣扎。岸边的柳树低垂着枝条,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是病后初愈的人,虚弱地喘息着,每一丝摆动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摇曳的姿态,像是在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奈。
我沿着湖岸慢慢前行,偶尔遇见几个戴口罩的游客,彼此默契地避开,眼神交汇的瞬间又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那快速移开的眼神里,藏着对未知的恐惧与对彼此的戒备。疫情之后,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已成习惯,像一层无形的冰,隔开了彼此的心灵,让原本温暖的人际关系变得冰冷而疏离。湖心亭里,一个女人独自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热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如同她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灭。她望着湖面,眼神空洞,像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又像是已经放弃了所有的等待,只剩下无尽的绝望,那空洞的眼神里,仿佛藏着整个世界的孤独。
四、富春茶社
次日清晨,我走进了富春茶社。这家百年老店,曾是扬州早茶的代表,承载着无数人的回忆与温暖,那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却冷清得让人心慌。店内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却少了往日的喧嚣,仿佛被时间按下了暂停键。跑堂的女人戴着口罩和面罩,远远地站着点单,鬓边别着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隔着防护装备传来,模糊不清,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梦呓,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
蒸笼里的蟹黄汤包依然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千层油糕也还是松软香甜,那层层叠叠的纹理,仿佛是岁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可少了往日的喧闹,食物似乎也失去了灵魂。它们静静地躺在蒸笼里,像被遗忘的孩子,等待着被宠爱,却始终无人问津。邻桌的一对老夫妻默默吃着,老太太忽然咳嗽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茶社里格外刺耳,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老头慌忙递上茶水,手不自觉地拍着她的背,眼神里满是忧虑,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两人的心头,那担忧的神情里,藏着对老伴健康的牵挂与对生活的无奈。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茶香依旧,只是少了那份烟火气。那曾经热闹非凡的场景,如今只能在记忆中找寻,像一场遥远的梦,醒来后只剩无尽的落寞。茶的香气在口中散开,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仿佛这疫情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隔离,更是心灵上的孤独。
五、个园
午后,我走进了这座清代盐商的私家园林——个园。它曾是江南园林的典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土地上,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与韵味。可如今却空荡得近乎荒凉,仿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寂静得让人心慌。假山依旧玲珑,像一幅立体的画卷,诉说着往日的繁华,那奇特的造型和精巧的布局,仿佛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曲径依旧通幽,仿佛一条通往过去的时光隧道,引领着人们探寻历史的痕迹。可少了游客的脚步声,整座园子像是失去了生机与活力,那寂静的氛围里,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
我在一处亭子里坐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岁月的痕迹,刻满了沧桑。那光影交错间,仿佛能看到曾经的繁华与热闹,可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寂静。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女人朝这边走来。她身着素色棉麻长裙,裙摆扫过青石板路,脚步轻盈,却又带着一丝犹豫,仿佛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安。见亭子里有人,她犹豫片刻,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转身离去,那背影,像一片被风卷着的素色棉麻,轻得没有分量,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安全的渴望。疫情之后,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已成常态,我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颗脆弱的心,不敢轻易靠近他人。
六、东关街
傍晚时分,我踱步至东关街。这条曾经摩肩接踵的古街,如今半数店铺关门,开着的也门可罗雀,像一位失去了光彩的美人,孤独地伫立在时光的长河中,那紧闭的店门仿佛是一道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曾经的繁华与热闹。一家卖漆器的老店里,女店主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发间别着的素色绢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在寂静中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听见脚步声,她惊醒过来,慌忙戴上搁在一边的口罩,指尖还沾着刚睡醒时的慵懒,那动作,像是在躲避一场无形的灾难,带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我看了看那些精美的漆器,它们色彩斑斓,工艺精湛,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价格却比从前低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没有买。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即使拥有,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那曾经热闹的交易场景,如今已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些冰冷的器物,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街角的梨膏糖铺子还在营业,店主是个老太太,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那皱纹里藏着无数的故事。见我走近,她远远地递来一块试吃品,用竹夹子夹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生怕碰到我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守护着一份珍贵的礼物,带着一种对顾客的尊重和对生意的谨慎。
七、大明寺
第三日,我走进了大明寺。寺中香火冷清,尼师们诵经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那低沉的诵经声,仿佛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慰藉,却又无法驱散疫情带来的阴霾。我跪在佛前,却不知该祈求什么。是求疫情早日结束,让世界恢复往日的生机,让人们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是求生计得以维持,让那些在困境中挣扎的人们能够找到一丝希望,让生活的压力不再如此沉重?抑或是求这惶惶人心能得安宁,让心灵不再在恐惧中徘徊,让人们在黑暗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终究只是默默磕了三个头,那沉重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像是我内心深处的叹息。每一个头磕下去,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现实的无奈。我站起身来,望着佛像那慈悲的目光,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可答案却像风一样,飘忽不定,无法捕捉。那慈悲的目光里,藏着对世间万物的怜悯,却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八、归途
返程前,我又去了一次瘦西湖。秋风乍起,吹皱一湖秋水,那层层涟漪,像岁月的皱纹,刻满了沧桑。岸边有个女人在钓鱼,她静静地坐在小马扎上,裹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半天不见有鱼上钩,她却坐得安稳,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带着一种对生活的淡然与从容。我站在远处看了许久,忽然明白,这疫情下的扬州,就像这女人的钓竿,看似静止,内里却藏着无尽的等待与期盼。那等待,是对疫情结束的渴望,是对生活回归正常的期盼;那期盼,是对未来的希望,是对美好的向往。
高铁启动时,我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扬州城,想起这几日所见:口罩后的沉默,像一道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店铺里的冷清,像一首首悲伤的挽歌,诉说着繁华的消逝;寺庙中的空荡,像一片片失去灵魂的荒原,弥漫着无尽的落寞。这城市依旧美丽,却像被抽走了魂魄——瘦西湖的水还在流,个园的石还在立,只是风里少了人声的温度,只剩下一具精致的躯壳,在时光的长河中孤独地飘荡。
人们说疫情终将过去,但有些东西,怕是再也回不来了。那些曾经的热闹与温暖,那些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与信任,都像一场梦,醒来后只剩无尽的怅惘。而我,只能带着这份回忆,继续前行,在未知的旅程中,寻找那一丝失落的光明,如同在黑暗中寻找那一盏微弱的明灯,照亮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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