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刊·我们的节日丨那些身影若隐若现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4-03 18:13 3

摘要:那些身影,在脑海中徘徊,在眼前若即若离,似有还无,仿若虚幻之境,却满含真实的温度。他们以各自独特的姿态,在我的记忆里鲜活留存。清明节前后,那些身影愈发清晰。

那些身影,在脑海中徘徊,在眼前若即若离,似有还无,仿若虚幻之境,却满含真实的温度。他们以各自独特的姿态,在我的记忆里鲜活留存。清明节前后,那些身影愈发清晰。

谈及这些身影,便绕不开岩洞坪,因为那是我的老家,坡上埋着我的先辈,屋里留着我的童年。这片土地,装满我的欢笑与泪水,那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值得珍藏。

在我眼中,岩洞坪应该是上天不经意留下的一道褶皱,小小的山湾隐匿于群山的怀抱之中。岩洞坪的苦涩,连太阳都为之动容,却也深感无奈。它需竭尽全力,方能照亮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连绵的山峦,既像一群忠诚的卫士,也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那些山包围了家园,也阻隔岩洞坪通往山外的繁华。村里的屋舍,稀稀疏疏、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山谷之间,像大地上随意洒落的棋子。

近些年来,有不少村民外出打工,留守在岩洞坪的亲人愈发稀少,无人打理的房子渐渐失去了生机,开始破败凋零。屋檐之上,青苔如岁月的胡须,肆意生长。屋内墙壁,霉斑悄然蔓延。屋顶的炊烟,也在慢慢隐退。偶有几缕炊烟升起,飘荡在半空,给原本寂静的山?增添了丝丝烟火气息,让这个村庄重新有了鲜活的模样。

我的欢笑,皆与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紧密相连。他们活着时,用勤劳的双手建设这个家园。逝去后,灵魂依旧留守这片土地,成为岩洞坪永恒的守护者。

约莫五十年前,那究竟是盛夏的炽热,还是初秋的凉爽,时间的细节在记忆中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个大致的轮廓。重点是,在这模糊的时间印记里,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请原谅,那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如同白纸,未曾着墨。记忆里自然寻不到爷爷的模样,那些日子如缥缈的云烟,消散在时光的缝隙里。我所知晓的关于爷爷的一切,皆是听家中长辈们讲述。

我清晰地记得,大家说起爷爷,总有一些崇拜的神情,而“勤劳”就是爷爷的标签。清晨,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驱散黑夜,爷爷便扛起那把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锄头,迈向田间地头、高山平坝。进山,对爷爷而言是家常便饭。山林里的小径都曾被爷爷的脚步丈量,爷爷熟悉群山的每一寸肌肤,就像熟悉他自己掌心里的纹路。在那陡峭的山坡上,爷爷挥动锄头,一锄一锄开垦荒地。他在这片荒地上,播下种子,也种下了一家人的希望。他弯腰劳作的身影,只能在正午,才被阳光完全捕捉。那一刻,爷爷似乎被定在了这片土地上,画面中,还带着爷爷对这片土地的留恋与不舍。爷爷用他粗糙而宽厚的大手,把我们家在岩洞坪的日子打磨得像门前那两块石头,虽不夺目,却有着沉甸甸的质感与力量。

爷爷走后,父亲将他葬在了田湾大坡的半山腰上。大坡地势高,站在坡顶,整个岩洞坪尽收眼底。父亲把爷爷葬在一处平缓的土台上,自此,爷爷便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继续守望着这片倾注他心血的土地。

爷爷离去后,奶奶独自坚守了十年。这十年,是奶奶苦熬的十年,是没有丈夫陪伴的十年。十年后的初冬,奶奶追随爷爷而去。那时,我十岁有余,许多事情都能留下相对清晰的印象。

朴实,是奶奶的名片。奶奶和爷爷一样,一生都在操劳忙碌中度过。早上,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厨房里便会响起奶奶操持锅碗瓢盆的声音。她早早在灶台前生火做饭,炊烟从灶膛里袅袅升起,弥漫整个屋子,那股烟火味混合着饭菜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全家人从睡梦中牵了出来。

正午时分,纺车会吱吱呀呀地唱起古老的歌谣,梭子在奶奶双手间轻快地穿行。一块块土布,在奶奶的巧手下平整地晒在黄昏的余晖里。夜晚,昏黄的油灯下,奶奶总是静静地坐在针线筐前,为我们缝补破旧的衣衫。她的双手布满老茧,皮肤粗糙得像松树皮,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肆意蔓延。慢慢老去的奶奶,开始老眼昏花,但她始终不愿承认自己老去,每天盼着我放学回来给她穿针。拿着我穿好线的针,奶奶那双老手似乎恢复了年轻的活力,又在针线间灵活地穿梭起来。不一会儿,我们衣服上的破洞就被缝补得严严实实。

奶奶在灶火与针线间穿梭的朴实身影,成为家中最温暖的符号。奶奶走后,父亲将她与爷爷葬在了一起。他们的坟墓紧紧相依,爷爷在左,奶奶在右,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依旧相互陪伴,不离不弃。父亲在爷爷奶奶的坟前种了几株杉树,父亲说,两位老人操劳一生,没享过福,就让这些杉树代替我们陪着他们。

风起的日子,爷爷奶奶坟前的杉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丫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过往的岁月,如同这树枝在风中的低语,轻柔细碎,却饱含深情。只是,如今的我,再也见不到爷爷的身影,再也闻不到奶奶的饭香,往昔的温暖,我只能在回忆中追寻。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巧合,必须认定这是巧合。倘若这是一种无法逃避的规律,该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啊。想想,我都会心生惶恐。

五十年前,爷爷离开了人世。四十年前,奶奶也追随而去。三十年前,这种死亡的痛苦,竟然轮到了父亲。他们就像被命运的丝线牵引着,每隔十年,便给我们带来一次失去亲人的刻骨铭心的痛。那时候,我并非担心我们兄妹,而是满心忧虑着母亲。还好,这真的只是巧合,母亲在父亲逝去三十年后,依旧活得好好的,每天还能浅酌几口,享受着生活的宁静。这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是的,三十年前,父亲也走了。才五十多岁的父亲,没有征求家人的意见,急匆匆地追随爷爷奶奶而去。

我想,父亲应该是太累了。父亲,曾是我们心中巍峨的大山,在爷爷奶奶走后,他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然而,生活的担子太过沉重,他的肩膀终究不堪重负。

父亲是被我们读书的重担压垮的。我清晰地记得,父亲恨不得把时间掐断,一小节一小节地过。他还想把每一分钟都掰开,让它们变成更长的日子。父亲每天摸黑起身,走向那片他视作战场的田地。在田地里,他手中的锄头有节奏地起起落落,翻起沉睡的泥土,他把心血种进土里,用汗水浇灌庄稼。

盛夏里,炽热的太阳高悬天空,父亲的衣衫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而到了冬日,寒风割着父亲的脸,他的双手长满了冻疮。他用红肿的双手去土里刨食,野山药就那么一根根落在我们的碗里……

父亲的离去,让家中失去顶梁柱,生活的重担移到母亲和我们兄妹稚嫩的肩头。我们把父亲安葬在爷爷奶奶前方,三座坟墓在田湾大坡的半山腰上呈“品”字形排列。爷爷在父亲的左下方,奶奶在父亲的右下方,爷爷、奶奶和父亲又像生前一样,坚守在一起。

这些年来,逝去的三位至亲,时常以微笑或苦闷、喜悦或忧伤、难舍或释怀的模样,出现在我沉睡的梦里。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虚幻缥缈,让我在思念中满怀愧疚。

为了纪念三位亲人,让他们的音容笑貌变得具象。二十年前,我们五兄妹在三位亲人的坟茔前,竖起了三块望山碑。那三块碑,像三扇石门,矗立在半山腰上,试图锁住这座山的记忆。我们从这三扇石门上,继续阅读爷爷奶奶和父亲。

后来,墓碑有些老化,有些风干脆弱了。但是,碑上的每一个字,仍是他们一生的缩影。碑身粗糙,单薄得如同爷爷奶奶和父亲走过的平凡人生,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却承载着我们满满的回忆。

立碑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份沉重的思念哀伤。我们在碑前庄重地摆上祭品,点上香烛,让摇曳的烛火,燃烧我们心中的思念。那一刻,泪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我的双眼,眼泪浸湿了这座承载着回忆的山坡。

我们的思念被时间蹂躏,我们的记忆也在墓碑的斑驳里渐渐变老。时间不等我们,我们的记忆只能跟着时间的脚步缓缓游走。然而,走着走着,时间却又给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两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烧到了田湾大坡。大火吞噬着山林和杂草。树木在大火中痛苦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中的鸟兽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原本宁静祥和的山林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大火过后,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田湾大坡一片焦黑。爷爷奶奶和父亲坟前那几蔸杉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灾难如此残酷,奶奶的墓碑,被山火烧得从中间断开,上半截落到地上,让我们的心又“咯噔”地痛了一次,仿佛奶奶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我来到断裂的墓碑前,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再次浮现,他们在山火焚烧后的灰烬里沉沉浮浮。我的心涌起一阵酸涩,奶奶的面容在虚幻中又一次清晰起来。

我的思绪瞬间回到小时候,有风吹来,我感觉那是奶奶正用她粗糙又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空中细碎的声响,仿佛是奶奶缓缓讲述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她面色温柔而慈祥,声音像轻柔的摇篮曲,伴我入眠……

如今,清明的脚步渐渐临近。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表情似乎有了变化,往日的慈爱变成了哀怨和责骂。是的,奶奶的墓碑断开,奶奶的“门庭”便无人把守,往后,素来胆小的奶奶,该如何度过漫长的时光?

我和几位哥哥商量,再为奶奶换一块新的墓碑。我们也想借此机会,将爷爷奶奶和父亲的坟茔好好修缮,让他们得以安息。

三哥在老家重新定制了一块青黑色的望山碑,请来挖掘机,把上山的路拓宽。又拉来水泥砖,姑爹、表哥、表弟他们齐心协力,将爷爷奶奶和父亲的坟茔圈了起来。在这个大大的坡上,只留下属于他们三人相对独立的小小的墓园。

我们在清明的前一天,再次将奶奶的墓碑竖了起来。换墓碑的过程并不轻松,当新碑终于稳稳地立在那里时,我看着它,心中涌起了一丝安慰。新碑坚硬挺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光芒,就像奶奶那温柔而慈祥的目光。我们点上香烛,袅袅升起的烟雾带着我们对奶奶的思念,飘向遥远的天际。

重新修缮的三座坟茔,像重新装修了的“房舍”。那些长时间被雨水冲刷的痕迹消失了,墓园变得厚重起来。我静静地站在墓前,久久凝视着这三座坟茔,心中五味杂陈,那些过往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有悲伤,有思念,也有对他们深深的敬意。

即将离开的时候,我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我拿起铁铲,再次为坟茔培土,一铲一铲地将土添在坟上,每铲起一锹土,都像为他们盖上一层温暖的新被。在添土的过程中,那些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像散落的珠子,被我一颗颗地拾起。每一铲土,都寄托着我对他们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培土完毕,我静静地坐在旁边。山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地吹拂,风声里,我仿佛又一次听到他们的声音。那声音模糊又熟悉,像爷爷对我的谆谆叮嘱,奶奶对我的声声呼唤,父亲对我的鼓励加油。这声音穿越了时空的隧道,跨越了漫长的岁月,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给予我力量与勇气。

那些身影,一直都在,若隐若现。

那些身影,在岩洞坪老屋里,在田湾大坡上,在我们记忆深处……

来源:当代广西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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