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客厅里,我那继母王琴坐在主位,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嘴角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我爸的葬礼刚结束,家里就开起了批斗大会。
不,说批斗大会都抬举他们了。
这更像是一场分赃大会,而我,就是那块待宰的肉。
客厅里,我那继母王琴坐在主位,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嘴角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旁边,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峰,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仿佛这场合与他无关。
对面沙发上,是我的亲叔叔林建,和我那重男轻女到了骨子里的奶奶。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沉痛又期盼的复杂表情。
沉痛是给我爸的,期盼,是给我爸的遗产的。
我孤零零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像个误入狼群的兔子。
沉默中,继母王琴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
“小微啊,你看,你爸走得这么突然,我们一家人心里都难受。”
她说着,又挤出两滴眼泪,用手帕蘸了蘸眼角。
“但是活着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
我低着头,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知道,正戏要来了。
“你弟弟呢,准备和他朋友合伙开个公司,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你爸留下的这点家业,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你弟弟来说,就是启动未来的关键。”
我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王琴顿了顿,与我叔叔和奶奶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在从他们那里汲取力量。
奶奶立刻接上了话,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意思就是,小微你是个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这林家的产业,自然该留给林家的男人。”
“你弟弟才是林家的根,他好了,我们林家才能好。”
叔叔林建也帮腔道:“是啊小微,你一个女孩子家,拿那么多钱不安全。再说了,你弟弟出人头地了,以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
我心里冷笑一声。
我爸尸骨未寒,他们就联合起来,逼我放弃我应得的一切,现在反倒说我自私。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为我好”的脸,只觉得恶心。
从我妈去世,我爸娶了王琴进门那天起,我就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一个隐形人。
他们习惯了我的顺从,我的不争不抢。
所以他们觉得,今天只要他们开口,我就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乖乖地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林峰,这时终于把手机放下,不耐烦地开了口:“姐,你就签个字呗,磨磨唧唧的干什么?难道你还真想跟我争家产啊?”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在我心上。
争?
按照法律,我爸的遗产,我、王琴、林峰、奶奶,四个人都有继承权。
属于我的那一份,我凭什么不能要?
王琴见我脸色不对,连忙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小微,你看,妈也不是要你白白让出来。”
“你签了这份遗产放弃书,妈另外给你二十万,算作你的嫁妆,你看怎么样?”
二十万。
我爸白手起家,创办的公司市值上千万,名下的房产和现金加起来,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她就想用二十万,买断我所有的继承权。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看着那份打印好的《遗产放弃声明书》,上面的黑字刺眼又冰冷。
我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
当然,是装的。
这些年的隐忍,如果连这点演技都没有,那我真是白活了。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我哽咽着说,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犹豫。
“还考虑什么!”奶奶的拐杖又敲响了,“你爸活着的时候最疼你弟弟,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这么做!”
“是啊姐,你就当帮我一次,以后我发达了,给你买大别墅!”林峰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满是虚伪的诚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亲情绑架、道德施压、画饼充饥,所有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
我“挣扎”了许久,终于在他们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流着泪,点了点头。
“好……我签。”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王琴、叔叔和奶奶的脸上,同时绽放出如释重负的、贪婪的笑容。
只有林峰,迫不及待地把笔和印泥盒推到我面前。
“快签快签,签了字盖了章,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拿起笔,手抖得厉害,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在签名栏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我的名字——林微。
写完,王琴立刻催促:“还有印章,小微,把你的私章盖上才算数。”
“哦……好。”
我应了一声,慢慢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手上。
我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黄铜印章。
然后,我拿起印章,在红色的印泥上用力按了按,确保蘸满了印泥。
最后,我屏住呼吸,对准我签名旁边的空白处,重重地盖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红色的印记在白纸上洇开,像一滩刺目的血。
王琴迫不及待地将那份文件从我面前抽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好了,好了,这下总算妥当了。”她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叔叔和奶奶也凑过去看,脸上是同样的喜悦。
林峰更是直接欢呼起来:“太好了!我的公司有救了!”
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眼泪已经停了。
我抬起头,擦干了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妈,叔叔,奶奶,你们这么开心,不再仔细看看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喜气洋洋的客厅里炸开。
他们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王琴皱起眉:“小微,你什么意思?白纸黑字,你还想反悔不成?”
“我当然不会反悔。”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她手里的那份文件。
“我是说,你们再仔细看看,我盖的那个章。”
“这印章,真的是我的私章吗?”
王琴一愣,下意识地把文件举到眼前。
叔叔和奶奶也疑惑地凑了过去。
几秒钟后,王琴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这不是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这上面刻的是……是‘星河科技有限公司’?”
星河科技,正是我爸一手创办的公司。
叔叔林建也看清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公司的法人章?小微!你把公司的法人章盖上去了?”
我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是啊。”
“我盖上私章后笑道:这是公司的法人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峰还搞不清楚状况,嚷嚷道:“盖错章了?那有什么关系,姐你再拿你的私章重新盖一个不就行了?”
“蠢货,闭嘴!”王琴回头就给了他一巴掌。
她毕竟在商场陪着我爸见过些世面,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林微!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他们面前。
“我不想干什么。”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只是在完成我爸的遗愿而已。”
“你们不是想要我爸的遗产吗?我成全你们。”
“我爸早就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更知道,一旦他不在了,你们会如何像一群饿狼一样,扑上来撕咬我。”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我顿了顿,享受着他们越来越恐惧的表情。
“首先,我爸名下绝大部分的动产和不动产,包括你们最眼红的那几套市中心的房子和银行里的存款,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为我一个人设立的信托基金里。”
“那份信托基金,有最专业的律师和经理人打理,除了我,谁也动不了一分钱。”
“那份,才是我爸留给我真正的遗产。”
“什么?”王琴尖叫起来,“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我爸是背着你办的。”我淡淡地说,“他连你睡觉磨牙说梦话,盘算着他死后怎么把财产都给林峰的事都知道,你觉得他会让你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王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我说中了。
叔叔林建颤抖着声音问:“那……那公司呢?公司总是遗产吧?”
“没错,公司是。”我点点头,“星河科技,就是我爸留下来,唯一需要分割的遗产。”
“也是他给你们设下的,最后一个考验,或者说,陷阱。”
“你们只知道星河科技表面风光,却不知道,为了扩张业务,也为了给我准备那份信托基金,我爸早就把公司抵押了出去,贷了一大笔款。”
“现在的星河科技,早就资不抵债了。”
“它就是一个空壳子,一个背负着三千万巨额债务的无底洞。”
“三……三千万?”奶奶手一抖,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林峰的脸也白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抢到手的不是金山,而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现在,我们再回头看看这份《遗产放弃声明书》。”我从呆若木鸡的王琴手里,把那张纸抽了回来。
“写得真好。本人林微,自愿放弃对父亲林建国所有遗产的继承权。”
“如果我盖的是私章,那么从法律上讲,我就放弃了包括公司在内的所有遗产,当然,也包括公司的债务。”
“那么这份三千万的债务,就会由剩下的继承人,也就是你们,来共同承担。”
“但是……”我话锋一转,指着那个鲜红的法人章印记。
“我盖的,是法人章。”
“这份文件,从我盖下法人章的那一刻起,性质就变了。”
“它不再是一份简单的个人声明,而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公司决议。”
“根据我父亲生前和我一起在律师处签好的附属协议,一旦公司的法人章出现在这份《遗产放弃声明书》上,就将触发一项早就拟定好的业务——债务定向转移。”
“你们可能听不懂,我解释得简单点。”
“这份文件,现在成了一份债务接受书。”
“我,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批准了将公司的全部债务,转移给这份文件上指定的受益人。”
我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面无人色的林峰身上。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把所有遗产都留给我亲爱的弟弟林峰。”
“我成全你们。”
“恭喜你啊,林峰。你现在是这家负债三千万公司的唯一‘继承人’了。”
“这份遗产,你可得接好了。”
我的话音刚落,客厅的门铃就响了。
我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朝我点了点头:“林小姐,我们是王律师派来的,处理后续事宜。”
“辛苦了,请进。”我侧身让他们进来。
律师走到客厅中央,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公式化地开口:“各位好,我们受林建国先生生前委托,前来处理星河科技有限公司的债务转移事宜。”
“根据林建国先生的遗嘱补充协议,以及这份由公司法人代表林微女士盖章确认的《债务接受确认书》……”
他举起了我刚刚盖过章的那份文件。
“……星河科技名下三千二百一十七万元的全部债务,将由林峰先生个人承担。相关法律文件即刻生效。”
“噗通”一声,王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叔叔林建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奶奶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而林峰,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双目无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三千多万的债务。
这个数字,足以压垮他,压垮这个贪婪的家。
叔叔林建最先反应过来,他冲我吼道:“林微!你这个毒妇!这是你设下的圈套!这份文件是你逼我们签的,我们可以告你!”
“告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客厅里,立刻响起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从王琴的第一句“小微啊,你爸刚走”,到林峰的“姐,你就签个字呗”,再到奶奶和叔叔的每一句威逼利诱,都清晰无比。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不太好,所以喜欢录音备忘。”我晃了晃手机,笑得云淡风轻。
“叔叔,你觉得,把这份录音交给法官,他会相信是我逼你们,还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孤女?”
林建的脸,瞬间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他们完了。
不仅一分钱遗产都拿不到,还惹上了一身腥,成了胁迫侄女放弃遗产的丑闻主角。
我不再理会客厅里的人间百态,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窒息了十几年的地方。
“对了,”我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我的私章,早在上个星期就不小心‘弄丢’了。今天带来的这个法人章,是我爸的律师交给我的。”
“他说,我爸临终前交代,如果你们一家人能善待我,这枚章就永远不会出现。”
“可惜啊,你们自己选了这条路。”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好,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身后,是律师冰冷的声音,和林峰绝望的哭嚎。
我没有回头。
从包里,我拿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爸爸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我们俩都笑得特别开心。
爸,我没有让你失望。
您的世界,我守住了。
而我的世界,也该开始了。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