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皇河失去黄河的水量后,变得清澈而温顺。从前每逢夏汛,河水暴涨,常常决堤淹没农田,令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年雨水连绵,河水虽见涨势,但两岸农户并不忧心,百年来修修补补的河堤应付眼下这点浪头,显得十分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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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河失去黄河的水量后,变得清澈而温顺。从前每逢夏汛,河水暴涨,常常决堤淹没农田,令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年雨水连绵,河水虽见涨势,但两岸农户并不忧心,百年来修修补补的河堤应付眼下这点浪头,显得十分从容。
柳寒山站在河岸边,望着清碧的河水,眉头紧锁。这河堤上曾有他引以为傲的抢修功绩,然而黄河北归,水患威胁不再,这修补的河堤也将失去意义。
正如他已过而立之年,仍是秀才身份。若不是得当地豪强兼巡检丘尊龙赏识,聘为幕宾,恐怕连生计都成问题。自己终将有一天像这河堤一样,因为失去存在的意义而被放弃!
这些年来,他协助丘尊龙打理田产、调解纠纷,甚至自掏腰包资助贫寒学子,在乡里颇有善名。然而这些终究不是功名,每逢文人聚会,那些举人进士们投来的轻蔑目光,总让他心中郁结难舒。
“柳先生,丘巡检有请!”一个小厮跑来传话。柳寒山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青衫,随小厮向丘府走去。丘尊龙不仅是安丰县巡检,掌管一方治安,其家族更是当地最大的地主,田产遍布太皇河两岸。其人虽为武职,却重人才,正是他赏识柳寒山的才学,多年来一直资助其攻读诗书。
丘府书房内,丘尊龙正与一位陌生官员交谈。见柳寒山进来,他连忙起身介绍:“钱主簿,这位便是鄙人常提起的柳寒山柳先生。寒山,这位是新上任的钱主簿!”
柳寒山恭敬行礼。钱主簿约莫四十不到,面庞精瘦,目光如炬,虽只是八品主簿,气度却是不凡。“久闻柳秀才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钱主簿笑道,语气中并无寻常官员对秀才的轻蔑。
寒暄片刻,钱主簿便告辞离去。丘尊龙送客回来,对柳寒山道:“这位钱主簿是吏员出身,据说在省衙有后台,来安丰镀金的。他与陈县令不同,不看重科举出身!”柳寒山苦笑:“便是看重,寒山也不过是个落第秀才。”
“话不能这么说。”丘尊龙压低声音,“钱主簿方才还问起你,似乎有意提拔。如今县衙户房司吏一职空缺,我向他举荐了你!”柳寒山一惊:“户房司吏?那可是要职,陈县令能同意吗?”
丘尊龙笑道:“陈文启是进士出身,自然看不上非正途的吏员。但他也知道钱主簿来头不小,不会轻易驳他面子。既然惹不起钱主薄,不如尽快恭送他高升而走!况且……”他顿了顿,“钱主簿急需政绩,需要地方乡绅支持。我丘家在此地的分量,他是明白的!”
柳寒山心中五味杂陈,司吏虽非官员,却是实权职位,掌管一县钱粮赋税。若能胜任,十年考满,确有晋升九品可能。这对他这般科举无望的秀才而言,无疑是条出路。
三日后,县衙果然传来消息,召柳寒山前去问话。安丰县衙内,陈县令坐于正堂,面色不悦。钱主簿坐在下首,神情自若。柳寒山行礼完毕,陈县令冷冷问道:“柳秀才,你虽为丘巡检幕宾,却无实际衙门经验。户房司吏掌管全县钱粮,责任重大,你自问能胜任否?”
柳寒山恭敬回答:“回大人,寒山虽无衙门经验,但多年来为丘巡检打理数千亩田产账目,对钱粮之事略知一二。若蒙不弃,必当竭尽全力!”
钱主簿接话道:“县令大人,柳秀才在本地素有才名,丘巡检极力举荐,乡绅们也多有赞誉。户房事务繁杂,正需这般熟悉本地情况又精于计算之人!”
陈县令冷哼一声:“钱主簿既如此说,那便试试罢。只是若有差池,本官决不轻饶。”说罢拂袖而去。钱主簿不以为意,对柳寒山笑道:“柳司吏,明日便来上任吧。户房积压了不少账目,亟待清理!”柳寒山连忙躬身:“谢钱大人提携,寒山定不负所托。”
走出县衙,柳寒山长舒一口气。虽只是小小司吏,却是他多年来首次得到认可。回想科举场上一次次落榜,陈县令那不屑的眼神,他不禁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必要做出成绩。
次日清晨,柳寒山早早来到户房。三位书吏已等候多时,面上带着几分试探与不屑。他们在此多年,见过不少上司,对一个秀才出身且无经验的司吏,自然心存疑虑。
柳寒山不急于立威,而是温和道:“诸位都是前辈,寒山初来乍到,还需各位多多指教。今日起,我们先清理积压账目,还请将近年税赋册籍取来!”
书吏们交换眼色,依言取来册籍。柳寒山埋首账本,很快便发现诸多问题:账目混乱不清,收支记录不全,甚至有些款项去向不明。他不动声色,一一记录在册。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寒山早出晚归,细心梳理户房事务。他不仅理清了积压数年的账目,还重新编制了收支册籍,使得往年模糊不清的账目变得条理分明。书吏们起初心存轻视,见新司吏不仅精通算学,待人又谦和有礼,渐渐心生敬佩,工作也更加卖力。
半月后,柳寒山已摸清户房情况。这日钱主簿召见,问道:“柳司吏,上任以来感觉如何?”柳寒山如实汇报:“回大人,户房账目混乱,许多收支记录不全。安丰本应是富县,库银却连年紧张,实因管理不善,诸多可节省之处未能节省!”
钱主簿点头:“你所言不差!我查阅过往档案,安丰财政在附近州县中确实吃紧。当下有一要事,我听说太皇河水患多年,特从省衙求下两千两银子修堤。此事由我主管,你需协助办理!”
柳寒山心中一动:“大人,两千两修堤恐不足够。太皇河堤年久失修,若要坚固耐用,至少需三千两!”钱主簿皱眉:“我怎不知,我向省衙申请的是五千两!省衙只拨这些!”
“五千两?”柳寒山若有所思道。“对!修堤确需三千两,可我不能亏了大家!不能让地方上认为我是来刮地皮的!只是……这差的银子,求陈县令断不会拨的!”
柳寒山心中已经了然,如今这太皇河堤显然有比阻挡洪水更重要的意义。“若大人信得过,容下官查看县库账目,或可找出节余!”钱主簿眼睛一亮:“你若能从县库挤出银两,便是大功一件!”
柳寒山回到户房,立即带人彻底清查库银。他精于计算,又极耐心,三日后果然发现多项可节省之处:过往工程结余、陈年旧账未清、不必要的开支......林林总总,竟可省下一千两银子。
钱主簿得报大喜:“好!柳司吏果然大才!如此便有三千两。只是还差两千两,该如何筹措?”柳寒山思忖片刻:“下官可请丘巡检出面,召集乡绅捐资。太皇河堤若能修好,他们的田地最先受益,应当愿意出钱!”钱主簿拍案道:“妙!此事若成,你当记首功!”
当晚,柳寒山拜见丘尊龙,说明来意。丘尊龙大笑:“先生如今管钱我管兵,这安丰地界的重任,果真全在你我肩上了!修堤利民利乡,我丘家自然带头认捐!你转告钱主薄,提携我丘家之意,丘某感激不尽!”
果然,丘尊龙出面,丘世裕王世昌带头认捐,乡绅纷纷响应,不过数日,又凑齐二千两银子。修堤款项到位,钱主簿立即申报上峰,获得嘉奖。工程随即启动。
修筑河堤期间,柳寒山更是展现非凡才能。他亲自监督工程,精打细算,每笔银子出入必有严格的账目。甚至改进施工方法,提高效率。数个月后,河堤竣工,恰逢夏汛,太皇河水势汹汹,新堤却岿然不动,保护了下游万千良田。
秋收时节,安丰县迎来丰收。上司衙门考察得出,全因河堤稳固,免受水患,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百姓感激不尽,联名上书为钱主簿和柳寒山请功。
这日,柳寒山正在户房处理公务,钱主簿满面春风地走来:“柳司吏,省衙对我的考评极佳,多亏了你协助修堤有功。我已向上峰禀明你的功劳,将来若有升迁机会,必当优先考虑!”柳寒山恭敬道:“全赖大人提携指点,寒山不敢居功!”
钱主簿笑道:“寒山过谦了!以你之才,假以时日,必能更上一层楼。我已在陈县令面前多次褒奖你的能力,县令也对你的表现颇为满意!”柳寒山心中澎湃。多年怀才不遇,今日终得认可,不禁眼眶湿润。
钱主簿拍拍他的肩:“寒山啊,我知你多年郁郁不得志。其实世上道路何止科举一条?为民做事,何必计较出身高低?你好自为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次日,柳寒山站在太皇河新堤上,远眺稻田金黄一片。秋风拂过,稻浪翻滚,百姓在田间忙碌,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丘尊龙走来站在他身旁:“先生看这景象,可觉得欣慰?”
柳寒山点头:“能为民做实事,胜过得虚名万千!”丘尊龙笑道:“听说省衙对先生赞誉有加,真是可喜可贺。如今你掌钱粮,我掌治安,咱们携手,定能让安丰更加富足安宁!”
柳寒山望着滚滚东去的太皇河水,心中感慨万千。河水不再为患,反成滋养沃野的甘霖。他自己的命运何尝不是如此?多年坎坷,如今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寒山兄!”远处传来呼唤。柳寒山回头,见几位乡绅走来,纷纷向他道贺。曾经因他理清账目而不满的人,如今都因修堤而受嘉奖,态度大为转变。
夕阳西下,太皇河上金光粼粼。柳寒山辞别众人,独自沿堤行走。途中遇到老农,恭敬称他“柳大人”;遇到孩童,欢笑向他行礼。这一切,比他想象中的任何功名都更加真实可贵。
回到家中,柳寒山铺纸研墨,给掌塾的的妹夫写信:“……吾尝以为科举不第,此生无望。见河堤废弃,感自身飘零。而今乃知,为吏做事,自有其道。太皇河堤已成,钱主薄功已就!今后百姓得免水患,为兄亦得启新途……”
写至此,他停笔沉思。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书桌。柳寒山心中澄明,如这月夜一般。太皇河水静静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朴素的故事。而柳寒山的仕途,也正如这河水般,虽然曲折,却终于找到了向前流淌的方向。
来源:五官小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