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明节那天下午，李淑芬阿姨把最后一道八宝鸭端上桌时，手指头还在发抖。她特意穿了女儿从网上买的新旗袍，领口别着周国栋爷爷送的山茶花胸针。三个孙子围着桌子转圈跑，大儿子正往红酒里偷偷加雪碧。

清明节那天下午，李淑芬阿姨把最后一道八宝鸭端上桌时，手指头还在发抖。她特意穿了女儿从网上买的新旗袍，领口别着周国栋爷爷送的山茶花胸针。三个孙子围着桌子转圈跑，大儿子正往红酒里偷偷加雪碧。

"妈，这就是周叔叔吧？"大儿媳突然扯着嗓子喊，全家十五口人齐刷刷盯着门口。周爷爷拎着两盒青团刚跨进门，脸就红得像桌上的红烧肉。李淑芬赶紧接过礼盒，发现他手心全是汗。

饭吃到一半，周爷爷的儿子突然放下筷子："李阿姨要是想和我爸领证，按我们老家规矩得给60万彩礼。"正在啃鸡腿的小孙子"哇"地吐出了骨头，二女儿夹着的春卷"啪嗒"掉进酱油碟。

李淑芬手里的汤碗翻了，滚烫的老鸭汤把八宝鸭淋成了落汤鸡。她看着汤汁顺着桌布往下滴，想起上周陪周爷爷复查时医生说的话——阿尔茨海默症早期。九岁的小明伸手想拿青团，被妈妈"啪"地打掉了手。

周爷爷突然站起来打翻了茶杯，茶叶粘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他慌慌张张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颗包着金纸的巧克力："小明生日吃糖..."全家人都愣住了，九岁的小明三年前就改名叫子轩了。李淑芬赶紧扶他坐下，摸到他手腕上绑着的医院腕带。

第二天李淑芬偷偷带周爷爷去银行，想把存了十年的养老钱取出来。柜台阿姨刚数到"五万三千六百块"，周爷爷突然拍着防弹玻璃喊："淑芬快跑！有坏人跟踪！"保安冲过来时，他紧紧抱着装钱的塑料袋，像护崽的老母鸡。

社区广场舞大妈们很快都知道了这事。王大妈举着扇子拦住李淑芬："听说你要倒贴棺材本嫁老头？他儿子开麻将馆的，小心人财两空！"李淑芬还没说话，周爷爷突然从裤兜掏出两个熟鸡蛋塞给她："早上给你留的，还热乎。"

最可怕的是上周三，李淑芬买菜回来发现周爷爷不见了。她沿着河边找到天黑，最后在老年大学钢琴教室发现他蜷缩在讲台下。他膝盖上摊着他们合写的诗集，手指头在泛黄的诗行上划来划去："这句'夕阳共饮茶'是你写的，我记得..."李淑芬的手电筒照亮他浑浊的眼睛，发现里面汪着两泡泪。

儿子儿媳连夜杀过来，把存折拍在桌上。大儿子指着窗外："妈你看清楚，周叔连自己家都记不住，他儿子现在要你签婚前协议！"小女儿翻着那本诗集尖叫："这里面夹着你的定期存单！"李淑芬伸手要抢，假牙"咔嗒"掉在诗集的封面上。

周爷爷生日那天，李淑芬做了酒酿圆子送到他家。刚进门就看见他儿子在数钞票："爸的退休金卡我保管，你那六十万..."李淑芬的手抖得像风里的树叶，圆子汤洒在周爷爷最爱的中山装上。周爷爷却乐呵呵地掏出手帕给她擦手："淑芬不哭，我给你留了最好吃的桂花糖。"

社区公告栏突然贴满复印纸，有人把他们的诗改成了顺口溜。李淑芬半夜拿小铲子去铲，月光下看见周爷爷蹲在花坛边，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山茶花。他仰起脸笑出满脸皱纹："等咱们买了带院子的房，我天天给你画。"李淑芬摸到他冰凉的胳膊，发现他只穿了件薄毛背心。

婚礼那天早上，李淑芬把山茶花胸针别在蓝布褂子上，周爷爷难得清醒地抓着她的手："淑芬好看，像我们诗里的晚霞。"养老院门口停满小轿车，周爷爷儿子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看好了，今天必须把彩礼钱拿到手！"

院长刚说完"请新人交换戒指"，周爷爷突然指着天花板喊："下雨了快收被子！"李淑芬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存折，刺啦一声撕成两半。碎片像雪花似的落在周家儿子头上："这60万，给楼下张奶奶她们建临终病房！"

养老院的王奶奶推着轮椅上的周爷爷过来，轮椅扶手上绑着他们合写的诗集。李淑芬把撕碎的存折塞进捐款箱，转身给周爷爷擦口水："走，咱们去后山看山茶花。"电视台记者的话筒差点戳到她脸上："您现在后悔吗？"

当晚社区广场的大屏幕循环播放婚礼视频。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分成两派吵架："李老师就该把钱留给亲儿子！""你懂什么，这才是活出骨气！"周爷爷儿子在直播里哭诉："这老太婆骗走我爸退休金！"突然镜头里出现周爷爷，他正把饭盒里的鸡腿往李淑芬碗里夹："淑芬吃，我给你留的。"

月光照进养老院203房间，李淑芬给睡着的周爷爷盖被子。床头摆着他们今天刚栽的山茶花苗，窗台上放着社区送来的捐款证书。周爷爷在梦里嘟囔："明天...画带院子的房..."李淑芬摸着他冰凉的手，把两人的诗集轻轻塞进他枕头底下。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