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准备把换季的衣服收进樟木箱子,那件驼色的羊绒大衣是她去年生日我咬牙买的,花了小半个月工资。她嘴上说我浪费,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引子
那张购物小票,是从张兰的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正准备把换季的衣服收进樟木箱子,那件驼色的羊绒大衣是她去年生日我咬牙买的,花了小半个月工资。她嘴上说我浪费,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我捡起那张薄薄的纸,以为是超市的购物单,想着正好看看最近菜价是不是又涨了。
可上面的字,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眼睛。
“领带,‘蓝仕’品牌,售价:888元。”
付款时间是上周三下午三点。那个时间,张兰应该在超市当班收钱才对。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领带不是给我的。我的生日在冬天,还早着。再说,我一个修公交车的,系什么八百多的领带?我最贵的一条,还是结婚时买的,三十块钱,现在还压在箱底。
那是给谁的?
我捏着那张小票,指尖有些发凉。客厅里,电视正放着婆婆妈妈的家庭剧,吵吵闹嚷。窗外,老旧小区的市井声混杂着孩子们的笑闹,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套住了快二十年的两居室,墙皮有些泛黄,家具也都是老款式。我和张兰,从一无所有,到拉扯大女儿晓雅,再到各自在单位里熬成了“老师傅”、“老员工”,日子就像这屋子,旧,但是安稳。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像我手里的扳手,拧在哪儿就是哪儿,一辈子牢靠。
晚上张兰回来,带着一身超市里生鲜区的冷气和熟食区的油烟味。她哼着小曲,心情不错的样子。
“卫东,今天买了你爱吃的猪头肉。”她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声音里带着一点轻快。
我“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她的脸。她今天好像化了淡妆,眉毛修过,嘴唇也抹了口红,虽然颜色不深,但在我们这种工薪家庭里,平日里谁会这么讲究。
“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花?”她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脸颊。
我把那张小票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张兰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瞬间冻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哦……这个啊,帮我们刘经理买的,他老婆过生日,他一个大男人不懂挑,让我给参谋参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我。
【内心独白】
她撒谎了。我跟她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她一撒谎,眼珠子就会下意识地往左下方瞟。这个习惯,从我们谈恋爱那会儿起就没变过。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一点点往下沉。八百多块钱,她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千出头,会这么大方地帮领导垫付?我不信。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把猪头肉切了,倒了二两白酒,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地喝。
张兰没动筷子,坐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一顿饭,吃得比黄连还苦。
夜里,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汉界。我能听到她刻意放缓的呼吸声,知道她也没睡着。
我们之间,好像突然隔了一堵墙。
我叫李卫东,今年四十八,是市公交公司的维修工。这份工作,我干了快三十年。每天和机油、零件打交道,虽然又脏又累,但每当看到一辆“趴窝”的公交车在我手里重新发动起来,那份踏实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就图个安稳。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可现在,这份安稳,好像要被打破了。
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条价值888元的领带。它像一条毒蛇,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来。
第1章 那通电话
日子还得往下过。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熬了小米粥,烙了饼。张兰起来的时候,眼睛有点肿,像是没睡好。
她默默地喝粥,我们俩谁也没说话。饭桌上的沉默,比争吵更让人难受。
“我……我今天超市盘点,可能晚点回来。”出门前,她低着头说。
“嗯。”我应了一声,手里擦拭着我的工具扳手。那是我吃饭的家伙,每天擦得锃亮。
送走张兰,我心里空落落的。以前她上班晚,我总要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今天这话却堵在了喉咙口。
我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地拖得能照出人影。我就是这么个人,心里越是乱,手上的活就越要干得利索。好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心里的褶皱也能被熨平一些。
下午,我正在车间里给一辆公交车的发动机做检查,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划开接听。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叔叔……您是李晓雅的爸爸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是,我是。晓雅怎么了?”
晓雅是我女儿,在省城读大三,一向懂事,从不让我们操心。
“晓雅她……她胃出血,现在在校医院,您……您快来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问清楚地址,我跟车间主任请了假,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抓起钱包就往外冲。老旧的帆布工作服上,还带着浓重的机油味。
我得给张兰打个电话。
我拨了她的号码,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卫东,什么事啊?我这忙着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隐约有音乐声,不像是在盘点的超市。
“张兰,晓雅出事了!胃出血,在学校医院,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我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过了几秒,张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带着一种奇怪的迟疑:“胃出血?严重吗?你……你先过去看看,我这边盘点,实在是走不开啊。”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盘点比女儿还重要吗?你赶紧请假,我们在火车站碰头!”
“哎呀,我这真走不开,刘经理盯着呢,这时候请假,这个月的奖金就全泡汤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再说了,大学里都有校医,应该没什么大事。你先去,有情况随时跟我说。”
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车间外,夏日的阳光刺眼,几声蝉鸣叫得人心烦。
【内心独白】
那不是张兰。我认识的张兰,虽然爱钱,爱占点小便宜,但把女儿看得比命都重。晓雅小时候发烧,她能抱着孩子在医院守一夜不合眼。可现在,电话那头的她,冷静得像个陌生人。那句“奖金泡汤”,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钱,什么时候比女儿的命还重要了?
我来不及多想,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坐在去省城的火车上,我的心七上八下的。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我的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
女儿的病,妻子的反常,那张领带小票……所有事情搅在一起,像一锅煮沸了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烫得我心慌。
我掏出手机,想再给张兰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在干什么。可手指划到她的名字,却又停住了。
我怕,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到了省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医院。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晓雅。
小丫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看到我,她眼圈一红,叫了声:“爸。”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晓雅的室友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跟我解释。原来是晓雅为了减肥,最近一直节食,今天又吃了冰的东西,才刺激了肠胃。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就麻烦了。
看着女儿虚弱的样子,我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减肥比身体还重要?”
晓雅低下头,小声说:“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你妈呢?她怎么没来?”晓雅往我身后看了看。
我的心又是一沉。
“你妈……她单位忙,走不开。让我先过来看看。”我撒了个谎。我不想在女儿面前,说她妈妈的不是。
晓雅“哦”了一声,眼神里有些失落。
晚上,我守在晓雅的病床前。她睡着了,呼吸均匀。我拿出手机,看到张兰下午给我发了条信息。
“晓雅怎么样了?我刚忙完,累死了。”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五味杂陈。我没有回。
深夜,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站传来微弱的光。我睡不着,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带张兰回家。我妈嫌她家是农村的,不同意。我跟家里大吵一架,说这辈子非她不娶。
那时候的张兰,穿着碎花布衫,扎着两个辫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怎么日子过着过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通话记录,找到了下午那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叔叔,晓雅没事了吧?我是她室友,不好意思,下午太急了,用我自己的手机给您打的电话。”
我看着短信,愣住了。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原来是虚惊一场。
可另一块石头,却悬得更高了。
既然张兰不是因为女儿的事走不开,那她下午到底在干什么?那个有音乐声的地方,是哪里?
【内心独白】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周围全是看不见的墙壁。我不知道哪一下就会撞得头破血流。张兰,我的枕边人,我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她了。她的手机里,她的包里,她的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这种感觉,比车间的噪音还让我心烦意乱。
第2章 改变的习惯
在医院陪了晓雅两天,等她情况稳定下来,我才回了家。
打开门,屋子里冷冷清清。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些已经凉了的排骨汤。
张兰不在家。
我换了鞋,走到阳台,看到洗衣机上搭着几件刚洗过的衣服。其中有一件,不是我的,也不是张兰的。
那是一件男士的白衬衫。
料子很好,滑溜溜的,一看就不便宜。领口的位置,还带着一个精致的刺绣logo,我不认识的牌子。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那件衬衫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我拿起衬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没有机油味,没有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和我那天在张兰身上闻到的新香水味,有点像。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一个男人,把换下来的衬衫,留在了我的家里,让我的妻子给他洗。
这已经不是暗示,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把衬衫狠狠地摔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想发火,想把这个家砸了。可我环顾四周,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们俩一点点攒起来的。那台老旧的冰箱,还是我们结婚时买的,现在制冷都不太好了,张兰却总说还能用,不舍得换。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晚上九点多,张兰才回来。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你回来了?晓雅怎么样?”
“没事了。”我声音沙哑。
她换了鞋,看到地上那件白衬衫,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
“是谁的?”我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是……我们刘经理的。他今天来家里送东西,不小心把咖啡洒身上了,我……我就帮他洗一下。”
又是刘经理。这个刘经理,简直成了她的挡箭牌。
“他来送什么东西,要脱了衣服让你洗?”我冷笑一声,“张兰,你把我当傻子吗?”
“李卫东,你什么意思!”她好像被我戳中了痛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一天到晚疑神T鬼的,有意思吗?不就是帮同事洗件衣服,至于吗?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干净的东西!”
她倒打一耙。
“我脑子里不干净?”我气得笑了起来,“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去给别的男人买八百多的领带?你为什么在女儿胃出血的时候,说自己忙着盘点走不开?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把心里的疑问,一口气全吼了出来。
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我知道这么多。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我懒得跟你说!”她丢下这句话,摔门进了卧室。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直到深夜。
从那天起,我们的冷战开始了。
张兰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她开始嫌弃我,嫌弃我身上的机油味,嫌弃我吃饭吧唧嘴,嫌弃我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旧衣服。
“李卫东,你看看你,活得像个老头子。能不能学学人家,把自己拾掇得清爽一点?”她一边喷着新买的香水,一边皱着眉对我说。
我看着她,她穿着一条新买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和我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的家,就像一个漏风的房子,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她开始频繁地晚归,理由总是加班、聚会。她的手机,也设了密码,宝贝似的攥在手里,连上厕所都带着。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到她正背对着我,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发信息。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少女般的娇羞和笑意。
那一刻,我的心凉透了。
【内心独白】
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个人,但一切都变了味。就像一碗放久了的汤,表面看着没什么,底下却已经酸了。我每天在车间里拧螺丝,检查发动机,我觉得自己能修好世界上最复杂的机器,却修不好我和她之间那道越来越宽的裂缝。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太无趣,太老土,才让她……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白天的维修工作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一走神就可能出事故。我只能靠抽烟来提神。
车间里的老张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卫东,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家里出事了?”老张是我师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摇了摇头,把烟头摁灭在地上。
“没事,就是有点闹心。”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我妈从小教我的。
可这“丑”,已经快要把我的心都撑破了。
周末,晓雅放假回家。
张兰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了笑容。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和睦的家庭。
饭吃到一半,张兰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眼神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我出去接个电话。”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阳台上,还把玻璃门给拉上了。
晓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妈跟谁打电话呢,神神秘秘的。”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那饭,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第3章 女儿的责备
阳台上,张兰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有零星的词句飘了进来。
“……讨厌……你才坏呢……嗯,知道了……”
那语气,那种撒娇的、嗔怪的调调,是我和她结婚二十多年来,从未听过的。
晓雅也听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尴尬。她放下筷子,不安地看了看我。
“爸……”
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继续吃饭。
可这饭,谁还吃得下?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
张兰打完电话回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她看到我们都放下了筷子,愣了一下。
“怎么不吃了?我今天炖的鸡汤,火候正好呢。”
没人回答她。
气氛僵到了极点。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晓雅的房间,还亮着灯。
我听到她房间里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是晓雅和张兰。
“妈,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爸是不是吵架了?”是晓雅质问的声音。
“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的事。”张兰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怎么能不管?这个家都快不像家了!你今天打电话那个人是谁?你以前从来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晓雅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说了你别管!你爸那个人,又闷又无趣,一辈子守着他那破修理厂,有什么出息?我跟他早就没话说了!要不是为了你,我……”
张兰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像一把刀子,隔着墙壁捅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在她心里,我是这么不堪。我引以为傲的手艺,我赖以养家的工作,在她眼里,只是“没出息”的“破修理厂”。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吗?他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的……”
“辛苦?辛苦有什么用?他能给我买名牌包吗?他能带我出国旅游吗?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给我买!晓雅,你还小,你不懂。女人这一辈子,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过了!”
张兰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刻薄,一句比一句更冰冷。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出卧室,一把拉开了晓雅的房门。
张兰和晓雅都吓了一跳。
“你……你都听到了?”张兰的脸色惨白。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半辈子的女人,此刻却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张兰,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平静。
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气话。就在刚才,听着她那些话,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
张-兰愣住了,随即尖叫起来:“李卫东,你什么意思?你想离婚?我告诉你,没门!这个家,我辛辛苦苦操持了二十年,你想一脚把我踹开?”
“你操持了二十年?”我冷笑,“你操持的就是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打电话?操持的就是把别的男人的衬衫拿回家来洗?”
“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我们俩像两只好斗的公鸡,眼睛都红了。
“够了!你们别吵了!”晓雅哭着喊道。
她看看我,又看看张兰,脸上满是痛苦和失望。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没看到吗?她每天在超市站八个小时,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她只是想过得好一点,有错吗?”
晓雅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女儿会指责我。
“你觉得你妈没错?”我看着她,难以置信。
“妈是有点虚荣,是爱跟人攀比。但那是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你看看我同学的妈妈,哪个不像我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想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整天守着你那些破铜烂铁,你关心过我妈吗?你懂她想要什么吗?”
晓雅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她们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在她们眼里,我的安分守己,我的勤劳本分,都成了木讷、无能、不懂生活的罪状。我省吃俭用攒下的每一分钱,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晓雅的学费,可到头来,我却成了那个最不懂生活、最不被理解的人。
我看着晓雅,这个我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她的话,比张兰的背叛更让我心痛。
原来,代沟不仅仅是年龄,更是价值观的鸿沟。
那晚,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必须弄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不是为了挽回张兰,我是为了给我自己,也给这段即将终结的婚姻,一个交代。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了“死刑”。
我得找到证据。
第4章 跟踪
我开始留意张兰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她每周三下午都会请两个小时的假。以前我从没注意过,现在想来,那张领带小票的付款时间,正好是周三下午。
这个周三,我跟车间请了半天假,说家里水管坏了要修理。
下午一点半,我等在张兰工作的超市对面。我戴了顶鸭舌帽,压得很低,像个做贼的。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跟踪自己的老婆,这事说出去都丢人。
可我没办法。
两点整,张兰准时从超市里走了出来。她换下了工作服,穿了一件新买的碎花连衣裙,还背着一个我没见过的皮包。她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头发,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她没有坐公交车,而是走到了路边。
很快,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对她笑了笑。
张兰立刻笑靥如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辆车,我认识。我们公交公司的大领导,坐的就是这个型号。这不是一个超市收银员的社交圈子该有的车。
我立刻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
“好嘞!”司机师傅很懂行,一脚油门就跟了上去。
奥迪车开得不快,穿过几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家高档茶楼的门口。
张兰和那个男人一起下了车。男人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张兰的腰。张兰没有反抗,反而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茶楼。
我坐在出租车里,浑身冰冷。
那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付了钱,下了车,也走进了那家茶楼。
里面的装修古色古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迎了上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我找人。”
我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很快就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看到了张兰和那个男人。
他们面对面坐着,男人正握着张兰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张兰一脸娇羞,笑得像个怀春的少女。
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我家饭桌上的咸菜馒头,是两个世界。
我躲在一盆巨大的绿植后面,心脏跳得像打鼓。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悄悄地对准了他们。
我必须留下证据。
(第三人称视角)
茶楼的卡座里,王总正深情地注视着张-兰。
“阿兰,你今天真美。”王总轻轻摩挲着张兰的手背,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
张兰的脸红了,“就你会说好听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王总笑了笑,他很享受张兰这种小女人的姿态,“对了,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张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跟我女儿说了,她好像不太乐意。”
王总的眉头微微一皱,“不乐意?有什么不乐意的。我那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家里是开厂的,配你女儿绰绰有余。这事要是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用得着在超市里站柜台?我直接给你开个店。”
张兰的心动了。她看了一眼王总,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息。
再想想李卫东,一年到头就是那几件沾着油污的工作服,两只手粗糙得像砂纸。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可是……晓雅她爸那个人,犟得很,他要是知道了……”
“他?”王总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修公交车的,能有什么见识?这事你不用管他。你只要搞定你女儿就行。你告诉她,跟着我侄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守着她那个爹强一百倍。”
王总的话说得很难听,但张兰却没有反驳。
她默认了。
她甚至觉得王总说得有道理。李卫东确实给不了她和女儿想要的生活。
“对了,”王总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张兰面前,“送你的。”
张兰打开一看,是一条金项链,款式很新潮。
“这……这太贵重了。”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亮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王总握住她的手,语气暧-昧,“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张兰的心彻底沦陷了。她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盆绿植后面的手机,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第一人称视角)
我录了大概十分钟,手一直在抖。
我听不清他们全部的对话,但王总那个轻蔑的眼神,和张兰那副享受的表情,我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我悄悄地退出了茶楼,站在门口,点了一根烟。
烟雾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心里太难受。
原来,她不仅背叛了我,还在和那个男人,一起算计我的女儿。
“爹”。
这四个字,像四根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里。
我李卫东,在外面,在单位,谁不夸我一句手艺好,人老实。我没偷没抢,靠一双手养家糊口,我怎么就成了“”?
我把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张兰,是你逼我的。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我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公园,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
那些甜蜜的过去,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
晚上回到家,张兰已经回来了。她正在厨房里忙活,身上还系着我给她买的围裙。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甚至还有一瓶我爱喝的二锅头。
她看到我,笑着迎了上来,“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今天我炖了你爱喝的鱼汤。”
她表现得像一个贤惠的妻子,仿佛下午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几乎要被她骗过去了。
【内心独白】
看着她那张笑脸,我只觉得一阵反胃。一个人怎么可以虚伪到这种地步?她可以在别的男人怀里巧笑嫣然,回到家又可以若无其事地为我洗手作羹汤。她不累吗?还是她觉得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我的心,像被扔进了车间的废油桶里,又脏又腻,恶心得想吐。
我没说话,径直走进卫生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脸。
我想把脑子里那些肮脏的画面都冲掉。
可没用。
它们已经刻进去了。
第5章 摊牌
饭桌上,张兰不停地给我夹菜。
“卫东,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尝尝这个鱼,我特意挑的,新鲜。”
她越是殷勤,我心里就越是发冷。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
“张兰,我们谈谈吧。”
张兰夹菜的手一顿,“谈什么?”
“谈谈王总,谈谈你女儿的未来。”我一字一句地说。
张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你跟踪我?”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不跟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好老婆,正在帮别的男人张罗着卖女儿?”我冷笑着,把“卖”字咬得特别重。
“你胡说八道!”张兰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李卫东,你别给脸不要脸!什么叫卖女儿?我是为晓雅好!王总的侄子,青年才俊,留洋回来的,家里有厂子,晓雅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这有什么不好?跟着你吗?一辈子闻机油味,住在这破房子里?”
她终于不装了。
她把心里话,全都倒了出来。
“所以,为了让晓雅当上少奶奶,你就跟那个王总不清不楚?那条领带,那件衬衫,都是他的吧?”
“是!就是他的!”张兰破罐子破摔,索性承认了,“那又怎么样?王总比你强一百倍!他懂我,他疼我,他舍得为我花钱!你呢?你除了会修你那破车,你还会干什么?你给我买过一件像样的首饰吗?你带我出去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吗?李卫东,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以为我会暴怒,会掀桌子,会给她一耳光。
可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二十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我自问没有对不起她。工资卡交给她,家里的活抢着干,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为这就是过日子。
原来,在她眼里,这些一文不值。
她要的,是我给不了的灯红酒绿,是那辆黑色的奥迪车,是那条闪闪发光的金项链。
“所以,为了那些东西,你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女儿?”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没有出卖!”张兰尖叫道,“我是在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你没本事,还不许别人有本事吗?”
“好,好一个追求生活。”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茶楼里,王总那轻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一个修公交车的,能有什么见识?……你告诉她,跟着我侄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守着她那个爹强一百倍。”
张兰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椅子上。
“你……你录音了……”
“我不止录音了,我还录像了。”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正播放着她和王总在茶楼里亲昵的画面。
张兰看着手机屏幕,浑身都在发抖。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她眼里“”一样的男人,也会用这种手段。
“李卫东,你……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恐惧。
“我不想干什么。”我收起手机,“我只想告诉你,张兰,你错了。你以为那个王总是什么好东西?他看上的,不过是你的顺从,你的半推半就。他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就能在别人面前说你的坏话。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可以用来拉拢他侄子的工具。你还真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
“你胡说!王总是真心对我的!”她还在嘴硬。
“真心?”我笑了,“真心的人,会让你去算计自己的女儿?会当着你的面,骂你女儿的亲爹是窝死废?”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张兰,你太天真了,也太蠢了。你被那点虚荣蒙蔽了双眼,连最基本的人和鬼都分不清了。”
“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李卫东!”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我就去你单位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逼死自己的老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随便你。”
我摔门而出。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风吹在脸上,很凉。
我的心里,却是一片火海。
我赢了这场争吵,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
我只是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塌了一半。
第6章 恶毒的真相
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去民政局办个手续,一拍两散。
我把张兰想得太简单了。
第二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晓雅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张兰坐在她旁边,也在抹眼泪。
看到我进门,张兰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指着我,对晓雅哭诉:“晓雅,你看看你爸!他要跟我离婚!他不要我们娘俩了!”
晓雅抬起头,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
“爸,你为什么要跟妈离婚?就因为妈说了几句气话吗?夫妻俩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张-兰恶人先告状,把晓雅叫了回来。
“晓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试图解释。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晓雅站了起来,情绪很激动,“我妈都跟我说了!不就是她跟朋友出去喝了次茶,被你看见了,你就疑神疑鬼,说她对不起你!爸,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妈?”
我看着张兰。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演得真像那么回事。
她把我录的视频,轻描淡写地说成了“跟朋友喝茶”。她把那个男人的污言秽语,说成了“朋友间的玩笑”。
她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小肚鸡肠、无理取闹的丈夫。
而我的女儿,信了。
“晓雅,你妈没跟你说实话。”我深吸一口气,“那个男人,不是什么普通朋友。你妈为了他……”
“你闭嘴!”张兰突然尖叫着打断我,“李卫东,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在外面有了人,想把我一脚踹开,就找这种下三滥的借口!”
她竟然反咬我一口!
我气得浑身发抖,“张兰,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才不要脸!你为了离婚,什么脏事都干得出来!”
我们俩再次吵了起来。晓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哭着喊道:“你们别吵了!都别吵了!”
就在这时,张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王总”。
我们三个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张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慌忙想去拿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晓雅离得最近,她下意识地就划开了接听键,而且,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一个油腻的、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响彻了整个客厅。
“宝贝儿,想我了没?你女儿那边搞定了吗?我可跟我那大侄子夸下海口了,说你女儿又漂亮又听话。你可得加把劲,让她早点同意见面。”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晓雅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兰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机那头的王总,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在继续说着。
他的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施舍和不加掩饰的恶毒。
“哎,说真的,我真想不通你怎么能在那种破地方住那么久。上次我开车送你到楼下,那楼道,又黑又脏,跟个鸽子笼似的。你放心,等这事儿成了,我给你在市中心买套大的,把你从那‘鸽子笼’里接出来。”
“还有啊,你得好好劝劝你女儿,让她眼光放长远点。千万别学她那个爹,一辈子当个修破车的,能有什么出息?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找个有钱的老公,比什么都强。你看你,要不是跟了我,现在还在超市里闻那股烂菜叶子味儿呢!”
“宝贝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那死鬼老公在家?”
王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张兰和晓雅的脸上。
尤其是晓雅。
她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青。她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终于明白了。
她妈妈口中的“朋友”,她妈妈口中的“为她好”,原来是这么一副肮脏、丑陋的嘴脸。
而她,竟然为了维护这样的妈妈,去指责自己的父亲。
“啪嗒。”
手机从晓雅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
王总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已经没人听了。
晓雅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张兰,眼神里充满了陌生、震惊和无尽的失望。
“妈……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兰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真相,以一种最残忍、最赤裸的方式,被揭开了。
她所有的谎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被撕得粉碎。
那个她引以为傲的“王总”,那个她以为能带她飞上枝头的“真爱”,原来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家,看不起她的女儿,更看不起她曾经的、全部的生活。
而她,为了这个男人,不惜背叛丈夫,欺骗女儿,把自己的家搅得天翻地覆。
这是何等的讽刺。
【内心独-白】
我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苍凉。这个我曾经用尽全力去爱的女人,这个我曾经想要保护一生的家,就这样,被虚荣和谎言腐蚀得千疮百孔。那个叫王总的男人,他的恶毒不在于他说了什么,而在于他精准地戳中了张兰内心最自卑、最虚荣的地方,并把它无限放大,最终吞噬了她。
我走到晓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晓雅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
“爸……对不起……爸……我错了……”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眼眶也湿了。
这个家,终究是散了。
第7章 一地鸡毛
那晚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说话。
晓雅的眼睛一直是肿的。她不跟我说话,也不跟张兰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我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愧疚。
周末结束,晓雅要回学校了。
临走前,她走到我面前,低着头说:“爸,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
我摸了摸她的头,“都过去了。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想家里的事。”
“爸,”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你以后怎么办?”
我笑了笑,那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放心吧,你爸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还有你呢。”
送走晓雅,我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我走进卧室,张兰还躺在床上,背对着我。
我把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床头柜上。
“张兰,你看一下。这房子,归你和晓雅。我单位离得近,住宿舍就行。家里的存款,一人一半。车是我单位的,不算。没什么异议的话,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
我的声音很平静。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她了。
只剩下疲惫。
张兰慢慢地转过身。几天不见,她像是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
她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卫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哽咽着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跟那个姓王的断了,我再也不见他了……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她伸手想来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张兰,晚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我们的信任,就像那个摔在地上的玻璃杯,就算粘起来,也全是裂痕,一碰就倒。”
“你不是觉得我窝囊,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吗?我成全你。你去找你的王总,去过你的好日子吧。”
我的话,很残忍。
但我必须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张兰捂着脸,痛哭失声。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我去了民政局。
张兰没有来。
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我回到家,发现她不见了。她的几件衣服,和那个王总送她的金项链,也都不见了。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卫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晓雅。我没脸再见你们。离婚协议我同意,房子和钱都留给你们,我一分都不要。我走了。”
我捏着那张纸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好。
这样一刀两断,对谁都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搬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
宿舍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但我却觉得,比在那个大房子里,心里更敞亮。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车间里有一台德国进口的老旧发动机,出了故障,几个年轻的技术员研究了好几天都没搞定。
我主动请缨。
我把自己关在车间里,整整两天两夜。饿了就啃几口面包,渴了就喝几口自来水。
我把那台复杂的发动机,拆成了上千个零件,一个个地清洗、检查、调试。
机油沾满了我的双手,我的脸,我的衣服。我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在这里,每一个螺丝,每一个齿轮,都是诚实的。你对它好,它就好好运转。你敷衍它,它就给你撂挑子。
不像人心,隔着肚皮,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是黑是白。
第三天早上,当我拧紧最后一个螺丝,按下启动按钮时,那台沉寂已久的发动机,发出了沉稳而有力的轰鸣声。
车间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年轻的同事们把我围在中间,又是鼓掌,又是叫好。
车间主任拍着我的肩膀,大声说:“李师傅,你真是我们公司的宝!这手艺,绝了!”
那一刻,我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油污、布满老茧的手,突然觉得,这双手,一点都不“窝囊”。
这双手,能让几十吨重的大家伙重新跑起来,能养活我的家人,能让我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内心独-白】
我李卫东,就是一个修车的。我没本事给老婆买名牌包,也没本事带她出国旅游。但我凭我的手艺吃饭,我修的每一辆车,都关系着成百上千人的安全。这份工作,有它的尊严。这份尊含,比任何金钱和虚荣都更重要。张兰不懂,那个王总更不懂。但我自己,现在懂了。
周末,晓雅回来看我。
她看到我住在这么简陋的宿舍里,眼圈又红了。
“爸,你别住这儿了,回家住吧。那房子,本来就是你的。”
我摇摇头,“那儿是你们的家。我在这儿挺好。”
我带着晓雅,去了车间。
我指着那些庞大的公交车,那些复杂的机器,告诉她,这是爸爸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
我拿起一个扳手,向她展示如何拧紧一个螺丝。
“晓雅,你看。做任何事,都跟拧螺丝一样。要用心,要用对力气。松一分,车在路上跑着就可能出事。紧一分,螺丝就可能断掉。做人,也是这个道理。要守得住本分,不能好高骛远。”
晓雅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扳手,看着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
她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我。
“爸,”她轻声说,“我明白了。”
夕阳从车间巨大的窗户里照进来,给那些冰冷的钢铁,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看着女儿,心里那块因为婚姻破碎而留下的空洞,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一点点填满了。
生活,还要继续。
也许,没有了张兰,没有了那个所谓的“完整”的家,我的人生,才刚刚找到了它真正应该拧紧的方向。
来源:午夜说情感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