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温吞的针,扎在我和陈凯之间死水般的沉默里。他陷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上喧闹的综艺,却像什么也没看见。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温吞的针,扎在我和陈凯之间死水般的沉默里。他陷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上喧闹的综艺,却像什么也没看见。
我收拾着碗筷,瓷器碰撞的声音在35分贝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脆。我瞥了一眼茶几底下那个半开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旧相册,封面是我们十年前在大学拍的合影,笑得像两个傻子。可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我明天可能要晚点回来。”陈凯头也不回地说,这是他今晚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嗯”了一声,没多问。问了,他大概率也只会说那句口头禅:“工作上的事,很复杂。”这种反常的沉默,从他上个月竞聘部门总监失败后,就成了我们家的常态。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突然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叫孟瑶的,得带带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我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关上门,厨房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宽阔,却也陌生。结婚八年,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的男人,心里隔了一片海,而我站在岸边,连海浪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家的电视音量,被人一点点地调到了最大,震耳欲聋,可我和陈凯谁也听不见,我们只是麻木地坐着,任由那噪音把整个家都淹没。
引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无声的深夜里疯狂滋长。
陈凯竞聘失败,是我们婚姻的第一个考验期。他整个人都变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回家总有说不完的趣事分享的男人,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他开始频繁地加班,回家越来越晚,身上偶尔会沾染上不属于我们家的、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我安慰自己,他只是压力太大了。男人在事业受挫时,自尊心最脆弱,需要的是妻子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盘问和猜忌。我把那份不安死死地压在心底,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夜宵,把家里打理得一尘不染,把女儿桐桐照顾得妥妥帖帖。我以为,只要我把大后方稳固好,他总会调整过来的。
可事情并没有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
那天我提前下班,想给他一个惊喜,开车去了他公司楼下。远远地,我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并肩从大楼里走出来。那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青春逼人。她仰着头对陈凯说着什么,笑得花枝乱颤。陈凯也笑着,侧着头听着,那种笑容,我很久没在他脸上见过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没有冲上去,而是悄悄把车开走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凡事都讲求证据,不愿意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掀起一场难堪的战争。这种过度的理智,或者说怯懦,是我性格里最致命的缺陷。它让我错过了最佳的沟通时机,也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伏笔。
回到家,我像个侦探一样,开始寻找蛛丝马迹。他的手机设置了新的密码,电脑里的文件也加密了。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片海就越是波涛汹涌。
终于,在一个他洗澡的深夜,他的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亮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的微信消息预览,只有一个字母“M”,内容是:“凯哥,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你开车慢点。”
我盯着那个“M”,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个字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所有恐慌的闸门。
我没有动他的手机。我只是默默地走回卧室,躺下,背对着浴室的方向,紧紧地闭上眼睛。水声停了,他走进来,带着一身的水汽。他掀开被子躺在我身边,习惯性地想从背后抱住我。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几秒钟后,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黑暗中,我们两人都醒着,中间隔着的,是能冻死人的沉默。
第一章
那晚之后,我们之间那根紧绷的弦,几乎一触即断。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和一个陌生女孩谈笑的画面。陈凯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但他选择了逃避。他回家的时间更晚了,有时甚至带着一身酒气,倒在沙发上就睡。
他的标志性动作——每当心烦或说谎时,总会下意识地用手摩挲后颈——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都会一边摩挲着后颈,一边用那句“工作上的事,很复杂”来搪塞我。这句话,在过去是让我安心的定心丸,现在却成了最刺耳的谎言。
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我的理智告诉我,我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要么证明我多疑,要么证实他背叛。这个念头,驱使着我做了结婚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查看我们家车里的行车记录仪。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陈凯说公司有急事,又出门了。我把他送走后,立刻冲到地下车库。车里还残留着他常用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香气。我坐在驾驶座上,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全是冷汗。
我颤抖着手打开行车记录仪,从昨天的记录开始往前翻。画面一帧帧地闪过,大多是他上下班的路程,枯燥而重复。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段前天晚上的视频吸引了我的注意。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画面里,他把车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下了车。就是我那天在公司楼下看到的那个女孩。
“凯哥,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个方案我肯定搞不定。”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
“没事,应该的。你刚来,多学多看。”陈凯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那我上去啦,你开车小心点。”
“好。”
女孩关上车门,冲车里挥了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小区。陈凯没有立刻开车,他在车里静静地坐了足足五分钟。记录仪只能拍到前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想象,他脸上一定挂着我许久未见的、温柔的笑意。
我关掉记录仪,浑身冰冷,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原来,那个“M”就是她,孟瑶。原来,那些深夜的加班,那些疲惫的借口,都和她有关。
晚上,陈凯回来了。我坐在客厅里等他,没有开灯。
他推门进来,被黑暗中的我吓了一跳。“怎么不开灯?”
“等你。”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把我的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正播放着那段行车记录仪的视频。
陈凯的脸,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瞬间变得惨白。他标志性地摸了摸后颈,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谁?”我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晚,你听我解释……”
“她是谁?”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些。
“她……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实习生,孟瑶。”他艰难地开口,“我们只是同事关系,那天晚上是项目加班,我顺路送她回家而已。”
“顺路?”我冷笑一声,“我们家在城东,那个小区在城西,你跟我说这是顺路?”
“我……”他语塞了。
“陈凯,”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结婚八年了,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林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很复杂!”他又拿出了那句万能的借口。
“复杂?”我气得发抖,情绪越激烈,说出的话越短,“哪里复杂?你说。你说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愧疚,最终还是垂下了头,选择了沉默。
那天的争吵,就在我们家狭小的储物间门口爆发。我把他所有的“加班用品”——一个他从不让我碰的公文包——都扔了出来。文件、笔记本、一支陌生的女士口红,散落一地。
那支口红,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第二章
口红的出现,让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陈凯愣住了,他看着地上的口红,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我看着他,心如刀割。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刻,我连质问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转身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那一夜,我们分房睡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我一遍遍地回想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扎得我体无完肤。
第二天是周日,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陈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蜂蜜水。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厨房,准备给桐桐做早餐。
桐桐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睡在沙发上的爸爸,好奇地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睡在房间里呀?”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爸爸昨天工作太累了,怕吵到我们睡觉。”
桐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跑到沙发边,踮起脚尖,在陈凯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爸爸辛苦了。”
孩子的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别过脸去,鼻子一阵发酸。我努力了这么久,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难道最终还是要走向分崩离析吗?
吃早饭的时候,陈凯默默地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桐桐拿起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画。她画了妈妈,画了自己,画了我们家的小猫,唯独没有画爸爸。
我蹲下来,轻声问她:“桐桐,怎么没有画爸爸呀?”
桐桐咬着画笔,歪着头说:“爸爸总是很忙,爸爸总是在打电话。画里没有地方给爸爸了。”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我看到陈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这就是我们婚姻的第一个情感共鸣点,由孩子无意识的话语触发。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之间早已存在的裂痕。我们都以为可以瞒过孩子,但孩子的眼睛,才是最雪亮的。
下午,我接到了我妈的视频电话。她在那头兴奋地展示着她新买的智能手机,却连怎么加好友都搞不清楚。
“晚晚啊,这个微信怎么加人啊?你王阿姨让我扫她那个什么……二维码,我怎么也扫不上。”
我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教她:“妈,你点开微信,右上角有个加号,你点一下,然后点‘扫一扫’,对着王阿姨手机上的那个黑白格子的图片就行了。”
我妈在那头捣鼓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急得直叹气:“哎呀,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这么个东西都搞不明白。”
听着我妈的抱怨,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父母在一天天老去,他们努力地想跟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却总是显得那么笨拙和无力。而我,连自己的小家都经营得一团糟,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生活的艰难呢?
挂了电话,我坐在阳台上发了很久的呆。陈凯走过来,在我身边站定。
“妈……还好吧?”他轻声问。
“嗯。”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方的天空。“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一切。”他声音沙哑,“林晚,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处理?”我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怎么处理?是处理掉那个女孩,还是处理掉我和这个家?”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一变,立刻按掉了电话,然后匆忙地对我说了句:“公司有急事,我出去一趟。”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我知道,这个所谓的“处理”,不过是另一个谎言的开始。而我,也即将迎来我们婚姻的第二个考验期——长期的两地分居。因为,他告诉我,公司要派他去邻市开拓市场,为期半年。
第三章
陈凯要去邻市出差半年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炸开了花。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借口,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家,和孟瑶在一起的借口。我的性格缺陷再次起了作用,我没有当面和他对质,而是选择了更隐蔽的方式去求证。我给他在公司的铁哥们老张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件事。
老张在电话那头大着嗓门说:“哎呀,嫂子,这可是好事啊!凯哥这次是去当项目总负责人的,公司很看重他。这项目要是做成了,回来肯定升总监!你得好好支持他啊!”
老张的话,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矛盾。一方面,我为他的事业有了转机而感到一丝欣慰;另一方面,我无法不去想,这次出差,会不会成为他和孟瑶感情升温的温床。男人解释的时候,不是在解释事实,而是在测试你的底线。我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陈凯走的那天,是个阴天。我帮他收拾行李,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备齐了。他站在一旁,看着我忙碌,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桐桐抱着他的腿,哭着不让他走。
他蹲下来,抱着女儿,眼圈也红了。“桐桐乖,爸爸是去工作,很快就回来了。爸爸给你买漂亮的公主裙。”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终究还是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最初的一个月,他表现得很好。每天早中晚三个视频电话,雷打不动。视频里,他会详细地汇报他一天的工作,会耐心地听我讲家里的琐事,会给桐桐讲睡前故事。他的态度诚恳得让我几乎以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开始慢慢地放下戒备,甚至在心里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愧疚。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从第二个月开始,他的视频电话开始变得不规律。有时是深夜打来,背景嘈杂,他说在和客户应酬;有时干脆就不打了,“今天太忙,早点睡。”
我的心,又一次被悬了起来。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邻市的一家酒店咖啡厅里,陈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对面坐着的,是孟瑶。
“凯哥,你别太累了。这个方案我们已经做得很完善了,明天肯定能拿下。”孟瑶递过来一杯温水,眼神里满是关切。
“但愿吧。”陈凯喝了一口水,“这次的项目,我不能再失败了。”
孟瑶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轻声说:“你不会失败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陈凯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自从竞聘失败后,他在家里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妻子林晚的沉默和疏离。他知道林晚是爱他的,但那种爱,带着审视和失望,让他喘不过气。而孟瑶不同,她的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崇拜和仰慕。这对一个事业受挫的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谢谢你,小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陈凯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不辛苦,”孟瑶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说,“能陪着你,我就不觉得辛苦。”
陈凯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而真诚的脸,心里一阵恍惚。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有妻子,有女儿,有一个他必须负责的家。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份动摇。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得可怕。
我开始做噩梦,梦见陈凯和孟瑶在一起的场景。有些怀疑一旦生根,就会在心里长成一片不见天日的森林。我决定去邻市看他,不打任何招呼。我想亲眼看看,他到底在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请了两天假,把桐桐托付给我妈,然后订了最早一班去邻市的高铁。
在去之前,我鬼使神差地登录了他的邮箱。密码还是我们俩的结婚纪念日。在垃圾箱里,我发现了一封被删除的酒店预订确认邮件。
预订的,是一个大床房。入住人,是陈凯。入住时间,就是我准备去找他的那个周末。
最刺眼的是,预订信息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入住人数,2人。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封邮件,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还是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的,或许是想去捉奸,或许是想去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又或许,只是想亲手为我这八年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我按照邮件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店。在前台,我用我的身份证,谎称是陈凯的妻子,忘带房卡了,顺利地要到了一张备用房卡。
站在房间门口,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刷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
但是,床上并排摆放着两个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旁边,是一支和我之前在他公文包里发现的一模一样的口红。
第四章
那一刻,世界在我耳边轰然倒塌。
我站在房间中央,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我看着那支口令,想象着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和我的丈夫谈笑风生,耳鬓厮磨。那种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中翻滚。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拿出手机,对着房间里的一切,拍下了照片。床头的口红,浴室里男士剃须刀旁边的女士护肤品,衣柜里挂着的一件不属于我的白色连衣裙。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酒店,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一颗破碎的心。
我没有回我们那个城市,而是在邻市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我关掉了手机,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白天变成黑夜,又从黑夜变成白天。
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才像一个被抽掉发条的木偶,缓缓地坐起来。我饿了。
我走出旅馆,在街边的小摊上要了一碗馄饨。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进碗里。
我决定回家。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结束。
回到家时,已经是两天后的深夜了。我妈见我回来,急得团团转。“晚晚,你跑哪去了?手机也打不通!陈凯都快急疯了,打了上百个电话!”
我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陈凯就从邻市赶了回来。他冲进家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都红了。
“林晚!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冲过来,想抱住我。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
我的动作让他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受伤。“你怎么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手机里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给他看。
他的脸色,随着照片的翻动,变得越来越白,最后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握着我的手机,手抖得厉害。
“你……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啊,都看到了。”我平静地说,“陈凯,我们离婚吧。”
“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林晚,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我反问,“是你一个人需要睡两个枕头,还是你一个大男人需要用那支口红?”
他又一次使出了他的口头禅:“事情真的很复杂!”
“那就别说了。”我打断他,“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猜了。”
那之后,我们陷入了漫长的冷战。他搬到了书房去睡,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白天,我们各自上班,晚上,我们各自沉默。这个家,冷得像个冰窖。
但生活,并不会因为两个成年人的冷战而停止。有一天深夜,桐桐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说胡话。我吓坏了,抱着她就要去医院。我下意识地去敲书房的门,想让陈凯开车。
敲了半天,没人应。我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我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关机。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将我彻底淹没。我抱着滚烫的女儿,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爱是本能,但维持爱,需要的是刻进骨子里的责任。在女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这比任何背叛都更让我心寒。
我咬着牙,自己叫了车,抱着桐桐去了医院。在急诊室的长廊上,我看着女儿因为打针而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我用力地吞咽,把眼泪憋回去,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为了女儿,我必须坚强。
第五章
在医院折腾了一整夜,桐桐的烧总算退了下去。天快亮的时候,陈凯才满身酒气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看到我和一脸病容的女儿,酒瞬间醒了一半。“怎么回事?桐桐怎么了?”
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还知道回来?”
“我……我昨晚陪客户,手机没电了。”他走过来,想摸摸桐桐的额头。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陈凯,你别碰她。你没资格。”
他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满是狼狈和愧疚。
“客户?”我冷笑,“是孟瑶那个客户吗?”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之间的争吵,在医院压抑的楼梯间里彻底爆发。我把这两天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了出来。
“陈凯!”我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女儿发高烧,你死哪去了?你的责任心呢?你的担当呢?”
“我……”
“别跟我说你压力大!谁压力不大?我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要照顾这个家,我压力不大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他终于也爆发了,声音嘶哑地吼道,“我每天在外面点头哈腰,陪人喝酒喝到胃出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了这个家,你就可以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为了这个家,你就可以对生病的女儿不管不顾?”
情绪激动时,我的家乡方言都冒了出来:“你个挨千刀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我们的争吵,引来了路过护士的侧目。陈凯也意识到了失态,他颓然地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就在我们争吵最激烈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接起电话。
“喂,妈。”
“晚晚啊,桐桐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退了,刚睡着。”
“那就好,那就好。”我妈在那头松了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跟小陈……没吵架吧?夫妻俩,有什么事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听着我妈的叮嘱,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视线瞬间模糊。我怕她听出哭腔,匆匆说了句“妈我先不跟你说了,医生来了”,就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凉。压垮婚姻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积。
我回到病房,陈凯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桐桐醒了,看到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
陈凯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女儿的小手,眼泪掉了下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凯哥,你还好吗?昨晚你喝多了,我送你回的酒店。你老婆的电话听起来好凶,你没事吧?”
那条信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
我拿起他的手机,递到他面前。“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客户。”
陈凯看着那条信息,脸上一片死灰。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出了那句我早就想说的话:“陈凯,我们完了。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桐桐。”
第六章
“离婚”两个字,我说得异常平静,却像一道惊雷,在陈凯的世界里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抓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不,林晚,不要……不要离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他说他竞聘失败后,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在公司、在家里都抬不起头。孟瑶的出现,就像一束光,她年轻、热情,对他充满了崇拜,这极大地满足了他受挫的虚荣心。
他说,他和孟瑶确实在一起了,但那只是他一时糊涂,是他为了逃避现实而犯下的错。他说他心里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男人的忏悔,往往发生在被揭穿之后,可信度有多少,不言而喻。
“陈凯,”我抽回我的手,“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可以重建的!林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跟她断得干干净净!”他举起手,就要发誓。
我摇了摇头。“晚了。”
从医院回到家,我打印好了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他看着那几张纸,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迟迟不肯签字。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孟瑶给陈凯打了一整天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她隐隐感觉到,出事了。晚上,她终于在微信上等来了陈凯的回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孟瑶看着那句话,愣了很久。她不甘心,她拨通了陈凯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但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冷静而克制。
“你好,我是陈凯的妻子,林晚。”
孟瑶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孟小姐,”林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陈凯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些话,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正在办理离婚手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赢了。一个会在失意时背叛家庭的男人,你觉得他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未来?”
电话那头的孟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年轻,路还很长。别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身上。”林晚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瑶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林晚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一直以为陈凯是爱她的,以为自己是拯救他于水火的英雄。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一个工具,一个填补他虚荣心的玩偶。
第二天,孟瑶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订了一张离开这座城市的车票。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那通电话之后,陈凯彻底崩溃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我没有去管他。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当时的状态。
两天后,他从书房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憔悴不堪。他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
“我签了。”他声音沙哑,“财产都给你和桐桐,我净身出户。”
我拿起协议看了看,他确实把房子、车子和所有存款都留给了我。
“只有一个要求,”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丝,“让我……再看看桐桐。”
我点了点头。
原谅两个字,说出口只需要一秒,但做到,可能需要一辈子。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原谅他,但至少在那一刻,我决定放过我自己。
我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天很蓝,阳光有些刺眼。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八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陈凯搬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更空了。
我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接送桐桐,一个人做饭,一个人修理坏掉的水龙头。很累,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和陈凯约定,他每周可以来看桐桐一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周六的黄昏。他给桐桐带来了很多玩具和零食。桐桐很高兴,拉着他玩游戏。我没有参与,只是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吃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电视开着,播放着桐桐爱看的动画片,音量不大不小,是我习惯的20。
第七章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虽然过程缓慢且痛苦。
离婚后的半年,我和陈凯都遵守着我们的约定。他每周六下午来,陪桐桐玩一个下午,然后留下来吃晚饭,在桐桐睡着后离开。我们之间的话不多,大多是围绕着孩子。他会问桐桐在幼儿园的情况,我会告诉他桐桐最近又学了什么新本事。我们像一对合作默契的生意伙伴,共同经营着“桐桐的成长”这个项目。
我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却又脆弱不堪的男人了。他变得沉默而稳重,眼神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戒了酒,也不再抽烟了。每次来,身上都是干净的皂角味。
他的事业似乎也有了起色。我听老张说,他在邻市的项目做得非常成功,回来后虽然没有立刻升总监,但也得到了总公司的嘉奖,负责一个更重要的部门。他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些,只是每次给我的抚养费,都比协议上定的多出不少。我退回去,他又会转过来,并附上一句:“给桐桐买点好的。”
我妈劝过我几次,说:“晚晚,我看小陈是真的改了。你们毕竟有孩子,要不……再考虑考虑?”
我总是笑笑,不置可否。有些伤口,虽然愈合了,但疤痕永远都在。我害怕再经历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又是一个周六。陈凯陪桐桐在客厅搭积木。我坐在阳台上看书,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厨房里煲着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我突然想起,我们婚姻的最后一个考验期,大概就是这种父母生病或者家庭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刻。幸好,我们没有走到那一步就分开了。又或者说,我们已经经历过了,就是桐桐发烧的那一夜。而他,没有经受住考验。
晚饭后,桐桐闹着要看动画片。陈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综艺节目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客厅。他下意识地就把音量往上调,调到了35。
那个熟悉的数字,让我的心猛地一抽。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看了一眼我,又默默地把音量调回了20。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颗小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变了。他开始在意我的感受了。
晚上九点,桐桐睡着了。陈凯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走了。”他轻声说。
“嗯。”
他走到门口,换好鞋,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他突然回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晚……”
“嗯?”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对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
我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我拿起遥控器,鬼使神差地,想把音量调到35。那曾是他的习惯,也是我们矛盾的开端。我的手指在“音量+”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关掉了电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我看着玄关处那扇紧闭的门,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还是在告别着什么。
或许,有些故事,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互动引导】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你觉得林晚和陈凯还有可能复婚吗?如果你是林晚,你会选择原谅他,还是开始新的生活?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吧。
来源:智者宇宙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