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层温厚的绒布,精准地包裹住客厅里所有的细碎声响,让刘家母子的日常显得格外安稳。我捏着水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温吞地提醒我,这即将是我的生活。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值,像一层温厚的绒布,精准地包裹住客厅里所有的细碎声响,让刘家母子的日常显得格外安稳。我捏着水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温吞地提醒我,这即将是我的生活。
【引子】
我叫林晚,二十八岁。在遇见刘城之前,我的人生是一艘在礁石间漏水的破船。
刘城是光。他把我从冰冷的海水里捞起来,用他宽厚的肩膀和温和的笑,为我撑起了一片晴天。他是一家小设计公司的老板,不算大富大贵,但胜在踏实稳重。他的母亲,我们都喊她王阿姨,是个退休教师,慈眉善目,把一手好厨艺全用在了我们身上。
此刻,王阿姨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戳着手机屏幕,刘城坐在她身边,耐心地一句句教:“妈,你看,这个绿色的框点一下,就能跟小姨视频了。”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暖,又泛起一阵密密匝匝的酸。我的手机锁屏,是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妈妈笑得羞涩,旁边是我,扎着两个羊角辫。这张照片,是我仅存的,关于家的温暖念想。
“小晚,来,尝尝这个橙子,今年的特别甜。”王阿姨把一个剥好的橙子递到我面前,笑呵呵的。
我接过,说了声“谢谢阿姨”,橙子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可那股酸涩却顺着喉咙,一直沉到胃里。
刘城察觉到我的异样,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怎么了?累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
王阿姨看我们俩腻歪,打趣道:“行了啊你们俩,婚期都定了,还天天黏糊得跟什么似的。对了小晚,你老家那边,还有什么亲戚要请的?我们得赶紧统计一下人数,好订酒店。”
我的心,猛地一沉。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电视里情感节目的背景音乐还在响,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能感觉到来自身边两道关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让我无所遁形。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那个盘踞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像一只蛰伏的怪兽,蠢蠢欲动,几乎要冲破我的牙关。
关于我的家人,我对刘城和他母亲说的版本是:父母在我上大学时因意外双双去世,我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谎言。一个用无数个谎言去圆的,巨大的谎log。
刘城看我脸色不对,立刻打圆场:“妈,这事不急,我们回头再商量。小晚今天跑了一天,累了。”他对我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说还有个设计稿要改吗?去吧,这里我陪妈就行。”
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浑身都在发抖。我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部早就停机不用的旧手机。我颤抖着手开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日期是五年前。
发信人是爸爸。
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是我家破人亡的墓志铭。
我爸爸,林建国,曾经是我们那个小县城里小有名气的生意人。他为人豪爽,讲义气,很多人都信他。然后,他利用这份信任,搞起了非法集资。一开始,大家确实都拿到了高额利息,于是更多的人把一辈子的积蓄投了进来,包括我的亲戚,我的邻居,我妈妈最好的牌友。
直到有一天,资金链断了。
天,塌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讨债的人堵住了我家的门,红色的油漆泼满了墙壁,上面写着“林建国,还我血汗钱!”。妈妈跪在地上,给所有人磕头,哭得撕心裂肺。而我的爸爸,消失了。
他卷走了最后一点能动的钱,人间蒸发。
没过多久,他被列为网上追逃的诈骗犯。我们家被查封,我和妈妈被赶了出来,租住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妈妈原本就有心脏病,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白天去超市做保洁,晚上回来给我做饭,总是沉默着,眼神空洞。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笑声。
两年后,妈妈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我恨我的父亲,是他,亲手毁了我们这个家,也间接杀死了我的母亲。
我办完妈妈的后事,卖掉了她留下的一点点首饰,换了一张来这座陌生城市的火车票。我改了名字,从林晓晓改成了林晚。我只想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
我拼命工作,不敢停歇,因为一停下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直到我遇见刘城。
他像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他会在我加班的深夜,开车一个多小时来接我,只为让我能早点回家;他会笨拙地学着给我做我爱吃的菜,即使味道不怎么样。
他和他母亲给了我一个家的感觉。一个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有的,温暖的家。
我们的婚事提上日程,婚纱照拍了,酒店也看了好几家。幸福唾手可及,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我害怕,怕这个梦会醒。
我不敢告诉他真相。我怎么能告诉这个一身正气的男人,他的未婚妻,是一个诈骗犯的女儿?我怎么能告诉那个善良的王阿姨,她即将过门的儿媳,背负着如此不堪的过往?
他们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骨子里也流着肮脏的血?会不会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敢赌。我输不起。
“咚咚。”敲门声响起,是刘城。
“小晚,开门。”他的声音很温柔。
我慌忙擦掉眼泪,把旧手机塞回抽屉最深处,调整好呼吸,才去开门。
“怎么了?”他一进来就捧住我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眼角,“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我妈刚刚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我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没有,就是……就是想我爸妈了。”
这是一个安全的借口,每次都能轻易地博取他的同情和爱怜。
他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了。“傻瓜。”他在我头顶落下一个吻,“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蜜的刀,扎进我心里,又甜又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我逃离的那个老家。
我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第一章】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区号,整个人都僵住了。
刘城也看到了,随口问:“谁啊?不认识的号码,别是诈骗电话吧。”
“可能……可能是吧。”我含糊地应着,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划向了挂断键。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秒,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我。万一……万一不是呢?万一和那个人有关呢?
我深吸一口气,对刘城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关上了玻璃门。夜风微凉,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是……晓晓吗?”
“晓晓”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我尘封的记忆。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是舅舅。”
舅舅。我妈妈的亲弟弟。当年,他也是被我爸骗得最惨的人之一,他把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二十万,全都投了进去,血本无归。我妈去世的时候,他来过,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怨怼。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有事吗?”我的声音干涩。
“晓晓,你……你现在在哪?过得还好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挺好的。”我警惕地回答,不想透露任何关于我现在生活的信息。
“那就好,那就好……”他叹了口气,“晓晓,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你。你恨你爸,我们也恨。可是……唉……”
“到底什么事?”我不想听他兜圈子。
“你爸……他联系我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我以为已经死在某个不知名角落的男人,那个我刻意遗忘了五年的名字,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再次闯入了我的生活。
“他得了重病,肝癌晚期,没多少日子了。他现在躲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想……想在走之前,见你一面。”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见我?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我不会去见他的。”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晓晓!”舅舅的声音急切起来,“我知道你恨他,他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是你爸,血缘是断不了的啊!他就剩下这一个心愿了……”
“我没有爸爸。”我冷冷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我生疼。
阳台的门被拉开,刘城走了出来,给我披上一件外套。“怎么了?脸这么白?谁的电话?”
我迅速调整好情绪,轉身对他笑笑:“没事,一个……一个远房亲戚,好久没联系了。”
“哦。”刘城没再多问,只是把我搂进怀里,“外面冷,快进去吧。”
回到客厅,王阿姨已经回房睡了。电视机还开着,音量依然是35。那个数字此刻在我眼里,像一个巨大的嘲讽。它代表的安稳和秩序,正被一个来自过去的电话,搅得天翻地覆。
那一晚,我失眠了。
黑暗中,刘城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我却感觉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条鸿沟,就是我的过去。
我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曾是我的英雄。他会把我举得高高的,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带我去看庙会。他会给我买最大最甜的棉花糖。他说,我们家晓晓,以后要做个公主。
可后来,这个英雄变成了一个魔鬼。他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我做公主的梦,毁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恨他,深入骨髓。
可舅舅那句“他毕竟是你爸”,却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设计稿出了好几个低级错误,被总监点名批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舅舅发来的一条短信,是一个地址,后面附了一句话:他就快不行了,你今天不来,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了。
我盯着那条短信,反复看了十几遍。去,还是不去?两个小人在我脑子里疯狂打架。
理智告诉我,不能去。去了,就意味着我主动撕开了刚刚愈合的伤疤,意味着我有可能再次被卷入那个泥潭。我好不容易才有的新生活,不能就这么毁了。
可情感上,我又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动摇。他快死了。这个消息,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窒息。
手机震动了一下,【宝贝,今晚想吃什么?我提前去买菜。】
看着这条信息,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必须去做个了断。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让这个男人,这个我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娶一个心里还装着一个巨大黑洞的女人。我要去亲眼看看那个恶魔的下场,然后彻底地埋葬他,埋葬我的过去。
我跟总监请了假,然后给刘城回了信息:【公司临时有事,要去邻市出差一趟,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你和阿姨先吃,不用等我。】
这是我第一次,对刘城撒一个如此具体的谎。
我按照舅舅给的地址,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又转了一趟颠簸的中巴,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个偏僻的村子。
村子很破败,到处都是泥泞的小路。我找到了那个门牌号,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门口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是舅舅。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站了起来。“晓晓,你……你真的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扇虚掩的木门。
“他在里面,进去吧。”舅舅的声音沙哑,“我……我就不进去了,我怕我忍不住。”
我点点头,推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屋里的情景。
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如果不是那依稀还能辨认的轮廓,我根本不敢相信,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我的父亲,林建国。
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我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滔天的恨意,心里 strangely calm。
他就这么躺着,像一件被时间遗弃的旧家具。曾经那个在我面前不可一世,指点江山的男人,如今,只剩下这一副残破的躯壳。
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我刚学会用智能手机,兴冲冲地教妈妈怎么用微信视频。妈妈戴着老花镜,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戳来戳去,总是点错。我不耐烦地说了她几句,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说:“人老了,不中用了……”
当时我爸还在旁边笑话她:“你这脑子,就是个摆设。”
如今,他躺在这里,比“不中用”更不如。他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恐怕都没有了。
【金句】有些疤,不是愈合了,只是被新生活的外衣盖住了。
我站了很久,直到腿都麻了。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我轉身准备离开。这个场景,已经足够了。我已经看到了我想看的结果。
就在我手碰到门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晓晓……是你吗?”
【第二章】
我浑身一僵,停住了脚步。
我没有回头。
“水……”床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气若游丝。
我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轉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桌上有一个带弯管的吸杯,应该是舅舅准备的。
我走到床边,扶起他的头,把吸管凑到他干裂的嘴边。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浑浊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看着我。
“晓晓……你……你肯来看我了……”他的眼角,滚下一滴泪。
我放下杯子,依旧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们。”我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是那些被你骗得家破人lim亡的人。”
他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是……是我的罪……”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冷笑一声。
“没用……我知道没用……”他喃喃自语,“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我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我下意识地想去给他拍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我凭什么要可怜他?
“我快死了……”他缓过一阵,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晓晓,爸求你最后一件事……”
“我不会给你钱的。”我立刻打断他。
他苦笑了一下,“我不要钱……我要钱也没用了……我就是……我藏了一点东西……在我老家的床底下……一个铁盒子里……那是我……给你妈买的……一个玉镯子……我当年……没来得及给她……你把它……拿去……当个念想……也别让你妈……在底下……还怨我……”
玉镯子?
我的记忆里,妈妈最喜欢的就是玉。她总说玉养人。可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她把她唯一的嫁妆,一个成色并不算好的玉佩都当掉了,给我交了学费。
“还有……还有一封信……你……你看了就知道了……”他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昏睡了过去。
我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离开那间破屋子的时候,舅舅还等在外面。他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
“这是你爸让我转交给你的。”舅舅说,“他说这是他最后能为你做的了。他这些年东躲西藏,给人打黑工,就攒下这么点。我知道这点钱,跟他的罪过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你就……当他给你的一点补偿吧。”
我没有接。“我不要他的脏钱。”
“晓晓!”舅舅拉住我,“这钱不脏!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他知道自己得了病,就去给人家扛水泥,一天干十六个小时!你拿着,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
我看着信封,最终还是收下了。不是因为我需要钱,而是我突然觉得,这或许是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有形的联系。拿了,就断了。
回到市里,已经是深夜。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刘城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我想他,想得心都疼了。我拿出手机,【睡了吗?】
他几乎是秒回:【还没,在等你消息。那边顺利吗?】
【顺利。】我打出这两个字,感觉无比讽刺。
【那就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去接你。】
【好。】
关掉手机,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爸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那个铁盒子,那封信,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直接回刘城那里,而是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
那个我发誓永不踏足的地方。
老宅子早就被法院查封了,贴着封条,门口长满了荒草。我从后院一处破损的围墙翻了进去。屋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我走进爸妈原来的卧室,找到了那张旧木床。我趴在地上,伸手到床底下摸索。果然,在最里面的角落,我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铁盒子。
盒子上了锁,但已经锈迹斑斑。我找了块砖头,很轻易就砸开了。
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玉镯子。色泽温润,是很好的冰糯种。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镯子下面,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我打开信,里面的字迹,却不是我爸的。那是一种娟秀的女性笔迹。
【建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原谅我的不辞而arc。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爱你。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我都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所以,当你第一次跟我说,你想做点“大生意”,需要本钱的时候,我没有犹豫,把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卖了。我知道那是违法的,我知道那是火坑,可我还是跳了。因为我见不得你为了钱愁眉苦脸的样子。
后来,窟窿越来越大,我知道我们还不上了。与其看着你被那些人逼死,或者去坐一辈子的牢,不如,让我来帮你做个了断。
我把最后那笔钱,转移到了一个你不知道的账户里。然后,我报了警。
是的,你没有猜错。举报你的人,是我。
我知道你不会明白,甚至会恨我一辈子。没关系。我只求你,拿着那笔钱,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好好活下去。忘了我,也忘了这里的一切。
至于晓晓,我把她托付给了我弟弟。他会照顾好她的。你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能为她做的一点事。
你送我的那个玉镯子,我很喜欢。可惜,这辈子,我大概是戴不上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我们一起,过男耕女织的安稳日子。
勿念。
妻,淑芬。】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
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举报我爸的人,竟然是……我妈?
她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这场闹剧。她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我爸,自己则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凄然离世。她保全了女儿的名声,给了丈夫一条“生路”,却把自己,永远地钉在了十字架上。
她才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布局者。
我一直以为,妈妈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我一直把所有的恨,都倾注在爸爸身上。原来,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他们两个人,用各自的方式,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牢牢地困在其中。一个逃亡,一个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背负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伤痛。
【金句】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就算抚平,也回不到当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宅的。我像一个游魂,飘荡在熟悉的街道上。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走到以前的邻居家门口,一个阿姨正坐在门口择菜。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我。
“是……晓晓?”
我点点头。
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ar的……戒备。
“你……你回来啦?”她干巴巴地问。
“嗯,回来看看。”
“哦……那……你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她说完,就起身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无论我爸妈的初衷是什么,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爱恨纠葛,对于这些被伤害的家庭来说,我们一家人,都是罪人。这份罪,不会因为谁的死亡或忏悔,而有丝毫减轻。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个铁盒子,快步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回到酒店,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给我的那沓钱,和爸爸留下的玉镯子,一起打包,匿名寄给了当地的公安局,并附上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诈骗犯林建国的退赃。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像落了地。
我给刘城打了电话。“我回来了,你在哪?”
“我就在你酒店楼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温柔,“下来吧,我带你回家。”
我下了楼,看到他的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他靠在车门上抽烟,脚边已经有好几个烟头。看到我,他立刻把烟掐灭,朝我走来。
“怎么回事?”他拉着我,上下打量着,“不是说出差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的眼神,让我无所遁形。
我看着他,那个谎言就在嘴边,可我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三章】
“刘城,我们……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上车吧。”
车子没有开往家的方向,而是来到了一条僻静的江边。他停下车,熄了火。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没有催我,只是又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车窗开了一道缝,烟雾缭aws地飘散出去。
“我昨天,不是去出差。”我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回了一趟老家。”
他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说话,示意我继续。
“我去见了一个人。”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的……父亲。”
刘城猛地轉过头,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你不是说……”
“我骗了你。”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爸妈没有都去世。我妈去世了,但我爸……他还活着。”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冷。
“他是个……诈骗犯。五年前,他因为非法集资,被网上通缉,一直外逃。前几天,我舅舅联系我,说他得了肝癌,快不行了,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等待着他的裁决。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开口了,他才把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声音低沉而嘶哑。
“所以,你舅舅给你打电话,你就一个人跑回去了?”
“是。”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是个圈套呢?万一那些被骗的人知道了,去找你麻烦呢?”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严厉。
我愣住了。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什么骗他,会嫌弃我的出身,会觉得我肮脏。可他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担心我的安危。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对不起……刘城……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泣不成声,“我怕你知道了会不要我……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有了一个家……我真的输不起……”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傻瓜。”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生气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的不信任。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林晚,你看着我。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林晚,跟你的父亲是谁,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我含着泪,用力地点头。
“那你这次回去,都发生了什么?”他帮我擦掉眼泪,轻声问道。
我把见到父亲,以及发现母亲那封信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当我说到我妈才是真正的举报人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个傻女人……”他喃uto道。
“她不傻。”我摇摇头,“她只是爱错了方式。他们都错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看着他,“他快死了,可我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恨他了。我妈……我一直以为她是完美的受害者,可现在……我觉得我谁都不认识了。”
“那就什么都别想。”刘城重新发动了车子,“天大的事,我们回家再说。有我呢。”
“有我呢。”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我冰冷的心。
回到家,王阿姨已经睡了。客厅的电视关着,那熟悉的35分贝的声场消失了,让整个屋子显得空旷而冷清。
刘城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标志性地揉着后颈,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觉得,这件事,我们不能瞒着我妈。”他最终停下脚步,看着我说。
我心里一紧,“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小晚,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坦诚。我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们跟她好好说,她会理解的。我们不能带着这样一个秘密结婚,这对你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害怕,但我更不想再对他撒谎。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周末。早上,我特意起得很早,想在厨房帮忙,表现一下。王阿姨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许多。她只是“嗯”“啊”地应着,跟我保持着一种客气的疏离。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王阿姨破天荒地没有打开电视,餐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
刘城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筷子。“阿姨,我……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王阿姨也放下了碗,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说吧。”
“我的身世,之前……我对您和刘城撒了谎。”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把昨晚对刘城说过的话,又艰难地复述了一遍。
我说得很慢,每句话都像刀子,先割伤我自己。
王阿姨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到我说完,她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所以,你爸是个诈骗犯,现在快死了。你妈是举报人,也已经去世了。你是这么个情况,对吧?”她总结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是。”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刘城,”王阿姨轉向她儿子,“你的意思呢?”
“妈,这件事是林晚不对,她不该瞒着我们。但她也是受害者。她的过去她没法选择。我爱的是她这个人,我认定她了。我希望您能接受她。”刘城说得斩钉截铁。
王阿姨冷笑了一声。“接受?我们刘家,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不能让我孙子,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有个诈骗犯的外公!”
“妈!”刘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别喊!”王阿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刘城,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说完,她轉身就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金句】人最怕的,不是天黑,是闭上眼也看不到光。
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呆呆地坐着,浑身冰冷。我预想过王阿姨会生气,会失望,但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剑,将我所有关于家的幻想,刺得粉碎。
刘城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握住我的手。“小晚,你别怕。我妈就是一时生气,她刀子嘴豆腐心,我去跟她说。”
他起身想去敲王阿姨的门,我拉住了他。
“别去了。”我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让她……让她冷静一下吧。也许……也许她说的对,我们……我们真的不合适。”
“胡说什么!”刘城皱着眉,“我绝不同意分手!这件事我们一起面对。”
那天下午,刘城试图去跟王阿姨沟通几次,都被锁在门里。王阿姨一天没吃饭,也没出房门。
晚上,我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装进一个行李袋。
刘城拦住我,“你干什么?”
“我先搬出去住几天吧。”我说,“我在这里,阿姨心里不痛快。我们都冷静一下。”
刘城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无奈。他没有再阻拦,只是说:“我帮你找房子,你别一个人乱跑。”
他开车送我到一家酒店式公寓。帮我把行李放下后,他抱着我,久久不愿松手。
“等我。”他说,“我一定会说服我妈的。你相信我。”
我点点头,可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我一个人住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感觉又回到了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孤独,且无助。
我和刘城陷入了冷战。我们每天会发微信,问候一句“吃了吗”“睡了吗”,但谁也不提王阿姨,不提我们的未来。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用加班来麻痹自己。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晓晓,你爸……他走了。”
【第四章】
我握着电话,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是昨天晚上的事。”舅舅的声音很疲憊,“走的时候很安详,没受什么罪。”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后事……我想着简单办一下,就火化了。你……要不要回来送他最后一程?”舅舅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
“晓晓,我知道你为难。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我……我考虑一下吧。”我挂了电话。
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我以为我会感到解脱,甚至是一丝快意。可事实上,我的内心一片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对我来说,早就已经死了。这次,只是一个法律和生理意义上的确认。
我没有告诉刘城这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我不想再给他增加任何压力。
我请了三天假,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回了老家。
葬礼很简单,只有舅舅和我,还有两个远房亲戚。我跪在那个简陋的灵位前,看着黑白照片上那个陌生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火化后,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骨灰盒,和舅舅一起,把它葬在了我妈的坟墓旁边。
看着两块并排的墓碑,我突然觉得很荒唐。他们生前互相折磨,死后,却又要永远地躺在一起。
“晓晓,别想太多了。”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我处理完这一切,当天就返回了市里。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筋疲力尽的仗。
我洗了个澡,把自己扔在床上。我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刘城。
他看起来很憔uo,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讶。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不放心。”他走进屋,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我给你熬了点粥,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我看着他,心里一暖。我们虽然在冷战,但他还是在关心我。
“你请假了?”他看着我身上的睡衣,问。
“嗯,有点不舒服。”我撒了个谎。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发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避开他的目光。
他沉默地打开保温桶,给我盛了一碗粥。“趁热喝吧。”
我默默地喝着粥,他就在旁边看着我。
“小晚,”他突然开口,“我们谈谈吧。”
我 cầm着勺子的手一顿。
“我妈那边,我还在做工作。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俩也产生隔阂。”他看着我,眼神真诚,“这几天,我不好受,我知道你肯定更难过。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
“我想你搬回去住。”他说。
我愣住了。“搬回去?阿姨她……”
“我妈那边你不用管,我来处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们是未婚夫妻,有什么问题,都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逃避。”他的语气很坚定。
我看着他,眼泪又忍不住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最坚定的支持?
“可是……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最大的为难,就是看到你受委屈。”他走过来,把我拥入怀中,“跟我回家,好吗?”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搬回了刘城家。
王阿姨见到我,脸色依旧不好看。她没有跟我说话,只是把我当空气。吃饭的时候,她会把菜都摆在刘城那边,我面前空空如也。晚上看电视,她依然把音量开到35,但只要我一从房间出来,她就会立刻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到20,那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驱逐。
整个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
我和刘城,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过着一种奇怪的“地下情”。他会趁他妈妈不注意,偷偷给我夹菜。晚上回了房间,他会抱着我,跟我说很多安慰的话。
有一天深夜,我因为胃痛醒来。刘城已经睡熟了。我不想吵醒他,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去客厅找热水喝。
客厅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走到饮水机旁。刚接了半杯水,厨房的门,悄无声聲地开了一条缝。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王阿姨。
她也没开灯,就那么站在黑暗里,手里端着一个杯子,杯子里好像是……红糖水。
我们俩在黑暗中对峙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走到我面前,把杯子塞到我手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轉身回了房间。
我低头看着手里还温热的杯子,愣住了。
我记得,我生理期胃痛的毛病,是刘城跟她提过的。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这个固执的老太太,她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着她那一点点不忍心。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王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碌。我走过去,小声说:“阿姨,昨天晚上……谢谢您。”
她没回头,只是背对着我说:“不是给你准备的,是我自己口渴。”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涌起了一丝希望。
【金句】沉默,是家庭战争里最钝的刀,割得最深。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王阿姨的这点“心软”,并不能改变她的根本态度。
周末,刘城的表姐带着她五岁的儿子来家里玩。小孩子最是天真烂漫,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给这个沉闷的家带来了一点生气。
我们正坐在沙发上聊天,那个叫东东的小男孩突然跑到我面前,仰着头,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
“阿姨,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笑啊?我听奶奶说,你爸爸是个坏人,警察要抓他,所以你才不开心,是不是?”
童言无忌,最是伤人。
那一瞬间,客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表姐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她赶紧拉过儿子,“东东!不许胡说八道!跟阿姨道歉!”
刘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而王阿姨,则别过脸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和嘲笑。
我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轉身就回了房间。
我听到了身后刘城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妈!你到底跟姐说了什么!”
我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我靠在门上,浑身发抖。
原来,在王阿姨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存在。她不仅自己鄙夷我,还要把我的“罪状”宣告给所有的亲戚。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顺从,就能慢慢融化她心里的坚冰。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
那天晚上,刘城跟我道了歉。他说他已经严肃地跟他妈妈和表姐谈过了。
“小晚,对不起,让你受委了。”他抱着我,声音里满是愧疚。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我们搬出去住吧。”他突然说,“我明天就去看房子。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阿姨呢?她一个人……”
“她有我姐,有亲戚。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家已经快要窒息了。”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心里一阵刺痛。因为我,他和他妈妈的关系,闹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个罪人。
【第五章】
第二天,刘城真的开始在网上看房子。王阿姨知道了,什么也没说,但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家里的气压低得可怕。
我心里很乱。我不想让刘城为了我,和他母亲决裂。可留下来,我们三个人都痛苦。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在邻市,需要有人去那边出差三个月。总监找我谈话,问我愿不愿意去。
这是一个绝佳的“逃离”机会。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刘城。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也好。”他说,“我们都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你放心,我每周都会去看你。”
我走的那天,刘城送我到高铁站。我们像所有即将分别的情侣一样,拥抱,叮嘱。
王阿姨没有来送我。
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在飞驰的高铁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这次的离开,到底是暂时的喘息,还是我们这段感情的终点。
在邻市的工作很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忙碌确实是治疗心病的良药,我没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刘城遵守了他的承诺,每个周末都会开车两个多小时来看我。他会给我带王阿姨做的菜,会帮我把我租的小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像偷情一样,享受着这短暂的二人世界。
我问他家里的情况,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老样子,你别管了,安心工作。”
可我从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和眼里的疲惫能看出来,他过得并不好。
有一次,他来看我,我们一起去逛超市。我无意中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他和王阿姨的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最上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王阿姨发的:【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妈,就跟那个女人断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晚上,等他睡着后,我偷偷拿过他的手机,打开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我看到了一个儿子所有的卑微和恳求。
【妈,小晚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妈,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妈,我这周末去看小晚,给你带点那边的特产回来?】
而王阿姨的回复,永远是冷冰冰的,充满了命令和威胁。
【你要是敢去,就永远别回来了。】
【我没有你这个为了外人不要妈的儿子。】
我一条一条地翻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一直以为,是刘城在保护我。原来,他一直在我们中间,承受着双倍的压力。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一边是我,一边是他母亲,他努力地维持着平衡,不让自己掉下去。
而我,就是那个让他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最大的风险。
【金句】我们拼命想忘记的,恰恰是别人认识我们的第一件事。
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我爱刘城。正因为爱他,我不能再拖累他,不能让他失去他的母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我这辈子,最艰难,也最痛苦的决定。
第二天,刘城要走的时候,我把他送下楼。
“刘城。”我叫住他。
“嗯?”他回过头,笑着看我。
“我们……我们分手吧。”我说出这句话,感觉心脏被瞬间掏空。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重复了一遍, cố gắng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累了,刘城。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妈妈说的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值得更好的,一个家世清白,能让你妈妈喜欢的女孩。”
“林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不敢看他,我怕一看,我所有的伪装都会崩溃。
“是。”我别过脸去,“我不爱你了。”
“你撒谎!”他怒吼道,眼睛都红了,“你看着我!林晚!”
我用力推开他。“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轉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楼上。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然后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他走了。
我终于,亲手推开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活在一个黑白电影里。我不再加班,每天准时上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对着墙壁发呆。
我的世界,又回到了遇见刘城之前的样子。不,比那时候更糟。因为我的世界曾经有过光,现在,光熄灭了。
一个月后,我的出差结束了。我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我没有联系刘城,他也没有联系我。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短暂的交汇后,又各自走向了无限的远方。
我搬离了公司宿舍,在离公司很远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一间小房子。我刻意地避开所有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以为,只要我看不到,听不到,就能慢慢地忘记他。
可是我错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影子。我们会一起逛的超市,他喜欢去的那家面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
我像一个幽灵,飘荡在这座城市里。
有一天,我路过我们之前看好的那家婚纱店。橱窗里,还挂着我们拍的婚紗照。照片上,他穿着筆挺的西裝,英俊瀟灑。我穿着潔白的婚紗,笑得一脸幸福。
我站在橱窗外,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
店员小姐姐走了出来,认出了我。“林小姐?你……好久不见了。刘先生之前来过,把照片取走了,只剩下这张样片了。他说……他说你们的婚礼取消了。”
“嗯。”我点点头,声音哽咽。
“真可惜。”小姐姐叹了口气,“你们那么般配。”
是啊,那么般配。可我们,终究还是走散了。
我轉身离开,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刘城家的小区门口。
我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那栋熟悉的楼。我看到了他家的阳台,上面还晾着他常穿的那件蓝色T恤。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是王阿姨。
她比我上次见她时,好像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更驼了。她提着一个菜篮子,慢慢地向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我看着她在一个菜摊前停下,仔细地挑选着什么。我走近了才看清,她买的,是排骨和冬瓜。
那是我和刘城都最喜欢喝的,冬瓜排骨汤。
我的心,猛地一揪。
就在这时,王阿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第六章】
王阿姨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转身就走,也没有对我恶言相向,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菜市场里人声鼎沸,我们俩却仿佛处在一个真空地带。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路过。”我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拎着菜篮子,轉身继续往前走。我以为她就要这么离开,没想到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要是不忙的话……就……上来坐坐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回到了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打开门,客厅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电视机没有开,那熟悉的35分贝消失了,让整个屋子显得有些空旷。
“你坐吧。”王阿姨把菜放进厨房,给我倒了杯水,“刘城他……不在家,去公司了。”
“嗯。”我点点头,双手捧着水杯,有些局促不安。
王阿姨在我的对面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们……分手了?”
“……是。”
“是他提的,还是你提的?”
“我提的。”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为什么?”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因为我吗?”她问得很直接。
我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垮了下来。“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很讨人厌?”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连忙摇头,“不,阿姨,您别这么说。您……您没有错。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会这么做的。”
“不,我错了。”她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发红,“我错得离谱。我只想着我们家的脸面,只想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却差点……毁了我儿子一辈子的幸福。”
“阿姨……”
“你走之后,刘城就像变了个人。”她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每天按时回家,陪我吃饭,陪我看电视。可他再也没笑过。我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神却是空的。我给他介绍我们单位同事的女儿,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连见都不肯见。他跟我说,‘妈,我这辈子,就认定林晚了。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一个人过。’”
“我那个时候才慌了。我才意识到,我这个当妈的,到底做了件多大的蠢事。我把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给抢走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开心?”
“那天,我们俩大吵了一架。他把从小到大所有的话都对我说了。他说他恨我,恨我的自私和偏见。他说,林晚她有什么错?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活得比谁都干净!她比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强一百倍一千倍!”
“他冲我吼完,就摔门出去了。三天没回家。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这个儿子,不要我了……”王阿姨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赶紧递上纸巾,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我从不知道,我和刘城分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后来,他回来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他对我说,‘妈,我跟她分了。你满意了?’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的心啊,就跟被刀子剜一样疼。”
“小晚啊,”王阿姨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阿姨对不起你。阿姨是个老糊涂,是个自私的坏婆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们刘城一个机会?也给阿姨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听着她哽咽的恳求,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成全。却没想到,我的成全,造成了所有人的痛苦。
那天,我和王阿姨聊了很久。她跟我说了刘城小时候的很多趣事,我也跟她讲了我妈妈的一些事情。我们像是两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把心底的话都掏了出来。
下午,刘城回来了。他打开门,看到客厅里的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阿姨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着我的手,又拉着他的手,把我们俩的手放在了一起。
“儿子,是妈错了。妈混蛋。”她哭着说,“你快,快把小晚追回来。妈求你了。”
刘城看着我,又看看他妈妈,眼圈瞬间就红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金句】真正的告别,不是删除拉黑,而是我当着你的面,亲手埋葬了我的过去。
我们的婚礼,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我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和恐惧。
婚礼前夕,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把刘城和王阿姨约到了一起,郑重地对他们说:“爸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总觉得,我还欠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
刘城握住我的手,“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王阿姨也点点头,“是该有个交代。”
我通过舅舅,联系上了当年几个损失最惨重的家庭。我没有说要给他们金钱补偿,因为我知道,那点钱对于他们失去的一切来说,微不足道,甚至是一种侮辱。
我只是想,当面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替我父亲,也替我自己。
约定的那天,刘城陪我一起去的。我们约在一家茶馆的包间里。
来的人,有三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当年他被骗了养老钱。一个中年妇女,她说她丈夫因为这件事,气得中了风,现在还躺在床上。还有一个年轻人,他说他爸爸因为这件事,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因为当年是他劝他爸爸投资的。
我站起来,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但内心却无比的坦然。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对我父亲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今天来,不是请求你们的原谅,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想,替他,也替我自己,跟你们正式地道个歉。”
“我父亲,他已经去世了。他犯下的罪,他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我,作为他的女儿,会用我的余生,来背负这份愧疚。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说完,又鞠了一躬。
包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那个老大爷才叹了口气,说:“姑娘,你起来吧。冤有头,债有主。你爸做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中年妇女也红了眼圈,“是啊,都过去了。我们恨的是你爸,不是你。看你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归宿,我们也为你高兴。好好过日子吧。”
我没想到,我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以为我会面对无尽的谩骂和指责。
我哭了。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和委屈,而是因为感动和释然。
从茶馆出来,阳光正好。我看着身边刘城的侧脸,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终于,亲手埋葬了我的过去。
【第七章】
婚礼如期举行。
那一天,阳光灿烂,微风和煦。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刘城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将与我共度余生的人。
台下,王阿姨坐在第一排,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我的舅舅也来了,他看着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司仪在台上说着祝福的话,我却什么都听不清。我的眼里,只有刘城。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温柔。他拿起话筒,对我说:“林晚,谢谢你。谢谢你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能选择相信我,还能选择嫁给我。我不敢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我敢保证,从今天起,你的世界里,不会再有风雨,不会再有黑暗。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我会奉陪到底。”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接过话筒,看着他,也看着台下所有关心我的人。
“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是一片废墟。是你们,是刘城,是阿姨,是所有爱我的人,让我在废墟之上,重建了我的家园。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们的,我只能承诺,我会用我全部的爱,去经营好我们的家,去孝顺我们的妈妈。刘城,谢谢你爱我。我爱你。”
我们交换戒指,拥抱,亲吻。台下掌声雷动。
婚礼结束后,我们回了家。家里被装饰一新,贴着大红的喜字。
晚上,亲戚朋友都散去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王阿姨给我们煮了汤圆,说:“吃了汤圆,以后就团团圆圓,和和美美。”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甜甜的汤圆,看着电视。
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了28。一个谁都觉得舒服的数值。
我看着身边一脸温柔的刘城,看着对面满眼笑意的王阿姨,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我的人生,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刘城把我宠成了公主,王阿姨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会教我做菜,会拉着我一起去跳广场舞,还会跟她的老姐妹们炫耀:“看,这是我儿媳妇,长得漂亮,人又能干,对我又好。”
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心里暖洋洋的。
一年后,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家都沸腾了。刘城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王阿姨更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好吃的,把我养得白白胖胖。
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刘城给她取名叫“思安”,寓意“思君念安,岁月静好”。
女儿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更多的歡声笑语。她长得很像刘城,但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却像极了我。
我常常抱着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我会给她讲故事,唱我小时候妈妈唱给我听的歌谣。
【金句】最好的爱,不是遗忘过去,而是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向未来。
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的父亲和母亲。想起他们那段畸形的爱,和他们给我带来的伤害。但我心里,已经没有了恨。只剩下一种淡淡的释然。
他们用他们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错。也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痛苦,我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
有一天,刘城下班回来,带回来一个铁盒子。是我之前在老宅找到的那个。
“我托人把它修好了。”他说,“妈说,这个玉镯子,是你妈留给你的念想,应该由你来保管。”
我打开盒子,那个温润的玉镯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还有一封信,是我妈妈写的那封。
我拿起镯子,戴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我把那封信,放到了女儿的摇篮边。
“宝贝,你看,”我轻声对她说,“这是外婆写给外公的信。她是个很傻,但也很勇敢的女人。以后,妈妈会把他们的故事都讲给你听。不是为了让你记住仇恨,而是为了让你知道,爱有很多种方式,但我们,一定要选择最正确,最温暖的那一种。”
女儿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冲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城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一家三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夕阳,把整个城市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晚上,我哄睡了女儿,回到卧室。刘城正在灯下看一份文件。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在忙什么?”
“没什么,一个新项目。”他放下文件,拉着我坐到他腿上,“累不累?”
“不累。”我摇摇头,靠在他怀里。
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着。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岁月静好。
我拿起桌上的笔,想在一张便签纸上写点什么。我写下了“林晚”两个字,然后,又在后面,缓缓地,准备写下第三个字。
笔尖悬在纸上,我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我轉头,看着刘城。他也正温柔地看着我。
“怎么了?”他问。
我笑了笑,摇摇头,放下了笔。
那个字,不用写出来了。它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的生命里。从此以后,我不仅仅是林晚,我还是刘城的妻子,是王阿姨的儿媳,是刘思安的妈妈。
我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