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鸡人你的“两个贵神”终于来了,就在明、后天!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08 16:55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在我太阳穴上。新闻联播铿锵有力的片头曲,被我爸那台老旧的电视渲染得有些失真,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毛刺,刮搔着全家人的耳膜。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在我太阳穴上。新闻联播铿锵有力的片头曲,被我爸那台老旧的电视渲染得有些失真,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毛刺,刮搔着全家人的耳膜。

我爸陈国栋,属龙,今年六十八,耳朵没什么大毛病,但他就是喜欢这个音量。他说,这让他感觉屋里热闹,有“人气儿”。

我,陈峰,属鸡,今年四十三。我的人生,就像这被强行调高的音量,充满了无法协商的、被动的喧嚣。

我放下碗筷,妻子林玥默契地递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无奈,有“算了吧”的妥协。我读懂了,也只能回以一个疲惫的苦笑。儿子乐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对这噪音早已习以为常。

这就是我的家。一个由我和妻子、十二岁的儿子,以及退休后从老家过来同住的父亲组成的,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

我起身去厨房拿水果,经过客厅时,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将电视音量从35调到了22。世界瞬间清静了。我爸靠在沙发上,眼皮耷拉着,似乎睡着了。

可我前脚刚进厨房,后脚客厅的音量就“嗡”地一下,又回到了35。不多不少,还是那个熟悉的数字。

我端着切好的苹果走出来,看见我爸挺直了腰板,眼睛瞪着电视,仿佛刚才那个睡眼惺忪的人不是他。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林玥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走果盘,低声说:“爸可能就是觉得冷清,你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这音量,就是我爸在我生活里划下的一道界线。界线内,是他的习惯,他的固执,他的世界。界线外,是复一日的忍耐和退让。

“我知道。”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晚上,我躺在床上,头依旧嗡嗡作响。林玥帮我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爸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他一个人在老家那么多年,不习惯也正常。”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不是不担待,我只是觉得累。公司里,我是个不大不小的部门主管,每天要处理一堆焦头烂额的破事;回到家,我还要面对一个永远无法调和的音量“35”。

黑暗中,我摸到床头柜,想找水喝。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角。是相框。我拿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里面是乐乐刚出生时,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的我,头发还很浓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照片背后,似乎还夹着什么。我抽出相框背板,一张泛黄的、折了角的老照片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英姿勃发,身边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那姑娘不是我妈。

那个年轻人,是我爸。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张照片,我从未见过。我妈去世十年了,我爸一直独居,三年前才被我接来城里。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我妈,还有过谁?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回原处,躺了回去,却再也睡不着。电视机音量“35”的噪音仿佛还在耳边,和这张突然冒出来的照片交织在一起,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第二天一早,我爸起得特别早。我听见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那双老式布鞋摩擦地板的沙沙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焦躁。

我起床,看到他正站在窗边,手里摩挲着一个老旧的茶缸,那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宝贝得不得了。他平时总是把这个茶缸擦得锃亮,可今天,他只是反复摩挲着,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起这么早?”我问。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缸差点滑掉。他回过头,眼神有些躲闪:“啊……老了,睡不着。”

他的反常让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我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半新的蓝色夹克,头发也好像特意用水抹过,梳得整整齐齐。

“爸,你今天……要出去?”

“没,没啥事。”他摆摆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反常的沉默,比争吵更让人不安。

吃早饭的时候,林玥给乐乐夹了个鸡蛋,顺口问我:“对了,你今天下班早点回来,我妈那边……”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看了我爸一眼,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妈怎么了?”我追问。

“没事,就……让她别老是吃剩菜,不听。”林玥岔开了话题,但她的表情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顿早饭,吃得三个人各怀心事。

我爸匆匆喝完一碗粥,就站了起来,说要下楼溜达溜达。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的每一步都透着一种奔赴的意味。

我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那张照片,那个陌生的女人,父亲今天的反常,妻子欲言又止的话……所有线索都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上班的路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甚至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平时嗤之鼻属的星座运势公众号。推送的标题格外刺眼:“属鸡人你的‘两个贵神’终于来了,就在明、后天!”

我自嘲地笑了笑。贵神?我现在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来讨债的。

可冥冥之中,我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明、后天?会发生什么?

第一章:音量35与静音模式

公司的事情一如既往地繁琐。下午三点,我正在会议室跟客户扯皮,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乐乐的班主任发来的微信。

“乐乐爸爸,方便的话,请来学校一趟。乐乐跟同学打架了。”

我的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乐乐从小到大都算乖巧,怎么会打架?

我跟客户告了假,一路把车开得飞快。赶到学校,班主任办公室里,乐乐低着头,嘴角有点破皮。另一个男孩站在旁边,气鼓鼓地瞪着他。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一脸无奈:“陈先生,你来了。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课,王梓豪同学说乐乐的爷爷是‘老聋子’,听不清别人说话,乐乐就冲上去打了他。”

我看向乐乐,他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老聋子”……这个词,比任何脏话都更伤人。它像一把锥子,刺穿了音量35的表象,直抵我爸那点可怜的自尊。也刺痛了我。因为我默许了这“老聋子”的标签,甚至在心里也曾这样腹诽过。

我跟对方家长道了歉,又跟老师保证会好好教育孩子,才领着乐乐走出办公室。

一路上,乐乐一言不发。

“为什么打人?”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骂爷爷。”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

“骂了,你就打回去?老师没教过你,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吗?”我的语气还是忍不住严厉起来。

乐乐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那怎么办?你跟他说理吗?他会听吗?爸爸,你是不是也不喜欢爷爷?”

这句无意识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愣在原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不喜欢爷爷吗?不,我爱他。可我又是怎么做的?我嫌他电视声音大,嫌他固执,嫌他不懂我的世界。我用我的沉默和不耐烦,在我和他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而我的儿子,这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看得比我清楚。

晚上回到家,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把乐乐打架的事说了,我爸一言不发,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林玥想说什么,也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晚饭时,我爸没有出来。林玥去敲门,他说没胃口。

那天晚上,客厅里异常安静。电视机没有开,连乐乐写作业都蹑手蹑脚的。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台黑着屏幕的电视,心里五味杂陈。我忽然意识到,那刺耳的音量35,或许不是我爸的示威,而是他的求救。他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我,他在这里,他需要被看见,被听见。

夜深了,我走进书房,想找一本关于老年心理学的书。我拉开那个最底下、积了灰的抽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相框。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拿起了它。

我把那张黑白老照片抽了出来,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端详。照片背后,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小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一九七八年,冬,昆明。赠陈国栋同志,李淑芬。”

李淑芬。

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爸当兵的地方,确实是在云南。一九七八年……那时候他还没跟我妈结婚。

这到底是一段怎样的过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地。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但很清晰的女声,带着一丝不确定:“喂……请问,是陈国奉,陈峰同志家吗?”

她把我的名字说错了。

“我是陈峰,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里有岁月,有沧桑,有太多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姓李。我找陈国栋。”

我的手,猛地握紧了手机。

姓李……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照片背后的那个名字。

“他……睡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哦,这样啊。”对方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失望,“那,那不打扰了。我明天……我明天再打来吧。”

电话挂断了。

我站在书房中央,手脚冰凉。

李淑芬。她来了。她来找我爸了。

那个公众号的推送再次跳进我的脑海:“属鸡人你的‘两个贵神’终于来了,就在明、后天!”

这难道就是第一个“贵神”?一个来自四十多年前的故人,一个可能颠覆我整个家庭认知的女人。

我突然觉得,那个恒定的音量35,可能只是这场风暴来临前,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前奏。

家,有时候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算了’的地方。可这一次,我还能对自己说“算了”吗?

我拿着那张照片,走到了我爸的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暗的床头灯光。我听见他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抬起手,想敲门,手却悬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第二章:沉默的茶缸与半句谎言

第二天,我爸又恢复了那个把电视音量调到35的陈国栋。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乐乐没打架,没有那个姓李的女人打来的电话,他的世界依旧由新闻和抗战剧组成。

但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

我尝试着跟他沟通。我买了一副据说对老人听力有好处的无线蓝牙耳机,想教他怎么连接手机,这样他就可以用手机看视频,既不影响我们,也能听得清楚。

“爸,你来看,这个很简单。”我把耳机递给他,打开手机上的视频APP,“点这里,搜索你想看的,然后戴上这个就行。”

我爸皱着眉头,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那小巧的耳机:“这啥玩意儿?塞耳朵里?不舒服。再说,我哪会弄你这个?”

“我教你啊,很简单的,你看……”

“不学不学!”他把耳机推开,一脸不耐烦,“我一把年纪了,学这个干啥?我就爱看电视,热闹!”

“爸,这不是热闹,是吵!”我终于没忍住,音量也提了上来。

“吵?”他眼睛一瞪,标志性地挺直了腰板,“我还没死呢,在自己儿子家看个电视就嫌吵了?行,那我回老家去,不给你添堵!”

又是这句。每次一有矛盾,他就拿“回老家”来堵我的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感到一阵无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咄咄逼人。

一旁的林玥赶紧过来打圆场:“爸,陈峰是好意,怕您听不清。这耳机是新科技,咱们慢慢学,不着急。”

她从我手里拿过耳机,想给我爸戴上。我爸猛地一甩手,耳机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说了不学!”他吼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空气瞬间凝固。

乐乐从房间里探出头,惊恐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地上耳机的碎片,心里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

“行!你不学!你什么都不学!你就守着你那点旧东西,守着你那台破电视过一辈子吧!”我冲他吼完,抓起车钥匙就摔门而出。

我把车开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却没上去。我坐在车里,关了火,任由自己被狭小而密闭的空间包裹。车窗外是人来人往,车里却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解决一个问题,为什么最后总会演变成一场战争?

我拿出手机,又看到了那张李淑芬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爸,笑得那么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现在的他呢?固执、易怒、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

岁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还是说,这个叫李淑芬的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心情稍微平复。“我没事,晚上有个应酬,晚点回。”

这是个谎言。我只是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成年人的崩溃,就是把哭声调成了静音。我把手机调成静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陈国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客厅里没有开电视,安静得能听到墙上石英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

地上的耳机碎片已经被林玥扫干净了。她端了杯热茶放在陈国栋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爸,别跟陈峰置气,他就是那个犟脾气,心里是关心您的。”

陈国栋没说话,只是拿起他那个宝贝茶缸,用袖子一遍遍地擦拭着。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每当他心烦意乱或者陷入沉思时,都会这样。

林玥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背,心里一酸。她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她回到厨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妈……嗯,我挺好的……小辉呢?他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是她母亲压抑的哭声。

“玥啊,你弟弟他……他又去赌了。这次把准备给你侄子上学交学费的钱都给输光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玥的脸瞬间白了。她紧紧咬着嘴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

“妈,你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她压低声音,生怕被客厅的公公听到,“你先稳住,别让爸知道,他心脏不好。”

“可是……可是我们上哪儿去凑啊……”

“我来想办法!”林玥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别让我分心。钱,我明后天就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林玥靠在墙上,久久没有动弹。她打开手机银行APP,看着上面那个少得可怜的数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这个家,所有的开销都指望陈峰一个人的工资,她做兼职挣的钱,大部分都偷偷补贴了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她不能再跟陈峰开口了。公司效益不好,陈峰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自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摇摇欲坠。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我”)

我在外面的一家快餐店一直坐到晚上十点。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都是林玥发来的微信。

“回来了吗?”

“饭在锅里温着。”

“开车小心。”

我一条都没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回到家,客厅的灯关了,只有我爸房间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林玥和乐乐应该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走进客厅。桌上盖着一个保温罩,下面是给我留的饭菜。旁边还有一杯晾好的温水。

我心里一暖,那股无名火也消散了大半。

我走进卧室,林玥果然已经睡着了,但睡得似乎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我帮她拉了拉被子,发现她的眼角竟然是湿的。

她哭了?为什么?因为我跟爸吵架吗?

我心里一阵愧疚。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她。

我悄悄退出房间,走到我爸门口。里面的灯还亮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爸,你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爸?”

还是没声音。我心里一紧,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人。

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是他多年在部队养成的习惯。但是人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我赶紧给他打电话,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我冲进卧室,摇醒林玥:“爸不见了!”

林玥也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我们俩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又下楼找了一圈,都没有。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准备报警的时候,我爸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他看到我们俩穿着睡衣站在楼道里,愣了一下。

“你们……干啥呢?”他问。

“爸!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关机!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我急得冲他喊。

“我手机没电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包子,“我就是……睡不着,下去走了走,看这家包子铺还开着,就给你们买点当明天早饭。”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看得出他眼神里的闪躲。

他不是去买包子那么简单。

我的目光落在他那件半新的蓝色夹克上。夹克的袖口,沾了一点新鲜的泥土。我们小区附近都是水泥地,哪里来的泥土?除非……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比如,城郊的公园。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个姓李的女人,他是不是……去见她了?

第三章:公园的会面与储藏室的对峙

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

我爸的谎言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他越是装作若无其事,我越是觉得那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风暴。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我决定,今天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早饭时,我爸把昨晚买的包子热了热,殷勤地给我们夹。他甚至主动把电视音量调到了25,一个相对可以忍受的范围。

“乐乐,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长个儿。”他对乐乐说。

“陈峰,你尝尝这个肉的,味道不错。”他对我说。

“林玥,你也吃。”他对林玥说。

他表现得像一个犯了错,急于讨好家人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们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却忘了问他们想不想要。他以为买几个包子,调低音量,就能抹去昨晚的疑云。而我,以为买一副耳机,就能解决我们之间沟通的鸿沟。

我们都错了。

吃完饭,我爸又说要下楼溜达。他换上了那件蓝色夹克,又在镜子前仔细地梳了梳头。

“爸,我跟你一起去。”我站起来说。

他明显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走走,你上班累了一周,在家歇着吧。”

“没事,我也想活动活动。”我坚持道。

他拗不过我,只好默认了。

我们一起下了楼。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转悠,而是径直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爸,我们去哪儿?”

“就……前面那个滨河公园,空气好。”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滨河公园离我们家有三四公里远,他昨晚就是去了那里?

我们一路无话。他走在前面,步子迈得有些急切。我跟在后面,像一个即将揭晓谜底的侦探。

到了公园,他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停留,而是七拐八拐,朝着一处偏僻的竹林走去。

竹林深处,有一个石凳。石凳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虽然有了些白发,但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她的背影,莫名地让我觉得熟悉。

我爸的脚步,在那一刻停住了。他站在离石凳十几米远的地方,没有再往前。

那个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到我爸的嘴唇在哆嗦,他那双擦拭了一辈子茶缸、指关节粗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那个女人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她看着我爸,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我爸,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探寻,还有一丝……悲伤。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的背影熟悉了。她的眉眼之间,竟然和我有几分相像。

一个荒唐到让我恐惧的念头,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爸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我没有跟过去。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发冷。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陈国栋走到李淑芬面前,停下。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来了。”李淑芬的眼圈红了,“国栋,你老了。”

“你也一样。”陈国栋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别处,“都老了。”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是你的儿子?”李淑芬终于打破了沉默,指了指远处的陈峰。

“嗯,我儿子,陈峰。”陈国栋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长得……真好。”李淑芬的眼泪掉了下来,“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国栋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淑芬,我对不起你。”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过去的事,不提了。”李淑芬擦了擦眼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这是……当年你留下的东西,我一直给你收着。现在,物归原主吧。”

陈国栋没有接。他看着那个布包,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还有……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李淑芬说。

“走?去哪儿?”

“跟我儿子去国外。他那边都安排好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李淑芬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滔天的巨浪,“走之前,我就想再见你一面。把当年的事,做个了结。”

“了结……”陈国栋喃喃自语。四十多年的恩怨,一句“了结”,谈何容易。

“国栋,”李淑芬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告诉孩子吧。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我”)

我不知道他们在竹林里说了什么。我只看到我爸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那个女人,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背影,直到我们走出公园。

回家的路上,我爸一言不发。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包。

一进家门,我就把他拉进了储藏室。这个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堆满了杂物,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味道。

我“啪”地一下把门关上。

“她是谁?”我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

我爸靠在堆满旧报纸的箱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对不对?”我步步紧逼,“李淑芬!她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眉眼,长得跟我那么像?!”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爸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话啊!”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跟我妈结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

是我爸。他这辈子,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你个小兔崽子!你混账!”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带出了浓重的老家方言,“你怀疑你爹?你怀疑你妈?!”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他。愤怒、委屈、困惑……所有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那你告诉我实话!”我红着眼睛吼回去。

“实话?”他惨笑一声,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他打开那个蓝色的布包,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一枚军功章。几封泛黄的信。还有一张……婴儿的百日照。

照片上的婴儿,眉眼清晰,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实话就是……”我爸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撕扯出来的,“李淑芬,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实话就是,那年我在前线受了重伤,是她这个卫生员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我们……我们有过一段感情。”

“实话就是,我接到调令回乡,准备回来打报告结婚。可我回来才知道,家里已经给我安排了亲事,就是你妈。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我反抗不了。”

“我给她写信,想解释,可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后来我才知道,信被我爹给扣下了。等我再去部队找她,她已经退伍回乡,不知去向。”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那张婴儿照片,浑浊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照片上。

“直到一年后,我收到了这个。是她寄来的,里面只有这张照片,没有地址,没有一句话。”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以……这张照片上的婴儿……是……”我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是我跟她的儿子。”我爸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痛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活没活着。”

储藏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男人,看着他手里的照片,再想想公园里那个女人的眉眼。

我不是她的儿子。

可我爸,还有一个儿子。我,还有一个素未谋面、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个埋藏了四十多年的秘密,就像一颗炸弹,在我家里,在我心里,轰然引爆。

第四章:一张床,两座孤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储藏室的。

我爸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把我的世界砸得粉碎。

原来,他几十年的沉默和固执背后,藏着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原来,他每天守着电视,把音量开到最大,只是为了驱赶心里那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林玥和乐乐站在客厅里,不安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跟爸……”林玥迎上来,看到我脸上的红印,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他打你了?”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走进卧室,关上门,把自己扔在床上。

我需要安静。我需要消化这一切。

我有一个兄弟。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兄弟。而我的父亲,为此愧疚了一生。我的母亲,又是否知道这一切?她是在毫不知情中度过了一生,还是在洞悉一切后选择了沉默?

我不敢想。

晚上,林玥端着一碗面走进来。

“吃点东西吧,你一天没怎么吃了。”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有动。

她在我床边坐下,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陈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扛。”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疲惫。我突然意识到,我只顾着自己的惊涛骇浪,却忘了她也有自己的悬崖峭死。

“林玥,”我开口,声音沙哑,“如果……如果我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你会怎么办?”

林玥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她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如果是真的,那……那他也是爸的儿子,也是我们的亲人。”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没有震惊,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和包容。

“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生活里,比这荒唐的事多着呢。”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只要人还在,家还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的妻子。她就像一座冰山,我看到的,永远只是水面上的那一角。

那一晚,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个太平洋。我沉浸在我爸的秘密里,她被她娘家的困境包裹着。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在自己的孤岛上,看着不同的天亮。

婚姻里最远的距离,不是不爱了,是我们就躺在一张床上,却各自在自己的孤岛上,看着不同的天亮。

第二天,我爸没有出房间。林玥把饭菜送到他门口,他也不开门。

家里安静得可怕。电视机没有开,连乐乐都感觉到了这股压抑的气氛,写作业都安安静静的。

我心里乱成一团。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爸,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

下午,我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

我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刚准备上车,就听到角落里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是林玥。

她背对着我,正在打电话。

“……妈,你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小辉不是东西!可他是我弟弟,我能怎么办?”

“……二十万……我去哪里给你凑二十万……”

“……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只能去借高利贷了!”

二十万!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像被重物击中。

我弟弟……高利贷……

原来,她欲言又止的背后,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窟窿。原来,她眼角的泪,不是为我,而是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我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爸的秘密,我妻子的困境,像两座大山,同时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到头来,我连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痛苦都一无所知。

林玥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了我。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峰……你……”她嘴唇发白,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发火,也没有质问。我只是平静地走过去,捡起她的手机,递给她。

“需要多少?”我问。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你……你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

她突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哭声里,有委屈,有绝望,有隐瞒被揭穿的恐惧,更有长久以来独自承受压力的释放。

“对不起……陈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你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

在这一刻,我爸的那个秘密,那个所谓的“兄弟”,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眼前这个为我操持了十几年家、为我生儿育女、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的女人,才是我最应该关心的人。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再一个人扛着。”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但这一刻,我感觉我们的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所谓贵人,不是给你金山银山,而是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的那只手。

林玥的危机,像一只手,把我从我自己的情绪泥潭里拽了出来。它让我明白,这个家,不只有我一个人的委屈和困惑。

我们俩在车里坐了很久。她断断续续地,把她弟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滥赌,欠债,一次又一次地撒谎。她就像一个消防员,不停地去扑她娘家燃起的大火,直到自己也快要被烧尽。

“我手里还有大概五万块的积蓄。”我说,“是我准备用来换车的。先拿去用。”

“那怎么行!”她立刻反对,“那是你的钱。”

“什么你的我的。”我看着她,“我们是夫妻。剩下的十五万,我们一起想办法。可以把家里那套小户型的老房子卖了,或者……去做个抵押贷款。”

林玥看着我,眼睛里除了感激,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那是希望的光。

“陈峰,”她握住我的手,“谢谢你。”

“傻瓜。”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危机并没有解除,甚至才刚刚开始。十五万,对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不知为何,当秘密被揭开,当我们决定共同面对时,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反而落地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我爸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门前。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第五章:阳台的清晨与厨房的和解

我推开我爸的房门。

他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那个蓝色布包,像一尊雕塑。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戒备。

“我们谈谈。”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往床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一个位置。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们父子俩,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过。

“林玥家里的事,我知道了。”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个。

“她弟弟……欠了二十万赌债。”我继续说,“我准备把家里那套老房子卖了,帮她渡过难关。”

我爸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

“那是你妈留下的房子。”他低声说。

“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林玥是我妻子,乐乐的妈。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我爸沉默了。良久,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折,递给我。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他说,“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养老钱。你先拿去用。”

我看着那本有些陈旧的存折,手有些发抖。

“爸,这……”

“拿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你们的日子过好了,我才能安心。”

我接过存折,感觉它有千斤重。这里面,不只是钱,更是一个父亲笨拙的爱和支持。

“那个叫李淑芬的阿姨……”我终于提起了那个名字,“她……还好吗?”

我爸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要走了。”他说,“跟她儿子去国外,以后都不回来了。她这次来,就是想做个了结。”

“那个……我的那个兄弟,”我说出“兄弟”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异样,“他……知道你的存在吗?”

我爸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知道。淑芬她……一个人把他拉扯大,跟他说他父亲早就牺牲了。她不想破坏他现在的生活。”

我心里一酸。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背负着秘密,生活了四十多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牺牲。

“她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说?”我爸惨笑一声,“告诉你,你爹是个在感情上不负责任的混蛋?告诉你,你在外面还有一个亲兄弟?我怕你瞧不起我,怕这个家散了。”

“家不是纸糊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爸的眼圈,红了。他别过脸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那一晚,我们父子俩聊了很久。从他年轻时在部队的意气风发,到他和我妈平淡如水的婚姻,再到他心里那个藏了半辈子的秘密。

我第一次发现,我那个固执、沉默、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父亲,其实内心是如此的柔软和脆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走到阳台上,想抽支烟。却看到我爸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他那个宝贝茶缸,正望着远方的天空。

清晨六点的空气,清冽而新鲜。

“爸。”我走过去。

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不再是讨好,不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想什么呢?”我问。

“想你妈了。”他说,“如果她还在,知道这些事,不知道会不会骂我。”

“不会的。”我说,“妈那么爱你。”

我爸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茶缸握得更紧了。

“爸,李阿姨她……什么时候走?”

“后天。后天的飞机。”

“走之前,我们一起,请她吃顿饭吧。”我说。

我爸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我的那个兄弟,也一起叫上。”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个决定,“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李阿姨也有权利,卸下背负了一辈子的谎言。”

我爸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伸出那双粗糙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

“好……好孩子……”他哽咽着,老泪纵横。

原谅两个字,说出口只需要一秒,做到,却要跨过半生的大雪。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原谅了,但我知道,我选择了承担。承担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哥哥的责任。

那天早上,林玥也起得很早。

她走进厨房,准备做早餐。我跟了进去。

“我来吧。”我说。

“你会吗?”她笑着打趣我。

“学学就会了。”我从她手里拿过鸡蛋,“今天,我给你们做早饭。”

厨房里,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们俩谁也没提钱的事,也没提我爸的事,只是聊着一些家常。乐乐的功课,小区里的八卦,周末去哪里玩。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后,我们的小船虽然有些破损,但依旧平稳地行驶在回港的航道上。

吃早饭的时候,我爸主动把存折和那个蓝色布包,放在了餐桌中央。

“林玥,”他看着我妻子,郑重地说,“这是爸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家里的事,我们一起扛。”

林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没有推辞,只是站起来,对着我爸,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谢谢您。”

那一刻,我看到乐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的笑容。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早间新闻。音量不大不小,正好是22。

那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音量35,消失了。

第六章:两个贵神

我通过我爸,联系上了李淑芬阿姨。

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不安。当我提出,想请她和她的儿子一起吃顿饭时,她沉默了很久。

“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没必要了。”她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搅乱任何人的生活。”

“李阿姨,”我叫住她,“这不是搅乱,是还原。还原一个被隐藏了四十多年的真相。我爸,为此愧疚了一辈子。您,也为此牺牲了一辈子。而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兄弟,他有权利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根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

最终,她答应了。

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也就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晚。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

我那个“兄弟”,他会接受这一切吗?他会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吗?

我不敢想。

下午,我和林玥去银行,把我爸给的十万块钱,加上我们自己的五万,先打给了她母亲应急。剩下的五万缺口,我们决定先把车卖了。虽然暂时会不方便,但总比背上贷款强。

处理完这些事,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回家的路上,林玥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陈峰,我觉得,我好像重新认识你了。”

我笑了笑:“我也是。”

回到家,我爸正在客厅里,反复擦拭着他的那个军功章。他的脸上,有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像一个即将奔赴考场的学生。

“爸,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在全聚德。”

“好,好。”他连声应着,手心都有些出汗。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拿出手机,又看到了那条推送:“属鸡人你的‘两个贵神’终于来了,就在明、后天!”

两个贵神。

一个是李淑芬阿姨。她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父亲尘封已久的心门,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家庭深藏的伤痛和爱。

另一个,是林玥的弟弟。他的危机,像一场及时的暴雨,冲刷掉了我们夫妻之间的隔阂与伪装,让我们学会了坦诚和担当。

他们都不是来赐予我们富贵的神仙,而是两个带来考验与磨砺的“渡人”。他们渡我们过河,逼我们成长。

原来,这才是“贵神”的真正含义。

第二天,我们全家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我爸穿上了他那身许久不穿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那枚擦得锃亮的军功章。

我们提前半小时到了餐厅包间。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我爸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不停地喝茶。

终于,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李淑芬阿姨走了进来。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的眉眼,和我,和我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就是我的兄弟。

那一瞬间,包间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我爸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阿姨的眼圈红了。

那个年轻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他扶了扶眼镜,疑惑地看着我们。

“妈,这几位是……”他开口问。

李阿姨深吸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了我爸面前。

“小川,”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颤抖,“我骗了你三十多年。你的父亲……他没有牺牲。他……就站在你面前。”

被叫做“小川”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他看着我爸,又看了看我,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抗拒。

“妈,你别开玩笑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有开玩笑。”李阿姨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叫陈国栋,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位,是陈峰,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啪!”

小川手里的公文包,掉在了地上。

他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不……不可能!”他摇着头,脸色苍白,“我的父亲,是个英雄!他早就牺牲了!你骗我!”

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

小川的脚步顿住了。

我爸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那张被他珍藏了三十多年的婴儿百日照。

“这张照片……是你小时候的,对吗?”他举着照片,手在发抖。

小川回过头,看到那张照片,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不是个好父亲。”我爸的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叫‘小川’。我缺席了你整个童年,整个青春。我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

他对着小川,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一个曾经的军人,就这样,在一个比他小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面前,弯下了他从未弯过的腰。

小川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看着他胸前那枚军功章,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泪水。

他的眼圈,也红了。

第七章:未竟的告别

那顿饭,吃得百感交集。

小川,全名叫李川。他最终没有再走。他坐了下来,听我们讲述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他全程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给我爸和李阿姨夹菜。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抗拒和震惊,慢慢变成了复杂和理解。

饭局结束时,李阿姨对我们说:“陈峰,林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宽容和善良。这顿饭,了却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我爸看着李川,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军功章,塞到李川手里。

“这个……给你。”他说,“你比我……更有资格拥有它。”

李川没有拒绝。他握着那枚还带着体温的军功章,对着我爸,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爸的眼泪,瞬间决堤。

第二天,我们全家,一起去机场送别李阿姨和李川。

在安检口,李川给了我一个拥抱。

“哥,”他说,“以后,常联系。爸这边,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拍了拍他的背。

李阿姨握着林玥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二十万。密码是你生日。我知道你们最近有困难。这不算是报答,这是一个母亲,对另一个母亲的心意。”

林玥想拒绝,却被李阿姨按住了手。

“收下吧。不然,我们走得也不安心。”

林玥的眼泪掉了下来。

飞机起飞了。我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架银色的飞机,越飞越高,最终消失在云层里。

我爸久久地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望向远方的石像。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不再沉重。

我爸靠在后座上,睡着了。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林玥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我握着方向盘,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生活给了我一个巨大的难题,而我们,用爱和包容,解开了它。

回到家,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我爸不再执着于那个音量35,他开始学着戴上耳机,看他喜欢的抗战剧。他甚至开始跟我们聊起他年轻时的趣事。

林玥把李阿姨给的钱,还清了弟弟的债务,剩下的,她说要存起来,当做乐乐的教育基金。

而我,不再觉得生活是一场无法协商的喧嚣。我开始学着去倾听,去理解,去拥抱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天气晴好。

我爸穿戴整齐,手里拿着那个擦得锃亮的茶缸。

“爸,要出去?”我问。

“嗯,”他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约了几个老战友,去滨河公园下棋。”

我看着他,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温暖而祥和。

“我送你过去吧。”我说。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去就行。”他摆摆手,走到门口换鞋。

他拉开门,正要走出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看着他,也正想开口,说一句“爸,路上小心”。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一档轻松的综艺节目。音量是15,刚刚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林玥在厨房里哼着歌,乐乐在房间里弹着琴。

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我爸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我嘴边的话,也停住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手里还握着准备递给他的车钥匙。

来源:三秦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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