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知斐毫不避讳,大步走进来,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怀里紧紧抱着个人,一身喜服红得刺眼。
我夫君去抢亲了,抢的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满眼心疼:
「她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再骗自己,眼睁睁看她嫁人。」
他坚持要娶她为平妻,想把错位的姻缘拨正。
巧了,我也是。
一个月后还有最后一趟南下的船。
到时,我就回江南去。
我夫君去抢亲了,抢的是他的青梅竹马。
「姑爷拦了郭家的花轿,光天化日,就钻进花轿把楚漪带回来了!」
「堂堂内阁大臣,竟做出这等事,他糊涂啊!」
我闷得心口发疼。
院子里已传来嘈杂脚步声。
陆知斐毫不避讳,大步走进来,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怀里紧紧抱着个人,一身喜服红得刺眼。
护着人的双手无比结实。
楚漪小脸埋在他胸前,身子微微发着抖,说不出的可怜。
陆知斐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
「姝宁……我把漪儿带回来了。」
「她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再骗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这一刻,心里那根绷了半年的弦,终于断了。
我面无表情:「所以?你要纳他为妾?」
陆知斐对我的话不满,脸色微沉:
「你知道,这不可能……她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当年若非误传她死讯,我绝不会……」
他没再说。
我知道。
若非当年他未婚妻已死,他也便不会娶我。
「我要娶她为平妻,她理所应当。」
「不管你答不答应。」
我看着陆知斐的眉目。
昨天还与我同桌用膳,温和地问我秋衫够不够厚的脸,此刻再也找不到一丝温和。
满眼都是对楚漪的心疼。
我攥着手,信笺烫得灼人。
那是我早上在他书房找到的,信上字字泣血,句句含情,道尽相思。
她说:【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三言两句,彻底挑起了陆知斐的心,为她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官身体面都不顾,当街抢亲。
我这明媒正娶的妻子,成了一个笑话。
我脸色发白,面上却扯出一个缓笑来:「好。」
他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轻易松口,准备好的说辞全堵在喉间。
他想把错位的姻缘拨正。
巧了,我也是。
2我爹在西湖边办商宴,杨柳拂堤,烟波画船。
觥筹喧闹中,只有陆知斐支着画架,安静坐在角落。
白衣青衫,在人群里格外清俊。
他在宴上作画,一次可得二银,远不够上京考试的盘缠。
阿爹看出我的心思,出资帮助。
其实不仅是他,阿爹资助过很多学子。他不做赔钱买卖,要结善缘、要拉拢新贵、要培养管事。
甚至,想给我找个官身夫君。
偏偏我只看上他。
许多人中举,都来提亲,我只看到站在人群外的陆知斐。
花轿临门时,他握着我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婚后,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柔情缱绻、缠绵悱恻。
他对我淡淡的, 连回房见面都要客气揖礼,甚至有些木讷无趣。
我想,可能是他沉稳内敛的缘故。
像书上说的,相敬如宾。
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
楚漪寻上京城,一身素缟,风尘仆仆,红着眼扑入陆知斐怀里。
把他哭得心疼不已,手忙脚乱地低语安慰。
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楚漪五年前落水,下落不明,众人都以为她死了,她只是失忆记不得回家的路,如今是想起,便来寻人。
我有些不悦。
她恢复记忆,为何不回家,非要千里迢迢来京城找别人的夫君?
我脸上的不满很是明显,显得眉眼有些冷。
楚漪见了,立刻鼻头泛红,未语泪先流。
那是陆知斐第一次对我沉下来脸。
「她流落五年,举目无亲,心里怕得紧,你别欺负她。」
陆知斐怜悯,将她留了下来。
他自知男女有别,并不主动找她,生活上,都是我在打理。
但我无数次,看见他们隔廊相望、眼神纠缠。
我见过她喝醉,软绵绵趴在他怀里哭,哭诉天意弄人,若不是她落水失忆现在已是他妻子。
我站在暗处,看得分明。
但陆知斐却让我给她物色门亲事。
我信了,也上了心。
郭家公子出身书香世家,人品端方,是一门高攀的好婚事。
楚漪低头谢我,眼里却闪过怨恨。
她的嫁妆全由我准备,他们看起来清清白白。
但我知道,陆知斐很难过。
楚漪出嫁,陆知斐狠下心,一早穿好朝服进宫当值。
花轿往西,他往东。
我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又难过得弯下唇角。
他是见不得她嫁人,强迫自己离开。
但不曾想,半个时辰后,他后悔了。
宫门合拢前,他转身飞奔,不顾一切地去抢亲。
语气不容置喙:「漪儿本就是我的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要娶她做平妻。」
3我转身回自己院子,春桃气得跺脚:「小姐,您就这么算了?成全那对狗男女?」
「奴婢可忍不了,您不想脏了手,别拦着我,我非去……」
我拉住了她。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不做亏本生意。
脏了的东西,我不想要了。
「和离,回江南。」
这几个字吐出来,竟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不少。
春桃点头,转身就要去清点嫁妆。
我却摇了摇头。
「春桃,你忘了?这处宅子,是我名下的产业。」
要搬也不是我搬。
既然他陆知斐要另娶平妻,那他们的小家,我就不掺和了。
一个月后,汴河封冻前还有最后一趟南下的船。
到时,我就回江南去。
4城东铺面、西郊田庄、宅子若干,清点起来要些时间。
我带着春桃早出晚归,并没有人察觉出异常。
陆知斐忙着弥补,婆母忙着嘘寒问暖。
我院子也怪清净的。
回府时是日影西斜,经过婆母的院子,不满的声音便刺了过来:
「府里正忙,你身为主母,怎么还总整日不着家?正经事倒是一点不做。」
她所谓的正经事,是给她晨昏定省的请安,但自从陆知斐把话说开后,我连请安都懒得去请了。
婆母阴阳怪气:
「你也别生气,就怪就怪自己没用,生不了。漪儿既已有了身孕,自然要尽快迎娶过门。」
「这才一个月便怀上了,是个有福气的,比那占着窝不下蛋的强了不知多少。」
心口突然被细针密密麻麻扎了一遍,无力回话。
我不是不能生,我也怀过陆知斐孩子的。
那年我跟着他去陇南赈灾,陇南地牛翻身,山上碎石砸了下来,情急之下,我以身相挡,深受重伤,腹中孩子也没了。
灾区缺衣少药,从此落下病根,再难有孕。
婆母却因此怪上了我。
婆母知道他抢亲回来,异常淡定,想来定是他们已有肌肤之亲。
我一想到,他口口声声只把楚漪当妹妹,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滚作一团,我就恶心得想吐。
但是。
可能这才是情爱该有的样子吧。
他对我,从无有不顾一切的冲动。
烛火炸了个灯花。
我眨眨眼。
账册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
算了,不想了,就当这几年把自己亏进去吧,我还能退场,不算亏得太多。
二更时,陆知斐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他脚步有些沉,走到妆台边,从袖中摸出一支玉簪放下。
雕的是水仙花。
水仙味浓,我每回闻了都要作呕,连带的也不喜这花,家里从不摆的。
他明显没记住我喜好。
却能记住楚漪喜欢什么。
她来府的第二天,他就告诉我,襦裙她喜欢桃红靓丽的、饮食口味偏浓、还有吃不得鱼虾……让我看着办。
簪子再往我眼前推了推,陆知斐看起来觉得一番我能领受他一番温情,放轻了声音:
「今日瞧见的,觉得挺衬你肤色的。」
我垂眸不语。
「这几日,并非故意冷落你。实在是漪儿她以前过得苦,她又刚怀孕,胎象总是不稳……」
胎儿一事藏不住,他也就毫无顾忌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着过继个孩子吗?如今好了,漪儿生下孩子,是我陆家血脉,比外面的孩子强。」
他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脸上泛起自以为体贴的笑意:
「将来也可以在你膝下承欢,还能帮你打理家业,岂不是两全其美?」
「姝宁,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即便是平妻,也越不过你去。」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陆知斐想来握我的手。
我猛地抽回,袖子带落簪子。
「啪嗒」一声落地,玉碎簪断。
陆知斐脸色变了变。
我都要走了,不必照顾他的心情,冷声道:
「我不愿意。」
「陆知斐,我已经答应你娶平妻了,你还要我帮你养孩子么?」
我低着头,账册一页一页翻动,并不看他。
这是逐客的意思。
那点伪装的温情终于挂不住了,陆知斐后面说的话就像平日里的例行公事。
「郭家这门亲事是你牵的,你去安抚一下。」
我几乎要被气笑了,为他厚颜无耻。
他当街抢亲,郭家告上京兆尹,这几天一直闹着,他不可能把新娘还回去,左右就是花钱打点。
成亲后的这几年,都是我操持内外,帮他奔走关系、疏通人脉,处处都是都是我。
他官声显赫,捅破了天都不怕。
他一句话压下来:
「事关陆家颜面,辛苦夫人了。」
我再一次拒绝:「你抢的亲,还要我去善后?陆知斐,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陆知斐恼羞成怒:
「言姝宁!夫为妻纲,三年不出既可休,我没有休你,多年也不曾纳一妾,难道还不够吗?!」
我从账册中抬头,极轻地笑了一下。
「不必麻烦。」
我将压在账册最底下那封早已写好的和离书抽出,「和离书」三个字扎眼又清晰。
「我们和离,我自己会走。 」
陆知斐愣了愣,眉心又沉了沉:「我从未想过休妻,更不会和离,不要拿这个威胁我。」
陆知斐没再看我,拂袖而去。
春杏担心我和离不了。
我收好账册。
「不急,离开船还有大半个月。」
5不出三五日,陆知斐当街抢亲的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茶楼酒肆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都是郭家为泄气传出来的。
「陆大人抢的那位,究竟是个什么天仙人物?竟连体面都不要了,那是妖精吧。」
「朝廷命官,光天化日抢亲,真是好大的官威。」
「那新娘现在算什么身份?是陆家妇,还是郭家妇?」
陆家脸上无光,连陆知斐进宫当值都要受不少揣测,脸上无光。
反正我都要走了,陆家颜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知斐却久等不起,怒容满目质问:
「为何还不去郭家?非要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看我们陆家的笑话吗?」
我眼皮都懒得抬。
「你做错了事为何要我善后?」
「你不是娶平妻了吗?楚漪也是主母,就让主母去处理吧。」
谈话再一次不欢而散。
这事一日未了,楚漪就还不算解除旧约,当不了陆家夫人。
闲言碎语像刀子,最是伤人。
楚漪伤心了,动了胎气。
我在木叶深处,看见他们相依相偎。
楚漪捂着小腹,眼泪朦胧,可怜得让人揪心挖肺:「夫君,听说无媒苟合是要沉塘的。」
「清明寒食,你来祭奠一下我和孩儿吧。」
陆知斐生疼不已,终于舍下脸面,亲自上林家道歉,赔了几个月俸禄,郭家才撕了婚书。
楚漪喜极而泣,扑入陆知斐怀里,满脸娇羞,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从今往后,漪儿便是知斐哥哥堂堂正正的妻了。」
眼神远远地瞥了过来。
眉眼弯弯。
6抢亲一事算是过去了,但陆知斐要惩罚我。
将管家权交给楚漪。
「既然你不屑管家,这中馈便交给漪儿管理,你正好清闲。」
婆母立刻抚掌附和:「如此甚好,漪儿也是正妻,正好学着掌家,往后儿女绕膝,总要操持。」
楚漪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多谢姐姐,我定会用心学!」
陆知斐以为我生气,会据理力争。
但我没有。
只是平心静气地将钥匙交出。
陆知斐愣了愣,眉眼那点憎恶稍霁,袖动带过一阵墨香:「姝宁,今晚我……」
听不清。
我已转身离开。
自从楚漪进陆府后,我的院子格外清静,春杏满腹抱怨:
「小姐,你也太好说话了,就任由他们欺负到你头上?」
我垂眸整理衣袖:「他的银子,他的家,既然要走,何必贪恋这点权柄。」
现在没什么比自己内心的平静更重要。
掌家大权一到手,楚漪心情格外好,胎气又稳了。
离新婚还有半月,她忙着备嫁。
从前嫁寒门郭家的嫁妆自然不够,以后就是官夫人的,怎能寒酸?
我在珍宝阁中看她兴致勃勃挑选,最好的云锦、东珠、点翠头面,可谓阔绰。
但都是华而不实的物品。
我出声提醒:「一次采买那么多,要花不少钱,他向来节俭……」
她凑近,盈盈一笑:「夫君说的,我喜欢什么都买得。」
有些春风得意藏不住,她笑意更深,补充:
「夫君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要看人值不值得。」
对啊,我不值得。
所以陆知斐给了她挑衅的勇气。
说话间,我手上狐毛大氅已落到她手中。
「姐姐,我是有身子的人,畏寒,这就让给我吧。」
她并不知道珍宝阁是我的产业,一口气买了几百两东西。
临出门时,她斜眼看过来,大度道:
「姐姐,人心肉长,你别怪夫君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我们青梅竹马,一些情谊,别人说什么都是比不上的。」
我闻言轻笑,在她胜券在握的时候,给她泼了盆冷水。
「我朝律例,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在户部登记婚书,只认发妻一人,其余,都是妾室。」
「所以哪怕他娶你做平妻,婚宴再盛大,你也不是妻。」
「将来纵有诰命封赏,圣旨上只会有我的名字。你生的孩子,也只是庶子。」
春杏站在我身旁,立刻会意补充:
「姨娘若不信,去户部查也是可以的。」
春杏恶狠狠的:
「妾通买卖,你别得罪我家小姐太狠了,哪天姑爷出远差,卖了你!」
楚漪脸色骤变。
7楚漪胎像又不稳了。
听说她从户部主事那里回来后,就躲在房里哭了小半日,把婆母急疯了。
陆知斐下值回来,连官服都没换,直奔我院子。
眼底憎恶又怨毒:
「言姝宁!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
他步步逼近。
「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如今怀着孩子,情绪本就不稳,你就是见不得她一点好,是不是?」
「她平日不争不抢,连话都少说半句,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跟我这样说话。
我望着他扭曲的面容,心口像被冰碴子碾过。
秋风很冷。
「所以我说,我们和离,成全你们,她便能安心养胎了。」
陆知斐再次断然拒绝。
「不可能!」
但我不急。
离开船还有半个月。
这日之后,楚漪郁郁寡欢。
我见她时,她总是低头掩面,眼里汪着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见我从外回来,卑微地行了个下人的礼:「奴婢见过夫人。」
陆知斐就站在廊下,寒霜满面。
第二日,楚漪说不敢僭越主母,搬去了陆知斐的老宅。
那宅子又小又旧,阴暗潮湿。
她坚持住下,别人怎么劝都不听。
陆知斐下朝后只是默然地看我一眼,当日他就让下人收拾东西,带着婆母,一起搬回了老宅。
房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他院子的书架、砚台、书册、四季的衣裳箱匣,都搬得干干净净。
唯独每年他生辰我送给他的东西,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我一一抚过,未开封的端砚,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上元节的花灯……
大概于他而言,我这些年悉心准备的种种,都只是占地方的累赘。
这日又冷了些。
他要搬便搬吧,我也好卖房。
我已在牙行挂上宅子出售的消息,很快就物色了买家。
那人认出地址,有些迟疑:「这……这不是陆大人现居的宅邸吗?」
我笑了笑,将地契推过去:
「这是我父亲买给我的产业,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儿。不过是成婚后让他暂住罢了。如今急售,价格好商量。」
「这契书,官府有登记的,错不了。 」
契书很快就交割好。
那边,楚漪在老宅住了几天后,春杏跟我说她胎又不好了。
春桃撇嘴:「她请了道长,道长说那宅子阴冷,克子。可把陆大人和老夫人急坏了。」
我点点头。
婆母最信这些。
陆知斐很快就回来了。
楚漪依怯怯藏在他身后,轻扯他袖子,声音弱得像缕烟:
「夫君……你别逼夫人了,都是我不好……我就不应该来找你,便不会让姐姐如此为难……」
他今日看起来是做了决定的,唇线紧抿,语气不容置喙:
「我的长子不能是庶子。」
「她本就是我未婚妻,正妻之位担得。」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甩了过来,怨怼愤恨:「如你所愿。」
纸张飘落在地。
「放妻书」三个字清晰遒劲。
我弯腰,小心将其收起,心中巨石落了地。
太好了。
从此我就不是陆家人了。
我松了一口气。
连楚漪那得意的表情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我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陆知斐跟着走了上来,站在门槛之外。
此刻楚漪不在,他看起来十分疲惫,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缓声道:
「姝宁,那放妻书是假的,我不是真的要跟你和离,这只是权宜之计。」
「只是先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就八个月,我再把你娶回来。」
我望着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如他所愿,扮演一个被安抚的弃妇。
陆知斐满意点头。
白纸黑字,签字盖印,哪有假的?
但他愿意自欺欺人,就由着他吧。
8两人大婚定在半月后。
眼不见心不烦,我带着贴身婢女,径直搬进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包下了一个清静的房间。
只等南下那日的船期。
陆知斐下朝回来,看见我空荡荡的院子,愣了好一会儿。
「夫人呢?」
他顿了顿,又改口:「言姝宁。」
小厮低头答:「夫人……说她已不是陆夫人,搬去了客栈。」
陆知斐背着手,安静了半响,「嗯」了一声。
随她吧,只是耍一下性子。
此时楚漪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好了,已经搬回了陆府。
春杏气红了眼,把房子让出来给他们大婚,觉得我在给他人做嫁衣裳。
但我无所谓。
反正那日我已在船上,他们在哪里大婚,我也不会见到。
在客栈住了几日,陆知斐还是找来了。
「你是陆夫人,哪有天天住客栈的道理。」
「院子一直给你留着,请夫人跟我回去。」
他依旧站在门槛外,有礼客套,文质彬彬。这样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会喜爱到一个人到当街抢亲的地步。
我隔着门,声音平静:
「和离书已签,你我早已不是夫妻,没道理再住一个屋檐下。若是新夫人知道了,恐怕又不能好好安胎了。」
门外沉默了下去。
陆知斐没走,在楼下院子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此后三日,他每日下值都来,不言不语,只干坐。
好像跟我较劲似的。
明天就要上船了,我担心他这样守在楼下,影响我出行。
那是今年最后一趟南下的船。
不容有失。
我下楼,动了怒:「你到底要怎样?」
他耐心用尽,出来的不是什么软话。
「你赶紧搬回来。」
「七日后我大婚,你要出席,别让人觉得你小气嫉妒,失了体面。」
我愣了愣,噗嗤一笑。
他要脸,不想让人自己落了个宠妾灭妻、逼发妻下堂的坏名声,所以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承认他们。
想得可真美。
但我没有反驳。
不想跟他纠缠,从善如流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但他却还不走。
但这般情形也只维持了四天。
楚漪弱接着找来,她柳扶风般站在客栈院外的灯笼下,衣裙缟素,神色幽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了进来,念着:【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问陆知斐是不是厌弃她,不要她了。
说着,豆大的泪珠滑落腮边。
陆知斐就坐不住了,怜爱地拥她入怀。
楚漪破涕为笑。
郎情妾意。
上马车前,陆知斐突然顿住了脚步,犹豫地看了一眼我的房门。
他总觉得不放心。
吩咐一旁的小厮:
「这几天,你看着她,劝她早些回家。」
并没有留意到楚漪的脸色。
怨毒,不甘,愤恨。
小厮颔首:「是,大人。」
9大婚前三日,府里已是张灯结彩,连瓦片都擦得锃亮。
陆知斐定了一批焰火。
就等着新婚日,放上夜空,这是京城少见的盛景。
这么想着,他弯了弯嘴角。
他给楚漪一个体面,让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平妻不比言姝宁差。
楚漪抚着刚显怀的小腹,脸蛋红扑扑的,声音又软又糯:
「夫君,以前你和姐姐成亲时,也有焰火吗?」
陆知斐回想了一下,平声回答:
「没有。」
视线收回,落在一处黑漆漆的院子,那是言姝宁的住处。
他心头莫名一突,问旁边的小厮:
「她还没回来?」
小厮偷偷瞥了眼楚漪,低声回:
「小的今日去请过夫人了,瞧见她丫鬟在收拾东西,想必是快回了。」
陆知斐点点头。
放心了。
他就知道,她只是闹脾气,等这阵子过去,自然会回来。
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绊的。
这时,楚漪突然发出一声细碎的闷哼:「夫君……我有点不舒服。」
陆知斐已顾不上其他。
大婚当日。
府邸内外灯火如昼,满堂喧哗。
陆知斐环视着满堂宾客,心头却莫名空了一块,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又拉过那小厮。
小厮犹豫片刻,答:
「小的早上去客栈请过了,掌柜的说……夫人已经不在店中了。许是、许是正往回赶呢。」
陆知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哪天回来不好,偏要选今天惹人注目?
他看了眼车水马龙的门前,冷声吩咐:
「去跟门前的吩咐,见了夫人,让她从后门进府,别在前头让人瞧见,惹了闲话。」
「是。」
小厮应声退下。
楚漪一身锦绣嫁衣过来,眼波流转间,尽是喜色:
「夫君,你快帮我瞧瞧,这两支凤钗,戴哪支更衬我?」
陆知斐眼神很温柔:「你戴什么都好看。」
拜堂时。
陆知斐特意留给言姝宁留了一个位置,他想让楚漪给她敬一杯茶,算是认下这个姐妹。
可是,依旧不见她。
位置上空空如也。
已有不少宾客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陆知斐冷着脸,让人撤下。
三拜之礼,宾客送迎,他已忙得叫不沾地,什么都顾不上。
婚宴喧腾至深夜,焰火在夜空炸开,火树银花,绚烂如白昼。
洞房红烛高烧,自是良辰美景。
天还没亮,陆知斐忽然从浅眠中惊醒,鬼使神差地踱到言姝宁的院落外。
一片漆黑。
一股没来由的心慌猛地攥住了心脏。
他随手抓过一个巡夜的老仆,声音发紧:「夫人怎么还没回来?」
老仆被问得一愣,茫然道:
「今夜不是大人和夫人新婚吗?夫人此时应该在新房。」
陆知斐愕然。
如今这府里,上下都已只认楚漪一个夫人了么。
连自己都说不出的紧张:「言姝宁呢?」
老仆恍然。
「言姑娘前两日就搭船走了,说是回江南,这会儿,船怕是早过了津口了。」
「姑娘还给我们这些伺候过她的旧人吃了个席面,打了赏。」
老仆满腹疑惑:「……大人不知道吗?」
有人说了谎。
陆知斐猛地回头。
楚漪站在廊下,心虚地不敢看人。
那小厮,是他买来给楚漪差遣的。
楚漪不甘咬唇,潸然泪下:
「夫君……现在我才是你的夫人,她一个下堂妇罢了,走就走了。有她夹在我们中间,我们不会幸福的。」
「陆夫人,有一个就够了。」
陆知斐怔愣了半响,第一次发现,她竟有些陌生。
这时,管家疾步过来,满额冷汗:「大人,有人上门,说要交割宅子!」
10船行水上,一路南下。
望着窗外浩渺的江面,我的心境竟比这江水还要开阔。
听到春杏调笑,我也能跟着笑。
春杏取下信鸽小竹管,笑得畅快:「小姐,京里来的信息,陆家真是热闹得紧。」
牙行第二日带买家上门交割房子。
楚漪当时脸色难看至极,这才知道那宅子根本不是陆知斐的。
地契上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字,与陆知斐没有半分关系。
婆母赖在门口,捶胸顿足说房子就是她的,死活不肯挪地。
楚漪这个新夫人满脸通红。
多少人看着,丢尽脸面。
陆知斐是朝廷命官,总不能霸占民宅,一家三口被迫搬回陆家老宅。
他们几个,指不定现在有多恨我。
我露出个笑容。
心里畅快不少。
只许他们欺辱我,不许我反抗么?
十天后,船至江南。
已是深秋。
江南的秋有些湿冷,但都是熟悉的故土气息。
码头上,父亲已带几位老管事等候。
众人见了我,齐声行礼:「恭迎小姐回府。」
这一刻,恍如隔世。
父亲母亲见我回来,虽心疼这些年的委屈,但他们不爱计较过往得失,平白消耗自己。
「也罢,就当做了桩亏本生意,以后往前看。」
「爹老了,往后这个家,你来当。」
我重新接手家里生意。
苏绣、锦缎、茶叶、瓷器,乃至盐引漕运,更凭着在京中积累的人脉,将江南的丝绸与香茶销往更北的州府。
言家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一方富绅。
我无嗣,家业始终有人觊觎。
但我捡到一个女婴。
她就躺在庙旁的老槐树下,猫儿似的呜咽,小脸冻得通红。
女婴左肩有一块胎记。
那年为护陆知斐,碎石砸下,正落在我左肩,连腹中才三个月的孩儿也没能保住。
这孩子的胎记跟我肩上的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心头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舍不得我,又回来了吗么?
11六年时间,弹指一过。
再见陆知斐一家,是在京城上元节的观灯宴上。
这夜金吾不禁,百官同游,御街酒楼看棚黑压压一群人。
女席上,楚漪正巧跟郭家新妇相邻而坐。
气氛诡异,甚至剑拔弩张。
我不在京城的这几年,京城的管事续续传来陆家的消息。
他们搬回老宅后,楚漪这个当家夫人几乎掏空陆知斐的俸禄储蓄,重新将那宅子买了回来。
当拿着账册去收商铺租子时,却连一个铜板都要不到。
她一直以为陆家富贵逼人,田宅铺子众多,收不到钱的时候才发现铺子田宅一直都是言家产业。
陆知斐根本就是两袖清风。
她这官夫人,再也威风不起来。
没有我背后打点支撑,各家走动,陆知斐在官场上被后浪推前浪,渐渐没了声响。
简单一场官场风波,政敌旧事重提,拿他当年抢亲的荒唐事大做文章,官位不升反贬。
如今,他只是在礼部挂闲职的员外郎行走。
而被抢亲的郭家公子当年就中了进士,一路踏实勤勉,政绩可圈可点,如今已是内阁新贵。
他的新妇郭夫人还是宗室女。
就不知楚漪如今看着,是否后悔当日行径。
念头一起,不禁微哂。
想必是不后悔的。
她与陆知斐,可是真爱啊!
不过我如今看她,应该也是过得不错的。
楚漪从灯里抬头。
浓妆艳抹,金钗环佩,翘着兰花轻轻刮着杯面的茶沫。
一举一动,都是那些高门贵妇的派头。
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倨傲。
我朝她点点头。
她嫌恶地移开眼。
我也不恼,牵着宁儿到郭夫人处见礼。
郭夫人是个爽朗人,并不介意往事,反而与我低声笑谈:
「说起来,还得谢谢当年陆大人抢亲,若不是这样,这般好的夫君,也轮不到我。」
「宁姐姐眼光准,可惜有人眼瞎。」
下巴往楚漪方向努了努。
「这是你女儿?生得真水灵。」
玉珠眼神清澈,依礼乖巧问好:「夫人安好。」
「真乖。」郭夫人笑道。
我让她自己去玩耍。
搂里孩童众多,不分身份高低,很快便玩成一片。
不曾察觉,楚漪离了座,走到那群孩子中间,一把将我女儿推开。
「只是低贱的商贾之女,有什么资格同我女儿一道玩耍?」
玉珠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玉珠。」
我猛地过去,心疼地将她抱起。
楚漪高高在上地睨我一眼,字字刻薄。
「今夜是观灯宴,百官同游,是谁把商贾贱籍放进来的?」
「来人,把她们撵出去!」
楼里喧闹骤停,我们这里,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这个时候,陆知斐闻声过来。
人群里,他依旧清俊,面如冠玉。
我想起我们刚成亲那会,那时也是他刚上京赴任,眉眼间俱是明亮锐气。
如今多了些风霜之意,灰沉沉的一片倦怠。
我看着他,泛不起一丝涟漪。
陆知斐眉头皱纹很深,讶异地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
我先挪开步子。
他才觉尴尬,转头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楚漪立刻委屈起来:「夫君……我只是教宝儿交友,莫失了身份。」
郭夫人嗤笑,尽是嘲讽:
「陆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张口闭口都是商贾低贱,言姑娘是朝廷邀来选皇商的,亲赐观灯赴宴,人家可是座上宾。」
「你以前把人家赶走,抢了正妻之位不够,现在连皇商都赶,是不是想抢人家家业?」
「好意思拿身份说事,我都替你臊。」
楚漪脸色煞白。
装出来的骄傲和尊严,被杀得体无完肤。
这几年,她的名声很坏。
宠妾灭妻,当街抢亲,未婚先孕,还有,收不到商铺租子时还曾闹上衙署。
被人耻笑贪得无厌。
在京城抬不起的头,在我这里抬起来了。
急着羞辱我。
以前他们磋磨我,如今又欺辱到我女儿头上来,当我会一直忍吗?
我彻底寒了心,目光直直刺向陆知斐,冷如寒冰。
「我是商贾没错,但玉珠是献王义女,不是商籍。」
「两位好好想想,怎么跟献王交代吧。」
楚漪惊得连哭都忘了。
12我带着玉珠暂住客栈。
春杏端着茶进来:「小姐,那位【摇香菇】又来了。」
楚漪低着头,脂粉未施,一张脸苍白憔悴,说不出的可怜。
她说,她来给我赔罪。
我知道,那日观灯宴后,陆知斐冷落了她许久,连话都不愿同她讲。
至今未踏进她房门一步。
像当年他冷落我的那般。
楚漪彻底慌了。
其实一切都有苗头的。
当年,陆知斐为她抢亲轰动全城,宠妾灭妻,早已顶了数年骂名,仕途也因此受阻。
虽说是陆知斐造成的因,但全是为了她。
再浓烈的爱意,经年累月的消磨,又能剩下几分?
如今又给他拖后腿,陆知斐又能容忍多少?
我也听说,他们夫妻婚后不少争吵。
楚漪含着泪,在我面前跪下。
「姐姐,我不是有意逼你走的。」
「我只是不甘心……当年,明明我先跟他有婚约的,若非我落水失踪,他原该是我的夫君……」
「我才是正牌夫人……」
她不甘心,觉得是我抢了她的位置,所以耍尽心机,将我逼走。
楚漪眼里一片红,不停认错。
「当年是我不懂事,鬼迷了心窍,仗着夫君的怜惜便忘了身份。」
「姐姐,我真的知错了,你回来吧。」
「我再也不跟你争了。」
我抬头,折过窗边一枝杏花,轻轻笑出声:「我可不要。」
我直白地戳穿她:「你不是知错了,你是怕了。」
「他冷落你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现在跟着他要吃苦,你受不了罢了。」
我已经查过,她落水失忆,被一个秀才救起,秀才已经算小有功名,家中还有恒产,但她听闻曾经的未婚夫已当上京官,过得富贵时,她选择了往上爬 。
一个秀才夫人,哪里有京官夫人来得风光富贵。
所以,现在她愿意向我低头。
这点心思,我若瞧不出来,商场生意就更不用做了。
目光扫过她僵住的脸:
「你们求仁得仁,哪里有错?」
楚漪愣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嚅动了两下,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懒得再看,让春杏送客。
13从前是陆知斐日日守在客栈楼下干等,如今换成了楚漪。
她不吵不闹,固执地坐在客栈后院的石凳上,时不时上演浪子回头、认错的戏码。
情真意切,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客栈人来人往,指指点点,不出几日,已经有不太好听的流言。
楚漪不怕,这些年听太多了。
但我不愿意听。
在京城打了第一声春雷时,我主动敲响了陆家大门。
墙边那株海棠依旧郁葱,风吹花落,跟我离开那年一样。
只是府里下人已换了一轮,没有一个旧面孔。
下人一眼一眼地偷看,小心翼翼将我迎进花厅。
我在门槛外站定。
「我就不进去了。」
陆知斐冲忙赶来,眼底猛地绽开一种近乎痛苦的怀念和惊喜。
哽咽道:「姝宁,你回来了。」
他急急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不进来?」
我后退半步,客气生疏:
「贵夫人天天找我哭诉,实在扰民,大人把她请回去吧。」
陆知斐急着解释。
他说,他没有不要我,当初在客栈留了小厮请我回去的,是楚漪收买了小厮说谎,才让他错过了我。
他才知道,她心机重。
这些年,他一直有愧。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只淡淡「哦」了一声。
我不爱缅怀过往。
这些诸如「后悔」「放不下」的话,我更不爱听。
他说:「漪儿不知分寸,扰了你,回头我定给你个交代。」
我站在门外,笼着袖,直白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从你当街抢亲那一刻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陆知斐面露痛苦之色,说他放不下。
他脚下踉跄,进了一步。
我退一步。
下了雨,京城的春雨特别凉,天地白蒙蒙一片,像极了当年的西湖烟雨。
他中举回来,在雨里打着伞,喟叹道:
「姝宁,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我叹气,往事不堪回首啊。
「如今不过是回到原本就该走的路,你不曾认识我,你们成亲生子,官场浮沉,岁月枯荣。」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言姝宁这个人。」
我嗤笑,看着他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有什么放不下的。」
14陆知斐把楚漪找了回去。
他没脸来见我,没再纠缠。
过了年,言家顺利选上皇商,我斥资在最繁华的大街买了宅子,府邸门槛却几乎被踏破。
楚漪因在观灯宴上当众推搡宝珠一事,被一心想讨好献王的御史参了一本。
陛下痛斥陆知斐治家无方。
无人再给他奔走,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官位再贬一级。
提起言家,人人都知道是炙手可热的皇商。
提起陆家,抢亲后日渐式微,典型作死也为人津津乐道。
已经许久没人提起的闲言碎语又起。
「话糙理不糙,娶妻娶贤,言姑娘做陆夫人那时,陆家是何等风光。」
「冲冠一怒为红颜,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就这?」
转眼又是上元灯节。
我依旧是御街看棚的坐上宾,灯火璀璨,底下一片山河静好。
这里是看焰火最好的位置。
早没了陆家人身影。
玉珠指着楼下熙攘人流:
「娘亲你看,去年跟我玩的妹妹,她怎么不上来?」
楚漪牵着她那女儿,挤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身影单薄又寥落。
过了节。
陆知斐没脸再待在京城,也不能再待了,多少人揪着参他过错,再下去,官位不保。
他自请外放,回老家蜀中彭州上任。
此一去,山高路远,若朝中无人提携,或他政绩出众,再回京就难了。
他们离京前一日,陆知斐给了送了信。
他想我送他一程。
春杏问我:「小姐,去吗?」
我拿起信笺,慢条斯理地撕成碎片,随手撒进一旁的火盆。
「不去。」
我这个人,喜欢朝前看。
两月后。
陆知斐带着楚漪回到蜀中,巴山楚水凄凉地,蜀道艰难,彭州清苦。
陆家无恒产,陆知斐自嘲也无风雨也无晴,挺好的。
楚漪却满腹抱怨,没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没有解暑的冰块,连下人都没有京城的丫鬟贴心周到。
她让陆知斐好好奔走一下,争取去个更高的位置。
「夫君,你以前是京官啊!」
「这些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陆知斐看着她,满目失望:「若没有言家资助,如今我过的也是这日子。」
「为什么现在你就过不了了?」
楚漪哑口无言,悔不当初。
楚漪日渐烦躁,觉得陆知斐无用极了,两夫妻过得磕磕碰碰,争吵不断,陆知斐也就越没心思往上爬了。
开始几年还能听到陆知斐的消息,后来,他连通判位置都被人取代了,成了连地方消息都懒得提的人物。
而我在京城,端坐高堂,富贵无双。
来源:宫墙往事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