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盒子里是一沓发黄的信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全家福,母亲站在左边,旁边是一个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应该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小姨。
那是个雨打在窗户上的下午,我正在收拾父亲的遗物,突然发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
盒子里是一沓发黄的信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全家福,母亲站在左边,旁边是一个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应该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小姨。
翻看着这些老照片,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母亲总是沉默寡言,眼神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每当我问起她的过去,母亲总是轻轻摇头,说:"往事如烟,何必再提。"
就在我沉浸在回忆中时,门铃声突然响起,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位陌生中年女子和两名身着制服的公证人员。
"请问,你是林家的孩子吗?"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是林梅琳,你小姨,来认亲的,也是为了拆迁分房的事。"女子直截了当地说,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我愣在原地,脑海中闪过刚才看到的照片,眼前这位头发微白的女子,的确是照片中那个年轻女孩三十年后的模样。
小姨递给我一摞文件,其中有出生证明、户口本复印件和一封日期为1988年的录用通知书,上面清晰地写着我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的工厂要拆迁了,按照政策每个曾经的职工都有一套安置房,但这份权利应该是我的。"小姨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
我一时语塞,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只能请她进屋详谈,而那两名公证人员则礼貌地表示会在外面等候。
茶几上的老照片吸引了小姨的注意,她拿起那张全家福,手指微微颤抖,眼睛湿润了。
"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小姨放下照片,深吸一口气问道。
"三十年前,县里难得有一次招工名额,按理说应该是我去的,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女,也刚好高中毕业。"小姨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她继续说着,说当时家里穷,只有一个名额,父母决定让她去,可就在体检那天,我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妹妹,偷偷顶替了她。
"她穿着我的衣服,拿着我的证件,冒充我去参加体检,最后顺利被录用。"小姨的语气中满是压抑多年的怨恨。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与母亲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形象完全不符。
小姨从包里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孩,背景是一个简陋的农村院子。
"我们是双胞胎,从小就长得像,连父母有时都会认错,所以她才能顺利冒充我。"小姨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她继续讲述着,说那次招工对于农村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离开贫瘠的土地,意味着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意味着命运的改变。
"我原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第二天去报到,却发现妹妹连夜离家出走了,还带走了我所有的证件。"小姨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2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小姨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
第二天一早,我驱车前往医院,那里是母亲工作了三十年的地方,也是即将拆迁的厂区。
医院的老门卫认识我,笑呵呵地放我进去,说:"你妈妈在药房呢,忙着盘点药品。"
母亲见到我有些意外,问我怎么突然来了,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小姨来访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我的话,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药瓶差点掉落在地。
"她终于来了吗?"母亲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回到家,母亲从卧室里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箱,里面是一摞日记和一些老照片。
"你小姨说的没错,我确实顶替了她的身份,但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母亲翻开日记本,指着一篇日期为1988年5月的日记说。
母亲的日记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说那年春天,小姨谈了一个对象,是邻村的富家子,两人私定终身,准备结婚。
"小姨不想去工厂,她想嫁人,但父母坚持要她去,为了家里的面子和利益。"母亲说,声音中透着无奈。
就在招工前一天晚上,小姨找到母亲,提出了一个想法,让母亲替她去,这样她就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
"她求我帮她,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去了工厂,就永远见不到那个男孩了。"母亲的眼睛湿润了。
于是,在小姨的请求下,母亲同意了这个计划,第二天顶替小姨去参加体检,最终被录用。
"我原以为这只是帮她一个忙,没想到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母亲叹息道。
就在我以为事情已经清楚时,门铃再次响起,是小姨又来了,这次她一个人,没有带公证人员。
"姐姐,好久不见。"母亲看着小姨,语气平静地说。
小姨没有回应,径直走进客厅,眼神在屋内扫视,最后落在茶几上的日记本上。
"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小姨的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点点头,说:"有些事情,不该被忘记。"
气氛一时凝固,我感觉空气中都充满了紧张,直到小姨打破沉默:"你把那些日记给孩子看了吗?"
母亲摇摇头:"还没有,我刚要告诉他完整的故事。"
小姨深吸一口气,看向我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告诉你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姨的故事与母亲的版本截然不同,她说当年自己确实恋爱了,但男方家里嫌贫爱富,提出要彩礼,而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想去工厂挣钱,为的就是攒够彩礼嫁给他,但你母亲偷走了我的机会。"小姨的话语中满是怨恨。
她继续说道,说在得知被顶替后,她去找母亲理论,但母亲已经正式上班,厂里不允许随便更换人员。
"我失去了工作机会,也失去了心上人,最后只能嫁给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一辈子生活在贫困中。"小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看看母亲,又看看小姨,两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脸上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木箱底层取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
"这是你小姨当年写给我的信,你自己看吧。"母亲把信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已经褪色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
"妹妹,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和阿强私奔了。对不起,我骗了你,也骗了爸妈。我不想去工厂,不想过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我知道你一直很听话,所以我故意让你替我去。爸妈会生气,但他们最终会原谅我的。祝你在城里生活得好,不要找我,我会幸福的。你的姐姐。"
信中的内容如同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开了花,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小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为什么?"我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小姨看着窗外,长叹一口气:"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我的一生就这样在农村度过,不甘心看着妹妹过上好日子,而我却要受苦。"
"那个男人呢?你信中提到的阿强?"母亲轻声问道。
小姨苦笑一下:"他在我们私奔三个月后就离开了我,带走了我所有的积蓄,我连回家的脸面都没有,只能远走他乡。"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母亲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中满是关切。
小姨摇摇头:"不好也不坏,总算活下来了,前年老伴去世,听说家乡的工厂要拆迁,每个职工都能分到一套房子,我就回来了。"
"所以你是为了拆迁安置房才回来认亲的?"我忍不住问道。
小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母亲:"按理说,那个工作名额本来是我的,安置房也应该是我的,这些年我吃了太多苦,现在就想要一个安身之所。"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是的,按理说那是你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就这样同意了。
"但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不是你安排我顶替你去工厂,如果不是你欺骗了我,现在的处境会不会不一样?"母亲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小姨低下头,没有说话。
母亲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觉得自己夺走了你的机会,所以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希望能补偿你一些。"
小姨猛地抬起头:"是你?是你一直在寄钱?爸妈说是他们的积蓄..."
母亲微微一笑:"我请他们保密的,不想让你觉得是施舍。"
我看着这一幕,内心五味杂陈,原来母亲一直背负着这份愧疚,默默地付出,而小姨却不知情。
母亲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房产证和一些文件。
"这是我的房子,当年分的福利房,我已经办好了过户手续,写的是你的名字。"母亲把文件递给小姨。
小姨愣住了,久久不能言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妹妹,我..."
"不用说了,姐姐,我们是亲人,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母亲轻声说。
三个月后,厂区拆迁终于完成,按照政策,每名职工都分到了一套新房。
母亲和小姨坐在新房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景观,阳光洒在她们的脸上,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平静和释然。
"从今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吧,这样可以好好弥补这些年失去的时光。"母亲握着小姨的手说。
小姨点点头,眼中含泪:"妹妹,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恨你,恨你过得比我好,但现在我明白了,命运从来不是由别人决定的,而是由自己的选择决定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对失散多年又重新团聚的姐妹,心中充满感慨。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公证处的文件,上面清楚地写着,小姨放弃了对拆迁安置房的所有权利主张,并附上了一封亲笔信。
信中,小姨写道:"外甥,原谅我的自私和鲁莽,你母亲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她值得所有的幸福,而我,只想在余生中做一个称职的姐姐。"
现在,母亲和小姨常常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做饭,一起聊几十年前的往事,就像弥补那些失去的时光。
有时,我会在周末带着妻子孩子去看望她们,看着两个老人相似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再多的怨恨和误解,也抵不过亲情的力量。
生活从不完美,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遗憾,但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岁月的长河中找到回家的路,找到宽恕与和解的勇气。
那封信和那些泛黄的照片,我把它们装在一个新的相册里,定期翻看,提醒自己家族的历史和亲情的珍贵。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但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或许就是那个拆迁分房带给我们家最珍贵的礼物。
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想起母亲的善良和小姨的执着,想起那个始于欺骗却终于和解的故事。
人生无常,但亲情永存,这是我从这场风波中得到的最大领悟。
来源:人间百态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