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站在诛仙台边缘，裙裾被天界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指尖攥着的狐尾草香囊，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这是我亲手给太子苍玄编的，去年他去魔界平乱，我在狐族的寒潭边摘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狐尾草，指尖冻出了冻疮，才编出这枚能驱邪的香囊。

我站在诛仙台边缘，裙裾被天界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指尖攥着的狐尾草香囊，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这是我亲手给太子苍玄编的，去年他去魔界平乱，我在狐族的寒潭边摘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狐尾草，指尖冻出了冻疮，才编出这枚能驱邪的香囊。

可现在，这香囊被他扔在我脚边，上面沾着泥污，像极了我此刻的处境。

“青瑶，你可知罪？”

天帝苍渊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坐在九龙宝座上，金冠上的明珠晃得我眼晕，可我却清楚地看到，他袖口藏着的那枚暖玉——那是三年前我用自己的狐心精血炼化的，能缓解他万年的寒症，他曾说“青瑶，此玉在，如你在，朕记你一辈子”。

一辈子，原来只有三年。

“儿臣不知。”我抬起头，迎着漫天的霞光，声音却稳得不像自己，“儿臣从未偷过镇界石，更未通敌魔界。”

“还敢狡辩！”太子苍玄上前一步，他穿的银甲还是我亲手绣的云纹，此刻却泛着冷光，“孤亲眼看到你和魔界使者私会，镇界石的碎片还在你寝宫找到，你还想抵赖？”

我看着他，心脏像被罡风刮过，疼得发颤。他说的“私会”，是我抓了魔界的奸细，想带回来交给天界；他说的“碎片”，是白薇仙子上周来我寝宫时，故意落下的——白薇是天界的百花仙子，也是苍玄放在心尖上的人，她说想要我的狐尾毛做笔，我没给，她便哭着跑去找苍玄，说我欺负她。

这些，我都解释过，可没人信。

天帝闭了闭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瑶，念在你曾为天界出过力，朕给你留个体面。自行跳下诛仙台，朕饶狐族不死。”

饶狐族不死。原来，我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平安。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三年前，天界被魔界围攻，苍玄被魔尊重伤，是我剖了半颗狐心给他续命；天帝的寒症发作，是我在寒潭底泡了三个月，炼出暖玉给他缓解；就连天界的镇界石松动，也是我用狐族的本源之力加固的——这些，他们都忘了。

“天帝，太子，”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你们从未信过我，对吗？”

苍渊的眼神闪了一下，却没说话。苍玄别过脸，声音发紧：“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怪不得别人。”

罡风更烈了，吹得我头发散乱。我弯腰，捡起那枚沾了泥污的狐尾草香囊，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将它放在诛仙台的石阶上——这是我最后一点念想，就留在这吧。

“好，我跳。”

我转身，看着下方翻滚的云雾，那里是诛仙台的戾气，任何仙体跳下去，都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青瑶！”

身后传来苍玄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想拉我，却被白薇拉住了：“太子殿下，别拦着她！她是天界的叛徒，死有余辜！”

白薇的指甲掐进苍玄的胳膊，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我最后看了一眼九龙宝座上的苍渊，看了一眼站在白薇身边的苍玄，然后纵身跳下。

罡风瞬间裹住了我，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狐心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诛仙台的石阶上，那枚狐尾草香囊，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然后化作了飞灰。

……

“轰——！”

诛仙台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座台子竟从中间裂开，碎成了齑粉，天界的罡风瞬间乱了套，霞光变成了暗沉的血色。

苍玄猛地冲过去，趴在诛仙台的边缘，对着下方的云雾嘶吼：“青瑶！青瑶！你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银甲上的云纹被他自己抓得变了形。白薇跑过来，想拉他：“殿下，别这样，她是叛徒，不值得……”

“滚！”苍玄猛地推开她，眼神猩红得像疯了一样，“是你！是你骗孤！是你把镇界石碎片放在她寝宫的！是你说她通敌魔界的！”

白薇被推倒在地，脸色惨白：“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苍玄冷笑，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为了自己！你怕她抢了你的位置，怕孤喜欢她，对不对？”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白薇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喘不过气。就在这时，天帝苍渊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玄儿，住手！”

苍玄回头，看到苍渊正快步走来，他金冠歪斜，白发散落在肩头——不过短短片刻，他竟一夜白头。

“父君，你看！”苍玄指着诛仙台的碎块，声音发颤，“诛仙台碎了！只有仙体魂飞魄散，怨气冲天才会这样！青瑶她……她真的没了！”

苍渊没有说话，他走到我刚才站过的地方，弯腰捡起了一片狐尾草的飞灰——那是香囊最后的痕迹。他的手指颤抖着，将那片飞灰放在掌心，眼泪竟从眼角滑落，滴在飞灰上，瞬间化作了冰珠。

“朕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朕不该不信你，不该让你跳……”

就在这时，内侍慌慌张张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陛下！太子殿下！这是从青瑶仙子寝宫找到的，是她的手记！”

苍玄一把抢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是我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

“今日炼暖玉，狐心精血耗损过半，咳了三碗血，幸好成了，天帝的寒症该能缓解了。”

“苍玄去魔界平乱，我得赶紧编好狐尾草香囊，听说魔界的邪气重，这个能护他。”

“镇界石松动了，用狐族本源之力加固，虽然会折损千年修为，可天界不能有事，苍玄和天帝也不能有事。”

“白薇仙子想要我的狐尾毛，可我的尾巴刚因为加固镇界石受损，实在给不了，她哭了，苍玄会不会怪我？”

“今日看到苍玄和白薇在一起，他笑了，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或许，我该离开了。”

最后一页，字迹已经很淡，像是用尽了力气：“若有一日，我被误会，只求天帝和太子能护狐族平安，青瑶，死而无憾。”

苍玄看着手记，手开始剧烈地发抖，册子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哭得像个孩子：“青瑶！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我不该让你跳诛仙台！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跟白薇在一起了，我只要你！”

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遍遍地磕头，额头渗出血来，染红了地上的碎石：“我错了……你回来……”

苍渊捡起那本手记，一页页地看，手指捏得册子边缘发皱。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寒症发作，疼得满地打滚，是青瑶抱着暖玉冲进来，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想起去年，镇界石松动，天界震动，是青瑶闭关三个月，出来时连站都站不稳；他想起每次青瑶炼药后，都会咳血，他问起时，她总说“没事，小毛病”……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刀子一样，狠狠扎在他心上。

“来人！”苍渊猛地抬头，声音带着疯狂，“把白薇押入天牢！严刑拷问！还有，去狐族！给狐帝赔罪！朕要举天界之力，找青瑶的魂魄！哪怕只有一丝，朕也要把她找回来！”

内侍们慌忙领命，白薇被侍卫拖走时，还在哭喊：“陛下！太子殿下！我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可没人理她。苍玄还跪在地上，膝盖已经磕得血肉模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不停地磕头，嘴里念着“青瑶回来”；苍渊走到丹房，看着那座我用来炼药的丹炉，猛地一拳砸了上去，丹炉瞬间碎成齑粉，里面还残留着我炼药的残渣，他抓起来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是我用狐心精血炼的续命丹，他还没来得及吃。

从那天起，天界变了。

天帝苍渊不再上朝，每天都待在我的寝宫，看着我用过的东西发呆。我的梳妆台上，还放着我没梳完的狐尾毛梳，他拿起来，笨拙地学着我的样子梳，却把梳子弄断了；我的床上，还铺着我织的狐裘，他晚上就睡在上面，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我的温度；他把那本手记放在胸口，走到哪里都带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一次哭一次。

太子苍玄则天天守在诛仙台的废墟旁，他让人在那里搭了个草棚，不管刮风下雨，都守在那里。他手里拿着我编的那枚香囊的残骸，每天都对着废墟说话：“青瑶，今天天界下了雨，你以前最怕冷，记得多穿点。”“青瑶，孤把白薇判了魂飞魄散，替你报仇了，你开心吗？”“青瑶，孤给你带了狐族的蜜酒，你以前最喜欢喝的，你出来尝尝好不好？”

他的膝盖因为长期跪在碎石上，已经烂了，太医给他敷药时，他说“不用，这样青瑶看到了，就知道我在认错”。

天界的仙人们都知道，天帝和太子疯了。天帝砸了丹炉，毁了宝座，只为了找一个魂飞魄散的狐族仙子；太子跪烂了膝盖，放弃了储君之位，只为了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狐帝听说我的事后，带着狐族的人来天界，看到苍渊和苍玄的样子，叹了口气：“青瑶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为了你们，付出了这么多，你们却……”

苍渊跪在狐帝面前，头磕在地上：“狐帝，是朕错了，是朕对不起青瑶。朕愿意用天帝之位，换青瑶回来，哪怕只有一天。”

苍玄也跟着跪下，额头的血还在流：“狐帝，孤愿意放弃太子之位，去狐族做牛做马，只求你能告诉孤，青瑶还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狐帝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狐尾：“这是青瑶留给我的，她说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她说，她不恨你们，只是有点遗憾，没能等到你们相信她的那一天。”

那枚狐尾是我最漂亮的一条，毛发光滑，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苍渊接过狐尾，贴在脸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青瑶，朕信你了，朕真的信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苍渊和苍玄还是没有放弃。他们派了无数的仙去三界寻找我的魂魄，哪怕只有一丝气息，也不肯放过。苍渊甚至动用了天界的禁术，损耗了自己的万年修为，只为了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有一次，苍玄在诛仙台的废墟旁，看到一朵狐尾草，他以为是我回来了，疯了一样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草，哭着说：“青瑶，是你吗？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可那朵草只是普通的狐尾草，被风吹到这里的。他捧着草，坐在废墟旁，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把草小心翼翼地种在土里，说：“青瑶，孤会好好照顾它，就像照顾你一样。”

苍渊则把我的手记刻在了天界的石壁上，让所有的仙人都能看到，他说：“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青瑶是天界的功臣，是朕对不起她。朕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永远都不能忘。”

天界的霞光，再也没有以前那么亮了，诛仙台的废墟上，长满了狐尾草，风吹过，像在诉说着什么。苍玄还是每天守在那里，膝盖上的伤好了又烂，烂了又好，留下了深深的疤痕；苍渊的白发越来越多，金冠再也没戴过，每天都拿着那枚狐尾，坐在我的寝宫，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有人说，天帝和太子会一直这样疯下去，直到他们寿终正寝；也有人说，或许有一天，青瑶仙子会被他们的诚意感动，重新回到天界。

可只有苍渊和苍玄自己知道，他们的悔恨，没有尽头。他们毁了那个唯一真心对他们的人，毁了那个用自己的命护他们周全的人，现在，他们只能用余生的痛苦，来偿还这份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诛仙台的风，还在吹，带着狐尾草的香气，像是我在轻轻叹息。而那两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个砸了丹炉，一个跪烂了膝盖，他们终于懂了，她是唯一能活他们的人，可他们，却永远失去了她。

这世间最痛的悔恨，不是做错了事，而是当你终于明白真相时，那个被你伤害的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完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