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九月的风带着桂花香钻进窗缝时,我正蹲在书店的货架旁,给新到的诗集贴价签。指尖刚碰到烫金的书名《星屑集》,门口的风铃就“叮铃”响了一声——不是熟客那种慢悠悠的推门声,是带着点犹豫的、轻得像怕惊动人的脚步声。
第一章 秋阳里的陌生脚步声
九月的风带着桂花香钻进窗缝时,我正蹲在书店的货架旁,给新到的诗集贴价签。指尖刚碰到烫金的书名《星屑集》,门口的风铃就“叮铃”响了一声——不是熟客那种慢悠悠的推门声,是带着点犹豫的、轻得像怕惊动人的脚步声。
“请问,有《天文爱好者手册》吗?”
男人的声音很沉,像浸了秋露的梧桐木,落在空气里时,我手里的价签机“咔嗒”卡了壳。贴歪的价签粘在诗集封面上,像一道突兀的疤痕,就像十年前那个同样飘着桂花香的夜晚,他留在我日记本里的那行没写完的字。
我慢慢站起身,指尖还沾着点透明胶带的黏性。逆光里,男人穿着浅灰色风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旧机械表——表盘里的星轨图案,是当年我在他生日时,跑遍三条街的礼品店才找到的。
是陆时衍。
他好像瘦了点,下颌线比大学时更清晰,眼镜换成了细框的,可那双眼睛没变,看过来时带着点认真的执拗,像当年在操场草坪上,指着猎户座给我讲“星落不是消失,是换种方式照亮”时一样。
“苏晚?”他先认出来的,声音里藏着点不确定,手不自觉地攥了攥风衣口袋,“真的是你。”
我把价签机往围裙兜里塞了塞,转身往吧台走:“有是有,不过只剩最后一本,在最里面的天文架上。”声音比我预想的要稳,只是指尖碰到陈皮茶罐时,还是晃了晃——这是今年开罐的第三罐陈皮,前两罐喝完时,我还跟老顾客张奶奶说,今年的陈皮好像格外耐泡。
吧台后的咖啡机“嗡嗡”启动,我故意磨咖啡豆磨得慢,耳朵却在听他的脚步声。他没直接去拿书,反而在书架间转了转,停在“青春文学”那排——第三层,放着我大学时写的那本没人看的散文集,封面都泛黄了,他当年说“写得像星星,有点冷,却很亮”。
“书店叫‘星落’?”他的声音从书架那边传过来,带着点笑意,“挺好听的。”
我把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滤杯,热水冲下去时,焦糖色的液体慢慢渗出:“随便起的。”
其实不是随便起的。十年前他走的那天,我在机场捡到他掉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星轨,旁边写着“星落书社——等苏晚一起开”。那本笔记本我藏在书店的保险柜里,锁了十年,钥匙串上还挂着当年他送我的小颗北斗星吊坠。
他拿着《天文爱好者手册》走过来时,我刚好把两杯美式放在吧台上。他愣了一下,指了指其中一杯:“你还记得我喝美式不加糖?”
“老顾客都知道。”我避开他的眼神,去拿陈皮罐,“要不要加片陈皮?最近天凉,润嗓子。”
他没拒绝。我用镊子夹了片晒得橙黄的陈皮,放进他的咖啡杯里,看着陈皮在深色液体里慢慢舒展。十年前在大学食堂,他总嫌豆浆太甜,我就从家里带晒干的陈皮,撕成小块放进他的豆浆杯,他说“苏晚牌陈皮豆浆,比食堂阿姨的秘方还管用”。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先打破沉默的,手指轻轻划着杯沿,“我以为你会留在北京。”
“北京太吵。”我给自己也加了片陈皮,“老家安静,适合开书店。你呢?怎么回来了?”
“项目结束了,”他喝了口咖啡,陈皮的清香混着咖啡的苦味飘过来,“国外的天文台合作到期,想回来看看。”
没说“看看什么”,也没说“看看谁”。我低头搅着咖啡,没再问——成年人的重逢,最该懂的就是“点到即止”,尤其是像我们这样,连分手都没说清楚的人。
第二章 星轨笔记本里的便签
他没久坐,付完书钱就准备走。风衣口袋里掉出来一张折叠的星图,展开时,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十年前我们一起在天文馆买的那张四季星图,边缘都磨破了,折痕却还是当年的样子:他总喜欢把猎户座那部分折起来,方便我随时指给他看“哪颗是参宿四”。
“小心。”我弯腰帮他捡起来,指尖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比我的凉,像当年在操场看星星时,他把我的手塞进他卫衣口袋里的温度。
他接过星图,却没立刻折起来,反而展开铺在吧台上:“你看,这颗星,”他指着天琴座的织女星,“当年我说它离地球二十七光年,你还跟我赌一包橘子糖,说我记错了。”
我笑了,眼角有点发涩:“最后还不是我赢了?你后来在食堂给我买了三包橘子糖,说‘欠你的,一次还清’。”
他也笑了,手指在星图上慢慢划着:“那时候总觉得,星星离得远,可只要能一起看,就好像没那么远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十年前他拿到国外天文台的offer那天,我们在操场坐了一夜。他说“苏晚,等我两年,我回来就跟你开书店,就叫星落”,我说“好,我等你,还等你给我讲更多星星的故事”。可后来,他妈妈突然查出重病,他放弃了offer,却没跟我说原因,只在电话里说“苏晚,我们可能不合适”。
我那时候在准备毕业论文,对着电话哭了很久,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没跟你一起去国外”,他没回答,只说了句“对不起”。再后来,我听说他留在老家照顾妈妈,又听说他妈妈好转后,他还是去了国外,一去就是八年。
“星图你还留着?”我轻声问,手指碰到星图边缘的磨痕,像碰到了十年前没说出口的遗憾。
“一直带着。”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个笔记本,是当年我送他的那本星轨封面的,“里面还夹着东西,你看。”
他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我当年写的,字迹还带着点稚气:“陆时衍,下周三晚上有流星雨,我们去操场看好不好?我想许个愿,愿我们能一起看很多很多次星星。”
便签的角落,还沾着点橘子糖的糖渍,是当年他不小心蹭上去的。
“我那时候没看到这张便签。”他的声音有点哑,“我妈住院,我慌乱中把笔记本塞进行李箱,后来在国外整理时才发现。每次看到它,我都想,要是那时候跟你说清楚就好了。”
我看着那张便签,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不是他不想说,是生活没给我们说清楚的机会。当年我以为他是因为理想放弃我,他以为我会怪他放弃理想,我们就这样,被误会隔着,走了十年。
“我妈那时候查出胃癌晚期,”他慢慢说,手指攥着便签,“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也怕你觉得我没用——连自己的理想都守不住。后来我妈好转,我去国外,是想完成我们当年的约定,我想等我做出点成绩,再回来找你,跟你开书店。可等我回来,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北京,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轻声说,“我在北京等了你两年,后来我妈说,老家的老房子空着,不如开家书店,我就回来了。”
风铃又响了一声,张奶奶提着菜篮子走进来:“小晚,今天的陈皮茶……哟,这不是小陆吗?”张奶奶看着陆时衍,眼睛亮了,“好些年没见了,你可算回来了!当年你跟小晚在操场看星星,我还在楼上看见过呢!”
陆时衍站起来,跟张奶奶打招呼,语气很亲切:“张奶奶,您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张奶奶笑着说,“就是老念叨你们俩,说这么好的一对,怎么就没下文了。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可得好好跟小晚聊聊!”
张奶奶的话像团暖火,烘得我脸颊发烫。陆时衍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像当年在操场,他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时一样。
第三章 陈皮茶里的十年暖
陆时衍开始常来书店。
有时是下午,带着电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看星图一边写东西;有时是傍晚,会带一束小雏菊——他记得我喜欢小雏菊,说“像星星落在草丛里”;有时会提前给我发消息,问“今天的陈皮茶还够吗?我带了点新晒的陈皮,我妈自己晒的”。
书店里的老顾客都知道他回来了,偶尔会打趣我们。张奶奶每次来,都会故意把菜篮子放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说“小陆啊,你可得多来,小晚一个人看店太孤单了”;中学生小林每次来借天文书,都会问“陆哥哥,你什么时候再给我讲星星的故事啊?苏晚姐姐说你讲得最好听”。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慢慢暖起来。就像秋天的阳光,一开始只是轻轻落在身上,后来慢慢渗透,连骨头缝里都觉得暖。
有一次,他带回来一个星轨模型,是他在国外亲手做的,底座上刻着“星落书社——陆时衍&苏晚”。他把模型放在书店的窗台,说“当年没来得及一起开书店,现在先把模型放这儿,等以后……”
“以后一起把模型变成真的?”我接过他的话,心跳快了点。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没立刻回答,却把第三罐陈皮茶的最后一点,都倒进了他的杯子里。陈皮在热水里舒展,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像十年前那个夜晚,我们在操场闻到的桂花香。
十月的一个晚上,下着小雨,书店快关门时,他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上印着星轨图案——是当年我们一起在天文馆买的,他说“以后下雨,我就用这把伞接你放学”。
“没带伞吧?”他把伞递给我,“我送你回家。”
我们走在雨里,伞倾向我这边,他的肩膀湿了一片。路过老电影院时,他突然说“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这里看《星际穿越》,你哭了,说‘原来爱真的能穿越时空’”。
“记得。”我笑着说,“你还跟我说‘以后我们的爱,也要像星星一样,不管离多远,都能照亮彼此’。”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雨丝落在他的眼镜上,模糊了他的眼神,却没模糊他的声音:“苏晚,我知道十年很长,我们都变了很多,可我还是想跟你说——我从来没忘记过我们的约定,也从来没忘记过你。如果你愿意,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眼泪混着雨水掉下来。十年的误会,十年的等待,十年的遗憾,在这一刻,好像都随着雨丝落了下来,轻轻落在我们脚下的石板路上,变成了温暖的回忆。
“陆时衍,”我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你知道吗?我开这家书店,就是在等你。等你回来,跟我一起把‘星落书社’,从模型变成真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伸手把我抱在怀里。雨还在下,伞掉在地上,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的怀里很暖,像当年在操场,他把我的手塞进他卫衣口袋里的温度,像陈皮茶的温度,像星星落在身上的温度。
第四章 星落时的故人归
第二年春天,书店重新装修了。
我们在窗台加了一个小吧台,专门用来煮陈皮茶;在“天文架”旁边,加了一个展示柜,放着陆时衍做的星轨模型,还有我们当年的星图和便签;墙上挂着一幅大的星轨海报,是陆时衍亲手画的,上面写着“星落书社——2014年约定,2024年实现”。
开业那天,张奶奶来了,带了一篮子自己种的小雏菊;小林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他写的天文日记,说“陆哥哥,苏晚姐姐,我以后也要像你们一样,喜欢星星,喜欢生活”;还有很多老顾客,都来给我们送祝福,书店里挤满了人,却一点都不觉得挤,反而觉得暖。
晚上关店后,我们坐在窗台,喝着陈皮茶,看着窗外的星星。陆时衍拿出手机,给我看他在国外拍的星轨照片,一张一张地讲给我听:“这张是在智利拍的,南半球的星星跟北半球不一样,我那时候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这张是在挪威拍的,有极光,我录了视频,想回来给你看;这张是……”
“我知道。”我打断他,笑着说,“你在国外的时候,每次看到好看的星星,都会发朋友圈,虽然没@我,可我都看到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怕打扰你,不敢直接发给你,就只能发朋友圈,希望你能偶然看到。”
我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手机里的星轨照片,心里满是温暖。原来不管离多远,不管过多久,我们心里的星星,从来都没熄灭过。就像陆时衍当年说的,星落不是消失,是换种方式照亮。我们的十年,就像星落,看似分开了,其实一直在用各自的方式,照亮彼此的生活。
“陆时衍,”我轻声说,“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一起去看南半球的星星?一起去看极光?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多很多星星?”
“会的。”他握住我的手,手指在我掌心轻轻画着星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去完成我们当年没完成的约定。以后的每一次星落,每一次星空,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窗外的星星很亮,落在我们的手背上,像细碎的钻石。书店里的陈皮茶还在冒着热气,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混着我们的笑声,变成了最温暖的生活。
我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在操场对我说“星落不是消失,是换种方式照亮”。那时候我还不懂,现在我懂了——星落不仅照亮了夜空,还照亮了我们的过往,照亮了我们的现在,也照亮了我们的未来。
那些曾经的遗憾,曾经的误会,曾经的等待,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珍贵的回忆。就像星落,虽然落下了,却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永远的光亮。
陆时衍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温柔:“苏晚,星落了,故人也归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星星,心里满是幸福。是啊,星落了,故人也归了。以后的每一个夜晚,每一次星空,每一罐陈皮茶,我们都会一起度过。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