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刀叉轻碰瓷盘，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小区石凳上看到的场景。小满和小宇兄妹俩正分食蛋糕，小满举着叉子喊“哥你先挑”，小宇却把最大草莓塞进妹妹嘴里。奶油沾在鼻尖，笑声撞碎夏日的闷热。
蝉鸣撞在防盗网上时，小棠正盯着书桌上的草莓蛋糕。这是妈妈特意订的——数学满分奖励，整层奶油裹着鲜红草莓，像朵盛开的玫瑰。
刀叉轻碰瓷盘，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小区石凳上看到的场景。小满和小宇兄妹俩正分食蛋糕，小满举着叉子喊“哥你先挑”，小宇却把最大草莓塞进妹妹嘴里。奶油沾在鼻尖，笑声撞碎夏日的闷热。
“趁热吃。”妈妈端着果盘进来，发梢还沾着厨房的热气。她熟练地拿起刀叉，准备将蛋糕切成八块——这是小棠家的惯例，哪怕只有女儿一人。
“不用切了。”小棠按住妈妈的手，声音轻得像飘在奶油上的薄荷叶，“我一个人吃不完。”
妈妈的手顿了顿，眼里的关切如揉碎的月光：“傻丫头，吃不完明天当早餐多好。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和蛋糕合影吗？”
小棠没说话。她想起五岁生日那天，爸爸举着相机喊“看这里”，镜头里的她抱着蛋糕，脸上沾着草莓，可背景里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后来每年生日，蛋糕越来越大，笑容却越来越标准，始终缺了点什么——比如小满生日时，镜头里挤着三个脑袋，小宇的奶油蹭在小满脸上，妈妈举着手机笑出眼泪。
手机震动打破沉默。是小满发来的视频，背景是飘着甜香的厨房。小满的脸占满屏幕，身后小宇举着打蛋器，泡沫溅在他白T恤上：“棠棠你看！我哥非说要给我做生日蛋糕，结果把糖罐打翻了！”视频里传来小宇的抗议：“那叫艺术加工！”接着是小满的尖叫和哥哥的笑声，混着烤箱“叮”的一声提示音。
小棠盯着手机里晃动的画面，喉咙发紧。她低头咬了口蛋糕，草莓的甜在舌尖炸开，可甜味底下是绵延的酸涩——原来最甜的草莓，和最甜的笑声比起来，终究是单薄的。
这样的时刻像散落的星子，在小棠的生活里明明灭灭。
周末去超市，冰淇淋柜台前，小满踮着脚够货架顶层的巧克力脆筒，小宇从后面环住她腰：“姐，我帮你举高！”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挨得很近的树。小棠站在旁边，看着妈妈把自己最爱的香草冰淇淋递过来，塑料勺碰在杯壁上的声音，比他们的笑声轻很多。
学校分糖果时，小满的铁盒总是装得冒尖。她会把水果糖按颜色分开放，递给小宇一盒橘子味，塞给同桌一盒葡萄味，最后留两颗草莓糖给自己：“这个最甜，我要和棠棠分享！”小棠捏着那两颗糖，糖纸在掌心皱成小团，她想起自己书包里的铁盒——永远只装着一种口味，因为妈妈说“独生子女不用麻烦”。
最难受的是下雨天。小棠趴在窗户上看雨，小满和小宇举着同一把伞跑过，伞面倾斜着罩住妹妹的头顶，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小棠摸着书包里的新伞——妈妈说“这把防紫外线，给你一个人用”，可此刻她多希望能有个人，和她共撑一把伞，哪怕两个人都淋湿了，也能笑着说“看，我们的鞋尖都朝同一个方向”。
这些碎片在小棠心里堆成小山，直到那个蝉鸣渐弱的傍晚。
妈妈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时，小棠正盯着日记本发呆。本子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蛋糕，旁边写着：“为什么我的蛋糕这么大，却比小满的还小？”
“小棠？”妈妈的声音带着试探，“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小棠的手指绞着日记本边缘，指甲盖泛出淡淡的白。“妈妈，”她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你们是不是觉得，给我买很多东西，我就不会孤单了？”
妈妈的手一抖，西瓜汁滴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圆。“怎么会？”她蹲下来，和小棠平视，“我们只是...只是怕你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想要个布娃娃都得攒半年零花钱。”
小棠想起妈妈说过，她小时候家里有四个孩子，过年才能分到半块糖。但妈妈没说的是，她也记得小满把最后半块糖塞给弟弟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没说的是，她蹲在灶前帮奶奶烧火时，哥哥会偷偷往她兜里塞烤红薯；没说的是，那些物质匮乏的日子里，笑声比现在更稠、更浓。
“妈妈，”小棠轻轻碰了碰妈妈的手背，“我想要的不是更大的蛋糕，是...是能和谁一起吃蛋糕。”
那天晚上，爸爸翻出积灰的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爸爸妈妈抱着襁褓里的小棠，背景是医院的白墙。爸爸指着旁边一张照片：“你看，这是我十岁生日，奶奶用五个鸡蛋换了块蛋糕。我和弟弟妹妹分着吃，弟弟把最大的奶油尖给了我，妹妹舔着手指说‘哥的蛋糕最甜’。”
“那时候家里穷，”妈妈摸着照片边缘的褶皱，“但我们总觉得有吃不完的甜。后来条件好了，反而...忘了怎么制造甜。”
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窗外的月亮爬过楼顶。爸爸突然说：“下周小满生日，我们带小棠去她家吧。”
小满的生日派对在小区顶楼的露台上。妈妈和小宇的妈妈系着围裙在烤蛋糕，小棠蹲在角落帮小满摆餐具——塑料叉子上印着小熊，是小满挑的，她说“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用”。
“棠棠姐！”小宇举着刚烤好的饼干跑过来，饼干上歪歪扭扭印着“生日快乐”，“我烤糊了三个，这个是最圆的！”
小棠接过饼干，咬了一口，焦香混着甜，在舌尖漫开。小满突然从后面扑过来，发梢沾着面粉：“姐你尝尝这个！”她塞过来一块蛋糕，奶油上还粘着没擦干净的草莓籽。
“大家围过来！”小宇的爸爸举着手机，“唱生日歌啦！”
小棠被挤在中间，左边是小满，右边是小宇。小满的手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小宇把最大的草莓往她盘里拨。当“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响起时，风掀起桌布的一角，吹得蜡烛火苗摇晃，却吹不散满屋子的甜。
小棠看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日。那时她总盯着蛋糕上的数字，数着又长大一岁；现在她盯着小满的眼睛，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光——是分享时的满足，是被需要的温暖，是“我们”比“我”更甜的魔法。
蜡烛灭了，小宇举着叉子喊：“我许的愿是，以后每年都能和小满姐、棠棠姐一起过生日！”小满跟着说：“我许的愿是，我们的蛋糕永远不够分！”小棠闭上眼睛，心里有个声音轻轻说：“我许的愿是，永远记得今天有多甜。”
后来的日子里，小棠的书桌上依然会有蛋糕。但不同的是，现在她的书包里总装着小熊饼干，口袋里总塞着水果糖，下雨天的伞下，会多出一只沾着泥的小手。
那天她又拿到一块蛋糕——是数学竞赛的奖品。小棠把蛋糕分成四块，一块给妈妈，一块给爸爸，一块给小满，最后一块给小宇。奶油抹在小宇鼻尖上时，他笑着追她跑，风里飘着草莓香，混着少年的笑声，像春天里最甜的那缕风。
“原来快乐不是蛋糕有多大，”小棠蹲在石凳上擦小宇脸上的奶油，阳光穿过她的发梢，“是和谁一起吃。”
妈妈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看着两个孩子闹成一团。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蛋糕盒——那是给小棠准备的“独享蛋糕”，现在却觉得，或许下次可以多买一个。有些甜，只有分着吃，才会更甜。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石凳上的蛋糕盒轻轻晃动。盒盖上用果酱画的玫瑰依然鲜艳，旁边多了两行歪歪扭扭的字，是小满和小宇写的：“棠棠的蛋糕，我们分着吃！”
来源：西柚文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