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美国，一半以上的照护者都有工作，但现行的联邦政策和大多数州的家事假都是无薪的，这使得许多有工作的照护者，尤其是低薪工人，很难请假来照顾他人。许多人因承担照护职责而损失工资，错失职业发展机会，甚至失去工作。据兰德公司统计，家庭照护者每年因照护责任损失5220亿

承担照护者角色，会产生重大经济影响。

在美国，一半以上的照护者都有工作，但现行的联邦政策和大多数州的家事假都是无薪的，这使得许多有工作的照护者，尤其是低薪工人，很难请假来照顾他人。许多人因承担照护职责而损失工资，错失职业发展机会，甚至失去工作。据兰德公司统计，家庭照护者每年因照护责任损失5220亿美元的工资。

除了收入减少，问题的另一层面是，与照护相关的自付费用在上升。由于付费照护服务的费用过于高昂，大多数家庭无法负担，而家庭护理行业的劳动力短缺使得即便有能力支付费用的家庭也难以获得相应的服务。2021年美国长期护理服务的年均成本从20,280美元（成人日间健康护理）到108,408美元（私人养老院单人房）不等。家庭照护者往往需要自掏腰包为亲人的照护费用埋单。据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统计，2021年非正式照护者的平均支出为7,242美元，其中包括医疗用品、家居改造、租金、食品、汽油等各类费用。

经济影响不仅限于现行工作，还包括退休储蓄。收入减少以及需要在照护活动上花费更多，会对照护人员的退休储蓄能力产生负面影响，可能导致退休收入不足。较年轻时就开始履行职责的照护者，可能面临高达90%的退休储蓄赤字风险。另外的一个结果是债务增加，由于经济压力，照护人员的债务水平可能高于非照护人员。

在中国的现实中，情况也是如此。为了照护老人，很多人辞职或提前退休，甚至出现了一个专门的说法，叫“离职照护”。有些照护者一边上班、一边照护父母，临时出状况必须停下工作赶去处理，要经常请假带父母就医，长期下来无法专心工作，影响工作表现。有些父母住在乡下，不愿搬到城市让子女照护，子女也难割舍事业回乡照护父母，面临两难的处境。

个人、家庭与社会

家庭护理的经济影响可从个人、家庭和社会层面进行研究，包括：（1）因经济费用过高而导致的照护者可用经济资源的减少；（2）照护者为提供照护而必须减少工作时间、退出劳动力队伍以及放弃收入、福利和职业机会所产生的与就业相关的成本；（3）雇主的相关成本，因为他们必须找到办法替代那些离开劳动力市场或减少工时的工人；（4）社会效益，由于家庭照护者提供的照护和支持而为正规医疗及长期服务和支持系统（LTSS，Long Term Services & Supports）节省的潜在成本。

我们首先来看（1）的情况。仅以失智症为例，在美国，2023年，阿尔茨海默病或其他类型失智症的照护者提供了约184亿小时的非正式（也即无偿）帮助，这一贡献的价值为3466亿美元，占家庭照护总价值的近40%。为一位失智症患者提供照护的总终身费用在2023年接近40万美元。这一终身照护费用的70%由家庭照护者承担，形式包括无偿照护和为失智症患者支付的自付费用，从药物到食物等各类项目。即便如此，当前对终身护理费用的估算可能低估了失智症患者对家庭照护者健康和工作生产力的财务影响，因为其他潜在费用，如家居改造、短期照护服务使用和健康/工作生产力挑战，通常未被纳入成本估算中。

“经济压力”感是衡量照护经济成本的一个常用的全球性指标。在美国，调查发现，在50岁以上的成年照护者中，36%的人表示有中度到高度的经济压力。最有可能报告经济压力大的照护者，是那些与接受照护的老年人居住距离较远的人、那些照护负担较重的人以及那些报告自己是主要照护者的人。相对于一般的照护者，那些照护高需求老年人（即患有失智症或需要至少两项自理帮助的老年人）的照护者，更容易报告经济困难。

有关（2）的影响，尽管许多人希望工作更长时间（主要是出于经济考虑），但家庭照护责任有时会妨碍继续就业。照护（尤其是高水平的照护）与有偿工作减少之间存在很强的关联。辞职或提前退休的照护者表示，这样做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伴他们正在帮助的人，或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无法提供灵活的时间安排。还有一部分拿出更多的时间照护老人的照护者表示，他们离职的原因是负担不起聘请有偿护理人员的费用。

与照护对象住在一起的照护者最有可能做出与收入相关的调整，例如减少工作时间、休假、辞职或提前退休。纵向数据表明，长期照护老年人会给照护者带来经济风险。与非照护者相比，家庭照护者的劳动力参与率更为偏低，他们的净资产也更可能减少。

对于（3），照护相关的雇主成本我们知之甚少。雇主或企业相关的成本可能包括因照护责任辞职员工的替代成本、缺勤和工作日中断的成本，以及管理和行政成本，这些成本与主管处理下属照护问题的耗时有关。

哈佛商学院在其报告《关怀型企业：雇主如何帮助员工管理照护责任》中指出，企业在照护问题上面临两类隐性成本：员工流失成本——涉及因照护责任辞职的员工替换、知识流失，以及因员工缺勤而聘请临时工的费用；生产力损失成本——包括员工因照护责任缺勤或分心，以及其他员工额外承担工作带来的效率下降。据估计，美国企业每年因照护责任导致的生产力损失在171亿美元到336亿美元之间。

尽管目前研究者尚未拿出足够的数据来评估老年人照护对企业的影响，家庭照护的经济影响这一话题，对于雇主和有工作的照护者而言，仍然是一个重要议题。为了建设照护型社会，需要企业出台保护履行照护责任的员工的新工作政策。就这类政策而言，评估雇主的接受度、对企业和行业的影响以及对照护者的益处等，将变得越来越重要。一些大型组织已经投入资源，开发针对照护员工的工作场所项目，以支持照护者并留住员工。

最后，（4）考虑的是社会效益。家庭照护有可能减少对正规医疗保健服务的需求，从而降低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支出。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通过推迟住院、减少再住院率和减少家庭医疗服务的使用来实现成本节省。另一方面，如果照护者陷入困境，则会增加成本：美国的数据显示，因照护导致的健康状况下降，每年约造成283亿美元的医疗成本。采取支持照护者的干预措施，可以同时改善照护者和被照护者的健康结果，减少整体的医疗成本。

2021年，美国的家庭照护者提供了约360亿小时的照护服务，价值约6000亿美元。家庭照护构成了照护系统的支柱。放眼全球，随着人口的逐渐老龄化，支持家庭照护者作为社会基石的政策，无论在哪里，都变得迫在眉睫。

政策影响和潜在解决方案

几种趋势的叠加预示着未来家庭照护者将面临更大的压力。虽说家庭确实希望为其年长成员提供照护，然而，寿命的延长，再加上更广泛的社会变革，可能会使许多家庭不堪重负。

随着照护服务的需求日益增加，解决照护者面临的挑战并投资于支持他们宝贵工作的解决方案变得至关重要。以下是一些潜在的政策干预和投入建议：

*为照护者提供经济支持和税收减免：通过税收抵免或直接支付提供经济援助，可以帮助抵消与照护相关的费用，减轻照护者及其家庭的负担。

*提供可获得且负担得起的喘息照护和支持服务：扩大对负担得起的喘息照护和支持服务的访问，可以为照护者提供急需的休息，减少倦怠的风险，提高他们的整体福祉。政府项目和社区组织可以在使这些服务更易获得和负担得起等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鼓励雇主支持，保障工作场所的灵活性：雇主可以通过提供灵活的工作安排（如远程工作、弹性工作时间或带薪家庭假期）来支持照护者。通过实施支持性政策，雇主可以帮助缓解照护员工面临的部分挑战，从而提高工作满意度和员工留任率。

*提高公众意识并重视照护工作：通过提高对照护经济价值的认识并承认照护者的贡献，社会可以促进对这一重要工作的更大欣赏和支持。公共宣扬和教育项目可以帮助改变社会对照护的看法，进而促使照护者得到更加公平的对待和认可。

*加强社会保障网和支持系统：确保照护者能够获得足够的医疗保健、退休储蓄和其他基本社会保护，将极大地帮助他们管理照护的需求。加强社会保障网和支持系统可以帮助照护者维持其财务稳定性和整体福祉。

*投资照护基础设施和劳动力发展：随着人口老龄化和对照护服务需求的增加，投资照护基础设施和劳动力发展将变得愈加重要。通过扩大培训项目、改善工作条件和提供具有竞争力的工资，我们可以吸引并留住一支技能娴熟且敬业的照护劳动力队伍，以应对社会日益增长的需求。

照护的经济影响巨大，但常常被忽视。通过认识并重视照护者在社会中的核心作用，我们可以开始解决他们面临的挑战并支持他们的宝贵贡献。我们需要倡导各种变革，来支持社区中的照护者，共同努力创造一个更加公平和富有同情心的社会。通过这样做，我们可以确保照护者得到应有的认可，而这些照护者的努力，不仅是对上一代人的交待，同时也在为未来的世代打造更健康、更快乐和更具韧性的生活环境。

•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胡泳

责编 辛省志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