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位冷面官爷就杵在那儿,站得笔直,尽量不看我的操作台——我猜他是嫌不够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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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官爷稍坐,立马就好!”我嘴上应得脆生,手下更快了。
那位冷面官爷就杵在那儿,站得笔直,尽量不看我的操作台——我猜他是嫌不够洁净。
可他目光落在我手上时,似乎顿了一下。
哼,算你有眼光,我这双手,洗得比脸还干净,动作更是行云流水!
冷淘很快拌好,巨胜奴也是现炸的,油汪汪、金灿灿,香气扑鼻。
笑嘻嘻的官差接过碗,吸溜一大口,含混不清地夸:“嗯!香!地道!”
轮到冷面官爷了。他看着递到眼前的粗瓷大碗,居然犹豫了一下。
怎么?怕我下毒啊?还是嫌碗没烫过?
众目睽睽之下,他终于硬着头皮接过去。我看他那架势,像是要赴死似的,夹起一筷子,眼睛一闭,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
“咳!咳咳咳!”
哎呀呀!忘了提醒他,我给张阿婆那份加了猛料芥辣子,顺手就把同一盆料浇给他了!
只见他那张冷白的面皮瞬间涨红,猛地扭过头,压抑着低咳起来,眼角都给呛出泪花了!
“哈哈哈哈哈!”他同僚毫不客气地拍腿大笑,“李丞!忘了跟你说,这家的芥辣子可是一绝!够劲吧!”
我赶紧眨巴着我无辜的大眼睛:“呀!官爷,您不能吃辣呀?怎不早说?要不……我给您换一碗清淡的?”
他好不容易缓过气,狠狠瞪了同僚一眼,再看向我时,那眼神……啧,有点复杂。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摆回那副冷峻模样,可惜泛红的眼角出卖了他。
“……不必。”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居然赌气似的,一口接一口,把一整碗红油赤酱、芥辣冲鼻的冷淘全吃完了!
冷面官爷正要走,目光忽然扫过我摊子角落那个装垃圾的破木桶。
他停下脚步转回身,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看向我,带着一种审视味道,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声音平稳冷淡地问:“小娘子,请问……”
“你这桶里的杂物,今日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来丢弃?或者,你自己可曾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油腻腻的桶,一脸茫然:“特别的人?不寻常的东西?官爷,我这摊子人来人往,丢垃圾的更是多了去了,谁记得住啊……哎,等等!”
我猛地一拍脑门!
“早上快开摊的时候,是有个生面孔!慌里慌张的,差点撞翻我的调料罐子!手里好像攥着个什么小布包,就往我这桶里一扔,立马就钻人堆里没影了!我当时还骂了句‘赶着投胎呢’,没太在意……官爷,那不会是什么赃物吧?”
我瞬间脑补了一出江湖大盗逃亡戏码,又兴奋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他眼神一凛:“那人长什么样?穿着如何?往哪个方向去了?”
“呃……”我卡壳了,讪讪一笑,“当时忙着出摊,真没看清脸,好像穿着件灰不拉几的短打,个头嘛,跟我差不多高?方向,好像是往那边牲口市去了?”
他旁边那同僚低声道:“李丞,听起来有点像咱们找的那个‘灰鼠’孙三!”
冷面官爷微微点头,看了我一眼。
咦?他眼神里好像……有一丝丝赞许?虽然很快就没了。
“多谢。”他言简意赅地道谢,转身带同僚去追查。
2
自打那日给冷面官爷——哦,后来我听他同僚喊他“李丞”,
大概是个大理寺的官儿——提供了线索后,我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小猫似的,挠啊挠的。
那“灰鼠”孙三抓着没?我那破桶里到底丢了啥要命的东西?
官爷们办案,哪会跟我这小厨娘汇报。
日子还得照过,摊子还得照出。
只有崔七郎崔大公子,依旧雷打不动地来我这儿报到。
他今日一身宝蓝锦袍,摇着把玉骨扇,往我摊前一倚,未语人先笑:
“小小娘子,老远就闻着你家香味了!今日又有什么好滋味犒劳本郎君啊?”
我一边麻利地给他调着新研制的酸柑子冰饮,一边笑:“崔郎君来得正好!给您留着份呢!”
崔七郎接过冰饮,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酸得他眯起眼,却又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哎,小小,我前儿个好像瞧见大理寺的人了?那个冷脸阎王似的,是不是李衡?他怎么跑你这小摊上来了?没找你麻烦吧?”
“哦,你说李官爷啊?”
我手下不停,撇撇嘴,“来查案的呗。看着吓人……”
我想起他被芥辣子呛得眼泪汪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还挺有趣的。饭钱也没赖账。”
“查案?查什么案?跟你有关?”崔七郎眼睛唰地亮了。
“好像是什么玉佩失窃案吧,就问我点事儿。”
我含糊道,把冰饮递给他,“喏,您的冰饮,承惠八文!”
新配方,得加钱!
崔七郎爽快付钱,却又凑近些,语气认真了点:“小小啊,跟李衡那种官差打交道可得留个心眼。他那人,出了名的较真,刻板守律,六亲不认。你机灵点,别惹着他。”
“知道啦,知道啦!”我敷衍地点头。
李衡居然又来了!还是那身生人勿近的气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径直走到我摊前。
我以为他又来查案,结果他开口却是:“一份杏酪。带走。”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位爷居然真的来光顾了,不是被芥辣子吓出阴影了吗?
“好……好的!”我虽疑惑,但生意上门哪有不做的道理。
手脚麻利地盛好杏酪,“承惠三文。”
他默默付了钱,接过碗。
眼睛却一直盯着隔壁的一个杂货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杂货摊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也没什么新奇的啊。
难道赵小姐的玉坠是在这里丢的?
他突然转身不小心碰到了我,耳根一下红了起来。
“官爷,你没事吧”,我问他。
又是一句硬邦邦的“没事”,转身就走,步伐快得仿佛后面有狗追。
我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现场的挺拔背影,挠了挠头。
“奇怪的人……”
接连好几天,李衡几乎天天都在固定的下午时分,“路过”我的摊子。
每次都只买一样东西——杏酪、巨胜奴、或者一份明确要求不加芥辣子的冷淘。
言简意赅地付钱,绝不多停留一秒,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习惯,甚至开始琢磨他明天会来买什么。
我发现这位冷面官爷似乎格外偏好甜食和酥脆的点心。
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午李衡来买杏酪时,我说:
“李官爷,赵小姐回想起来了,说她丢玉坠那天在杂货摊前停留过,有个穿着不错的年轻人挤了她一下,那人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金丝绣囊,很是显眼。”
他接过杏酪的手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金丝绣囊,你确定?”
“赵小姐是这么说的。”我点点头:“官爷,这线索有用么?”
李衡在思索着什么,猛地抬头“多谢”。
转身大步离去。
好像一不小心,帮了他一个忙。
我咬了一口巨胜奴,酥脆香甜。
可是不知从哪天起,隔壁卖胡饼的王大娘看我的眼神开始怪怪的,带着一种……慈祥的八卦之光?
终于有一天,她趁人少,蹭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小小啊,听说……大理寺的那位李官爷,对你……嗯?”
我一头雾水,“王大娘,您说啥呢?”
“哎哟,还跟大娘装糊涂!”
她拍了我一下,“大家都传开啦。说李官爷看上你了,天天借买吃食的名义来见你呢。真是情深义重!还说上次那贼人案子,就是他为了护着你才办的!”
天地良心!这都哪跟哪啊?这长安人民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吧?
我费了好大口舌才跟王大娘解释清楚,她就是一副“我懂我懂姑娘家脸皮薄”的表情,笑呵呵地走了。
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3
这谣言威力不小,连崔七郎再来时,都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打趣我:“小小啊,如今你可是西市名人了。怎么样?冷面官爷的殷勤,受用否?”
我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打他:“崔郎君!你再胡说,下次往你冰饮里加一勺黄连粉!”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崔七郎笑着讨饶,眼神却在我和偶尔“路过”的李衡之间来回瞟,一脸“我都懂”的欠揍表情。
自那日得到“金丝绣囊”的线索后,李衡接连两天都没出现在小小摊。
我实在好奇,那个金丝绣囊到底什么来头?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李官爷失了态。
“金丝绣囊?”崔七郎摇扇子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
“这东西可不常见。金丝线价昂,刺绣工艺也极考究,非富贵之家用不起。而且……据我所知,长安城里最近喜好佩戴这种精致绣囊的年轻公子哥儿,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神秘感:“尤其是永嘉郡王府上的那位小王爷,还有……咳,吏部张尚书家的三郎君,都好这个调调。前阵子诗会上还见他们攀比过来着。”
永嘉郡王!吏部尚书!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牵扯的人物,来头也太大了吧?
难道偷赵小姐玉坠的是这等人物?不像啊!
“不过嘛,”崔七郎话锋一转,“也有可能是家道殷实的富商子弟模仿风气?或者……是从哪位贵人那里流出来的赏赐之物?难说,难说。”
他晃着脑袋,一副“水很深”的表情。
我听得心痒难耐,更加想知道李衡到底查到了什么。
李衡终于又出现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像是连夜奔波劳碌所致。
但他那双眼睛,却比平时更加锐亮,仿佛已经锁定了猎物的鹰隼。
他照旧走到摊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份杏酪。”
我一边盛杏酪,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李官爷,那个……金丝绣囊的案子,有进展了?”
李衡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
片刻后,他才淡淡开口:“嗯。多谢你的线索,很有用。”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他从钱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轻轻放在摊面上。
“这是……”
“……谢礼。”李衡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自然。
“以及……封口费。此事关系不小,莫要再对外人提起,以免惹祸上身。”
我看着那小块银子,瞬间明白了。
这案子果然牵扯到大人物了!李衡这是用钱买我闭嘴,保护我呢!
我立刻做出一个给嘴巴上锁的动作,表情严肃:“官爷放心!我林小小最讲义气,守口如瓶!”
手下却飞快地把银子扫进自己的钱袋,动作流畅无比。
李衡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接过杏酪,转身离开。
4
秋风起,螃蟹肥。
我推出了秋季新品——蟹黄毕罗!
选肥美的河蟹,剔出饱满蟹黄蟹肉,用姜醋料酒细细炒香,包进酥皮里烤得金黄焦脆。
一出炉,那香气!勾得整条街的人排队!
崔七郎自然是第一个冲来的,吃得满手油,赞不绝口,连说要装一食盒带回府给祖母尝尝。
李衡来时,队伍排得老长。
他默默站在队尾,身姿笔挺,与周围翘首以盼的食客格格不入。
等他终于排到,我看着他那张冷脸,笑着问:“李官爷,老规矩?杏酪还是也尝尝新出的蟹黄毕罗?今天卖得可好了!”
他目光在那金黄诱人的毕罗上停留了一瞬,却还是说:“杏酪即可。”
啧,真是固执。
我有点小失望,但还是利落地给他盛好。
崔七郎带来的消息,像个炮仗在我脑子里炸开了花。
去崔府,给他家老祖宗寿宴做点心!
我第一反应是摆手:“不去不去!崔郎君您可别拿我开玩笑!我就在这西市方寸地折腾还行,您家那高门大户的,规矩比蜘蛛网还密,我去了非得闹笑话不可!”
崔七郎却收起扇子,难得正经:“小小,这可是我祖母亲口点的名!她老人家不知从哪儿听说你做的点心别致爽口,点了名要尝尝。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机会!工钱好说,要是做得好了,以后你还愁没生意?”
他这话可戳我心窝子了。
攒钱,开铺子,是我和阿娘最大的念想。
可……我还是怵啊。
“可是……我没什么规矩,万一冲撞了……”
“怕什么!有本郎君在呢!”
他又拍起胸脯,“你就只管在小厨房里捣鼓你的拿手点心和冰饮,自然有丫鬟仆妇端上去。我祖母最是和气,就爱个新鲜巧思,你肯定能行!”
我犹豫了再犹豫,最终对金钱和机遇的渴望,像一只小手,把胆子给撑大了:
“那……好吧!多谢崔郎君提携!”
“这就对了!”崔七郎大喜,“具体事宜,我明日让管家来与你细说!”
接下这活儿,我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连着好几晚没睡踏实,净琢磨点心了。
既要精致好看,符合高门品味,又要保持我的特色,还得适合老人家口味。
我试了好几种花样,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这天傍晚,我正对着几样点心样品发愁,连摊子都提前收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又“路过”了我这冷冷清清的摊子——正是李衡。
他今天似乎下值早了些。
见我对着一堆点心愁眉苦脸,他脚步顿了顿,居然罕见地主动开口:“遇到难处了?”
我正愁没人说道,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崔家邀约和我的烦恼全说了出来:“崔老夫人大寿,点心既要显得贵重,又不能太甜腻,还要有新意。我试了好几种,总觉得不够出彩,怕入不了老夫人的眼……”
李衡安静地听完,目光扫过那几样点心,沉默了片刻。
就在我以为他又会扔下一句“不合规矩”走掉时,他却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卷宗:
“崔老夫人……祖籍似是江南。”
“老夫人年轻时曾随夫在苏杭一带住过数年,颇喜清淡雅致的江南风味。尤其偏爱……桂花和莲藕的清甜。”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
江南风味,桂花,莲藕。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这位冷面官爷,居然是个隐藏的美食情报库,而且还是顶级豪门内部消息。
“李官爷!您真是我的贵人!”我激动得抓住他的袖子,“太谢谢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脸蹙的红了,赶忙别过头,移开视线。
这个冷面官爷,不好意思起来竟这么可爱。
我脑海里瞬间涌出“桂花定胜糕”、“藕粉桂花糖糕”、“莲子杏仁酪”等等灵感!思路一通,浑身都轻快了!
有了明确方向,我接下来的试验顺利无比。
做出的几款点心兼具江南风情与吉祥寓意,清甜不腻,我自己尝了都忍不住点头。
5
寿辰那日,天没亮我就到了崔府角门。
早有管家婆子等着,引我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院落。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被安排在大厨房旁边一个独立的小灶间,干净明亮,工具齐全,还配了两个小丫鬟。
崔七郎果然没骗我。
我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工!
先做最费时的“藕粉桂花糖糕”,又将莲子、银耳、杏仁炖上,准备做“莲子杏仁酪”。
两个小丫鬟起初见我年轻,还有些轻视,但看我手法利落,尤其那手拉糖丝点缀的绝活,立刻老实了。
一切顺利。直到大厨房那边突然闹哄起来——原来负责给主菜“玲珑牡丹鲙”雕花点缀的厨子突发急症。
管事的急得团团转。
我一听是雕花,脑子一热就喊:“雕花?我会啊!”
死马当活马医,管事的让我试试。
我拿起刻刀,对着薄如蝉翼的鱼脍和各色瓜果,下刀如飞。
萝卜变花,黄瓜皮当叶,还用甜菜根汁染了点红晕。
一刻钟,一盘比原设计更活灵活现的“玲珑牡丹鲙”就成了,旁边我还用萝卜刻了两只小喜鹊!
管事的看得目瞪口呆,千恩万谢地让人端走了。
崔府上下对我这个“外援”顿时刮目相看。
午宴后的茶点时间,我的几样江南点心一呈上,果然引起了夫人们的兴趣。
“哟,这是藕粉做的吧?清甜不腻,桂花香真足!”
“这定胜糕做得也精巧。”
“莲子杏仁酪火候正好。”
崔老夫人尝了藕粉桂花糖糕后,眼睛微亮,连吃了两块,笑着对崔七郎说:“七郎,你找的这个小厨娘,手艺确实巧,这点心,有几分旧日在江南时的味道。”
成了!我心里乐开了花!
总算没辜负崔七郎的推荐和李衡的……情报。
晚宴时,我正忙着准备消夜小食,灶间帘子一掀,崔七郎探进头,满脸喜色:“小小!大功告成!祖母夸你呢,几位夫人也都问这点心是哪家厨娘做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又凑近低声说:“对了,前头来了不少宾客,你猜我看见谁了?李衡,他居然也来了。估计是代表他家来的。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李官爷也来了?我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
晚宴结束后,我正收拾东西,准备领工钱回家,门又被推开了。
我还以为是丫鬟,头也没回:“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们先去歇着吧。”
门口的人却没走,反而迟疑地走了进来。
我回头一看,愣住了。
李衡站在门口,端着个小碟子,里面是我做的莲子杏仁酪,看起来没动几口。
他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李……李官爷?”我惊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似乎也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了一下,才低声道:“宴席嘈杂,出来透气。
顺路……过来看看。”
这借口找得可真不怎么样。
后厨偏僻,怎么说也顺路不到这里啊。
我低头笑他。
他将手里的碟子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一丝别扭:“这个……甜度适中,尚可。”
我:“……”
所以这位爷是特意跑来……发表美食点评的,还是用这种“尚可”的语气。
我忍着笑,故意板起脸:“哦?只是‘尚可’吗?看来我还有待改进。”
他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评价过于“冷淡”,抿了抿唇,生硬地找补:“比市面上的,好些……。”
看着他这副明明想夸赞却死活说不出口的别扭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耳根在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他强作镇定,转移话题,目光扫过收拾好的灶台:“……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多亏了官爷您的情报!”我心情大好,叽叽喳喳地把雕花救场的事说了一遍,带着点小得意。
他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我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上,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嗯。”他听完,只应了一个字,但似乎……比平时多了点温度。
我俩一时都没说话。
小灶间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气氛莫名有些微妙的安静。
6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和仆役的奔跑声。
李衡神色一凛,瞬间恢复了那个敏锐的大理寺丞模样,侧耳倾听。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隔着门帘急声道:“林小娘子,前头、前头出事了!七郎君让您暂时别出去!”
“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一紧。
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裴家小姐。她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脸色白得吓人,好像……好像是吃坏了东西!”
裴小姐,晕倒,吃坏东西。
我的脸“唰”一下白了。
今晚的点心,可是经我的手做的!
李衡的眉头瞬间紧紧锁起,目光锐利地看向我。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的点心,怎么可能?
我每一道工序都盯着,原料都是我亲手挑的!
李衡那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声音发颤却坚定:“不可能!我用的东西绝对干净!”
他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审视让我心头发寒。
可他下一句话却是对那丫鬟说的:“带路。我去看看。”
然后他侧头,极快地对我低语:“呆在这里,锁好门,任何人来都别开。在我回来之前,什么也别碰。”
他的语气是命令,却奇异地让我慌乱的心定了半分。
我用力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赶紧闩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砰砰狂跳。
时间过得慢极了。
外面隐约的混乱和哭喊声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神经。
我不知道前厅怎么样了,裴小姐要不要紧,更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是李衡。
他脸色比刚才更冷峻,开门见山就说,问题出在呈送环节,有人在我熬煮的杏仁酪里投了毒,意图陷害。
他已经查过我的原料器具,都没问题,还发现了一个失踪的粗使丫鬟叫春杏。
我听得又怕又气,谁这么狠毒要害我?
正说着,仆役来报,丫鬟名册里少了的那个春杏,果然找不到了。
李衡立刻让人封锁府邸搜查。
他又从我的垃圾桶里,挑出了一小片奇怪的植物碎屑问我认不认识。
我仔细一看,心惊肉跳——那好像是番木鳖或者雷公藤的碎壳根皮,都是有大毒的!
“有人趁你不注意时往锅里加了东西。”李衡得出结论。
我拼命回想,终于想起下午雕花救场时,我离开了一刻多钟。
当时只有两个丫鬟在照看炖着的杏仁酪……
前厅传来消息,太医到了,裴小姐情况暂时稳定。
但裴夫人还是不依不饶,咬定点心是从我这儿出去的,我脱不了干系。
李衡走出去,面对所有人:“老夫人,裴夫人,诸位。
林小娘子所用食材器具皆已查验,并无问题。
现已发现可疑之人失踪,正在全力搜捕。
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林小娘子亦是受害者,而非嫌犯。
依律,她需配合调查,但不应被羁押。
晚辈以大理寺丞身份,可为其暂作保释,随传随到。”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既说明了调查进展,又撇清了我的主要责任,更以官职为我提供了庇护。
崔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就依李丞所言吧。小小娘子今日受惊了,七郎,取些压惊的银钱给她,送她回去吧。李丞,追查真凶之事,就有劳你了。”
崔七郎连忙应下。
我看着李衡挺拔的背影,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为我据理力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全感。
崔七郎安排马车送我回家。
离开崔府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李衡还站在灯笼下吩咐事情。
他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望过来,对我极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但我懂了——是“别怕”,也是“交给我”。
虽然后怕又疲惫,但想到他那个眼神,我觉得,也许没那么糟。
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春杏和案子。
李衡依然每天下午“路过”我的摊子,买份点心,偶尔硬邦邦地问句“近日可好?”。
甚至在我被热油溅到后,默默放下了一罐大理寺的金疮药。
李衡忙于公务,似乎是出了趟城。
7
这日午后,秋高气爽,阳光暖融融的。
摊前客人稍稀,我正低头核算着几日来的账目,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一份杏酪。”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清冷平稳。
我惊喜抬头,果然是李衡。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但眼神明亮,似乎心情不错。
“李官爷!您回来啦?”我一边盛杏酪,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那个……事情有进展吗?”
李衡接过碗,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在摊面上。
“这是?”我疑惑。
“……路过洛阳,尝到一种胡饼,馅料特别,你或许能用上。”
李衡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一带。
我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色泽深褐、散发着奇异焦香和果仁味的糖块似的的东西。
“这是……石蜜?好像又不太一样……”
我好奇地掰了一小块尝了尝,眼睛顿时亮了。
“好香!有核桃和胡麻的焦香。还有股特别的甜味。”
“据说叫‘阿勒勒’,西域传来的做法,用胡桃、胡麻与饴糖同炒。”
李衡解释道,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春杏有个表哥叫老王在春杏失踪后也不见了,车马行的掌柜,已带回大理寺问话。”
“他招了吗?”
“嘴硬得很,只说是老王自己辞工,一概不知。”
李衡微微蹙眉,“但越是如此,越说明有问题。已派人盯着车马行,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接触。”
虽然还没突破,但总算有了方向。
我松了口气,心情大好,捏着那块奇特的“阿勒勒”糖,笑道:“多谢李官爷!这点心钱今日免了,就当谢您的糖和消息!”
李衡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杏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明日……休沐。西市可有新奇的吃食?”
我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明日?还是那些吧……哦对了,波斯邸那边新开了家卖烤羊排的,听说味道不错……”
李衡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只好说得更明白些:“你明日可出摊?”
“出啊!风雨无阻!”我答得干脆。
“……嗯。”李衡应了一声,放下空碗,“明日再来。”
说完,这才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味儿来——这位爷刚才……是在约我明天见面?
我的脸莫名有点发热。
刚出摊没多久,崔七郎就骑着他那匹神骏的白马来了,一身锦袍光彩照人。
“小小!今日天气好,别摆摊了!跟我去曲江池逛逛?那边有秋日诗会,可热闹了!好多好吃的呢!”他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
我有些心动,但想到昨天李衡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还是犹豫了:“可是……我摊子都摆好了……”
“哎呀,这有什么!我帮你收!”崔七郎说着就要下马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没空。”
两人回头,只见李衡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
依旧是一身常服,脸色却比平时更冷峻几分,目光扫过崔七郎拉着我胳膊的手,眼神微沉。
崔七郎一愣,随即笑了:“李兄?你也来找小小?巧了,我正要请她去曲江池玩呢。要不……一起?”
李衡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径直走到摊前,拿出几文钱:“一份杏酪。”
然后才转向崔七郎,语气平淡无波:“崔公子自去便是。林小娘子需协助大理寺核查一些与案件相关的细节,今日不得空。”
“核查细节?”崔七郎挑眉,明显不信,“李兄,查案还需要挑日子?而且小小能知道什么细节?”
“案情机密,无可奉告。”李衡一句话堵了回去,接过我递来的杏酪“现在可否?”
我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看看一脸不爽的崔七郎,又看看面无表情但眼神坚持的李衡,下意识地点头:“……可、可以了。”
差点真信了有什么机密要核查。
崔七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扇子一合,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哦——原来如此。行吧,那我就不打扰李丞‘办案’了。小小,下次再约你啊!”
他冲我眨眨眼,翻身上马,潇潇洒洒地走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真的有什么细节要核对吗?”我小声问。
李衡咬了一口杏酪,移开视线:“暂无。”
所以就是纯粹不想让我跟崔七郎去玩?
我看着李衡那张冷俊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点小小的、雀跃的泡泡。
既然“不得空”,我只好继续营业。
李衡也没走,就站在摊子附近不太碍事的地方,慢悠悠地吃着杏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那样子……还真有点像在蹲点或者观察什么。
忙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他:“李官爷,您今天休沐,不用在家休息吗?”
李衡转回目光,看着我:“此处亦可。”
行吧。
我心里嘀咕,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这时,几个穿着体面的商人模样的顾客来买点心,一边等一边闲聊。
“听说了吗?永嘉郡王府上最近好像不太平。”
“哦?怎么了?”
“好像是小王爷最宠爱的一个姬妾,前几日突然得了急病,没了!”
“啧,真是红颜薄命啊……不过那种地方,是非也多……”
“谁说不是呢。而且听说,那小妾没了之前,好像偷偷托人往外送过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和李衡几乎是同时竖起了耳朵。
永嘉郡王府?小王爷?姬妾?急病?偷送东西?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之前那个丢失的、可能与“金丝绣囊”主人有关的玉坠,以及崔府投毒事件的蹊跷。
我下意识地看向李衡。
李衡面色如常,但眼神已然变得格外深邃,他对着我微微颔首。
我会意,一边给客人打包点心,一边故作好奇地搭话:“几位客官说的可是真的?郡王府的事儿也知道得这么清楚?”
其中一个商人笑道:“嗨,我们也是听跑郡王府送货的伙计说的两句闲话,当不得真。”
客人走后,他走到摊前,低声道:“我需去核实一下。你……”他顿了顿,“自己小心。”
“嗯!李官爷您快去忙正事!”我连忙点头。
李衡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秋日的阳光依旧暖和,我捏了捏口袋里李衡给的那块“阿勒勒”糖,感觉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明朗又温暖。
虽然波折不断,但这日子,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衡这一去,便又是好几日没有音信。
8
我一边摆摊,一边心神不宁。
永嘉郡王府那可是真正的皇亲贵胄,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
李衡虽然是大理寺丞,但贸然调查王府秘辛,会不会有危险?
我忍不住向常来买点心的几个书吏模样的人打听,
却只听说大理寺最近似乎在忙别的案子,风平浪静,并没听说有什么针对郡王府的大动作。
看来李衡是暗中调查,这就更让人担心了。
崔七郎倒是又来了两次,依旧嘻嘻哈哈地邀我出游,都被我以“摊子忙”为由婉拒了。
崔七郎也不强求,只是摇着扇子笑她:
“小小啊小小,你这心里,怕是早就被某位冷面官爷占满咯!”
说得我面红耳赤。
又过了两日,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想去大理寺打听消息时,李衡终于出现了。
他是在深夜叩响了我家的门。
我披着衣服出来开门,见到门外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李衡,吓了一跳。
“李官爷?您……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我连忙将他让进狭小的堂屋。
李衡坐下,接过我倒的热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这几日,我暗中查访了郡王府那个去世姬妾的家人和几个相熟的下人。”
我的心提了起来:“怎么样?”
“那姬妾死得蹊跷。”李衡目光锐利,“并非急病,更像是……慢性毒发。而且,她去世前几日,确实曾偷偷托人将一个锦囊送出府外,但接应的人似乎出了意外,锦囊不知所踪。”
“锦囊?”我立刻联想到了赵小姐丢失的玉兔捣药玉坠和那个“金丝绣囊”!
“嗯。”李衡点头,“根据描述,那个锦囊做工精致,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金丝绣囊。而那个接应锦囊后失踪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我,“经查证,就是刘记车马行的伙计,春杏的表哥老王。”
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
郡王府姬妾偷运出可能装有秘密或赃物的金丝绣囊,接应者老王在西市拿到。
李衡追查金丝绣囊,孙三偷盗赵小姐玉坠。
李衡在追查玉坠过程中意外发现金丝绣囊,老王表妹春杏可能在崔府投毒陷害我,春杏失踪。
“可……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我还是不解,“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啊!”
李衡眼神沉凝:“这也是疑点。或许……与你曾帮赵小姐回忆起金丝绣囊的线索有关?他们想阻止调查,或者是警告可能知情的人?”
我听得后背发凉:“那……那我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
“别怕。”李衡打断我,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们越是如此,越是露出马脚。目前看来,郡王府的小王爷牵扯其中可能性极大,但动机不明。我已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家附近。你近日尽量少单独外出,收摊早些回家。”
我心头一暖,乖乖点头:“嗯,我知道了。”
正事说完,气氛稍稍缓和。
李衡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半个吃剩的胡饼,忽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崔七郎,近日还常来?”
我一愣,没多想:“哦,崔郎君啊,来过两次,还是老样子,咋咋呼呼的。”
李衡沉默了一下,语气平淡:“此人虽看似洒脱,但高门子弟,心思未必简单。你……莫要与之交往过深。”
我终于品出点酸味来了,眨眨眼,故意逗他:“咦?李官爷这是以大理寺丞的身份在提醒我,还是以……别的什么身份?”
他像是被猜中心事般,猛地站起身,耳根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得明显:“…总之,案情复杂,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低笑起来。
9
这天下雨,我提前收摊回家。
没想到晚上,李衡居然冒着雨来了我家。
他浑身湿透,神色凝重却带着兴奋,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正是那个惹出无数麻烦的金丝绣囊!
他说找到了重伤的春杏,她招认是受表哥老王指使投毒陷害我,为了阻挠调查绣囊。
但老王已经被灭口了。
绣囊里装的不是玉佩,而是一卷写满暗码的丝绢!
李衡说,他认得那几个标记——与军械有关!
永嘉郡王的小王爷,私藏军械暗码!这是滔天大罪!
我听得手脚冰凉。这浑水也太深了!
李衡说要尽快安排我和阿娘离开长安避风头。
我虽然怕,却不想走。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后那句“保护最重要的证人和……人”,说得极轻,却重重砸在我心上。
油灯下,雨声淅沥。
他忽然伸手,极其克制地、轻轻拂过我的鬓发,动作生涩却温柔。
“别怕,”他重复道,“一切有我。”
我的脸瞬间烧透,心跳如鼓,只会低头说“嗯……我不怕”。
他离开后,我靠在门上,心里揣着的,不再是恐惧,而是沉甸甸的心意和期待。
10
我和母亲被安置在长安外百里的一处干净雅致的小院里,有可靠的人照顾起居。
生活平静,但我的心却时刻牵挂着长安,牵挂着那个人。
我每日都会向负责保护我们的婆子打听长安的消息,听到的却只是些市井传闻。
直到几天后,婆子笑眯眯地送来一个食盒,说是城里“贵人”托人捎来的。
我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长安点心,还有一小包熟悉的“阿勒勒”糖。
点心底下,压着一封没有署名、只有寥寥数语的短信:
“事渐平,安好。糖甚甜,勿念。”
字迹挺拔峻峭,一如那人。
我捧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小心翼翼地将信纸贴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落笔人的温度。
拿起一块“阿勒勒”糖放入口中,那浓郁的焦香与甜味,一直甜到了心里。
又过了十余日,秋意更深。
婆子再次送来消息,这次是口信:“姑娘,长安事了。李大人说,风波已定,归期就在这两日。”
我的心猛地雀跃起来。
开始迫不及待地收拾行装,想着回去后要做些什么新点心来庆祝。
这一次回去,长安的烟火气里,定然会多了些不一样的、温暖而踏实的东西。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李衡那间简洁冷清的书房里,桌案上除了堆积的公文,
还多了一本细心翻阅过的、讲述各地婚俗礼仪的书册,某一页被轻轻折起了一个角。
后来我知道,李衡雷厉风行,凭着那丝绢暗码,从外围小吏和车马行入手,很快查清了小王爷盗卖军械的勾当。
陛下震怒,郡王府一夜倾颓,小王爷被圈禁。
风波平息后,我和阿娘回到了长安,我的小摊又重新支了起来。
回来的第一天下午,他就来了。
依旧冷着脸,却给我带了新出的梅花饴糖。
我笑着道谢,问他案子的事。
他说已了,郡王府不会再找麻烦。
然后,就在这喧闹的西市,我的小小摊前,他看着我,耳根微红,用他那笨拙又郑重的方式说:
“我……不善言辞,亦不通庶务。唯办案尚可,俸禄……也尚可。
家中无甚牵累,唯有宅院一处,略显冷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着我。
“你……可愿往后日日为我准备餐食?不必精致,你做的……便好。”
我心里甜得像是炸开了烟花,脸上烫得厉害,却重重点头:“好啊!不过……官爷可得按时给饭钱!还有,不准挑食!我新研制的胡辣汤,您迟早得尝一口!”
他脸上那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为胡辣汤感到绝望,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
“……依你。”
崔七郎正好溜达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趣。
李衡恢复冷面,却偷偷塞给我一根编着玉扣的红绳,硬邦邦地说:“路上瞧见,顺道买的。戴着……辟邪。”
我把它系在手腕上,玉扣温润。阳光正好,落在他悄然柔和的眉眼间。
市井喧嚣,烟火人间。
未来的日子还长,或许会有他依旧板着脸却偷偷帮我赶走捣蛋的小混混。
会有我絮絮叨叨逼他尝试各种新菜式,会有无数个这样平淡却温暖的午后。
但我知道,我的杏酪,以后都有了一个固定的、甜蜜的归宿。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