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昨晚,我正挨在沙发上剥卤鸡蛋壳,手机叮咚一声,微信里二哥发来一张全家福。那照片里,嫂子穿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还拎着个LV包。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认识她了,这还是那个一年前说”死也不回那个穷山沟”的嫂子吗?
昨晚,我正挨在沙发上剥卤鸡蛋壳,手机叮咚一声,微信里二哥发来一张全家福。那照片里,嫂子穿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还拎着个LV包。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认识她了,这还是那个一年前说”死也不回那个穷山沟”的嫂子吗?
我跟二哥打了个视频,电话那头是我没见过的新房子,奶白色墙纸,电视背景墙上挂着幅山水画,但画框歪了一点,像是匆忙挂上去的。
“老三,你看我家这装修,咋样?”二哥咧着嘴,背景里一闪而过的是嫂子忙碌的身影。
“挺好,大哥,就是你家那画挂歪了。”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琢磨,这钱是打哪来的?
二哥倒是一点不含糊,直接道:“你还记得咱村后面那条新修的路不?就是去年你回家过年时刚开工的那条。”
“记得啊,那不是县里搞什么乡村振兴,说要把咱那个死沟通到镇上去吗?”我想起那条路,施工时挖了半天都没进度,据说是地质太硬,光炸药就用了不少。
“嗯,就那条路。”二哥搓了搓手,“你猜怎么着?他们挖到了一座古墓!”
我手里的鸡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蛋黄蹦出老远,滚到了拖鞋底下。
要说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去年过年,我从城里回老家。一下车就看见村口的大喇叭上贴着红纸,写着”热烈庆祝石坑村至县城公路开工建设”。村支书老赵正站在一堆锈迹斑斑的铁锹旁边,跟几个穿皮鞋的人寒暄。他们笑得比那红纸还灿烂,像是挖到了金子一样。
回到家,老爹正在用一把快磨秃了的剪刀修理着院子里那棵枣树。这棵树活了得有四十多年了,却一直结不出什么好枣来,酸得牙倒,但老爹就是舍不得砍。
“爸,那公路真能修通?”我放下行李,接过剪刀。
“修呗,县里下了死命令,说是什么’一号工程’。”老爹抹了把脸上的汗,眯着眼望向村后那座山,“不过那山硬得很,挖机进去怕是要碰钉子。”
晚饭时,二哥一家也来了。二哥这几年在村里养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嫂子是县城人,当初嫁到村里是奔着二哥那张在村里数一数二的脸蛋来的,没成想日子越过越苦。
嫂子一进门就开始数落:“这破地方啥时候是个头啊,连个像样的马桶都没有,上厕所还得蹲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上沾的泥,又是一阵声讨石坑村的泥泞路。
我爹只是默默地给她夹菜,像是习惯了这些抱怨。二哥赔着笑,一边帮着老爹倒酒,一边用眼神示意嫂子少说两句。
饭桌上,大家聊起了那条新路。
“修好了,咱家门口到县城,半小时就到了。”二哥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嫂子撇撇嘴:“就算修好了,这破地方有啥出息?一年到头,养的猪连猪草都吃不饱,赚的钱还不够买我一个包。”
桌上一时安静,只听见筷子磕碗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让人不自在。
吃完饭,我和二哥在院子里溜达。二月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枣树枝桠咯吱响。
“嫂子还是不太习惯村里的生活吧?”我递给二哥一根烟。
二哥接过烟,没点,只是在手上转来转去:“她啊,心还在城里。”烟转了几圈,他叹了口气,“可我能有啥办法?祖辈都在这村里,搬去城里,我能干啥?卖猪肉?”
“要不…你们来我那边试试?”我试探地问。
“算了,你那一个月房租顶我两个月猪食钱。”二哥苦笑,“再说,嫂子也不愿意跟着我受那苦。她做美甲的手,哪能去餐馆刷盘子?”
风把他的话吹散了,我们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嫂子就闹着要回县城娘家。说是受不了村里的年味,厕所臭,炮仗吵,鸡犬不宁的。二哥没办法,只好送她回去,说是年三十再来接她。
但年三十那天,“你们过吧,我妈这边走不开。”配了个蜡烛的表情。
于是年夜饭桌上,二哥的位置旁边空着一个座。老爹说是给嫂子留的,万一回来呢。但谁都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沉默。电视里放着春晚,笑声阵阵,却没人真的在看。
过完年,工程队开始动工了。
他们先是用推土机推平了一条路,然后挖掘机开进去,开始挖那座山。但不知怎的,挖了没两天,挖掘机就停了。村里传言是挖到石头了,硬得很,钻头都崩了好几个。
我回城后,经常给老爹打电话,问问情况。老爹说那路还在修,但进度慢得像蜗牛爬。
“那帮包工头说要用炸药,炸完再挖。”老爹在电话那头说,“你二哥整天往工地跑,说是想看热闹,我看他是闲得慌。”
“嫂子呢?回来了吗?”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没,自打过年回了娘家,就再没回来过。你二哥每月给她打钱,她倒是每月都收。”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村里的路还在修,时不时传来炸山的声音,震得老宅的瓦都跟着抖三抖。我在城里忙着上班,偶尔给老爹和二哥通个电话,日子倒也平静。
直到六月的一天,老爹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
“老三,出大事了!那修路的,挖出古墓了!”
古墓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子飞遍了整个县城,甚至惊动了省里的文物部门。专家们带着一堆仪器冲进了村子,把挖出来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据说那是一座战国时期的墓葬,里面出土了不少青铜器和玉器。虽然不是什么帝王将相的大墓,但在咱们这个小县城,已经算是重大发现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座墓的位置,正好在二哥承包的那片山地下面。按照国家规定,发现文物有奖励。而且,由于工程需要改道,那片山地也在征用范围内,政府给了补偿款。
一夜之间,二哥成了全村的焦点。
老爹在电话里乐呵呵地说:“你二哥这下可发了,光补偿款就有七十多万,再加上文物奖励,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我听了,心里替二哥高兴,但又有点担心:“那嫂子知道这事不?”
“知道,昨天就回来了,拎着个小包,一进门就直奔二哥怀里,哭得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老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释然,“你二哥那个傻样,抱着她哄了大半天,跟哄小孩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说变就变。但二哥是我亲哥,我只希望他别被金钱和虚情假意蒙了眼。
“爸,你提醒二哥点,钱来得容易,也不能乱花。”我说。
“我懂,不过你二哥比你想象的精明。”老爹笑道,“他已经拿了一半钱买了县城的房子,剩下的说是要扩大养猪场。”
听到这,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八月,我请了年假回老家。一下车,就看见村口多了个牌子:“石坑村—战国古墓遗址保护区”。路修好了大半,虽然还有一段在施工,但已经能通车了。
老宅还是那个老宅,只是院子里的枣树下多了把崭新的躺椅,老爹正躺在上面,摇着蒲扇,膝盖上搁着半块西瓜。见我回来,咧着满嘴的黄牙笑。
“爸,看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我放下行李,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
“还行,自打那古墓出了以后,村里可热闹了。”老爹指了指村口的方向,“你看那边,县里还专门修了条旅游路,说是要搞什么古墓文化游。”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原本荒凉的村口现在立着几个彩色的指示牌,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导游模样的人在那里指手画脚。
“二哥呢?”我问。
“在县城呢,刚买了新房子,正忙着装修。”老爹抿了口茶,“说是下周请你去看看。”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嫂子现在啥态度,是真心回来了,还是冲着钱来的?
吃晚饭时,老爹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别担心你二哥,他心里有数。那天嫂子回来,他先是高高兴兴地接着,可晚上躺床上,我听见他问她:‘你到底是为啥回来的?’”
“嫂子咋说的?”我好奇。
“嫂子哭了,说是想他了。”老爹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不屑,“谁信呢,不过你二哥后来跟我说,他心里清楚,但他不在乎。他说他爱她,知道她虚荣,但只要她回来,他就原谅她。”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情这事,旁人说了不算。
第二天,二哥开着辆新买的小轿车来接我。车不贵,也就十来万的国产车,但在村里已经算是排得上号的了。
坐在车上,我打量着二哥,发现他瘦了,但精神头儿比以前好多了。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少了几道。
“二哥,发财了?”我半开玩笑地问。
“哪算发财,不过日子是好过多了。”二哥笑着,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你嫂子现在也不嫌弃我了,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比结婚那会儿还黏人。”
我笑了笑,没接话。
“老三,你别误会你嫂子。”二哥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是爱钱,但谁不爱呢?我要是能早点让她过上好日子,她也不会那么嫌弃这地方。”
“我没说啥啊。”我连忙摆手。
“你那眼神,我还不知道?”二哥笑骂,“说实话,我也不怪她。咱村有啥?一年到头除了种地养猪,啥都没有。她从小在县城长大,来这地方,跟坐牢似的。”
车开进了县城,路两边的高楼多了起来。我们停在一栋新小区前,小区门口还立着个广告牌,写着”品质生活,尽在芳草园”。
二哥的新家在五楼,电梯刚安上没多久,还带着股油漆味。推开门,屋里乱糟糟的,装修材料堆了一地,但已经能看出些样子来了。
嫂子正站在阳台上,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老三来啦?快进来坐。”
她穿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盘起来,显得干练又俏丽。比起在村里时蓬头垢面、愁眉苦脸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嫂子,你这变化挺大啊。”我实话实说。
“是吧?”嫂子笑得更灿烂了,眼睛里闪着光,“终于不用在那破村子里了,我这心情能不好吗?”
二哥在一旁笑着摇头:“你看她这德性,有钱就变样。”
“你懂什么?”嫂子白了他一眼,但眼神里满是宠溺,“我是为了啥?不都是为了咱家嘛。”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样子,我心里的疙瘩似乎也解开了些。
吃午饭时,二哥说起了他的新计划:“我准备把养猪场扩大,请几个人帮忙。村里那地方虽然偏,但交通好了,送猪也方便了。”
“那你不是要两头跑?”我问。
“没事,家在县城,厂在村里,开车也就半小时。”二哥拍了拍我的肩,“再说了,我总不能靠这一百万过一辈子吧?得想法子把钱滚起来。”
嫂子在一旁帮腔:“你二哥现在可精明了,前段时间还跟县里一个搞养殖的老板谈合作呢,说是要搞什么’绿色有机猪肉’,卖高价。”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二哥的转机竟是因为一座埋了两千多年的古墓?
晚上,二哥送我回老宅。路上,他突然问我:“老三,你说这事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啥意思?”我不解。
“就是那古墓啊,怎么就那么巧,埋在我承包的地下面?”二哥目视前方,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琢磨着,可能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笑了:“得了吧,你还信这个?”
“不是,你听我说。”二哥认真起来,“记得咱爷爷不?他生前老说咱家祖上是有根的,只是到他这辈断了传承。我小时候还以为他是吹牛,现在想想,也许真有那么回事。”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乡下人都爱说这些,攀祖宗,找根脉,仿佛这样就能给平凡的生活添点色彩。
“我想着,等攒够了钱,给爷爷修个好点的坟。”二哥说,“他要是在地下知道了,肯定高兴。”
夜色中,村口的那块”古墓遗址”的牌子在车灯下一闪而过,像是某种冥冥中的呼应。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二哥的养猪场扩大了,听说还跟县里的几个超市签了合同,生意红火得很。嫂子在县城也开了家小饰品店,虽然赚的不多,但日子过得充实。
昨晚,我正挨在沙发上剥卤鸡蛋壳,手机叮咚一声,微信里二哥发来一张全家福。那照片里,嫂子穿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还拎着个LV包。二哥站在她旁边,老爹坐在中间的藤椅上,他们身后是装修一新的县城新房。
照片里,他们都笑得那么灿烂,像是阳光洒在脸上。
我打了个视频给二哥,问他最近咋样。
“挺好的,”他说,眼睛里闪着光,“老三,你猜怎么着?你嫂子怀孕了,刚查出来,两个月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由衷地道:“恭喜啊,二哥。”
视频那头,嫂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福的光彩:“老三,等你侄子出生,你可得回来看看。”
“一定,一定。”我连连点头。
挂了电话,我望向窗外。城市的夜空,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远处高楼的灯火,像是一片人造的星河。
我想起村里的夜空,星星密密麻麻的,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子。也许,人生就像那夜空,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着无数可能。谁能想到,一座沉睡了两千多年的古墓,会在偶然间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或许,正如二哥所说,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我拿起手机,给二哥发了条消息:“二哥,来城里有空吗?请你们吃饭。”
很快,手机叮咚一声,二哥回道:“有空,下周六,我请你。”
我笑了,回了个”好”字。
放下手机,我望向窗外那片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