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投奔三叔,三婶给了20块钱打发,现在堂哥欠债,三叔求上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6 04:01 3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标尺,精准地丈量着我父亲衰退的听力,和我妈日益增长的忍耐。新闻联播里字正腔圆的播报,混着厨房里妻子林蔚洗碗的水声,构成我生活里最稳固的背景音。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标尺,精准地丈量着我父亲衰退的听力,和我妈日益增长的忍耐。新闻联播里字正腔圆的播报,混着厨房里妻子林蔚洗碗的水声,构成我生活里最稳固的背景音。

我从书房出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想把音量调低几格。父亲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落在我手上,没说话,但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指尖一顿,最终还是把遥控器放回了原处。

抽屉被我无意识地拉开一条缝,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卡在缝隙里。那是我十六岁那年,瘦得像根豆芽菜,站在三叔家门口,旁边是同样年轻的三叔三婶,还有比我高半个头的堂哥陈浩。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笑着,除了我。我的笑意,僵硬得像面具。

“又看那照片干嘛?”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ง的紧张,“都过去多少年了。”

我“嗯”了一声,关上抽屉,父亲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像一颗投入水潭的石子,打破了客厅里虚假的平静。林蔚恰好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的变化。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公公,没做声。

“你三叔他们……”母亲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个头,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噎住,半句话悬在嘴边,“也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尘封在我通讯录最深处、几乎快要忘记的号码。

备注:三叔。

引子

我叫陈阳,今年三十六岁。在A市,我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软件公司,一个温馨的家,一个懂我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一对身体尚算康健的父母。在外人看来,我的人生剧本,拿的是稳赢的牌。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副牌的开局,有多烂。

烂到十六岁那年,父亲生意失败,一夜之间,家徒四壁。父母为了躲债,连夜将我送上开往省城的绿皮火车,让我去投奔唯一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三叔陈卫国。

火车咣当了十几个小时,我揣着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和一封我爸写的信,站在了三叔家那栋崭新的楼房前。开门的是三婶,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评估一件货品。

“陈阳啊,来了。”她接过信,却没有请我进门的意思,“你叔上班去了。家里……唉,也不宽裕。”

她没有拆开那封信,只是从围裙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塞到我手里。

“拿着,自己找个地方住,再找个活干。大小伙子了,总不能一直靠别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哥今年要高考,家里正是要紧的时候,分不出心照顾你。”

二十块钱。

从我家到他家,光是火车票就花了我三十。这二十块,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够。

我捏着那两张带着她体温的钱,站在六月炎热的太阳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我没哭,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隔绝了我和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坐了一夜。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想三叔小时候是怎么背着我满村子跑,想我爸发达时是怎么一箱箱地给三叔家送东西,也想三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那二十块钱。

天亮的时候,我把那二十块钱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我没回家,也没再找他们。我在餐馆洗过盘子,在工地搬过砖,睡过桥洞,也啃过冷馒头。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板,他看我肯学,就让我跟着他学电脑。再后来,我抓住了互联网的第一波浪潮,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这二十年,我像一棵被扔在石缝里的野草,拼了命地汲取阳光雨露,终于长成了树。

我把父母接到身边,买了这套一百六十平的房子,让他们安享晚年。我以为,过去的那些屈辱和不堪,都已经被我踩在了脚下,变成了成功的垫脚石。

直到三叔这个电话打过来。

我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喂……是,是小阳吗?”电话那头,是三叔苍老而迟疑的声音。他的口头禅还是那句,“都是一家人,叔……”

我摩挲着鼻梁,这是我紧张或烦躁时的标志性动作。

“有事吗,三叔?”我的声音,冷得像块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是一声更沉重的叹息。

“小阳啊,你堂哥……你堂哥出事了。”

第一章

“出什么事了?”我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他做生意亏了,在外面欠了好多钱,现在人家天天上门来要……你三"婶急得都病倒了。”三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阳,你现在出息了,开了大公司……你看,能不能……先帮帮你哥?”

我没立刻回答。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依旧是35,我爸看似在看新闻,耳朵却肯定竖着。我妈攥着衣角,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林蔚已经坐到了我身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欠了多少?”我问。

“五……五十万。”三叔报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虚了。

五十万。对我来说,不是一笔拿不出的钱。但这个数字从三叔嘴里说出来,却像一个绝妙的讽刺。

当年那二十块,和今天的五十万。整整两万五千倍。

“我没钱。”我几乎是立刻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小阳!”电话那头的三叔急了,“你别这样,我知道,当年是三婶不对,可那都过去多少年了!血浓于水啊!你哥他……他要是挺不过去,我们老两口也不活了!”

“那是你们的事。”我感觉自己的心又变回了十六岁那年,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又冷又硬的石头。“我公司最近资金也紧张。”

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三婶微弱的哭声,还有三叔压抑着怒气的喘息。

“陈阳!你……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我没忘。”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也是走投无路地站在你家门口。”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源。

“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三叔说话!”我爸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身体晃了一下。

“爸,您别激动。”林蔚赶紧扶住他。

“他是我亲弟弟!陈浩是你亲堂哥!”我爸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他现在有难,你……”

“他有难,我就该帮吗?”我迎上我爸的目光,“爸,二十年前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您那个亲弟弟在哪?我那个亲堂哥在哪?”

“你!”我爸气得脸都涨红了,“那不是……那不是你三婶她……”

“够了!”我打断他,“这件事,你们别管了。”

我站起身,走回书房,用力关上了门。我能听到门外母亲的劝慰声,父亲的怒骂声,还有林蔚的叹息声。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公司下一季度的财务报表,盈利数据一片飘红。可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打开手机,想找点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家里的监控APP。客厅里,父亲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母亲在旁边给他顺气。林蔚给我爸倒了杯水,然后开始耐心地教他怎么用手机的新功能。

“爸,您看,点这里,这个绿色的,就能跟乐乐视频了。您看,乐乐。”林蔚把手机举到我爸面前。

屏幕上出现儿子乐乐胖乎乎的小脸,他正在奶奶家玩积木。

“爷爷!爷爷!”

我爸脸上的怒气瞬间消融了,他笨拙地凑到手机前,咧开嘴笑:“哎,乐乐,想爷爷了没?”

“想啦!爷爷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快了,快了。”

我看着这一幕,鼻子突然有点酸。父母老了,老到需要我来庇护,老到连智能手机都玩不转。我花了二十年,终于成了他们的依靠,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可为什么,心里的那个洞,还是填不满?

【扎心金句】有些疤,结了痂也怕下雨,一潮湿,就又疼又痒。

我以为我已经百毒不侵,可三叔的一个电话,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梅雨,让那道陈年旧疤,重新开始作痛。

晚上,林蔚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书房。

“还在气呢?”她把牛奶放到我手边。

“没。”

“爸也是急了,你别往心里去。”她在我身边坐下,“不过,你三叔那边……你真打算一点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我反问,“林蔚,你不是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林蔚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总是很暖,“我只是觉得,你心里不痛快。你不是真的想不管,你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我沉默了。

她总是能轻易地看穿我。

“你挂了电话,比不挂电话还难受,对不对?”她轻声说,“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是为了躲他们,是为了躲你自己。”

我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发紧。

“陈阳,”她看着我的眼睛,“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置气,将来后悔。”

后悔?我怎么会后悔。我只会庆幸,庆幸我终于有能力,对当年的一切说“不”。

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我累了,睡吧。”

第二天,我以为这件事会暂时告一段落。我低估了三叔的决心。

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一位姓陈的老先生找我,没有预约。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走到公司楼下,三叔正局促地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脚上的布鞋沾着泥点,与周围衣着光鲜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他比我记忆里老了太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脸上刻满了风霜。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快步迎了上来。

“小阳……”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皱起眉。

“我……我问了你爸。”他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阳,昨天是叔不对,叔给你道歉。你别跟你哥置气,他真是走投无路了。”

“所以呢?”

“所以……你再考虑考虑?”他几乎是在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算叔求你了,行吗?都是一家人……”

又是这句“都是一家人”。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三叔,二十年前,你怎么没跟我说‘都是一家人’?”

第二章

三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搓着手。

“那……那时候,你三婶她……”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别拿三婶当借口。”我打断他,“三叔,你是男人,是那个家的主。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爸的信,你看了吗?”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

“你没看。”我替他说了出来,心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破灭了,“你连信都没看,就把我打发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朝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我不想在这里上演家庭伦理剧。

“回去吧。”我从钱包里抽出十张一百的,塞到他手里,“这钱,算我孝敬您的。路费,住宿,都够了。至于陈浩的事,我管不了。”

三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钱散落一地。

“我不是来要这个的!”他激动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陈阳,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要你的钱!我是来求你给你哥一条活路的!”

他突然“扑通”一声,就要往下跪。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你干什么!”我低吼道。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一个快七十岁的人,力气却大得惊人,执拗地想挣脱我的手。

我们的拉扯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保安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的脸上一阵燥热。愤怒,羞耻,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一起涌上心头。

“行!你起来!”我咬着牙说,“我们找个地方谈。”

我把他带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局促不安地看着菜单,连连摆手说不喝。我要了两杯白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

三叔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堂哥陈浩前几年辞了职,跟朋友合伙做电商,一开始赚了点钱,人就飘了。后来被人带去玩网络赌博,想着能一夜暴富,结果越陷越深。不仅把家底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一开始是十万,我们老两口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给他还了。”三叔的眼圈红了,“谁知道他还不知悔改,又偷偷去借,利滚利,滚到了五十万。现在那些人天天上门,泼油漆,写大字……你三婶被吓得心脏病都犯了,躺在医院里。”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推到我面前。

“小阳,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阿浩他……他也是你的兄弟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逼死吗?”

我看着缴费单上“心绞痛”的诊断,又看了看三叔那张苍老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扎心金句】亲情有时候像个债主,你富有时他不来,你刚喘口气,他就上门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

“钱,我可以借。”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三叔的眼睛猛地亮了。

“但是,我有条件。”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第一,这五十万,是借,不是给。要打欠条,陈浩亲自签字。第二,这笔钱,我不会直接给你们,我会找人去跟那些放贷的谈,把钱直接还给他们。第三……”

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

“让陈浩来我公司上班,从最底层的仓库管理员做起。工资照发,但每个月要从他工资里扣一部分,直到还清这五十万为止。他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可以走。”

三叔愣住了。他可能想过我会羞辱他,想过我会拒绝他,但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小阳,你这是……”

“我这是在救他。”我冷冷地说,“三叔,你以为给他五十万就完了吗?赌博这东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让他吃点苦头,不让他知道赚钱有多难,这五十万填进去,过两年就是一百万。我是在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就看他愿不愿意要。”

三叔不说话了,他低着头,捧着那杯白水,手抖得厉害。

“我……我要回去跟你三婶商量一下。”良久,他才沙哑着说。

“可以。”我站起身,“想好了,让陈浩自己给我打电话。”

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跟林蔚说了。

“你真的想好了?”林蔚问。

“想好了。”我把车停进地库,却没有马上熄火。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引擎在嗡嗡作响。

“你这是何必呢?”林蔚叹了口气,“你明明心里已经原谅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你让他来你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别扭吗?”

“别扭?”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要让他别扭,让所有人都别扭。我要让他每天看着我,想着他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要让三叔三婶知道,他们当年看不起的那个穷小子,现在是他们儿子的救命稻草。”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陈阳!”林蔚突然提高了音量,“你看着我!”

我猛地转过头。

“你觉得你这样,是报复了他们,还是在折磨你自己?”她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你花了二十年,好不容易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现在为什么又要自己跳回去?”

“我没有!”

“你有!”她一针见血,“你根本放不下!那二十块钱,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你心里。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帮他们,是为了拔你心里的那根刺!”

车厢里陷入了死寂。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是啊,我根本就没放下。我做这么多,又是打欠条,又是让他来我公司,不过是想上演一出“莫欺少年穷”的戏码,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陈阳,今天有多风光。

我的核心缺陷,我那可悲的、源于屈辱的自尊心,又一次将我推向了悬崖。

“对不起。”我揉着发痛的眉心,“我……我只是……”

“我懂。”林蔚没有再指责我,她解开安全带,探过身,轻轻抱住了我,“我只是心疼你。”

温情来得猝不及enf防。就在我以为她会和我大吵一架的时候,她却选择拥抱我。

这个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第三章

第二天,陈浩的电话打了过来。

声音又干又涩,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堂哥。”他叫我。

“想好了?”

“……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那就带上身份证,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公司人事部报道。”我公事公办地交代完,就准备挂电话。

“堂哥!”他忽然叫住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没说话,挂了电话。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我让公司的法务拟了一份正规的借款合同,金额五十万,分期八年还清,利息按银行最低的来。然后让财务那边联系了几个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中间人”,准备一次性解决陈浩的债务问题。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我们家里的气氛。

我爸自从那天跟我吵了一架,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妈则是唉声叹气,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只有林蔚,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照顾孩子,照顾我们所有人。她没有再跟我讨论三叔家的事情,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我们之间,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冷战。

晚上我加班回来,她已经睡了,但床头总会给我留一盏灯,旁边放着一杯温水。早上我起得早,她会比我更早起来,在厨房里准备早餐,我们俩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擦肩而过,除了必要的交流,一句话都没有。

这种沉默的关怀,比争吵更让我难受。

周六,林蔚带儿子乐乐去上兴趣班,家里只剩下我和我爸妈。

午饭时,我爸突然把筷子一放。

“陈阳,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书房里,我爸从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是些老旧的信件和照片。

他拿出其中一封,递给我。

“你看看这个。”

信纸已经泛黄发脆,是我爸的笔迹。我认得,这是当年他写给三叔的那封信。

“……卫国吾弟,见信如晤。家中突遭变故,一言难尽。长兄无能,连累家人。现将小阳托付于你,万望看顾一二。他自小懂事,不惹麻烦,只求有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之所。待长兄东山再起,定不忘今日之恩……”

信不长,但我看了很久。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这封信,是你三叔后来托人还给我的。”我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他当年……没脸看。”

我捏着信,没有说话。

“小阳,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爸看着我,“你三叔那个人,我了解他。他胆小,怕事,没主见,一辈子都听你三婶的。当年他把你赶走,是他不对,是他混蛋。但是……他毕竟是你叔。”

“他要是真有难处,你拉一把,是情分。爸不逼你。但你不能用这种法子……折辱他,也折辱你自己。”

我爸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这时候,乐乐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嚷嚷着:“爸爸!爸爸!我今天在楼下看到一个长得像爷爷的爷爷!”

我和我爸都愣住了。

“什么长得像爷爷的爷爷?”我妈从厨房出来问。

“就是……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很伤心的爷爷。”乐乐歪着头,一脸天真地说,“他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一直在抽烟。爸爸,他为什么那么不开心呀?我们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不给他一点钱让他开心呢?”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很有钱。

但我却不能让所有人都开心。我甚至,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我冲出家门,跑到楼下花园。

三叔果然还坐在那张长椅上。两天不见,他好像又老了十岁。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他看到我,慌忙站起来,想把烟掐灭,却烫到了手。

“小阳……”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来看看阿浩。他不肯见我,也不肯回家。”他低着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助,“我没地方去,就在这儿坐坐。”

“三婶呢?还在医院?”

“昨天……出院了。我没告诉她阿浩不肯见我,怕她又急。”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妻子生病,儿子闯下大祸还避而不见,自己只能一个人在异乡的公园里抽着闷烟。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报复”,那些精心设计的“条件”,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扎心金句】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输赢,可我赢了现在,却好像输了过去。

我没有赢。我只是把当年的痛苦,加倍地还给了这个已经不堪一击的老人。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陈卫国不知道侄子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陈阳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而是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心里更慌了。他怕陈阳反悔。

“小阳,阿浩那边……我替他谢谢你。你放心,他肯定会好好干,把钱还上。”陈卫国赶紧说,生怕哪句话说错,这唯一的希望就破灭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妻子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老陈,是我错了,当年是我错了……我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坏女人。小阳那么好的孩子,我怎么就忍心……我怎么就忍心用二十块钱把他打发了……”

“都过去了,别想了。”他笨拙地安慰着。

“过不去!”妻子激动起来,“要不是我当年造孽,阿浩今天能有这个报应吗?老陈,你去找小阳,你给他跪下!你跟他说,我老婆子不是人,我给他磕头赔罪!求他救救阿浩,救救我们家……”

那一刻,陈卫国心如刀绞。他知道,这道坎,终究还是要他这个做叔叔的,亲自去迈。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上车吧。”我对他说道,“我带你去找陈浩。”

第四章

我开着车,三叔坐在副驾驶上,局促地把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我打开了电台,想缓和一下气氛,里面却正好在放一首老歌,歌词唱着“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我默默地关掉了电台。

根据人事部给的地址,陈浩被安排在郊区的一个员工宿舍里。那是一栋老旧的筒子楼,环境算不上好。

我把车停在楼下,没有上去。

“三叔,你自己上去吧。”我说,“父子俩,没什么说不开的。告诉他,明天准时上班,别让我看不起他。”

三叔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他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蹒跚着向楼门口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

我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十六岁那年,我转身离开他家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个决绝的、关上的门。

二十年,像一个轮回。

我没有立刻开车走,而是在楼下等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只是想确认,这一次,门不会再当着他的面关上。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看到陈浩扶着三叔从楼里走了出来。陈浩的眼睛红肿着,三叔的脸上,也挂着泪痕。

他们看到了我的车,径直走了过来。

陈浩拉开车门,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堂哥,谢谢你。”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爸,你跟堂哥回去吧,我明天自己去公司报道。”陈浩对三叔说。

我把三叔送回了我父母家。

一进门,我妈就迎了上来,看到三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三弟,你……你受苦了。”

我爸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三叔,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晚饭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电视机的音量还是35,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它吵。它像一个忠实的记录者,见证着这个家庭二十年来的分分合合。

饭后,我爸把三叔叫进了书房。我妈在厨房里洗碗,林蔚陪着她。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阳台上。夜色降临,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林蔚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放到我面前。

“和好了?”她在我身边坐下,轻声问。

“不算和好,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我喝了一口咖啡,很苦,但却让我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陈阳,”林蔚看着远方的灯火,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有钱,也不是因为你开了公司。”

我转头看她。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次行业峰会上。你作为青年创业代表发言。你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台上,自信,从容。但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

“什么?”

“一种……不安全感。一种拼了命想要证明自己的狠劲。”她说,“后来我了解了你的过去,我才明白那是什么。那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铠甲。”

“你穿着那身铠甲,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今天。但现在,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你爱的人。你不需要那身铠甲了。”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把它脱下来吧,陈阳。别再让它硌着你自己了。”

【扎心金句】婚姻里最暖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懂你藏在沉默里的委屈。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那堵坚硬的墙,轰然倒塌。

我和林蔚在阳台上坐了很久,聊了很多。聊我刚创业时的艰难,聊她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把积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冷战,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二天是周一,陈浩准时到公司仓库报道了。

我没有特意去见他,只是让仓库主管按正常流程安排他。我告诉主管,不用特殊照顾,但也别刻意刁难。一切按规矩来。

中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陈阳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透着一股子要强的味道。

是三婶。

“我是。”

“我……我是你三婶。”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

“当年……当年是我不对。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伤了你的心。”她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是人……我不配当你的长辈。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我总梦见你站在我家门口,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现在阿浩出了事,我知道,这是报应,是报应在我身上了。”

“陈阳,婶子不求你原谅。婶子就是想跟你说,谢谢你。谢谢你还认阿浩这个弟弟,谢谢你还肯给你叔这个面子。”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翻江倒海。

我一直以为,她是铁石心肠。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没有丝毫愧疚。

【重大转折】

“还有一件事,”三婶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当年那二十块钱……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心里一紧。

“那时候,你三叔的厂子效益不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阿浩上学要钱,家里到处都要用钱。你来那天,我身上……就剩下二十三块五毛钱。我给了你二十,自己只留了三块五,准备第二天去买菜……”

“我之所以跟你说那些狠话,是怕你留下来。我怕……我怕我们家连你这口饭都供不起。我怕你爸妈知道了,会更瞧不起我们。我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我举着手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二十块钱。

不是羞辱,而是他们当时的全部。

我二十年来所有怨恨的根基,我所有骄傲和报复的起点,在这一刻,被彻底推翻了。

原来,我恨了二十年的人,只是一个同样在生活里苦苦挣扎、为了可怜的自尊而口是心非的普通女人。

第五章

挂掉三婶的电话,我很久都没有动。

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地照进来,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场风波里唯一的受害者,是那个被侮辱、被抛弃的少年。我用这个受害者的身份,构筑了我二十年的人生壁垒。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搏,都带着一种“让你们看看”的狠劲。

可现在,三婶几句话,就把我这个壁垒打得粉碎。

原来,当年那个炎热的午后,站在门里门外的,是两个同样无助的人。一个是为了生存和前途而迷茫的少年,一个是为了三块五毛钱的菜钱而焦虑的主妇。

我的怨恨,在真相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我拨通了财务总监的电话。

“王总,关于陈浩那笔五十万的债务,暂停一下。我待会儿让法务把修改后的还款协议发给你,你按新的方案处理。”

“好的,陈总。”

我又拨通了仓库主管的电话。

“老张,新来的那个陈浩,怎么样?”

“陈总,您放心。小伙子虽然看着有点蔫,但干活挺卖力的,让他干啥就干啥,没半句怨言。”

“嗯。”我沉吟了一下,“你看着点,别让他太累着。也别让下面的人嚼舌头。”

“明白,陈总。”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那块堵了二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点。

晚上回家,我把三婶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林蔚和我父母。

客厅里一片沉默。

我妈红着眼圈,不停地念叨:“我就说,她不是那种人……”

我爸抽着烟,一口接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紧绷的肩膀,却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林蔚问我,她也为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真相感到震惊。

“我让法务重新拟了协议。”我说,“五十万,我替他还了。不用他还,也不用他来我公司上班了。”

“不行!”我话音刚落,我爸就猛地站了起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这钱,必须让他还!人,也必须在你公司干!”我爸斩钉截铁地说,“陈阳,你帮他,是情分。但你不能替他走人生的路!”

我愣住了。

“你三叔三婶把事情跟你说清楚,是解开你们的心结,不是让你当烂好人,更不是让你用钱去买心安理得!”我爸的目光锐利如鹰,“陈浩犯了错,就必须自己承担后果。你把他扶起来,可以。但你不能一直背着他走!你要是这么做了,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也是在看不起你三叔三婶!”

我爸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从那种“圣母”般的情绪中浇醒。

是啊,我突然决定免除所有债务,让他离开,这真的是在帮他吗?

或许,这只是我的一种自我感动。一种“我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我选择宽恕”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和之前那个一心想要报复的我,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在用我的方式,去定义和安排别人的人生。

【扎心金句】人掉进坑里,最先想的不是怎么爬上来,而是怎么把坑挖得更像个家。

陈浩掉进了赌博的坑,而我,又何尝不是一直待在怨恨的坑里,把它当成了自己奋斗的安乐窝。

“爸,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和我爸聊了很久。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深入交谈。他给我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关于他们那辈人的情谊和无奈。

他说,当年他生意失败,所有人都躲着他,只有三叔,偷偷塞给他五百块钱,那是三叔当时一个月的工资。

“你三叔那个人,就是嘴笨,心不坏。”我爸说,“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对错。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我爸的标志性动作,是说完重要的话后,会端起茶杯,吹一吹上面的热气。今晚,他这个动作重复了很多次。

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的父亲。

第二天,我把陈浩叫到了我的办公室。

这是我们兄弟俩,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坐在一起。他穿着仓库统一的蓝色工服,显得很拘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坐了三分之一。

我把那份最初的、需要他还款五十万的协议,推到他面前。

“昨天,我本来想把这个作废。”我说。

陈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希望?

“但是,我改主意了。”我看着他,“这份协议,继续有效。”

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是,”我话锋串一转,又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这份,是补充协议。”

他疑惑地接过去。

“五十万的本金,你必须还。但是,没有利息。还款期限,从八年延长到十五年。你在公司工作的每一天,除了基本工资,每个月都会有五百块钱的‘家庭支持基金’,这笔钱,会直接打到你父母的卡上,用于他们的生活开销。”

“另外,公司会为你提供免费的技能培训,财务、管理、运营,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通过了考核,就可以申请转岗。工资,也会跟着你的岗位变动。”

“陈浩,”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给你提供的,不是一笔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靠自己的双手,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一个让你能堂堂正正地对你爸妈说‘儿子能养活你们了’的机会。”

“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怎么走,你自己选。”

陈浩拿着那份补充协议,手抖得厉害。他低着头,我看到有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了那几张薄薄的纸上。

良久,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堂哥,”他站起身,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六章

陈浩没有食言。

他像换了一个人。每天第一个到仓库,最后一个走。搬货、盘点、录入数据,再苦再累的活儿,他都抢着干。以前那个浮躁、好高骛远的青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肯干、眼神里带着一股韧劲的男人。

仓库主管老张几次跟我夸他,说这小子是块好料,学东西快,还吃得起苦。

半年后,他主动报名了公司的财务基础培训班。每天下班后,别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在培训教室里,对着电脑和一堆报表,学到深夜。

有一次我加班晚了,路过培训教室,看到里面还亮着灯。我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看到陈浩正戴着耳机,跟着网上的视频课程,一笔一笔地练习做账。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有人。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面馆后厨,一边洗碗一边偷偷背英语单词的自己;那个在电脑城打工,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了一本《C语言从入门到精通》,啃了整整半年的自己。

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一种不甘于命运,不肯认输的血。

三叔三叔母来看过他几次。每次来,都不再是愁云惨淡,而是带着热腾腾的饭菜和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们会站在仓库门口,远远地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欣慰和骄傲。

他们见到我,也不再是当初的卑微和哀求,而是像真正的长辈一样,拉着我的手,嘱咐我注意身体,别太累了。三叔还是会习惯性地搓着手,但脸上是踏实的笑容。三婶会把带来的土特产硬塞给我,说:“小阳,这是自家种的,干净,你拿回去给林蔚和乐乐尝尝。”

那句“都是一家人”,三叔后来又说过几次。第一次,是在陈浩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把其中一半交给他们时,三叔给我打电话,激动地说:“小阳,谢谢你,我们……我们都是一家人。”那声音里,是纯粹的感激。

第二次,是我儿子乐乐生日,三叔三婶带着陈浩,提着一个大蛋糕来到我家。饭桌上,三叔举起酒杯:“小阳,以前是三叔糊涂。从今往后,咱们才真正是……都是一家人。”那语气里,是释然和认定。

我们两家的关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渐渐回归了正轨。

一年后,陈浩通过了财务助理的内部招聘考核,成功转岗。他特地来我办公室,把一份详细的还款计划书放在我桌上。

“堂哥,这是我根据现在的工资重新做的还款计划。我算了下,大概十年,就能把钱还清。”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拿起来看了看,计划做得非常详细,甚至考虑到了通货膨胀和未来的工资涨幅。

“不错。”我点了点头,把计划书还给他,“好好干。”

他走后,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种下的一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迎着阳光,长出了嫩芽。

【扎心金句】所谓尊严,就是在你一无所有时,还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哪怕自己全身湿透。

陈浩正在努力为自己,也为他的父母,撑起一把伞。而我,似乎也终于从那场长达二十年的雨季里,走了出来。

又过了两年,公司在邻市开拓新业务,需要成立一个新的分公司。在选派负责人时,我力排众议,推荐了陈浩。

很多人不理解。一个有“前科”的人,怎么能担当如此重任?

我在董事会上,只说了一句话:“我看中的,不是他的过去,是他的现在和未来。一个能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脚下的路。”

陈浩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他带着一个小组,在陌生的城市里,从零开始,跑业务,谈客户,建团队。那股拼劲,比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分公司成立的庆功宴上,他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哭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堂哥……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我……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你的恩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兄弟。”

他哭得更厉害了。

“我就是个混蛋!我以前还嫉妒你,嫉妒你比我有钱,比我风光。我总觉得,要不是我爸妈,你哪有今天。我……”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心里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爸妈跟我说了。当年那二十块钱的事……堂哥,我对不起你。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他泣不成声。

我递给他一杯水,心里却很平静。

“都过去了。”我说,“阿浩,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看着他,也像看着我自己。

是啊,都过去了。

第七章

时间又过了几年。

陈浩在邻市的分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成了我公司里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他不仅提前还清了我的五十万,还在那边买了房,安了家。三叔三婶也搬过去跟他一起住,颐养天年。

我们两家,成了真正意义上,走得最近的亲戚。逢年过节,他们会开车回来,我们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

我爸的听力越来越差,电视机的音量,从35,调到了40,后来又调到了45。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他喜欢拉着三叔,坐在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下棋,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妈和三婶,这对曾经有过心结的妯娌,如今好得像亲姐妹。她们会一起去逛超市,一起研究菜谱,一起吐槽各自的老伴和儿子。

林蔚和我也很好。我们的公司越做越大,乐乐也上了初中,成了一个半大小子。我们的生活,平淡,安稳,却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

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还躺在我书房的抽屉里。偶尔我还会拿出来看看。照片上,那个眼神倔强、笑容僵硬的少年,离我已经很远了。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我不再需要用成功去证明什么,也不再需要用宽恕去感动自己。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去征服世界,而是与自己和解。

【扎心金句】我们终其一生,不是为了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而是为了学会如何与它共存。

去年冬天,我爸走了。

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

葬礼上,三叔哭得像个孩子。他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你爸是个好大哥……他一辈子都在照顾我……”

陈浩也从邻市赶了回来,一直陪着我,忙前忙后,处理各种琐事。

送走所有宾客后,夜深了。家里只剩下我,陈浩,还有林蔚。

客厅里很安静,我爸常坐的那个沙发位置空着,电视机也关着。我突然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

“哥,”陈浩递给我一罐啤酒,“爸走了,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我接过啤酒,没有说话。

“这些年,谢谢你。”他很认真地说。

“一家人,不说这些。”我碰了碰他的酒罐。

我们俩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小时候的糗事,聊各自的家庭,聊未来的打算。

“哥,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呢?”他突然问。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想了很久。

“图个……心安吧。”

是啊,心安。

不怨恨,不强求,不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也不跟自己较劲。接受所有的发生,然后,继续往前走。

送走陈浩,我回到卧室。林蔚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走到窗边,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个像我一样的故事。关于亲情,关于怨恨,关于成长,关于和解。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我和陈浩的微信聊天界面。

他刚刚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哥,早点睡。”

我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桌上。

墙上,挂着一张新的全家福。是我爸七十大寿时拍的。照片里,我们两家十几口人,围在两位老人身边,每个人都笑得开怀。

我爸坐在最中间,搂着我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走过去,轻轻地关掉了客厅那盏一直为父亲留着的夜灯。

屋子里暗了下来,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回到书房,拉开那个抽屉,拿出那张十六岁的旧照片,和新的全家福并排放在桌上。

然后,我拿起手机,点开和陈浩的对话框,慢慢地打下一行字。

“明天早上八点,老地方,一起去看看爸。别……”

那个“别”字打出来,我的手指停住了。

别迟到?别太难过?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最终,我删掉了那个“别”字,只留下了前面那句话,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窗外,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来源:友爱清风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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