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下床去打开门,看到周芋满脸倔强却一言不发,任由眼泪流了满脸。
隔着薄薄一道木门,我听到谭家让跟周芋不住地道歉。
我下床去打开门,看到周芋满脸倔强却一言不发,任由眼泪流了满脸。
那羸弱破碎的模样,连我都要为之动容。
可我依然要捍卫我的婚姻。
于是我对她说:「姑娘,我就当你原来对家让的过去并不知情。可如今,你看到了,我不会让孩子没有父亲,所以,只能请你忍痛割爱了。」
周芋嗤笑一声,反问我:「你也知道,我跟谭家让之间,需要割的是『爱』,所以,为什么不是你主动退出,来成全两个有爱的人?」
未等我开口,她不再看我,转身看向那个一脸哀伤的男人:
「家让,我是新时代的女性,我有我的自尊和骄傲。我可以接受你在不清楚自己心意的情况下结过婚,可我断断接受不了,你还有个孩子。ẗṻₒ该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谭家让嗫嚅着嘴唇,满脸绝望。
「小芋,对不起,对不起……」
周芋愣住了,泪水凝结在脸上。
「谭家让,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选她不选我?你不是说,她是个只会做饭做家务的农村妇女?那么她懂你吗?她会跟你谈诗词歌赋吗?她会理解你的人生理想吗?」
我的心脏仿佛刺进了无数根针。
原来我在谭家让心中,只是这样而已?
那些无数个昏黄烛光下的陪伴,对谭家让来说,竟什么都不是吗?
谭家让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什么难以割舍的决定。
「我知道,最懂我的人,是你……可从我见到她大着肚子下车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跟你之间,再无以后了。小芋,我……我不能舍弃孩子,更不能舍弃替我怀着孩子的她。我只能、只能对不起你了。」
周芋望着他半晌,冷笑连连。
「好得很,好得很!谭家让,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沉默着,然后拉起我的手,转身推门而入。
病房里,他擦掉我脸颊上的眼泪。
「晚容,什么都别问我。你既怀了孩子,那咱们就好好地,我……会对你、对孩子负责。」
我抱着他的脖子,将苦水咽进肚子里去。
「好,我什么都不问了。」
我什么都不问,可我什么都知道。
谭家让不爱我。
他爱外面那个跟他一起上大学、有同样抱负和理想的女孩子。
可我那时太爱他了,爱到只要他留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多久,女儿出生。
他颤抖着手,笨拙地抱着那个绵软的小身体,红着眼睛亲吻我的额头。
「晚容,你受累了。」
我那时觉得,就这样吧,也挺好。
谁又能说,相伴和相守就不是爱情呢?
哪怕后来他跟周芋分到了同一所学校里去教书,我也没再从他嘴里听到过周芋的名字。
他守着我,守着女儿,平淡而顺利地过了四十多年。
我总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一直到老的。
可谭家让再一次让我明白了。
相守了四十几年的发妻,远远比不上白月光的一根手指头。
我已经当了四十几年的傻子。
余下的人生,我再也不愿糊涂着过了。
07
女儿带着外孙女儿然然来到的时候,我刚把所有的东西收拾打包完毕。
听我说完前因后果之后,跟她父亲连句再见都没有讲,只帮我提上了行李就要出门。
这让一贯说一不二、有着绝对威信的谭家让又羞又怒。
「走!你们都走!我更清净更自在!」
他捂着胸口,咻咻喘着粗气。
周芋在一旁急得跺了跺脚。
「你们就别再气家让了,你看他都急成什么样了!嫂子,不是我说你,芝麻大的事情,你用的着把一家老小都叫来吗?还要离婚,分割财产?按理说,这些年,你一直没工作,家里的资产都是家让辛苦挣来的,就算要分,你也不该分走一半去,更别提还要卖房子……」
「啪!」
周芋的脸,被重重打了一巴掌,未说完的话断在了嗓子眼儿里。
女儿面色如常,可声音又冷又硬。
「要不是我跟我妈在这儿,我还真以为,你跟我爸才是两口子。你这么清楚,我妈这些年一直没工作?我爸告诉你的?那我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年他伏案备课腰椎受损,躺在床上差点不能动的时候,是我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照顾他?这套房子,也是当初他们单位看中他跟我妈伉俪情深才分给他的?没有我妈,哪有如今的他?我爸都不敢说一句家里的资产都是他挣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芋一把年纪,被小辈这样训斥还打了脸,哪里能依,当即在谭家让面前哭开了。
谭家让安慰不成,怒目看向女儿。
「对长辈出言不逊,你还有没有点家教了!我看都是你妈把你惯坏了!」
女儿冷哼一声:「她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就算你跟我妈离婚把这女人扶正了,她也永远是个见不得人的小三!不对,是老三!」
女儿说完,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拉着我便走。
外孙女儿然然今年才十五岁,往常最是尊敬她外公。
可今天,临走之前对谭家让说:
「外公,我真替你感到可怜。」
我甩上门,将谭家让的怒斥声和周芋的啜泣声统统关在门里。
真清净。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女儿给我在他们小区租了一套小一居。
女婿虽也是孝顺朴实的人,并不介意家里多出一个我。
但我却明白,这里终究是女儿和女婿的家。
短住两天可以,长此以往绝不可取。
这些年我虽没有在工作,但年年都有在自己交社保。
我又没有什么特别烧钱的爱好,每个月退休金完全可以支撑我的起居花销,还有剩余。
如今的我,有钱有闲有时间,不用忙家里的家务,不用大早上起来去给谭家让买他最爱吃的那家蒸饺,也不用一把年纪了还在给他手洗衣服。
有空我就插插花,看看书,周末会跟女儿和然然一起逛逛街,喝喝咖啡。
这种自由惬意的生活,我真后悔为什么等了四十几年才过上。
那日去公园散步遛弯的时候,偶然碰见了老邻居张姐。
她告诉我,我走后,周芋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那个家。
周围大部分都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教师,对于这种事,大家都是嗤之以鼻的。
张姐忍不住也啐了一口。
「老谭教书育人、德高望重了一辈子,临老还因为周芋把名声给毁了!家属院里都传遍了,周芋这人老了也不安分,跟老年大学里舞蹈队的一个男教练不清不楚,叫她老公撞见了,这才țū́ₘ离的婚!也就老谭,还信她什么分别多年仍不忘初心的那套说辞!我都替他脸红!」
听到这些,我无比的冷静。
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只是因为我发现,在和谭家让分开的这一个多月里,我真的一次都没想起过他。
不过张姐的话倒提醒了我。
那套房子,就算我不住,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周芋。
08
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带着人去看房。
那套房子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但保养得宜,又是学区房,周围还都是退了休的老教师,学风甚好,所以想要买的人还真不少。
次数多了,周芋忍无可忍,当着谭家让的面跟我发了火。
我只笑眯眯看她:「头一次看见没转正的小三向原配发难的,跟人沾边儿的事,您是样样不干呐!」
谭家让紧锁着眉头:「周芋只是暂时借住ẗùₘ在这里而已,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乱想。」
我无所谓地耸肩摊手。
这种说辞,就别自欺欺人了。
离婚诉讼我已经递交上去。
可由于谭家让的不配合,法院并没有判我们离婚。
不过没关系。
我找的律师告诉我,一年后,我可以再次提出上诉,一般都会成功。
一年而已,我等得起。
谭家让中间来找了我无数次。
无非都是诉说他的无辜,让我不要离婚。
我看到他一贯熨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衫上如今全是皱巴巴的痕迹,只替自己不值。
照顾了他几十年,连衣服都是我手洗完再帮他熨烫整齐挂在衣橱里。
可我换来了什么呢?
没谋到爱,没图到钱,只是别人嘴里的一辈子没工作、只会做饭做家务的农村妇女。
所以这人啊,千万不能爱别人超过自己。
自我感动换不回别人的真心。
所以这一次,我告诉自己,我绝对不会再回头。
「谭家让,除非你是来跟我一起去民政局的,不然我不会再见你。」
他瞳孔骤然一缩,仿佛不能相信,我可以这么干脆和决绝。
秋天来临之前,我跟谭家让彻底分割好了财产,然后结束了这段长达四十七年的婚姻。
恢复单身的那天,我在女儿的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
庆贺自己回归最自由的人生。
然然伸拇指称赞我六十五岁选择离婚,是个时尚潮流的老太太。
我抿唇一笑。
人生走到这个时候,自己开心最重要。
管他几岁,开心万岁。
女婿指着桌上其中一道菜,诧异问道:
「这看着好精致,白里透红的,是甜点?」
我笑了笑:「这是樱桃饆饠,前几天然然看唐朝诡事录,里面便有这道甜点。我便想着试着复刻一下,还真让我做出来了。」
然然兴奋地大叫一声,迫不及待夹了一个塞进嘴里,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哇塞!酸酸甜甜的真好吃!外观又这么漂亮,好像连空气都变酸甜粉红了!外婆,连唐朝的美食你都能做出来,你可真厉害!」
女儿笑着回忆:「你外婆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不知道,当年你太姥爷留下了几本古籍,其中就有一些关于美食的。你外婆特别感兴趣,有工夫的时候,就会试着做出来。什么八宝鸭子、蟹酿橙、芙蓉肉、宋嫂鱼羹,好吃的多了去了!」
谈及过去,我亦有许多感慨。
中国人对于吃,总是特别注重的。
当年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即便我们生活已经很艰难,但我母亲还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把我们贫瘠的食物做得尽可能美味。
她总说,只要人还吃得下东西,还有想吃的东西,那人生就还有盼头,还有希望。
后来她也去世了。
我一个人过生活,也谨记着她的这句话。
再后来,我嫁给谭家让。
学着我母亲那样,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出美味的食物给他吃。
我想要用食物,去慰藉他当时郁郁的灵魂。
虽然谭家让总认为,做饭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但对于下厨的人来说,倾注的心意才最值得回味。
女儿女婿静静听着我说话,眼中竟有了微微泪光。
女婿说:「妈,虽然您当年并没有像爸一样上大学,可您好像比他更有人生处世的智慧和哲学。您对于吃食方面这么有研究,那有没有想过,去过另一种人生?将您喜欢的、擅长的,去当成一份事业来做?」
我举箸的手臂顿在半空中。
胸腔中的心脏怦怦急跳起来。
女婿的话,戳中了我的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我看着一脸认真鼓励的女儿和女婿,重重点了点头。
09
在当记者的女婿的牵线下,我参与了美食纪录片《烟火人间》的拍摄。
节目中,我一共复刻了六道古代美食。
以美食为载体,讲述历史的更迭和人间的聚散。
我还要告诉世人,煮饭,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味里乾坤大,指的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
更是时光的味道,故乡的味道,人情的味道。
中国人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人生,是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情怀。
人间烟火气,才最抚凡人心。
节目播出后,直接登顶本年度最受欢迎纪录片。
导演跟我合作得很开心,便又约我进行另一部纪录片的拍摄和录制。
探访祖国大地上天南海北的传统美食,从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年龄的人的视角,见证人们漫长的繁衍进化历史。
我欣然应约。
走遍了无数山河溪谷,丛林窑洞,我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
人生,远不止一种可能。
可以踏踏实实,细水长流。
也可以恣意生长,叱咤四方。
当我结束这一次的游历回来之后,已经快要过新年了。
我提上途中买的特产年货和腊味去女儿家的时候,正碰上她换衣出门。
「今儿是周末,外头还下着雪呢,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女儿叹了口气。
「我去医院看爸爸,给他送点饭。妈……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爸爸他现在,很可怜。」
从女儿嘴里,我得知了跟谭家让离婚后的几个月里,他精彩又混乱的人生。
当初我们住的那套房子卖了后,加上解约的定存和原先卡里的活期存款,谭家让手里至少攥着一百多万。
他没受得了周芋的枕边风,将这一百多万,全部拿了出来,又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大房子。
拿了钥匙的第二天,周芋的神操作就来了。
她把跟前夫生的儿子接了过来。
美其名曰,她的儿子就是谭家让的儿子,以后,就让她儿子给谭家让养老。
谭家让虽有微词,但在周芋的诱哄下,也还是默认了与她儿子同住的事实。
只是没多久,周芋又开始作妖。
她在谭家让面前哭,哭她的儿子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了,可女方一听说他们家的条件,没房没车没存款,就没下文了。
前段时间她儿子好不容易谈上一个不那么注重物质条件的姑娘。
但人家也说了,要结婚,房子肯定是要有的。
谭家让何其敏锐,怎么能听不出周芋话外的意思。
果然,当她提出把这套房过给她儿子当婚房的时候,谭家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
想当初,谭家让之所以愿意帮周芋买房,也不过是因为手里有些闲钱,而自己本身也有地方住。
可我跟他离婚后,房子没了,所有的财产我也分了一半走。
他们后来买的那套房,已经几乎掏空了谭家让的所有积蓄。
谭家让又不是圣父,怎么可能答应周芋,把自己用来安身立命的房拿去给周芋的儿子做婚房。
几番撒娇痴缠皆是无用,谭家让就是不松这个口。
周芋儿子的婚事,再一次告吹。
他盛怒之下,跟谭家让动了手。
推搡拉扯间,谭家让跌下了楼梯。
他已经快七十岁,就算平日里保养再得宜,也禁不住这番摧残。
最终,他断了两条肋骨,锁骨和右腿小腿粉碎性骨折。
120 的急救电话,还是他自己打的。
女儿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出事后,那个女人一天也没来医院照顾过。他毕竟是我爸爸,哪怕他之前做错了事,我……我也做不到完全不管他。妈,对不起。」
我拍拍女儿的肩膀。
「傻孩子,说什么呢?那是你爸,你要真是不管不顾,妈该寒心了。」
10
我跟女儿一起去了医院。
倒也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觉得同行了大半生,如今过去看望一下,也权当是为了女儿的孝心。
我们到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上正播放着我参与拍摄的纪录片《烟火人间》。
我在镜头下,正挽袖专注切着一块豆腐。
这道「文思豆腐」,曾是上了年纪后,谭家让最爱吃的一道菜。
哪怕特别费工夫,只要他说想吃,我都给他做。
谭家让满头白发,看着电视里的我,老泪纵横。
女儿去操作间热饭,而我在门口默默看了他两分钟,才抬步进去。
看到我,他满脸的惊喜,又因为行动不便,显得手足无措。
病房里很暖,我脱了大衣坐下,慢吞吞地剥了个橘子递给他。
他受宠若惊。
「晚容,你、你成了电视明星了,你这样穿,可真好看。」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香云纱的刺绣小袄,只觉得好笑。
原来他不是觉得香云纱不好看,而是当初的我不「好看」。
当初每日周旋于那方寸之地的我,配不上那条四千块的香云纱旗袍。
橘子的汁水沾到手上,暗黄黏腻,令人不适。
就如同我这蹉跎了半生的婚姻。
心里忽然烦闷得透不过气。
真不知道,我做什么还来看他。
我站起身来。
谭家让满脸惶惑。
「晚容,你要走了?再、再坐一会儿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冷淡瞥他一眼:「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来,也不过是看女儿的面子。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情意不成?」
谭家让颤抖着嘴唇,一脸悔不当初。
「晚容,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当初,真的纯粹只想帮一帮周芋,却没想到……」
我不耐地打断他:「花上百万去帮助别人?谭家让,你对别人可没有那么大方。好了,不要再翻旧账了,对我而言,真的都过去了。我反而要感谢你当初的心猿意马,否则,又怎么会有我如今的快意人生。」
他苍老的面庞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在我心里,都是唯一的妻子,真的。我跟周芋,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而且现在,我已经彻底将她赶出去了。」
我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没有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就会感动,会心软,会感恩戴德地扑到你怀里,嚷着再也不跟你分开吧?」
他浑身一颤:「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晚容,我们相濡以沫四十几年,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们一定还可以回到从前的。」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同一本书,就算读第二遍,也只会有新的感悟,不会有新的结果。谭家让,我说过, 我最后悔的就是四十年前没有跟你离婚。」
他看着我, 眼里最后的光熄灭了。
「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回头了。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心悦于你。这几十年的陪伴,我百分之百的真心。」
我淡然开口:「收起你所谓的心悦和真心吧,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我走出病房,将这段关系彻底斩断。
女儿给谭家让送了饭,下楼来找我。
「妈,快下雪了, 我们走吧。」
路过门诊大厅的时候,我们看到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人。
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一场十分击破人情伦常底线的闹剧。
当儿子的给母亲要钱,母亲没有。
儿子便当街殴打母亲, 将母亲的鼻梁骨都打断了。
我看着那个满脸血的熟悉身影,又是一阵唏嘘。
而她那个儿子还在指着她骂:
「是你说的那个老不死的有钱有房子, 我才过去给你们低声下气地当孙子!结果呢?我钱呢?房子呢?我他妈快到手的媳妇儿都跑了!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我现在啥也没落着,还得给那老不死的赔偿医药费!」
周芋哭得又伤心又绝望:「我怎么会知道!他原来很好说话的,要怪就怪你太贪心了!有地方给你住不就好了, 非要过什么户!他又不是傻子, 又不是你亲爹, 白白给你一套房!」
她儿子暴怒, 又冲她挥舞起拳头。
「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当年对不起我爸, 我爸怎么会不管我, 怎么会任我自生自灭连个安身的地方都不给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亲爹到底是谁!老天爷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摊上你这么个妈!」
医院的保安匆匆赶来,将两人分开。
直到周芋被送进治疗室, 她儿子还在指着她咒骂。
我并不可怜周芋。
种下什么样的因, 就结下什么样的果。
一个人始终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女儿牵起我的手:「妈妈,走, 我们回家了。」
外头又下雪了。
女儿紧紧搀着我,雪地里留下两串ṭüₚ依偎在一起的脚印。
「妈,年后还去游历吗?」
「嗯, 刚接受了一本美食杂志的邀约,去川渝那边一趟, 紧接着还要去一趟陕西,做一档面食特辑。后面好像还有……我记不清了, 回家我得翻翻我的记事本。」
「嗬!您现在可比我还要忙了, 想见您一面,还得看您的行程表。」
女儿笑着,搂紧了我。
「您游历的圈子越走越大, 越走越远,您脸上的光彩, 也越来越耀眼。妈,我真高兴,看到您这样。」
我停下来,将女儿鬓间的碎发捋至耳后。
「无论我走得多远,我总记得,你在这里, 家在这里。」
雪停风定,叶落林梢。
半盏夕阳,却正当好。
-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