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在摄政王府的梨树下,正给新栽的幼苗浇水,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玄色锦袍扫过青石地,带着冷冽的龙涎香,是萧玦。
一、梨花树下,桃花笺上
永安二十五年的春天,长安城的梨花开得格外盛。
我蹲在摄政王府的梨树下,正给新栽的幼苗浇水,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玄色锦袍扫过青石地,带着冷冽的龙涎香,是萧玦。
“又在折腾这些?”他伸手夺过我手里的水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烫得我指尖发麻。他是大胤最年轻的摄政王,手握重兵,眉眼间总是覆着一层寒霜,唯独对我,会多几分耐着性子的纵容。
“这是去年在江南带回来的品种,”我仰头看他,梨花瓣落在他肩头,“等秋天结了果,我给你做梨花酥。”
萧玦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弯腰帮我扶正了幼苗。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脸上,竟冲淡了几分凌厉。我偷偷笑了——这半年的“攻略”没白费,从最初他对我这个“太傅门生”的警惕,到如今愿意陪我侍弄花草,总归是近了些。
正说着,贴身侍女青禾跑进来:“姑娘,沈姑娘派人送信来了!”
信是沈知意写的,字迹娟秀,还画了朵小小的桃花:“清欢,今日休沐,我在城西桃林等你,带了谢太傅做的桃花糕。”
我眼睛一亮,抓过披风就往外跑,路过萧玦身边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早点回来。”语气依旧冷硬,可我分明看到他眼底藏着的不舍。
“知道啦!”我笑着挣开,脚步轻快地奔向桃林。
城西的桃林早已开成一片粉色的海,沈知意坐在石桌旁,正低头给桃花糕盖帕子。她穿着月白襦裙,发间别着支珍珠钗,是谢景行送她的及笄礼。
“你可算来了!”她见我来,立刻递过一块桃花糕,“快尝尝,谢太傅亲手做的,比上次的还甜。”
我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桃树下,谢景行正站着看书。他是大胤最年轻的太傅,温润如玉,待谁都温和,却唯独对知意,会露出不一样的温柔——比如记得她不吃杏仁,做桃花糕时特意不放;比如知道她喜欢桃花,就把城西的桃林买下来,只给她一人赏玩。
“你看谢太傅,”我凑到知意耳边,压低声音,“眼神都黏在你身上了,还装着看书呢。”
知意的脸颊瞬间红了,轻轻捶了我一下:“你还说我,刚才萧摄政王拉你手腕的样子,我派去的丫鬟都看见了。”
我们俩相视而笑,阳光洒在桃花上,风里都是甜的。那时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我能慢慢捂热萧玦的心,知意能和谢景行修成正果,我们永远是彼此最亲的闺蜜,永远不会分开。
可我们忘了,长安城的春天虽美,却也藏着最烈的风,最毒的刀。
二、宫墙之下,毒酒一杯
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
太后不满萧玦权势太大,联合外戚想夺权,竟想出了一条毒计——诬陷我和知意是“前朝余孽”,说我们接近萧玦和谢景行,是为了颠覆大胤。
那天我正在王府的梨花树下做梨花酥,青禾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惨白:“姑娘!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说您和沈姑娘是前朝余孽,要把你们抓进天牢!”
我手里的擀面杖“哐当”掉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我和知意的身世虽不是显赫世家,却也是清白的,怎么会成了前朝余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禁军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我绑了。我挣扎着喊:“我要见萧玦!我要见摄政王!”
可他们根本不理我,只把我往宫里拖。路过太傅府时,我看见知意也被绑着,正被禁军押着往同一个方向走。她看到我,眼里满是恐慌,却还是用力喊:“清欢!别怕!谢太傅会救我们的!萧摄政王也会的!”
我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相信萧玦,相信他不会让我有事;我也相信谢景行,相信他会护着知意。
可我们还是太天真了。
我们被押进长乐宫时,太后正坐在主位上,嘴角挂着冷笑。萧玦和谢景行也在,萧玦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谢景行则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焦急。
“太后!”萧玦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清欢和知意的身世,臣已经查过,都是清白的,您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诬陷她们!”
“诬陷?”太后冷笑一声,扔出两份“证据”——那是伪造的书信,上面“我”和“知意”的字迹,都是模仿的,“摄政王,你看看这书信,还敢说哀家诬陷她们?”
谢景行立刻上前,拿起书信,声音急切:“太后,这字迹是仿的!知意的字我最熟悉,她不会这么写!”
“哦?”太后挑眉,“太傅是想包庇她们?还是说,太傅早就和她们串通好了,想一起颠覆大胤?”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在谢景行心上。他是文官,最看重名声,太后的话,无疑是在断他的后路。
萧玦还想争辩,可太后却拿出了先帝的“遗诏”(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也是伪造的),厉声说:“先帝遗诏在此,凡前朝余孽,格杀勿论!摄政王若是再护着她们,就是抗旨!”
宫门外传来禁军的脚步声,显然是太后早就安排好的。萧玦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无奈——他虽有权势,却不能抗旨,否则就是谋逆,会连累更多人。
谢景行也看着知意,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太后让人端来两杯毒酒,放在我和知意面前:“你们若是识相,就自己喝了,还能留个全尸。若是不喝,就别怪哀家不客气!”
我看着那杯毒酒,又看向萧玦。他的眼睛红了,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骨子里。知意也看着谢景行,眼泪掉了下来,却还是对我笑了笑:“清欢,别怕,我们一起走。”
我点头,拿起毒酒,对萧玦说:“萧玦,我没骗你,我不是前朝余孽。还有,梨花酥我做了一半,在王府的厨房里,你记得吃……”
话还没说完,我就仰头喝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剧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我看到萧玦冲过来,想抓住我,却被禁军拦住。他嘶吼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像困兽的悲鸣。
我还看到知意也喝了毒酒,谢景行抱着她,眼泪落在她的脸上。知意看着谢景行,轻声说:“景行,桃花糕很好吃,谢谢你……”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最后看到的,是萧玦通红的眼睛,和谢景行崩溃的表情。我想对他们说“对不起”,对不起没能陪他们走到最后;我也想对知意说“别怕”,我们下辈子还做闺蜜。
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三、梨花冢前,他疯了
我死后的第七天,萧玦闯进了天牢。
他杀了所有看守的禁军,把我的尸体从冰冷的停尸房里抱了出来。我的身体已经凉了,他却像抱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裹上自己的玄色锦袍,一步步走出皇宫。
那天的长安城,下着小雨。萧玦抱着我,走在雨里,雨水混着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他不管路人诧异的目光,也不管朝堂上的非议,只抱着我,回了摄政王府。
他把我的尸体放在我以前住的房间里,按我生前的样子,给我换上了我最喜欢的梨花裙,还在我发间别上了那支他送我的玉簪。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一遍遍说:“清欢,我知道你没走,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快醒过来,我们还去看梨花,还做梨花酥……”
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不吃饭,不喝水,就守着我的尸体,坐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谢景行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衣,眼底满是血丝,显然也是悲痛过度。“萧玦,”他声音沙哑,“让清欢入土为安吧,她会喜欢的。”
萧玦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抱着我,喃喃自语:“她没走,她只是睡着了……”
谢景行看着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知道,萧玦已经疯了,被失去我的痛苦逼疯了。
后来,萧玦在王府的梨树下,给我建了一座衣冠冢(他舍不得把我的尸体埋了,最后把我的衣物和首饰埋了进去)。他把我住过的房间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我的梳妆台上,还放着我没做完的梨花酥;我的书桌上,还摊着我没写完的信;甚至我的枕头边,还放着我喜欢的玩偶。
他开始变得偏执。
他派人去江南,把所有能找到的梨花品种,都移栽到王府里,让整个王府都开满了梨花。他每天都会去梨树下坐着,从日出到日落,手里拿着我以前给他绣的荷包,一遍遍摩挲。
他还找了一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丫鬟,让她穿我的衣服,学我的样子,给我侍弄梨花。可当那个丫鬟端着梨花酥给他时,他却突然发了疯,把梨花酥摔在地上,嘶吼着:“你不是她!你没有她身上的梨花香!你滚!”
那个丫鬟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靠近他。
他开始报复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太后和外戚,被他以“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那些曾经诬陷过我的官员,被他一个个罢官流放;甚至连宫里的禁军,只要是那天参与押解我的,都被他处死了。
他成了长安城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比以前更冷,更狠,也更疯。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也没人敢靠近王府的梨花林——那里成了禁地,只有萧玦一个人,能在那里待着。
有一次,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不知道规矩,在朝堂上提了一句“梨花开了,该收赋税了”,萧玦当场就发了怒,把奏折摔在他脸上,厉声说:“谁让你提梨花的?滚!”
户部尚书吓得当场跪下,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萧玦面前提“梨花”两个字。
他守着我的梨花冢,守着我的房间,守着那些关于我的回忆,一天天疯下去。他常常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和我聊天;他常常在夜里惊醒,喊着我的名字,然后冲到梨树下,抱着我的衣冠冢哭。
有人说,摄政王疯了,被一个死去的女子逼疯了。
可只有萧玦自己知道,他没疯。他只是太想我了,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回忆,哪怕只是一座衣冠冢。
四、桃花林里,他殉了
知意死后,谢景行也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傅,而是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怪人。他把城西的桃林买了下来,派人把所有的桃花都移栽到自己的府里,让整个太傅府都变成了桃花的海洋。
他把知意住过的房间,也原封不动地保留着。知意的梳妆台上,还放着她最喜欢的珍珠钗;知意的书桌上,还摊着她没写完的诗;知意的枕头边,还放着他送她的桃花糕模具。
他每天都会坐在桃花林里,手里拿着知意写的信,一遍遍读。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是在给知意读诗。他还会模仿知意的字迹,在桃花瓣上写满她的名字,然后把花瓣收集起来,放在一个锦盒里。
他开始不吃不喝,日渐消瘦。他的学生来看他,他只是对着桃花林发呆,一句话也不说;皇帝派人来请他回朝堂,他也拒绝了——他说,他要陪着知意,不能离开她。
我死后的第三个月,谢景行做了一件事。
他在桃花林里,建了一座小小的坟茔,里面埋着他和知意的定情信物——一支桃花簪,还有一块他亲手做的桃花糕(已经放干了)。他穿着知意最喜欢的月白襦裙(他特意让人做的,和知意的一模一样),坐在坟茔前,手里拿着一瓶毒酒。
他看着坟茔,笑着说:“知意,我来陪你了。你一个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单。你放心,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给你做桃花糕,陪你看桃花……”
他仰头喝了毒酒,然后靠在坟茔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里,还攥着一片写着“知意”两个字的桃花瓣。
当谢景行的学生发现他时,他已经没了气息。桃花林里的桃花,落了一地,像是在为他送行。
皇帝得知消息后,叹了口气,下令厚葬谢景行,与知意合葬在桃花林里。
谢景行死后,萧玦去了一次桃花林。
他站在谢景行和知意的合葬墓前,看着满林的桃花,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谢景行,你倒是比我勇敢,”他轻声说,“你能陪她一起走,我却只能守着她的衣冠冢,活在回忆里。”
他在桃花林里待了一天,然后转身回了摄政王府。从那以后,他更疯了。他开始把梨花林和桃花林的花移栽在一起,说要让我和知意做伴;他开始同时喊着我和知意的名字,说要让我们一起听他说话。
有人说,摄政王彻底疯了,连人和鬼都分不清了。
可萧玦不在乎。他只要能守着关于我们的回忆,只要能觉得我们还在他身边,疯了又何妨?
五、岁岁花开,岁岁思君
我死后的第五年,长安城的梨花和桃花,开得依旧盛。
摄政王府的梨花林,还是禁地。萧玦每天都会去梨树下坐着,手里拿着我给他绣的荷包,一遍遍摩挲。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皱纹,可他看着梨花的眼神,依旧满是温柔,像是在看一个心爱的人。
他还是不吃饭,不喝水,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气。他说,他不能死,他要等着我回来,等着我给他做梨花酥。
有人劝他,说我早就死了,不会回来了。可他只是摇头,说:“她会回来的,她只是去江南看梨花了,等她看完了,就会回来的。”
谢景行和知意的合葬墓前,每年都会有人来送桃花糕。是谢景行的学生,他们知道老师喜欢,也知道师母喜欢。桃花林里的桃花,每年都会开得很盛,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深情。
有一次,一个小女孩路过摄政王府,看到萧玦坐在梨树下,就问身边的母亲:“娘亲,那个老爷爷在干什么呀?”
母亲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很爱很爱的人。”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母亲走了。
萧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抬头看着梨花,轻声说:“清欢,你看,连小孩子都知道,我在等你。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风穿过梨花林,带着梨花香,像是我的回应。
萧玦就这样,守着我的梨花冢,守着我的回忆,一天天活下去。他疯了,疯得很彻底,却也疯得很深情。
他用他的余生,证明了他对我的爱——不是一时的纵容,不是一时的好感,而是深入骨髓的执念,是哪怕生死相隔,也不会放下的深情。
而我和知意,或许真的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看着萧玦守着梨花冢,看着谢景行陪着知意,看着长安城的梨花和桃花,岁岁盛开,岁岁思君。
或许,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哪怕阴阳相隔,哪怕疯魔成狂,也愿意用余生,守着一份回忆,守着一个人。
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