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马大志，今年五十有七，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村里人都叫我老马，我这一辈子没啥大起大落，就是碌碌无为地过了大半辈子。前些年，因为给儿子办婚事和上学欠了一屁股债，早出晚归地忙活，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我叫马大志，今年五十有七，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村里人都叫我老马，我这一辈子没啥大起大落，就是碌碌无为地过了大半辈子。前些年，因为给儿子办婚事和上学欠了一屁股债，早出晚归地忙活，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去年冬天，我的一大爱好就是点着烟斗听村头的收音机播天气预报。那天预报说有大雪，我得赶紧把家里养的老黄牛牵回来，不然冻坏了多可惜。那头牛可是我全部的指望了。

老黄牛是我三年前借钱买来的。说来惭愧，都这把年纪了，还跑去找村支书老赵借了两万块钱。那天老赵手里攥着钱，迟迟不递过来，扶了扶老花镜，欲言又止。

“老马啊，你都五十多了，还弄这个？牛能养活你吗？”老赵犹豫地说。

“能养活，怎么不能养活！”我有点急了，“我儿子小马不是在省城读大学嘛，学费、生活费都不够，不干点啥，咋整？再说了，我那孩儿妈走得早，我总得给儿子攒点彩礼钱不是？”

提起老伴，我心里就酸。她走的那年，儿子才上初中。这些年，我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没啥本事，就知道埋头干活。种地、打零工、喂猪、养鸡，能干的都干了。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尤其是儿子上了大学后，我这日子越发艰难。

就这么的，弄了头老黄牛。一来耕地能用，二来可以卖牛奶赚点钱。我跟那牛感情挺深，说来也怪，那牛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一样。

牛棚离我家有两里地的样子，在一片小树林后面的山坡上。牛棚是我自己搭的，用的是山上的木料和石块，虽然简陋但挡风避雨还是没问题的。

那天，天还没黑透，风就开始呼呼地刮，村东头老王家的狗在疯狂地叫唤，好像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穿上那件破旧的棉袄，找不到右手的手套了，就套了个塑料袋，系了根绳子在手腕处。

媳妇王芳在屋里喊：“爹，要不等明早去吧，这天气不好！”

我摆摆手：“不行，下大雪牛受罪，我去去就回。”

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犯怵，这山路不好走，何况天又黑。但我还是决定去，毕竟那头牛是我全部的希望。

村口的电线杆上挂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那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是随时要罢工。路灯下面，冯大爷正抽着烟，看见我就问：“老马，这么晚去哪啊？”

“去牵牛，怕下雪冻着。”

“哎呀，小心点，那山路不好走。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您回家歇着吧。”我婉拒了冯大爷的好意。

走到村尾，路就不好走了。手电筒的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照在前方的小路上，只能看清几步远的距离。村里的小路七拐八弯的，两边都是荒草和灌木丛，野兔子时不时地蹿出来，吓我一跳。

老黄牛见我来了，“哞”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向我打招呼。我抚摸着它的脑袋，心里一阵温暖。“走，回家咯。”我轻声说道。我拉着老黄牛往回走，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突然，我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起初还不觉得怎样，但当我想站起来时，左腿传来一阵剧痛，我这才发现不对劲。我试着挪动了一下，痛得我直冒冷汗。

看来是扭到了，严重的话可能骨折了。我心里一沉，这可怎么办？

“哞——”老黄牛低沉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担忧我的处境。我拍拍它的脑袋，苦笑道：“没事，老伙计，我们歇会儿就好。”

但我心里清楚，这情况不太妙。手机也没带（其实是坏了，好几个月没修），家里人不知道我在哪，这又是深山老林的。雪越下越大，我的衣服都湿透了，冷得直打哆嗦。

我尝试着挪向一棵大树下，想要避一避风雪。老黄牛跟着我，像是守护着我一般。我靠在树干上，疼痛和寒冷让我意识渐渐模糊。我想起了儿子，不知道他在省城过得怎么样。今年是他毕业的年份，听说找工作不容易。我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找个好工作，不要像我这样受苦。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裹住了，暖暖的。原来是老黄牛贴在我身边，用它的身体给我取暖。我摸着它粗糙的皮毛，喃喃道：“好牛啊，真是好牛。”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周围一片雪白，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发现自己被人用毯子裹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爹，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是我儿子小马。

“小马？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在省城上班吗？”我惊讶地问道。

小马笑了笑，眼睛有点红：“我回来看你啊。昨晚媳妇打电话说你去牵牛还没回来，我就急忙赶回来了。”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告诉我左腿骨折了，需要手术。小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手术，还办了住院手续。我心里一紧，这手术得多少钱啊？我那点积蓄哪够？更别说后续的康复费用了。

“小马，咱们…咱们能负担得起吗？”我小声问道。

小马笑着说：“爹，您别担心，这点钱不算啥。”

我心里更不安了，这孩子刚毕业能有多少钱？不会是…借的吧？想到这，我就更愧疚了。

手术很顺利，但医生说我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小马天天守在我床前，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比护士还细心。我问他公司怎么办，他说请了长假，公司很通融。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小马，这些医药费…你哪来的钱啊？”

小马笑了笑：“爹，您别操心这个。我在省城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

我半信半疑，但又不好多问。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出院的那天，我坐着轮椅，小马推着我往外走。医院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汽车，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小马直接推我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帮我上了车。

“这…这是谁的车啊？”我惊讶地问道。

“爹，这是我的车。”小马笑着说。

我一下子懵了，心想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至少得二十多万吧？我儿子哪来这么多钱？

“小马，你…你该不会是借的钱买的吧？”我忧心忡忡地问。

小马笑了：“爹，您放心，不是借的。是我工资买的。”

我还是不信，就追问道：“你刚毕业能有多少工资啊？这车得多少钱？”

小马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爹，我有些事情没跟您说实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其实…去年就毕业了。”小马低着头说。

“啊？那你一直在干啥？”

“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做程序员。”小马解释道，“刚开始工资不高，但去年年底我们开发的一个项目很成功，公司给了我们很大的奖金和期权。”

“哦…那现在这车…”

“这车是我卖了公司给的期权买的。爹，我本来打算过年回来给您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您出了这事。”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方面为儿子有出息而高兴，一方面又为自己的不信任感到愧疚。

小马继续说：“爹，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我，供我上学，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知道您为了我，欠了很多债，还养了那头牛。”

想到老黄牛，我连忙问：“对了，老黄牛呢？”

“放心，老黄牛没事。是它一直守在您身边，不然您可能就…”小马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回家的路上，小马告诉我，他打算留在村里一段时间，照顾我的恢复。而且，他已经帮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包括村支书老赵的那两万块钱。

“爹，您别再那么辛苦了。我现在能赚钱了，您就安心养老吧。”小马认真地说。

我的眼眶湿润了，嘴上却硬邦邦地说：“谁要养老了？我还能干活呢！那头牛我还得继续养着。”

小马笑了：“行行行，您高兴就好。不过，我打算翻修一下咱们的房子，装上暖气和热水器，您别反对啊。”

回到家，发现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原来是媳妇王芳在家做了一桌子菜，等着我们回来。

老黄牛就拴在院子里，见到我，发出一声欢快的”哞”声。我摸着它的脑袋，心里满是感激。

午饭后，小马对我说：“爹，其实我还有个惊喜要告诉您。”

“啥惊喜？”

“我打算在县城买套房子，离这不远，以后您和我媳妇就住那，方便看病和买东西。”

我心里一暖，但又有些犹豫：“那…那得多少钱啊？”

“不贵，就六十多万。”小马轻描淡写地说。

我倒吸一口凉气：“六十多万？！”

“爹，真的不算多。我现在年薪有五十多万，再加上奖金和期权，买套房子没问题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这辈子连万元户都没当过，而我儿子年薪竟然有五十多万？

“那…那你在省城的房子呢？”

“我在那也有套小公寓，是公司附近的，挺方便的。”

我突然意识到，儿子真的长大了，而且比我想象中过得好得多。那种自豪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晚上，小马帮我洗了脚，又往我床上添了被子。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

我想起了老伴，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儿子这么有出息，一定会很欣慰吧？我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原来是小马在给老黄牛洗澡，还用刷子仔细地刷着牛身上的泥巴。老黄牛很享受的样子，不时地甩甩尾巴。

“小马，你咋起这么早？”我坐在门槛上问道。

“没事，我习惯早起了。爹，这牛真不错，挺通人性的。”小马一边刷牛一边说。

“那可不，它可是救了我的命呢。”

小马停下手中的活，走到我面前蹲下：“爹，昨天我忘了问您，您半夜去牵牛，是不是担心它冻着？”

我点点头：“可不嘛，那天预报要下大雪，我怕它冷。”

小马的眼眶红了：“爹，您对牛都这么上心，这些年您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我摆摆手：“哎呀，有啥不容易的，养儿不就是为了老嘛。”

“爹，您以后别再那么拼命干活了，好好享享福吧。我给您和牛都上了保险，您要是闲不住，就当个爱好养着牛，不用非得卖奶赚钱。”

我嘿嘿一笑：“那怎么行，我这人闲不住，再说了，咱们村里老头老太太喝惯了我的牛奶，我不卖了他们上哪买去？”

小马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拗不过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我的腿伤慢慢好转，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动了。小马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还经常带我去县城检查身体。

村里人知道了我儿子的事，都羡慕不已。村支书老赵专门来看我，拍着我的肩膀说：“老马啊，你有福气，儿子这么孝顺，还这么有出息。”

我嘴上谦虚，心里却美滋滋的。

一个月后，小马说要回省城上班了，但答应我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我一次。临走前，他又给我买了一台大彩电和一部新手机，还教我怎么用微信视频聊天。

“爹，我走了您别太操心，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媳妇会经常来看您的，您要是想我了就视频。”小马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去吧。”我故作轻松地说。

送小马上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小马，你那车呢？咋不开走？”

小马笑了：“爹，那车送您了。您腿伤好了，可以学开车，去县城也方便，不用坐班车了。”

我愣住了，这…这哪行啊？二十多万的车说送就送？

“不行不行，我哪能要你的车？你自己留着开吧。”

小马认真地说：“爹，我在省城还有一辆呢。这辆就留给您吧，就当是孝敬您的。”

看着小马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他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推辞了。

望着小马乘坐的出租车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既欣慰又有些失落。欣慰的是儿子有出息了，失落的是，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好像在一夜之间都变得不必要了。

我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牛棚，看着正在悠闲吃草的老黄牛，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老伙计，我们都老了，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抚摸着老黄牛的脑袋，轻声说道。

老黄牛抬起头，用它那双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是啊，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头子正在下象棋。见我过来，纷纷打招呼：

“老马，听说你儿子买了辆豪车啊？”

“听说你儿子在省城年薪几十万？你可真有福气！”

我摆摆手，笑而不语。风轻轻地吹过，带走了我脸上的皱纹和心中的疲惫，又好像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幸福。

日子，就是这样。你拼命向前跑的时候，它好像永远追不上；当你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的时候，才发现，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就像我和老黄牛，还有小马，我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行，却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这大概就是生活的真谛吧。

来源：可怜桃李断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