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郝随匆匆出宫,径直前往章惇府邸商议要事。章惇向来知晓郝随是刘婕妤跟前最为得宠的近臣,刘婕妤诸多行事皆由郝随从中谋划;而刘婕妤又是哲宗最为宠爱的妃子,哲宗不少决策也受其影响。此刻听闻郝随到访,章惇岂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满脸恭敬地将其迎入府中,引入书房,恭请入座,并
郝随匆匆出宫,径直前往章惇府邸商议要事。章惇向来知晓郝随是刘婕妤跟前最为得宠的近臣,刘婕妤诸多行事皆由郝随从中谋划;而刘婕妤又是哲宗最为宠爱的妃子,哲宗不少决策也受其影响。此刻听闻郝随到访,章惇岂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满脸恭敬地将其迎入府中,引入书房,恭请入座,并献上香茗。
香茶奉上,章惇还未开口,脸上先堆满笑容,随后殷勤问道:“总管许久未曾大驾光临,想必宫中事务繁忙,辛苦得很吧?” 郝随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算忙碌。只是相公一心为国操劳,每日事务缠身,片刻不得空闲。咱家若无要事,岂敢贸然前来打扰相公清思。” 章惇连忙笑着回应:“哪里的话,总管若是肯来指教,便是一日来上百次,老夫又怎会厌烦?只怕是总管瞧不上老夫,不肯赐教罢了!” 郝随哈哈一笑:“得嘞,得嘞,咱就别客套了。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事相商,还望相公多多相助!”
章惇赶忙说道:“岂敢岂敢,不知是何事?” 郝随举目环顾四周,谨慎问道:“此处说话方便吗?” 章惇连忙应道:“方便。这书房向来是机密之所,总管今日前来,老夫便料定必有要事相商,所以特意请至此处。” 郝随又笑着夸赞道:“都说相公机敏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章惇谦逊笑道:“总管又打趣了!” 随即急切问道:“总管究竟所为何事?” 郝随顿时神色庄重,言辞严肃道:“相公是想巩固自己的权位,还是打算丢掉这来之不易的高官厚禄呢?” 章惇听后,心中一惊,忙紧张问道:“莫非有人弹劾老夫?” 郝随摇头道:“并非如此。” 章惇又猜测道:“那难道是皇上要降罪于老夫?” 郝随再次摇头:“也不是。相公莫要胡乱猜测,且听咱家慢慢道来。如今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需相公从旁协助,届时在万岁爷面前说几句有分量的话。如此一来,富贵荣华自不必说,相公定能官上加官,爵上加爵,这便是巩固权位之道。但若相公反对、阻挠此事,为消除阻碍,必然会先除去异议之人,首当其冲便是相公您,这可就是丢官之途了。相公需在这两条道路中做出抉择,咱家也好详细说明此事究竟。” 章惇心中暗自思忖:听他所言,此事来头不小,究竟是何事呢?若不答应,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可若答应,又不知能否办成。一时间,他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作答。郝随见状,面露不悦之色,说道:“还犹豫什么呢?相公若不愿意,尽管拒绝!咱家也算是在相公面前尽到了情分,日后可别怪咱家没给相公留情面!” 说罢,便作势要起身离开。章惇赶忙拦住,赔笑道:“总管请坐,请坐。总管看得起老夫,特意前来为老夫出谋划策,便是天大的事,老夫也定会勉力而为,岂有不答应之理?”
郝随这才面露喜色,说道:“这就对了!咱家知道相公是个识时务的人,这点小事定然肯办,断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好富贵被他人夺走,自己反倒丢官得罪人。适才咱家不过是与相公开个玩笑,相公切莫介怀!如今咱家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相公,不然让相公一头雾水,可如何是好!” 于是,郝随将刘婕妤与皇后如何不和,皇上如何宠信刘婕妤而厌恶皇后,以及如今打算如何设法扳倒皇后、扶持刘婕妤成为皇后等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此事若能成功,内外便可连成一气,相公日后无论想办何事,都有了坚实的靠山,相公的权位岂不是更加稳固了?从实际来看,相公助力此事成功,实则也是为自己谋利啊!” 章惇本就想结交宫廷势力,巩固自身权位,此时听闻此事,正中下怀,连忙连声答应:“定当效力,定当效力。” 郝随说道:“好!如此咱家便在宫中着手布置,但相公千万不可失约!” 章惇信誓旦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会失约!” 郝随满心满意,随即告辞。章惇挽留道:“总管难得出来一趟,老夫已备好薄酒,还请赏脸喝几杯再走。” 说着,唤来家丁吩咐道:“快摆上酒肴!” 好大的派头,一声令下,只见二三十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家丁,七手八脚地搬挪桌椅,摆放杯筷,端上酒肴,片刻间便准备停当。
章惇遂请郝随入席,郝随客气了几句,便毫不客气地入座。郝随一看,这一桌酒肴,水陆珍馐应有尽有,即便与皇宫的御膳相比,怕也毫不逊色,不禁感叹道:“相公何必如此破费呢!” 章惇笑着说:“这算不得什么。只因有些食材需提前两日准备,一时匆忙,只能准备这些,实在是简慢了。” 说着,亲自执壶为郝随劝酒。酒过三巡,章惇又示意左右,传唤歌姬舞女前来,在筵席前献上新歌艳舞,以助酒兴。郝随开怀畅饮,直至酩酊大醉才告辞离去。自此,郝随为刘婕妤拉拢好了章惇,便在宫中安插心腹,专门留意孟后的过失。
一日,孟后的女儿福庆公主突然患病,多方医治,却始终不见好转,孟后心急如焚,整日愁眉不展。孟后有个姐姐,略通医术,以往孟后身体不适,都是她进宫医治,且药到病除。此次孟后便命内监召她入宫为福庆公主诊治,然而,这次她却未能如往常那般奏效,开的药服下后,公主的病情毫无起色。到底是妇道人家,难免迷信鬼神,见药石无效,她便想用符水治病,竟私自求来符水带入宫中。孟后见了,大惊失色道:“姐姐难道不知宫禁森严,与宫外大不相同?这符水怎能带进宫来?倘若被奸人借机生事,那祸事可就大了!” 急忙命左右将符水妥善收藏。待哲宗回宫后,孟后如实将此事奏明,并命人取出符水给哲宗过目,随后当着哲宗的面将符烧毁,把符水也泼掉了。此时的哲宗还算清醒,对孟后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大惊小怪。” 此事在孟后看来,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并无他意。但郝随得知此事后,却如获至宝,四处编造危言耸听的话语,致使宫中流言纷纷。不久,又传出孟后的养母燕夫人与女尼法端、供奉官王坚,为孟后祈祷祭祀、消灾祈福之事。郝随打听清楚后,立即奏报哲宗,称宫中有人施行厌魅之术,恐怕会引发宫廷内乱,不可不严加审问。当时,哲宗正与刘婕妤在后苑饮酒,刘婕妤也趁机插嘴奏道:“此事确实事出有因,陛下务必赶紧命皇城司彻查,稍有迟缓,恐怕就要酿成大乱!” 自古以来,宠妃的话,往往比祖宗的训令还管用;祖宗的训令有时可以不遵从,但宠妃的话却万万不能违背。此时哲宗听了刘婕妤的奏请,岂有不听之理?当即传旨,命内侍押班梁从政与皇城司苏珪,即刻逮捕相关人员,彻底追查此事。
梁从政、苏珪领旨后,立刻率领卫士,将宫中的三十名宦官宫妾逮捕,带回皇城司候审。郝随一面通知章惇,一面前往皇城司面见梁从政。梁从政见郝随前来,笑着问道:“总管前来,有何吩咐?莫不是要为哪位说情?哈哈!在旁人面前,咱家自然公事公办,但在总管面前,咱家定会格外通融,如何?” 郝随笑着回应:“承蒙押班关照,咱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咱家此次前来并非说情,而是有一件大事相托押班。此事若成,押班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咱家先在此为押班道贺。” 说着,便向梁从政行了一个大礼。梁从政最爱听奉承话,见郝随如此,心里乐开了花,笑道:“哈哈!总管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没说清楚,就这般道贺,也不知咱家这本事,能否为总管办成此事。” 郝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押班若肯帮忙,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在这宫中,要说有本事的,咱家瞧来,押班当属第一!” 梁从政越发高兴,笑道:“好啦,好啦。总管别只顾说些客套话,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咱家定当竭尽全力。” 郝随说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押班办起来易如反掌。不过,这也并非咱家个人之事。” 随即凑到梁从政耳边,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说明,务必让他对那三十名宦官宫妾严刑逼供,使其屈打成招,从而扳倒孟后,拥立刘婕妤为后。说完,又笑着补充道:“此事若成,押班岂不是大功一件?日后无论想做什么,都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梁从政心中一盘算,觉得此事确实对自己的利益大有好处,便一口应允道:“总管吩咐,咱家岂敢不尽心?总管只管去安排其他事宜,咱家这边保证马到成功!” 郝随告辞道:“那就仰仗押班了!静候佳音!” 梁从政说道:“放心!稍后便知分晓!” 二人相视而笑,各自散去,分头行事。
宫外,章惇将苏珪召至府中,一番授意。苏珪连连应道:“相公放心!相公放心!卑职定不会误事!” 便告辞离开相府,与梁从政会合,二人又商议了许久,才开始坐堂审问这些被逮捕的宦官宫妾。梁从政威严地问道:“中宫施行厌魅之术,意图谋乱,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从实招来!” 只见三十名宦官宫妾,个个戴着手铐脚镣,跪在堂下,眼中含泪,却无一人开口应答。两旁站立的众多卫士,怒目圆睁,眉头紧锁,仿佛要吃人一般。梁从政和苏珪坐在堂上,威风凛凛,宛如两个阎王,使得这座皇城司大堂更显阴森恐怖。梁从政问了一遍,见众人不答,又厉声问道:“你们都成哑巴了吗?为何都不说话?” 接着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快招!” 众人依旧只是流泪,默不作声。梁从政大怒,吼道:“大胆!再不招供,每人掌嘴三十!” 那些卫士得令,“噼里啪啦” 地开始一个一个掌嘴。可怜这些宦官宫妾,在皇宫中向来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般苦楚,一时间,堂上传来一片哭喊声。
梁从政又问道:“招不招?” 众人依旧沉默,只是哭泣。梁从政愈发恼怒,大声喝道:“还不招?给我一齐夹起来!” 卫士们如炸雷般齐声应道:“嗻!” 将无数夹棍、拶子狠狠地摔在堂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梁从政催促道:“快招!快招!免得皮肉受苦!” 众人依旧紧闭双唇。梁从政接连猛拍惊堂木,喊道:“夹!夹!夹!” 卫士们上前,将众人一一夹起。只听得 “哎哟哎哟” 的惨叫声,如同杀猪一般。夹了许久,梁从政喝令暂停,问道:“招了吗?”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宦官,已被夹得死去活来,咬着牙向上回道:“招?押班要咱们招什么?押班想用这些残酷的刑具逼咱们诬陷中宫厌魅谋乱吗?好啊!咱家招!” 梁从政心中一喜,说道:“好小子,还是你识趣!快快招供,便了结此事,也免得你多受苦。” 小宦官怒目圆睁,骂道:“呸!我招你这贼子意图谋乱!中宫怎会谋乱!” 梁从政气得暴跳如雷,吼道:“小子!你竟敢顶撞咱家?来人!给我再夹!” 小宦官继续骂道:“狗贼子!你有的是刑具,咱家有的是忠肝义胆,天生的硬骨头!你夹!你夹!” 卫士们走上前,再次对他用刑。此时的小宦官,已然横下一条心,不仅不叫喊,反而哈哈大笑,只是骂道:“狗贼!狗贼!今日你权势在手,威风凛凛!等你犯到铁面无私之人手中,也有你好受的。只怕到时候,你可没咱家这般硬气!” 卫士们见他只是笑骂,便使劲将夹棍收紧,全然不顾是否会当堂夹死人。夹到最后,小宦官惨叫一声:“狗贼!夹得咱家好苦!” 眼睛一瞪,气绝身亡,死在了夹棍之下。
梁从政仗着自己有后台,死了一个人也不当回事,又连声催促道:“招呀!招呀!不招这就是下场!”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抬起头来,只见她鬓发凌乱,泪眼婆娑,宛如一支雨中梨花,楚楚动人。她望了堂上一眼,忽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喊道:“梁押班!你若恨咱们,将咱们剐了杀了便是,为何非要逼咱们诬陷中宫娘娘?娘娘侍奉皇上恭谨,对待众人宽厚,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你要借机陷害娘娘?就算咱们依照押班的意思,编造罪名加到娘娘身上,万岁爷一时被你蒙蔽,冤枉处置了娘娘,你能得意一时,难道后世就没有人能看出这是一桩冤案吗?你也该存点儿良心!劝你好好想想!” 梁从政喝道:“少啰嗦!快招供!” 宫女道:“招什么?诬陷娘娘吗?咱们不是没心肝的人,绝不可能做那诬供之事!” 梁从政怒道:“哼!不招?” 转头对卫士说:“给我再拶她!” 卫士们又对宫女用起拶刑,宫女只是破口大骂,坚决不肯招认。拶了许久,宫女已气息奄奄,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梁从政竟命人割掉她的舌头,转而对其他人用刑。于是,众人被一一夹拶,却都宁死不肯诬招。梁从政无计可施,与苏珪商量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些人都如此硬气,抵死不招,还不停地辱骂,让堂下的卫士听见成何体统?他们岂不是要笑话咱们无能?” 苏珪道:“他们不招,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梁从政不悦道:“真的没办法了?如今问不出半点儿口供,这些人都被拷打成这副模样,还当堂打死一个,咱家只好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你担待得起吗?” 苏珪慌了神,说道:“押班莫急,咱们再从长计议。” 思索片刻,苏珪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也顾不得良心了。” 转而对梁从政说:“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万岁爷想必也不会亲自审问,这些人横竖不能留活口,咱们就伪造一份口供吧。” 梁从政听后,大喜道:“这才是个好主意!” 于是,二人伪造了一份口供,制造了这起冤狱,将那些奄奄一息的宦官宫妾关进监牢,把死去的那个小宦官草草掩埋,然后向哲宗谎报实情。哲宗对此半信半疑,又下诏命侍御史董敦逸重新审查此案。
董敦逸奉旨来到皇城司,会同梁从政、苏珪复审。只见那些宦官宫妾,有的牙齿被敲落,有的舌头被割断,有的手脚被打折,没有一个完好之人。他们气息微弱,连跪立都无法做到,只能横七竖八地躺在堂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董敦逸握着笔,犹豫再三,不敢照录口供,对梁从政、苏珪说:“先把他们收监吧。” 说罢,便退堂离开。梁从政、苏珪只得听从,一面派人将消息告知郝随。郝随一直在焦急等待消息,一听董敦逸如此处理,大吃一惊,心想:“他若翻案,这罪名谁能担当得起?” 急忙前去面见董敦逸,说道:“御史为何不照录供状,难道想翻案?且问御史,你有多大的前程?你的功名富贵事小,难道身家性命也不顾了吗?你想想,这是什么案子,何等重大!你有多大能耐,能翻得了这案?” 这正是:动魄惊心一席话,覆盆何日雪沉冤?欲知董敦逸听了郝随这一番恫吓之言后,是否会依照原判复录,孟后最终是否会被扳倒,且看下回分解。
来源:期待幸福